“你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我用着很顺手,但我打不过阿寅与何三姐儿,勉强能与何五凤打个平手。”
“何五疯子也是‘孩子’,可惜他非要跟在‘大人’身后。”
小草微微皱眉,“还是比喻?”
胡桂扬笑着出门。
空中弯月如钩,繁星闪烁,胡桂扬突然想起小草满头的珠宝首饰,不由得又笑出声来。
夜里很黑,街上寂静无人,胡桂扬默默前行,记得相隔五家就是何翁租住的落脚之处。
罗氏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拦在路上。
胡桂扬吓了一跳,“你不是没时间吗?”
“我是跟着别人来的。”
“那你应该看到,‘别人’已经走了。”
“她有何用意?”
“没什么用意,叙旧,顺便将新娘子送来,我正要去通知岳丈。”
“仅仅如此?”
胡桂扬上前两步,“你若有本事,就去找何三尘,若是没本事,就学我置身事外,天天神出鬼没的,有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自己向怀公做过的许诺吗?”
“哦,原来你又转投怀太监了。”
“是怀公投向东宫。”
“嘿,还让我保密呢,他自己的嘴就不严。回去告诉他,神玉在我这里。”
罗氏大吃一惊,“你今晚就拿到了?”
“何三尘直接送给我,没用我开口。”
罗氏越发震惊,半晌才道:“她对你真是……情深意重。”
胡桂扬懒得解释,“回去复命吧。”
罗氏没动,“能让我看一眼吗?”
“你会辨认神玉?”
“至少看上一眼,才好回去复命。”
胡桂扬摇头,“你不够资格。”
罗氏露出明显的怒容。
胡桂扬并不退让,“这种事情还是说开比较好,拐弯抹角反而会害了你:罗氏,你对神力的迷恋还没有完全解脱,受不得诱惑。”
“嘿,谁能保证你就能忍受诱惑呢?没准你一直在装傻充愣,骗取何三尘的信任。”
“那你就学我装傻,看看能否也骗取信任。回去吧,将你看到、听到的事情告诉怀恩,有什么怀疑也可以说,让那个太监做决定,他比你坚定得多。”
罗氏没动,“你保不住神玉,许多人觊觎此物,我一扭头,它就会被夺走。”
“所以你想先夺走?罗氏,赶快清醒过来吧,你正在陷进去……”
罗氏突然动手。
胡桂扬早有准备,立刻还招,可他刚刚摆出架势,罗氏突然收手,尖叫一声,连退数步,抬头看向旁边的高墙。
“你怎么跟来了?”胡桂扬看到寒光一闪,有点像是机匣里的飞剑,但是更大一些,显然是小草的链子枪。
罗氏捂着右腕,满脸惊恐,又退几步,“原来有人帮你护玉,那我没什么可做的了。请……请保护好神玉,再见。”
罗氏仓皇离去。
“想不到我引以为傲的一张嘴,比不上你的一根链子枪,小草,出来吧。”
小草没有现身,也不肯说话。
胡桂扬笑着摇摇头,继续前行,敲响何家大门。
何家主仆多人都没入睡,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到敲门声立刻开门,听说新娘子已经找到,齐声欢呼,感谢满天神佛的帮助。
何翁立刻带人前往赵宅,见到女儿的面,终于放下心来,只是对那一桌子的首饰感到不解。
女儿已经进入夫家的门,总不能带走,何翁倒有主意,决定连夜拜堂,不能错过良辰吉日。
赵宅的许多亲戚还在,全被叫醒,听说新娘子找到了,立刻涌来前院观看,东西齐全,只是没有司仪,酒菜也不全。
何翁全不在意,指定年老的仆妇主持拜堂,以茶代酒,临时拼凑数桌酒席,连咸菜也都摆上来,菜不够就在盘子上放置大把的碎银、铜钱,随客取用,只求一个热闹。
客人只剩白天时的三四成,看到一盘盘的银钱,眼睛全亮了,没人在意酒席的简陋,开始还有些拘谨,很快就开始出手争抢,比单纯的吃饭更热闹。
何翁比谁都高兴,银钱被抢光,就让仆人再去拿。
胡桂扬也拿出一些钱,心里却惊诧岳丈的巨富与豪爽。
婚礼持续到后半夜,期间有巡夜兵丁登门查问,全被何翁用钱买通,还请他们吃酒,算是娘家的客人。
人群散去,大家都要睡一会,明天好向更多人讲述今天的奇异婚礼。
何翁告辞时满眼含泪,向女婿道:“好好待我女儿。”
“我将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我这里地方大,什么时候岳母也来京城,就住在这里吧,不必再回江南,我们俩口儿也好侍候二老。”
何翁越发感动,嘴上推辞,却颇有赞同之意。
胡桂扬着力劝说,就差要当上门女婿,哄得岳丈极为开心。
来到二进院的洞房,胡桂扬向披着盖头的小草道:“何家太有钱了,一定要将你的义父、义母接到……”
小草抬起手,示意胡桂扬别出声,另一只手按在腰间,随时准备甩出链子枪。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十年()
胡桂扬站在门口不动,对面的小草右袖微拂,链子枪从腰后飞出,悄无声息地刺穿窗纸,旋即收回。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后退,随后是一个声音:“嘿,胡桂扬,你现在靠女人保护啦。”
“对啊,不服气吗?”胡桂扬转身道,“连份贺礼都不送,就来蹲墙角偷听洞房,你不脸红吗?”
外面没有声音,那人显然是走了。
“不是赵阿七,就是他们还在养伤,怎么还敢到处乱跑?”
小草没吱声,链子枪已经收好,不露半点痕迹。
胡桂扬来到小草面前,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你觉得外面还有人偷听吗?”
小草轻轻摇头。
胡桂扬伸手碰到盖头,马上又缩回来,“我刚才说将岳丈、岳母接来,是因为他们别无儿女,对你又这么好,所以想要奉养他们,不全是为了钱,当然,钱多更好,能免去许多麻烦。”
小草轻轻点头。
“神玉在我这里,何三尘给我的,早先没告诉你……”
小草自己掀开盖头,“她们告诉我,掀开这块布之前,我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的话,咱们以后都会倒霉。”说罢又披上。
胡桂扬一愣,这才伸手掀去盖头,“还有这种说法?第一次成亲,没经验,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小草咬着嘴唇,目光躲闪。
“咱们休息吧,闹腾这么久,天都要亮了,明天还得有一大帮人赶来。”
小草干脆低下头。
胡桂扬吹熄桌上的蜡烛,摸黑走到床前,与小草并肩坐下,去摸她的手,小草像是被针刺到一样,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是害怕吗?”胡桂扬诧异地问,在他的记忆中,小草的胆子可不小。
“我……我不怕,就是……就是……”
“有点紧张?”
“嗯。”
“我也紧张,总觉得你还太小,咱们又那么熟,而且你还带着链子枪,比我厉害得多。”
小草笑了一声,“链子枪必须留在身边,谁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呢?”
“没错。这帮家伙,自己不成亲,却来偷听我的洞房,无耻至极。”
“那个,胡大哥,这么晚了,你说明天还有客人要来,咱们……咱们……”
“咱们先休息一会,不做别的。”胡桂扬打个哈欠,“困死我了。”
小草稍松口气。
两人又坐一会,胡桂扬问道:“你不睡里面吗?你若是嫌挤,我睡凳子上,你知道我的本事,在哪都能睡着。”
“不用,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万一有敌人,我方便出手。”
胡桂扬脱下外衣与靴子,躺在床内,不一会,小草也躺下,似乎一件衣裳也没脱,好在头上已经没有那么多首饰,不至于影响睡觉。
胡桂扬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觉得何三尘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给他神玉,其实别有用心。他想将这个念头说给小草,没等他考虑好如何开口,人已经睡着。
次日一早,胡桂扬被鞭炮声惊醒,腾地坐起来,发现外面天已大亮,小草不知去向,外面鞭炮声大作,夹杂着鼎沸的人声。
昨天的客人又都来了。
错过昨晚的婚礼,樊大坚极为不满,就是他带人来后院放鞭炮,将新郎官吵醒,嚷嚷着要见新娘子。
新娘子早已起床,最先见的人是花大娘子等许多女眷。
花大娘子将新娘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郑重地宣布,胡家媳妇必生贵子,然后带着她挨个认亲。
小草人很大方,迅速赢得众人的欢心,簇拥着她迎见男宾,都将新郎官忘在脑后。
袁茂与樊大坚认得小草,见到新娘子是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老道指着她说:“你是……你是……胡桂扬这个家伙,竟然一点口风也不透露!”
胡桂扬出来,重开酒席,再次宴客,这次酒菜丰盛,所有人却都怀念昨晚没什么味道的“银钱之菜”,享受过的人眉飞色舞,无缘者唉声叹气。
宴席从上午持续到傍晚,胡桂扬又喝多了,脚步踉跄,好几次平地摔跤,但是心中高兴,并不觉得难受。
客人逐渐告辞,樊大坚代为送客,袁茂将胡桂扬扶到隔壁房中稍事休息。
“从来没见胡校尉喝这么多酒。”袁茂笑道。
“谁知道会冒出这么多客人?好多我都不认识,现在也叫不出名字,只好多喝一点,他们就会原谅我的失礼了。”
“哈哈,是个妙招。”
胡桂扬瘫在椅子上,斜睨袁茂,“你今天不只是来贺喜,还是东宫的说客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胡校尉,不只是东宫,还有怀太监,他让我提醒胡校尉,你答应过他……”
“你先告诉我,皇帝、何三尘有什么计划?”
“我是外人,无从得知。”
“给我一点‘据说’也好。”
“据说,火药局得到扩充,以造药制铳为名义,赶制一具前所未有的巨大机匣。”
“嗯。”这与胡桂扬从何三尘那里听到的说法一致。
“又据说,这只是试造,如果成功,还要造更大、更强的机匣,唯有神玉才能驱使。”
“要多久?”
“两年试造,四年再造,共是六年,正好赶上天机船降临。”
“天机船什么时候降临你都知道了?”
“十个循环,也就是十年,据说这是何三尘解读出来的时间,前些天,有人梦到过这个数字,我还没有……胡校尉,先别睡觉。”
胡桂扬正向地面滑去,急忙坐直,“抱歉,本来就没睡多久,一喝酒更困了。嗯,我明白了,再过六年,天机船还会降临,降临在哪?”
“当然是‘种子’聚集之所,也就是京城。”
郧阳府参与吸丹的人多是官兵,皇帝很容易就能将他们留在京城。
“嗯。”胡桂扬越发困倦,趁着还有一线清醒,说道:“请转告东宫和怀太监,地火毁不掉神玉,我会另想办法,神玉暂时就放在我这里……”
胡桂扬睡着了。
袁茂无奈地摇摇头,对胡桂扬的处事不惊,他是既佩服,又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此人若能改一下毛病,多用点心,成就肯定不可限量,不至于只是一名锦衣校尉。
樊大坚推门进来,“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就在这儿睡了?”
“搭把手,将他抬回后院去。”
“你跟他说明白了?”
“嗯,他不会交出神玉,要另想办法毁玉。”
“嘿,胡桂扬一直力主硬抗天机船,绝不认它为神船。何三尘自称发现天机船弱点,要造机匣夺取全船神力,岂不正中胡桂扬下怀?我看他是入伙了。”
“咱们只负责传话,别的就别管了。”
袁茂抓住胡桂扬一条胳膊,樊大坚握住另一条,心中突然灵机一闪,小声道:“他喝多了,神玉没准就在他身上……”
袁茂摇头,“连想都不要想,你我既没有本事弄清真相,也没有本事抵抗神玉的诱惑,还是少动些歪念头吧。”
樊大坚面露不满,“你为什么总将咱们两人想得这么软弱?”话是这么说,他没有伸手,而是与袁茂一块搀起胡桂扬,拖着往外去。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胡桂扬醒了,“咦,我怎么在飘啊?哦,是你们两个,走,咱们再去喝酒。”
“人都走光啦,还喝什么?”樊大坚松开手,“**一刻值千金,你快去见新媳妇吧,我们可不敢留你,待会小草拎着链子枪来找我俩算账,谁能拦住她?”
“哈哈,没错,她的链子枪无人能敌。”胡桂扬摇摇晃晃地去往后院的洞房。
看着胡桂扬的背影,樊大坚叹了口气,“与你做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耍手段,比较不痛快。”
“你耍手段,别人也耍,你敢说自己次次都赢?”
樊大坚又叹一口气,“好吧,咱们去回话吧,功劳是没有了,别得罪人就行。”
两人送走最后几名醉熏熏的客人,找来老强让他们关门,自己也告辞。
胡桂扬推门进屋,发现屋里不只小草一人。
蜂娘神智有些糊涂,说的话只有罗氏一人能听懂,在赵宅的身份又不清不楚,因此婚礼时没有请她过来。
蜂娘也不在意,住在东跨院里专心逗狗,今晚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竟然进入洞房,与小草聊天,挨件查看她的珠宝首饰,大饼跟在她的脚边,亦步亦趋,偶尔冲新娘子吐吐舌头,以示讨好。
“你能听懂她说话?”胡桂扬吃惊地问。
“听不懂,但是看她高兴,我也高兴。”小草笑道。
“她赖在这里不走,霸占我的狗,不是我有意留下的。”胡桂扬解释道。
“怎么算是赖在这里?你忘了,当年她可是跟咱们一块登过天机船,拿过天机丸,我也曾经跟她一样糊里糊涂。她一定要留下,我认她做姐姐,她好像叫我妹妹了。”
“呵呵,你高兴就好。她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直待下去啊。”
“我是说在这间屋子里待多久,这是咱们的洞房……”
蜂娘拿起一支凤钗,呜呜啊啊地说了些什么。
“送给你了。”小草接过凤钗,插在蜂娘头上,蜂娘高兴地转了个圈,大饼跟着转圈,小草也转一圈,“你还记得阿寅教你的舞蹈?”
胡桂扬呆若木鸡,好一会才道:“那我在椅子上睡会。”
“胡大哥,真是抱歉,看她这么高兴,真不忍心撵走。”
“没关系,我怎么都能睡。”胡桂扬伏桌入睡,隐约看到小草与蜂娘在转圈跳舞。
一觉醒来,天光又已大亮,胡桂扬躺在床上,小草与蜂娘都已不在。
“这算怎么回事?”胡桂扬喃喃道,许多人觊觎神玉,他却只在意一件事:小草明明愿意嫁给她,为什么不愿同床?8)
第四百四十九章 观心()
张慨登门拜访,面色苍白,被鸟铳击中时受的伤显然还没有痊愈。
“这里被击中。”一见面他就抬起右臂,然后左手从下方穿过,努力指向后背,“西厂的人说他们手下留情,否则的话我非死不可。”
胡桂扬探头看了一眼,“伤势不轻,你应该在家多多休养。”
张慨笑着摇头,“家里人天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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