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樊大坚吓了一跳,“哪有这种父子之爱?哦,我明白了,你是说陛下还当太子是‘神子’或者丹药吗?”
胡桂扬笑着点头。
“就你想得多,这种事情不说询问,谁敢想啊?”樊大坚连连摇头,喝光一杯酒,还是“想”了一下,“我与袁茂都没再见过皇帝,无法眼见为实,只能瞎猜。”
“当然。”
“陛下大概自己也拿不准,给太子挑的师父里有儒士、武生,也有和尚、道士。”
“像你这样的?”
“像李孜省那样的。”樊大坚不屑地说。
“李孜省还在宫里?”
“嘿,他可没忘记你,只是天坛祭神惨败,他这几年比较老实而已。”樊大坚凑身过来,“别管太子地位稳不稳了,我再问一遍:神玉真在你身上?”
“曾经。”
樊大坚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惊骇,“我与袁茂被调到外地待了两年,回京之后前往詹事府任职,之所以一直不与你联系,一是因为服侍太子,不可分心,不可泄密,二就是因为神玉”
“太子也跟你们去了外地?”
樊大坚一拍脑门,“说漏了。”
“没事,是我猜出来的。”胡桂扬笑道,喝了一口酒,“如果让我继续猜的话,你们去的外地是郧阳府?”
樊大坚张着嘴,好一会才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早跟你说了,之前懒得猜,刚刚猜到。你继续说,因为怀疑我有神玉,所以你与袁茂故意与我保持距离?”
“对啊,避嫌的意思,现在好了,你去过袁家两次,又住进我家,别人再说我俩帮你隐藏神玉,证据确凿,可我连神玉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胡桂扬笑道:“没办法,你们已经登船,回到岸上不可能,跳下去就是深水,除了帮我,别无选择。”
樊大坚长叹一声,“安安稳稳地等到明年,你也成亲了,神玉也找到了,多好。”
“我成亲到底跟神玉有什么关系?”
“传言——说是传言,但是来源值得信赖——何三尘已经找到吸取神力的法门,所以设下成亲之计,要将神玉从你手里拿走。”
“传言没说她当初为什么要将神玉留给我?”
“说了,她当时还不能取出神力,却很容易受到神力的吸引,而且她与侏儒闻空寅互相忌惮,所以要将神玉留给一个值得信任、又对神力不感兴趣的人,就是你。”
“听上去挺像回事。”
“原本我还只有四五成相信,今天听你亲口承认之后,我完全相信传言为真。你说神玉失踪,是不是被何三尘拿走了?”
胡桂扬缓缓摇头,又喝一杯酒,“不是她,锦衣卫经历江耘、南司镇抚梁秀、己房掌房左预,盗玉者必是这三人中的一个,而且是自己留下,没有上交。”
樊大坚睁大双眼,最后道:“唉,实话实说,如果我拿到神玉,也未必上交,那玩意儿如果知道自己离成仙成神只差一步,谁能忍受得住诱惑?大概只有你吧,因为你根本不信鬼神。”
“因为我太懒。”胡桂扬笑道,“沈乾元正准备劫持这三人,他说十天以后、一个月以内动手,为防止打草惊蛇,必须同时绑架。”
樊大坚又一次睁大眼睛,猛灌一大口酒,喃喃道:“上了贼船啦,我竟然还盼着早点与你恢复来往,忘了你这个家伙有多危险。”
“哈哈,没办法,是危险找我,不是我找危险。”
“你怎么相信沈乾元那种人?”
“没办法,落到他手里了,不给一点甜头,我现在根本不可能与你坐在一起喝酒。”
“你把实话都对他说了?”
“当然,我还告诉他将蜂娘也绑来。”
“咦,关她什么事?”
“她最近不知从哪学来的本事,能够查出某人是否接触过神玉,如果那三人不肯招供,她有就用了。”
“然后呢,你有什么计划?”
“找你和袁茂帮忙,这就是我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樊大坚又灌一杯酒,寻思良久,抬头看一眼胡桂扬,欲言又止,重新思索,最后道:“那咱们就得抢在沈乾元前面。”
“当然。”
樊大坚好一会才想出的计划,只得到一句“当然”,他不由得恼火起来,“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这三人都是朝廷命官,上头皆有靠山”
“我知道。”
“那个蜂娘更麻烦,他是皇帝眼皮底下的人,受公主庇护”
“我也知道。”
“只靠咱们三人肯定不行,等袁茂回来,得想一个万全之计。”樊大坚再次陷入沉思。
胡桂扬给他斟杯酒,“沈乾元要劫持四个人,咱们不用那么多,只需一位。”
樊大坚苦笑道:“我的胡爷爷、胡祖宗,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你向我隐瞒那么久,我就不能也向你隐瞒一会?”
“行,是我的错,我和袁茂的错。你知道神玉在谁手里?”
“左预。”
“确定?”
“要说明确的证据,我没有,只是看人得出结论。”
“看人?”
“对。江耘一脚在朝堂,一脚在江湖,是位豪侠,而且没去过郧阳,连天坛祭神都没参加,像他这种人,拿到神玉必定立即上交,求名于天下。梁秀心机不够深沉,就算私留神玉,很快也会暴露。唯有左预,最能掩饰心中所欲,他以百户身份从东厂平调至南司,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怀疑的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如此说来,也不用找蜂娘了,直接抓住左预,就能找回神玉。”
“这是欺君之罪,左预肯定不会招。”
樊大坚唯一能做的事情还是灌酒。
“你现在的酒量比从前好多啦。”
“练出来的。”樊大坚笑道,马上恢复严肃,“还是得等袁茂回来,他已经得到消息,明晚就能出来。”
胡桂扬伸个懒腰,“既然如此,我先去睡一觉。”
“你倒是真够镇定。”
“大不了不就是左预‘成神’,我尽自己所能找回神玉,实在管不了的事情,只能放手。”
“如果找回神玉,你找算如何处置?”
胡桂扬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要找你们两个帮忙。”
胡桂扬知道卧房是哪一间,走去休息,留樊大坚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合着我们要帮忙找回神玉,却不能张扬,自然也不算立功?”樊大坚摇摇头,再灌一口时,发现酒已经凉了,“我得好好想一想,这笔生意划不划算。”
袁茂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来到樊家,胡桂扬这时正在酣睡,樊大坚开门将袁茂请入厅里,将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回帮助胡桂扬,啥都得不着,还要冒险背上欺君之罪,这些年的经营全都付之流水。”
服侍太子是件辛苦而长久的活儿,往往持续多年,等到太子登基,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袁茂与樊大坚跟随太子两年多,付出不少。
袁茂笑道:“之前咱们跟着胡校尉一块出生入死,事前可曾得过许诺会有回报?”
“没有许诺,但是起码有个希望,这一回,一点希望没有。找不回神玉还好,找回才是麻烦。胡桂扬大概还是要将神玉交给何三尘,就像那批金丹。”
“这么久了,你仍不了解胡校尉的为人?他送出金丹,乃是觉得金丹对何三尘有帮助而对他人无害,神玉不同,它对任何人都是诱惑、都是祸害,胡桂扬绝不会将它再交出去。”
“哼哼,就算如此,胡桂扬的做法对你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只有一个好处。”
“还有我没想到的好处?”
“好处就是胡校尉真的信任你我二人,拿咱们当朋友,即使许久没有联系,即使存在误解,友情没变,这样的朋友,你能交到几个?”
樊大坚不吱声了。
“胡校尉将生死托付到你我二人手上,反过来,你若是遇到这种事,最想找谁帮忙?”
“实话实说,我会找胡桂扬,没别的意思,我对你们的信任一样,但是胡桂扬更能出奇制胜。”
“有这样的好处,还求什么?”
樊大坚长叹一声,“好吧,但是就这一次,以后说好了,谁也别再冒险,更用不着将生死托付给别人,是朋友一块喝酒就够了,犯不着拿性命当考验。”
“哈哈,这件事或许也没有你预料得那么危险。去将胡校尉唤醒。”
“干嘛?”
“你家也不宜久留,还得换地方。”
胡桂扬睡眼惺忪,看到袁茂,笑道:“你家夫人将我撵到这里,你又要将我撵到哪去?”
“一个别人想不到、通过我们两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皇宫?”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而且也容易被猜到,走吧,总之不会害你。”
“你能找到的地方,不会太难猜吧?”
“呵呵,妙就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它是别人安排的。”
“还有‘别人’?”
袁茂正色道:“只凭咱们三人,无非是坐着喝喝酒,什么也做不了。抱歉,未经你同意,我给咱们找来一位‘朋友’。”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主人客人()
胡桂扬又经历一次“倒手”行程。
天没亮他就随袁茂出门,来到附近的一座小庙里,陪着一名太监的牌位待了多半个时辰,他被交给一名陌生的车夫,转移到另一座大庙的后门口,在这里不用等候,骡车已经备好,上车就走。
新车夫颇为爽朗,将手里的鞭子甩得震天响,并不打在牲口身上,嘴里不停地与名叫“小伙儿”的骡子聊天,一会鼓励,一会嘲笑,一会安抚
胡桂扬在车厢内听得有趣,几次想要插口,都找不到机会,车夫说话太快,改变话题更快,一句话上天,下一句话入地,根本不容别人加入。
绕行多时,骡车终于在一条小巷内停下,车夫朗声道:“客人,可以出来了。”
胡桂扬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下车之后更是不知身处何地,绕到车前,拱手笑道:“凭阁下的口才,当车夫有点委屈。”
车夫年纪不大,二十几岁,也笑道:“抚琴需有知音,说话也得有合适的听者,‘小伙儿’对我来说就是世上最好的听者,要论委屈,不是我而是它,天天干着活儿,还得听我唠叨。”
胡桂扬对车夫越发生出好感,“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赶车在城里绕来绕去,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不问你的姓名,你也不必问我,彼此忘得干干净净,岂不甚好?”
胡桂扬大笑道:“有理。”
车夫指向巷内,“往里走,到哪停止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
车夫略一拱手,又甩起鞭子,“小伙儿,跑起来吧,让你的蹄子践踏京城的大街小巷,证明你是出身高贵的‘京骡’,阉人能掌重权,你”
声音被奋起的蹄声掩盖,没过多久,连蹄声也消失了。
“这是位奇人,可惜无缘结识,能支动他的人想必也是个人物。”胡桂扬突然对这次“逃亡”兴趣大增,迈步走进巷子深处,忍不住想自己的双脚也在践踏大街小巷
胡桂扬越走越慢,两次路过小门,却没人突然走出来请他进去,眼看前方就是巷子尽头,他有点困惑,“接我的人在哪儿?”
小巷与一条繁华的胡同相连,外面店铺众多,行人如织,胡桂扬呆呆地站在街口,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他正想随便找个方向迈步,身后突然有人叫道:“那个人,别走!”
胡桂扬转身,只见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停下,“差点让你跑了,你要往哪去?”
“我?我不知道,你是谁?”
男子四十岁上下,长得黑瘦,像是刚刚醒来不久,脸上还有宿醉的痕迹,“我是谁?我你是谁?”
“你叫住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男子转身往巷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问:“你是从这里走过来的吧?”
“嗯。”
“那就是你了,别管你是谁、我是谁,跟我走吧。”男子不太耐烦,好像错过此前的交接全是对方的失误。
胡桂扬高高涨起的兴致立刻减少一半,笑道:“请带路。”
“应该定个讯号,比如敲几下门什么的,谁能一直站在门后面盯着啊。”
“不能,阁下怎么称呼?”
“我姓皮,叫皮明德哎,我怎么跟你说这个?上头交待过算了,我叫皮明德,别人都称我皮六爷。”
“原来是六爷。”胡桂扬又一次拱手。
皮明德带着客人走进一座小门,将门关好,“你呢,叫什么?看你的样子,是从外地来京城避难的吧?”
胡桂扬笑道:“我的名字最好不说。”
皮明德撇下嘴,“随你便。看到那边的小院没有?你住那里,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再有需求随时叫我,我就住在那边的屋子里,未必时时都在,你叫个一两声就行,别一直叫。”
胡桂扬点头。
这里是某座府邸的花园,不是很大,收拾得也不够精心,到处都是破败的花草,落叶委地,无人打扫,倒是别有一番废园之风。
胡桂扬住进的小院颇为袖珍,院宽不过几步,被一口老井占据了将近一半,井口上以大石封堵,显然已经好久不用。
院子里只有两间房,皮明德将人带进来,也不多做解释,直接离开,在外面将院门锁上。
“嘿,你锁上门,我怎么找你?”胡桂扬大声问。
“你喊就行了,我能听见,没回答就是我不在。”皮明德走了。
胡桂扬将两间屋子查看一遍,屋内打扫得倒还干净,中间有门相通,一个设床为卧室,一个摆桌为客厅。
“还不如跟着车夫一块走了。”胡桂扬喃喃道,转身出屋,来到院门前,高声叫喊“皮明德皮六爷”,没人应声,他就一直叫。
七八声之后,外面终于传来回答:“来了来了,不是跟你说过别乱叫吗?你这位客人好不识趣。”
“饿着肚子呢,想识趣也难。”
“等会,我给你找吃的,真是麻烦。”
胡桂扬心中只剩下一种“兴致”:此人看样子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院门打开,食物送来,两大块肉、一碗米饭,皮明德放下要走,胡桂扬叫住他,“等等。”
“又要干嘛?”
“这就是你们府上招待客人的饭菜?”
“嗯,你还想要什么?”皮明德瞪眼问道。
“把你的饭菜端来。”
皮明德眼睛瞪得更大。
胡桂扬笑道:“瞧你嘴上的油腥还没抹干净哩,给我换好酒好菜,吃得高兴,爷有赏赐。”
“哈,你先赏赐自己一件厚点的棉衣吧。”皮明德大怒,上前指着胡桂扬的鼻子,“你一个来我们万家避难的亡命之徒,还敢挑三拣四?六爷为了等你,连觉都没睡踏实,你倒好,自己乱逛,险些错过。我不怪你就不错了,你还敢在我面前装大爷。告诉你,小子,别说在这园子里,就是整个京城,你皮六爷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你打听去”
“哪个万家?”胡桂扬只注意到这一句话。
“嗯?”
“我问你哪个万家?”
“什么哪个万家?”
“京城有好几个万家,有内阁首辅万家,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