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盗时代- 第71部分

　　　　往常索尔虽然不会主动来和她搭话，可总是站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有时候安吉丽娜凑巧望过去，还能发现他张皇地扭过头。

　　　　也许是睡过头了吧，那个小鬼虽然个子很高，可毕竟还是小孩子。

　　　　安吉丽娜这么想着，慢慢地坐到了筐里。弗雷德和埃里克一起拉着绳子将她放到海里。今天，她需要节约体力。

　　　　海水漫过筐子，安吉丽娜从里面爬进海里。她今天注定会遭遇几次漫长而疲惫的海底旅行，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胳膊开始发麻了。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舒服地潜下去，因为已经来过一趟，所以不会有上一次那种深度超出预期的无力感。可是上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安吉丽娜将金沙搂进针脚非常细的布中——昨天晚上船员们撕了好几件衣服才弄出来这么一块——依然有些许沙子还在顺着缝隙往下漏，可并不严重，支撑到海面应该没有问题。

　　　　安吉丽娜试着推了推，有海水浮力的支持，这个包裹的重力没有想象中那么过分。这无疑是件好事。

　　　　这一次的回程让安吉丽娜回想起她和索尔逃离无人岛时的情况，当然，那回要更糟糕，因为索尔比她现在抱在怀里东西要沉得多，而且当时她还得顾忌着不让索尔被海水淹到。

　　　　等重新浮上水面，阳光早已不再是安吉丽娜下海时的朦胧，而是十分刺眼了。

　　　　弗雷德再次将绳子放了下来。安吉丽娜把包裹着许多金沙的布扎紧放到筐中，让他们把战利品吊上去。然后，等海盗们将这块布重新从船上扔下来，她才再一次钻入水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次捞金的浩大工程持续了好几天，而工人只有安吉丽娜一个。为此，安吉丽娜在晚上也忍不住要抱怨两句。

　　　　她从筐子里被船员们扶出来，恨不得一步路都不走。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真不像个船长。”她不满地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做苦力，你们都在休息。”

　　　　埃里克无奈地苦笑起来：“抱歉，可能做到这种事的也只有你了，船长。”

　　　　“你们真是群没用的家伙，平时应该多让你们练练潜水的。”安吉丽娜半开玩笑半埋怨地道，顺带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真的很对不起，船长……不过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把船上的杂事都处理好了，还清点了船上的金子……”

　　　　“辛苦你了，安吉丽娜。”巴塞洛缪趴在皇家幸运号的船舷上，隔着几米远的海面冲安吉丽娜喊道，“我想我们的金子已经够多了，明天是最后一天，真的非常感谢。”

　　　　“如果感谢的话，就用更实际的方式来表达吧。你拿不到一半的，巴塞洛缪。”安吉丽娜不客气地回道。

　　　　“噢——我还没有想过要付出比语言更多的代价，但你可以相信我的真诚。”对方也学会了厚颜无耻。

　　　　虽然也有不想继续费力的因素在，可安吉丽娜也确实感觉到他们收获得差不多了……皇家幸运号和新生号的吃水都比一开始深了不少，船员们这些天已经开始将仓库里没用的东西往海里扔，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存放漂亮的金沙。这两艘海盗船，几乎是货真价实的运金船了。

　　　　还剩下最后一天。

　　　　有了“最后”作为前提，安吉丽娜顿时觉得这一天变得容易多了。哪怕手臂和大腿上因为连续的过度疲惫而僵硬的肌肉还没有恢复，她也觉得这是个比昨天更加轻松的日子。

　　　　往返数次后，安吉丽娜再次触到海底。

　　　　她已经下来过许多次了，每次她都将尽量多的金沙带回船上。如今，新生号的仓库被金色填得满满的，无疑她已经带回了相当数量的财富，可是这条海沟的底部仍然被厚厚的金沙所覆盖，仿佛根本没有影响一般，如同大海不管被舀走多少水，都依然是浩瀚无穷。

　　　　红胡子船长……究竟积累了多少数量的财富？

　　　　安吉丽娜逐渐被她所追求的东西所震撼到了，这样的财产早已超出区区一个小国家的国王能够拥有的水平，甚至也不再是跨世纪的海盗之王有可能达到的程度。要是不将这些金子留在海底，而是放在陆地上用于建设阿尔及尔的话，恐怕世界的格局都会变得大为不同……真实的红胡子船长似乎比他留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更为可怕……

　　　　安吉丽娜在海底做了个深深的呼吸——实际上是喝进一大口水，再从耳朵里吐出来——才回神，她要考虑怎么超越希尔顿·蕾斯，只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在黑漆漆只能靠灯笼鱼来借光的海底。

　　　　她熟练地用布抱上一捧数量可观的沙子，仰头向水面游去。

　　　　浅水的颜色是暗暗的橙红，这说明时间恐怕是黄昏了。

　　　　——还不错，至少没有把工作拖到晚上。

　　　　安吉丽娜乐观地想着，这是最后一次捞金了，今晚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考虑明天早上什么时候起床。晚上就安排埃里克、弗雷德、索尔、尤利塞斯……随便是谁，夜晚继续行船，然后等她第二天早晨或是中午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见阿尔及尔的陆地。

　　　　希尔顿·蕾斯三世说过他们可以留着除了日记以外所有找到的东西，这意味着新生号即将富可敌国……尤利塞斯早晨差不多快把那层铁皮撬开了，她可以在把日记交给希尔顿·蕾斯三世之前自己先看几页。

　　　　等分完金子以后，和巴塞洛缪·罗伯茨分道扬镳。之后他们可以驾驶新生号去周围的海盗岛上狂欢几天，顺便把金沙换成金币，再补给一些水和食物……唔，在踏上去南半球的旅行之前，或许确实应该回西班牙皇家港看看老杰克和马丁内斯船长他们两个的老骨头还好不好……

　　　　安吉丽娜正野心勃勃地谋划着接下来的一切，然后她的头就冒出了水面。

　　　　果然，半轮红日在海平面上徐徐下沉，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喂！把筐子放下来！”她冲甲板上喊道。

　　　　真是件怪事，新生号沉默得出奇。这和预料得不一样，安吉丽娜本来以为她会得到热烈的欢迎，至少有二十个船员会趴在船舷上等她回来，但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从海里往上看，空荡荡的甲板仿佛是人类都在一瞬间蒸发后的遗留物。

　　　　“喂！该死，你们在做什么？把筐子放下来！”安吉丽娜不禁焦虑起来，她拔高了嗓子喊道，这下她确定她撕裂的声音在船舱里都能听到了。

　　　　大约一两分钟可怕的寂静，安吉丽娜的头脑一片空白，其中有飞快地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但在它们成型前，她就已经飞快地把这些清除了。

　　　　终于，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响起，埃里克和几个船员的头从船舷里冒出来。

　　　　“对不起，船长！”埃里克歉意地说，“我们提前开始狂欢了……那群家伙在船舱里喝得有点晕，幸好我还出来透透风。”

　　　　“所以，我在水下的时候，你们正在肆无忌惮地庆祝吗？”安吉丽娜眯起眼睛，恼怒地说，但同时，因为新生号没事，她又稍稍安心。

　　　　“对不起……气氛实在太开心了。船长，你知道，现在我们是普天之下最有钱的海盗了！”埃里克挠着头，露出一个笑脸。

　　　　“闭嘴。有时间说废话的话，不如快放绳子把我拉上去！”

　　　　“好的，船长。”

　　　　埃里克很快放下了筐子，跟平时一样，安吉丽娜先将包满金沙的布包放进筐子中，让他们吊上去。

　　　　接下来，她在水中等了比平时稍长几分钟的时间，才等到埃里克和其他人第二次放下筐子。

　　　　安吉丽娜早已习惯这样的运输方式，她半个身子钻了进去。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今天处处都透着诡异，不管是新生号的气氛、埃里克的神情，还是别的东西……

　　　　“快上来，船长！”埃里克催促道，“大家都在等你呢！”

　　　　“……你们本来就应该等我不是吗？我才是这艘船的船长。”安吉丽娜一边抱怨着，一边坐进了筐中，“还敢忘记这一点，难道你们最近吃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不不不……请您千万不要再让我们做俯卧撑了……”

　　　　筐子在慢慢地上升。

　　　　不对劲的感觉也在心里不断的蔓延。

　　　　……旁边的皇家幸运号比新生号更奇怪，它漂动得起伏就像船长、水手和舵手都死掉了似的。

　　　　……其他人就算了，尤利塞斯和索尔怎么可能抛下她提前去狂欢？

　　　　说起来……

　　　　安吉丽娜感到一阵恐惧，为了储蓄尽可能多的金沙，新生号和皇家幸运号从几天前就开始扔空掉的水桶了……而且她上一次新添的船规还包括不准过度饮酒，新生号上此时应该没有一滴酒精才对！

　　　　“埃里克。”安吉丽娜发现自己的嗓音相当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有上岸接触空气，还是因为心脏卡在了喉咙口。

　　　　“怎么了吗，船长？”

　　　　安吉丽娜所乘坐的筐子已经上升到了和船舷平齐的高度，这让她将甲板上真实的场景映入眼底。

　　　　除了拉着绳子的两个男人之外，剩下的人包括埃里克，他们的手都放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出来的样子……其中，埃里克的笑容相当僵硬，手还在微微发颤。

　　　　没有一秒钟多余时间可以犹豫，安吉丽娜翻身往海里跳去。

　　　　“船长！”

　　　　“你在做什么，马丁内斯船长！”

　　　　“糟糕……快把武器扔下去，杀了她！”

　　　　一把长剑从她的发间穿过，另一把则扎进了她的大腿中，同时安吉丽娜重重地砸进水里，紧随其后的是数把利刃堕入水中的声响。

　　　　血把海水的颜色染得更红，安吉丽娜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在他们拿来新的武器前，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否则血就会暴露她的位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红胡子船长为人鱼而设的藏宝之地，所以至少不会有鲨鱼寻味而来。但如果时间隔得太久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会引来遥远栖息地处生活的食肉动物。

　　　　因为伤口很深，所以反而感觉不到痛，但却让人觉得特别无力。

　　　　安吉丽娜使劲咬着嘴唇，希望以此来保持清醒，可嘴唇似乎也失去了直觉，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命令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潜得更深一些，但是上涌红色的血液不断带走她的生命力和体力，每一次摆动身体都要调动所有的精力……

　　　　不够快……不够快……还……不行……

　　　　意识濒临模糊，周围的海水仿佛都是温热的……这种感觉过去也曾有过一次，当时她被海啸涌起的高浪狠狠砸到，飞出十几米远，醒来看到的就是马丁内斯船长那张满是胡子的脸。

　　　　但这样的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喂，喂！醒了吗？”

　　　　“……竟然被那种家伙刺中，真是笨蛋。”

　　　　安吉丽娜费尽地睁开沉重地眼皮，印入眼中的是尤利塞斯和索尔。

　　　　“你们两个……嘶！”安吉丽娜清醒过来，她想要撑起身体，但大腿上忽然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迅速躺了回去，脱力地靠在尤利塞斯的胸口。

　　　　黑色天空的正中挂着一轮弦月，散落的星星如同少女衣裙上点缀的珍珠。距离她从新生号上跳下来，大概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他们正在一条小木船上，三个人的身体足以将船中所有的空间填满。

　　　　“白痴。”索尔没好气地说，“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回来。”

　　　　安吉丽娜由于腿上的疼痛，而不住地喘息和抽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

　　　　区区这点小伤……

　　　　她咬了咬牙，坚持要坐起来。

　　　　“你不需要勉强……”尤利塞斯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托着她的腋下，帮助她坐正。

　　　　安吉丽娜用力抿住嘴唇，在心里说服自己一道十几厘米的伤口和被蚊子叮一口差不了多少。

　　　　“你们怎么在这儿？新生号出了什么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不要发抖，“埃里克，还是说巴塞洛缪·罗伯茨那个混蛋……叛变了？”

　　　　尤利塞斯和索尔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一起背叛了我们，还有新生号的很大一部分船员。”尤利塞斯苦恼地按住太阳穴，“就在你最后一次潜到水下的时候……我最近都在研究日记本的事，竟然没有提前注意到，真是太掉以轻心了……”

　　　　“……你们两个都够蠢的。”索尔不屑地翻着白眼说。

　　　　“你不是也在这儿吗？”安吉丽娜瞪了他一眼，“要是你足够聪明，提早几天就应该发现，也不至于和我们一起挤在这艘小船上。”

　　　　索尔的动作一顿，他那双湛蓝的眼睛被夜色染成深色，注视着安吉丽娜的眼神里带着怪异的光芒。

　　　　“……真是……笨蛋。”他用不小的声音嘀咕道，显然没有刻意回避被他用这个词形容的安吉丽娜的意思，“好了，既然你没死，那我就回去了。我不能出来太久，会被发现的。”

　　　　“等等，你要去——嘶——”

　　　　安吉丽娜的话还没问完，索尔已经跳进海里，顺着遥远的海面游去。

　　　　她因为急切地想要探出身体的动作，再次牵动伤口，不得不倒回远处抽气。

　　　　“巴塞洛缪·罗伯茨，三天前就告诉索尔他的计划了。”尤利塞斯轻轻地说，但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子弹似的砸在安吉丽娜心口上，“不过他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泄露给任何人，包括你和我。在其他人眼里，索尔不是敌人，而是同伴……唔，的确，如果我是巴塞洛缪，现在也会很信任他了。”

　　　　尤利塞斯说出的情况，带给安吉丽娜的吃惊和打击都不小。

　　　　“索尔他为什么……唔……”她痛苦地呻吟起来，原本已经凝固的血痂中又渗出新鲜的血液来。

　　　　“抱歉，痛吗？我马上给你包扎……现在条件不好，你姑且忍耐一下。”

　　　　尤利塞斯利索地撕下自己一块还算干净的衣服，要扎在安吉丽娜的伤口上，但安吉丽娜挡开了他。

　　　　“我要泡回海里去，伤口会复原得快一点。”她说着就要往海里爬，尤利塞斯先是一愣，继而连忙伸手帮她。

　　　　“我们知道你为什么会避着索尔，或者他也避着你……但其他人不清楚，所以他们好像认为是你一直在冷落他，让那个男孩失了宠，这大概也是巴塞洛缪会将他放在选择范围内的原因之一。”尤利塞斯似乎是怕刺激到她，声音一直尽量轻缓，“他没有将事情提前告诉我们……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否则他就不会提前替我准备一条逃跑的船，也不会在晚上偷溜出来帮我打捞你了……你知道，这是需要很大风险的，如果被谁发现，巴塞洛缪那边就不会再信任他。”

　　　　安吉丽娜半个身体已经泡在水中，伤口触到冰冷海水的一瞬间异常疼痛，但很快水流就安抚了她。安吉丽娜感到舒服多了。

　　　　“……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可能索尔有他自己的想法，正如你我所清楚的那样，他是个很聪明的男孩，而且也处在开始自主思考的年纪。我想他不会干没有理由的事的。”

　　　　安吉丽娜咬住了嘴唇，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告诉我船上的事，我想知道详情。”她抬头注视着尤利塞斯，她熟悉这个人的所有表情，知道他此时的神情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可实际上眉宇里正透着疲倦。

　　　　“好……其实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情况，海盗之间的信任大多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