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显然又轻松取得一次大丰收,这群天真而自负的法国人没有装配足够的武器,却在仓库里塞满了艺术品和贵金属。
“你说,我们是不是离加勒比海很近了?”安吉丽娜问索尔,她在勉强能被成为“医务室”的船上隔间里换上了新药,她的伤并不太严重,只需要提防感染。
之后,因为不想被指派去整理抢来的东西,他们躲进位于船底的这个很少有人的仓库里偷懒。
“也许吧。”索尔并不热衷这个话题,“下一次出战我替你请假,我可以做完两个人份的工作。你必须留在船里休息。”
“……不用担心我,这点小伤顶多三天就会痊愈。下次打劫开始前,我就能恢复如初。”安吉丽娜拍拍自己新缠好的伤口,随意地说。
罗伯茨船长很热爱打劫,有时候皇家幸运号的船员们甚至不得不在一星期里出战两次。不过在海上,安吉丽娜对自己的修复能力很有自信。之前被她自己熏得那么严重的喉咙,到海上后两周不到就快要完全恢复了。安吉丽娜不得已,只好偷偷跑去厨房又熏了一次。
至于手臂上这道不怎么深的平整刀伤,她敢说即使不上任何药都能好。
但索尔恶狠狠地看着她,“逞强不适合你,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有时真不知该怎么应对小孩子的固执,她只好随意地扯扯嘴角:“在海上逞强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很愚蠢,所以不需要你说我也不会那么做。”
他们谁也不能让对方完全妥协,只好互相瞪着对方,无形的硝烟在彼此的目光间弥漫。
“喂,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发呆?”终于,一分钟后,索尔问道。
安吉丽娜定了定神,在这种情况提到尤利塞斯的名字一定会激动眼前的金发男孩,他的神情已经带上狐疑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实话的。
“因为尤利塞斯。”安吉丽娜平静地道,“从加勒比海过来的船员跟我说,复仇女神号的船队几个月前就在暴风雨中沉默了,尤利塞斯大概活不下来。”
“又是他!”索尔脸色泛白,明显得烦躁起来,“所以呢?你要改变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去找那个生死不明的尤利塞斯吗?”
索尔的语气极差,带着嘲讽的意味。
“不……我没有那样的打算。”
安吉丽娜立即做出的回答,反而让索尔微微一愣。
她耸耸肩,继续道:“即使我想去找,也没有任何线索不是吗?海底里每年都有那么多得骸骨……”
说到这里,安吉丽娜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隐隐抽痛起来,她连忙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稳定情绪。
该死,她不能看起来懦弱。
“有那么多人葬身海底,从那么大的海洋里盲目地找一个男人,除非我是疯了。”
索尔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但没等他说出话来,一个海盗推开他们躲藏偷懒的仓库门,手里还抱着一大堆金器。
三双眼睛的视线交汇,大家都呆了一瞬间。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那名海盗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往一旁丢,贵金属彼此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安吉丽娜问。
“又有活干了!今天是大丰收!新遇上的货船是条肥鱼——比上一艘还要好,不过战斗力也比法国傻瓜要强些……大家都在帮忙,船长也亲自上阵了!你们最好赶紧也去,被船长发现你们没在的话……船规,你们知道的。”
说完,这名海盗就飞快地跑了出去,脸上带着红润的兴奋。
安吉丽娜低头瞥了一眼他刚才丢在仓库里的东西,金灿灿的光泽还有繁琐精致的纹路,绝不是用普通的餐具器皿就可以概括的东西,没准儿是艺术品。
仅仅这些就足以证明那艘正面对着皇家幸运号的货船确实拥有非凡的被劫价值了。难怪他们的黑色准男爵在手下很劳累的情况也坚持要下手。
……不过,一天两艘船!哪怕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事。
海盗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安吉丽娜疾步要跟上。索尔一把抓住她,“你留在这儿!我去!我会和那个什么罗伯茨船长说清楚。”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船规!我们两个在这儿是违禁品,犯错会增加我们被发现的几率——”
“除非你不想再要你的胳膊了!”索尔愤怒地指着安吉丽娜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受伤手臂说,“我敢说你还想完整地见到尤利塞斯,对吧?”
他的后半句话异常生硬,被牙缝挤得声音都变了。
“跟尤利塞斯没有关系,你不要什么事都车上那家伙!另外,我的手也不会有事。”安吉丽娜皱着眉头说,她刚才单手抽出了腰间的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的裂伤被牵得隐隐疼起来,尽管她复原的能力很强,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痛觉,“我还不想死呢,不想死在这种船长是娘娘腔的船上,更不想因为那些愚蠢的船规被弄死!对付大部分弱者,我一只手就够用了!”
第五十八章()
尽管索尔的个子抽得很快,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接近安吉丽娜,但到目前为止,安吉丽娜仍然具有体型身高上的优势,她还有一双善于奔跑的长腿,迈出的步子比索尔要大。
只要安吉丽娜想得话,甩掉恼人的索尔·马丁内斯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家幸运号的甲板上空荡荡的,但吵闹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安吉丽娜的视线很快落在接弦的地方,木板的对面就是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这一次相中的猎物。
那是一艘大帆船,吃□□,不知是由于大量入侵的海盗,还是它本身藏匿着异常沉重的财宝。此时,大帆船本应鼓起的三面风帆已被海盗卸下两面,仅存的一面也变得破破烂烂的,拖着一半帆布吃力地挂在桅杆上。
安吉丽娜站住脚步,迎着风动动鼻子,略微眯起眼睛。
两船对峙时火炮发射所残留的硝烟味还在,熟悉的海风在咸潮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次是动真格的。
她没有再犹豫,单手持剑,熟练地跳进对方的船中。
一个皇家幸运号的海盗正巧被人砍倒,惨叫着跌倒在安吉丽娜的脚边。那名商船的护卫两眼充血,呆愣着与残了一条手臂的安吉丽娜对视足有十几秒,才吼叫着握着长剑向她冲过来。
毫无章法,他显然从未经受过正规的剑术或是格斗训练,只是凭借勇气和精神在垂死挣扎地攻击,真不晓得上一个海盗是怎么被他击倒的。
安吉丽娜轻松地迎敌,尽管只剩下一只手,面对此刻的对手也称得上游刃有余。
没几下,她就逮住机会,将对方从甲板上丢了出去,随着“扑通”的落水声,海水激起一大朵水花。
这样的对手也值得罗伯茨船长亲自登船吗?
安吉丽娜刚疑惑了一瞬间,船舱内便传出好几声极为奇怪的巨响,像是炮弹炸开,只是更轻一些,却也带着火药炸开的特殊音节。
来不及再考虑,她顾不得考虑别的,随意地应付掉几个向她撞来的水手和敌友不分的海盗,往舱内冲去。
砰。
又是一声同样的响声。
一种陌生却又隐约有些预感的恐惧搅乱安吉丽娜的心神,她在狭窄的船底走道里跑了几分钟,直觉她已经离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很近了——
安吉丽娜撞开一扇门。
“啊!”属于女人的尖叫从房间里响起,“不要过来!”
这下愣神的反而换成了安吉丽娜,从出海后,她就极少在什么船上见过女人。而在她眼前的,是将孩子护在怀中的女性。陌生的女人看起来非常紧张,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嘴唇被抿得发白,腰肢被繁琐的衣服束得不盈一握。
落魄的欧洲贵族。
从她的装束就能看出身份,安吉丽娜在混迹过几艘不同风格的海盗船后,也练就了一点眼力。尽管拖家带口的事第一次遇见,可偶尔他们确实也会打劫到这样的家伙,本来处于上流社会,但由于新航路开辟带来的价格革命等一系列变化,在原本国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糟糕的甚至会陷入岌岌可危的状况中。于是,为了恢复往日荣华,他们中有一部分便加入了下海贸易的大潮中,孤注一掷地寻求重返巅峰的方法。
不过,这些都不是这个女人最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没有抱孩子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枪。这把枪虽然不大,但显然重量也不像它看起来那么轻盈,因为女人握着它的样子看起来很吃力,几乎举不起来,而且因为惊恐而不断地颤抖。
发抖的枪口正对着安吉丽娜的脸。
知觉,还有关于过去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是一件只要几秒钟就能要命的东西!
没有迟疑,安吉丽娜立刻就准备往门外退,可已经太迟了——
“小心!”
砰!
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的声音和枪声同一时间在耳边响起,安吉丽娜反射地去躲迎面而来的火星——
灼热的温度从她原本就受过伤的肩膀上擦过去,安吉丽娜一瞬间便被一种近乎可怕的痛感所摄住,摔在地上。
女人慌张而杂乱的脚步从她身边掠过,她逃跑了。
“你是……我记得是叫杰克。你还能动吗?”安吉丽娜这才发现罗伯茨船长也在这个房间里,而且他所处的境地比她好不了多少,或者说还要差,船长先生腰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流淌着鲜血染成了红色。
“罗伯茨船长……”要不是手臂上的痛感太过强烈,安吉丽娜一定无法掩饰对船长出现的吃惊,“你怎么……”
“想不到这种船上竟然会有燧发枪……以前明明是只有强大的贵族才有钱购买赏玩的东西。”巴塞洛缪吃力地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发泄的恼火,“该死,幸好只有一把。”
安吉丽娜扶着墙站起来,捂住新的伤口,很烫,而且她能闻到自己的肉散发出来的恶心的焦味。
“你这个样子,要去哪儿?”
“我的蠢弟弟大概追着我上来了,刚刚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移动炮台,万一他们碰面……不能放任她乱跑,不是吗?”
“等等!”
巴塞洛缪·罗伯茨费尽地喊道,他伸手去抓安吉丽娜,却因为严重的伤没能抓住她的手腕,反而抓到本来就在许多次袭击中残破不堪的衣服,而安吉丽娜正急切地要往门外跑。
撕拉。
安吉丽娜听见自己由于天热随便套上的衬衫被扯破的声音。
空气似乎在这一秒凝固。
“这是什么?”短暂的沉默后,罗伯茨船长瞪着眼睛指着安吉丽娜用来缠胸的布说。
“你知道,船长,胸肌过于发达作战的时候总是不太方便的。而且我前段时间收过一点伤。”
“你是个女人?!该死,我之前就该发现的——”
“我猜你也没有发现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我似乎有能力趁机捅死你吧?”
什么坏事都撞在一起!
安吉丽娜在心里暗骂,她见胡编乱造的理由没有混过去,便变得不耐烦了。伤口依然火辣辣地疼,但她此刻必须表现出若无其事地强势。安吉丽娜将剑的利刃轻轻放在罗伯茨船长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听着,尊敬的船长,如果你还没有认清楚现在谁处于优势的话,我不介意费点时间让你知道一下。还有,你的工作真的多得令人恼火!我辞职不干了!”
等她将这段临时起意的破罐破摔讲完,安吉丽娜剑下的男人似乎呆滞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行吗?我不再是皇家幸运号的船员了,没必要遵循什么见鬼的船规。顺带一提,你给船起的名字就和你的穿衣风格一样娘娘腔!”
“趁火打劫的行为不符合绅士的风度……”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可笑的话了,罗伯茨先生,我可不是绅士!”
安吉丽娜轻蔑地说完一大堆在她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的废话,终于失去所有耐心,从门口追了出去。
那名抱着孩子的女性早就跑得没影了。
安吉丽娜又默默地咒骂了几句巴塞洛缪·罗伯茨抓不住重点的聒噪。
……那么就去找索尔吧。
安吉丽娜眼下的装束让她很容易就能被认出不是男人,不过此时顾不了这么多,她在人群中寻觅着索尔那头醒目的金发,希望能尽快和她汇合。
碰上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曾经的同伴,都惊愕地盯着安吉丽娜。她索性全部照打不误,把他们的脑袋摁在地上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这种打法无疑是吃力的,更何况安吉丽娜的伤很重,她很快感到吃不消。
在她险些撑不住的时候,某个令人既火大又高兴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平时听到会恨不得将对方丢到海里的话,此刻竟然能犹如天籁。
“安吉丽娜!白痴!蠢货!你就这样在船上乱跑?!”索尔暴躁地冲过来,帮她料理对手,局势很快发生逆转,“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混蛋!”
索尔也挂了彩,他白皙的脸上一道一道的血痕被衬得相当明显。
“喂,小鬼,你觉不觉得这艘船看起来不错?”安吉丽娜的心情轻快起来,她突起一个新的念头,“告诉你,我和那个什么黑色准男爵闹翻了。”
“你想说什么?”索尔皱着眉头,他跟不上安吉丽娜思维跳跃的速度。
“没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也许我们是时候有一艘自己的船了!”
索尔鄙视地横了她一眼,话中的怒气愈发强烈:“对付两艘船的人?就凭你那只快要残废的手吗?!”
“没错,就凭我们两个病患,敢玩一把吗?”安吉丽娜感觉到自己的野心在血脉中疯狂地沸腾、冒泡。
“……当然。”
第五十九章()
彼此相持这么久,实际上无论是海盗还是被劫的倒霉蛋都不剩什么精力了,同时对抗他们并没有听起来那么吃力。
如果不是安吉丽娜和索尔也消耗掉不少体力的话,说不定还挺轻松的。
“老天,那对很能打的兄弟叛变了!”
“杰克是个女人,他是个女的啊!”
“就是那两个家伙!注意!抓住他们!”
他们所经之处全部都乱成一团,尤其是昔日对安吉丽娜他们还算熟悉或是被他俩之一揍过的海盗们,有些惊得直接跳了海,都没有注意到无论是索尔还是安吉丽娜都有着很重的伤。
相较而言,反而还是这艘贵族船的船员来得镇定些,至少他们看到只是下手十分狠辣精准的女人和小孩,而不是“本来就很能打的男人突然变成了更能打的女人”。
可海盗和水手之间仍存在着战役,原本渐渐占据优势的海盗队伍被叛变的马丁内斯姐弟打乱了计划,第三方的介入使得争端更加胶着。
“杰克,你竟然是个女人!”终于对上了安吉丽娜的汤姆难掩惊诧地说,他们两人的剑已经贴在一起,“你是因为这个才叛变的吗?”
“不全是,我早该自立门户了,这只是个契机。”安吉丽娜平静地回答,和别的皇家幸运号上的海盗相比,她在心里还是将汤姆当做是朋友的,“我很感激你让罗伯茨船长载了我们一程,汤姆,要是以后皇家幸运号不要你的话,加入我的船队吧,我敢说前途比跟着一个绰号是黑色准男爵的娘娘腔要好。”
汤姆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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