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刘氏急的一个劲的冲着孙氏行礼,孙氏则一甩手,彻底的撩下了脸子。
“行啦,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们要不是半夜到你们家去,也不至于一下子卧床不起。你不顾活人,我们家还得顾活人呢,起都起不来了,怎么帮你写状子?”
张刘氏见孙氏变了脸,她急得冲着屋子里大喊:“孙叔!孙叔!我求求你,帮我写个状子吧,彩霞在天有灵也感您的恩德啊。”
孙氏抬手把张刘氏向后推了老远:“去去去,别在我们家嚎丧,回你自己家嚎去。”
张刘氏闻听此言,肺都要气炸了,她圆睁二目,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孙氏撇撇嘴,不屑的讥讽:“凭你也想打官司?你咋不上天呢?”
第21章 一定要告()
第21章一定要告
张家突遭大难,张刘氏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一大早上就接连被人添堵,听到孙氏的嘲讽,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往上蹿。
指尖颤颤的点着孙氏:“老孙太太,你会不会说人话?你们家人平白无故的让人给杀了,你就缩头在家当王八呗?”
张家现在是没有男人,可谁说女人就不能出头了呢?人被逼到绝境哪里还顾得什么方便不方便。
张刘氏现在就想抓住凶手给小姑报仇,生吃了那人都不解恨。谁拦着她告状,就宛如她的仇敌一般。
孙氏抓起门边的扫帚就朝张刘氏身上招呼了过去,张刘氏只好向院外退去。孙氏边追打边骂着:“小寡妇你敢骂我?老娘今天拍死你,让你们家人都死绝了得了。”
状纸没弄到,反被人一顿扫帚给打了出来。张刘氏气恨恨的回转家中,跑到灵棚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王婶和李婶把她搀扶起来,好一顿安慰。然而有些伤痛是语言没有办法抚平的,例如‘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等等这些话,更是没有丝毫的劝慰效果。
痛哭之后张刘氏进屋洗漱一番,换了身蓝布衣裳,她下定决心要去告状。昨天夜里还都力劝她告状的人,现在大部分都改变了态度。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都气愤的难以压制,经过几个时辰外人都冷静了下来。毕竟活人还要过日子,折腾个什么劲呢?
凶手这会儿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凶手是谁都定不下来,就算官家接了状子,你让人家抓谁去?
这件事情保正是必须要报到上面去的,上面是查还是不查都看上面的意思。张刘氏去告,意义真的不大。
没有人相信县太爷会准她的状子,会派人到这个偏僻的乡下来查一桩没头没尾的案子。
多少有状纸、有人证、有物证简单清楚的案子都被搁置了,这么一桩没有线索、没有证人、没有证物的命案,查起来棘手,查不明白丢人。
县太爷也不傻,一句‘回去候着’就能敷衍你到死,何必来查?你家有钱有势也行,穷得勉强能吃上饭,连吃饱都不容易,吃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资本请县太爷查案?
不管谁怎么劝都动摇不了张刘氏要进县城告状的决心,她走出屋门定定的望着灵棚,眼底再没有一滴泪,连一丝雾气都没有。
‘彩霞,你放心,就是头拱地我也要去告,我一定要替你伸冤报仇,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嫂子遇到个清官。’
张刘氏默默的在心里跟小姑说着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的话,大部分乡亲都回家去了。折腾了差不点一整夜,人人都疲乏得挺不住了。
刘大柱也回到了刘家,刘二柱找来了郎中给刘大柱的腿敷了药,又开了个药方,让他照方抓药,嘱咐了一遍药的煎法就走了。
刘二柱拿着药方出来送郎中,恰好看到张刘氏站在门前盯着灵棚发呆。他跳过墙头,走到张刘氏面前。
“张嫂,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哥腿被毒蛇咬了,我先去抓药,马上就回来。”刘二柱晃了一下手中的药方:“我很快就回来,有事叫我啊。”
张刘氏轻轻的抿了一下唇,缓缓的点了点头,刘二柱撒腿就跑了。
张刘氏看看院里子只有四五个人了,她走到灵棚前对王婶和李婶道:“这里就交给两位婶子照看了,你们有事就回家,累了就进屋休息,我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小张媳妇,你还真去告啊?”王婶扯过张刘氏的胳膊:“你听婶子说,打官司告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上堂要挨板子的。告不告的有啥用?还能抓着人吗?要我说就算了吧,彩霞也不能就这么停着,孤女儿又是横死的,停在家里不吉利啊。”
张刘氏这些话都听到好几茬了,这事情要是发生在别人家,她或许也能这么劝别人,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家,她是说什么都接受不了忍气吞声的。
家里已经就剩她一个人了,她还怕什么?自古艰难唯一死,一个人要是连死都不怕了,那就没什么可畏惧的艰难了。
有些事明知道没有希望那就真的不必去做了,徒劳无功的折腾有什么意义?有些事明知道没有结果那就真的不必去努力了,达不到目的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但有些事不同,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是要去做,因为接受不了自己不去做。做了没有结果也无怨无悔,因为为之努力是心甘情愿的,不去努力的话连活着都没有意义了。
说什么不撞南墙不回头,张刘氏现在是下定决心去把南墙撞碎,撞得头破血流也好,撞死也好,总之她不能不去撞。
宁愿为报仇东奔西走,宁愿为雪恨倾家荡产,哪怕赔上性命也要去告。去告不是为了什么结果,去告只是因为她做不到不去告。
与其说她出去告状是有多么大的勇气,不如说她没有勇气留在家里当‘缩头王八’。
好端端的大活人,在家里缝补衣裳犯了什么罪?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这口气怎么忍?
这口气要是忍得下去,那活着可干什么呢?活人不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气吗?有这一口气在,就要争这一口气的长短。
张刘氏也知道王婶是好心,但是自家的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她看着躺在灵棚里早已僵硬了的张彩霞,坚定的开了口。
“这官司要是打不出头来,这家就给彩霞当坟了,我死也要拼一把。”张刘氏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亮的有些灼人。
“小张媳妇,你放心的去吧,这儿我给你守着。”李婶是个刚烈性子,平时跟张刘氏关系就比较亲近。“我就不信人还有白死的?不蒸馒头也蒸口气。”
李婶拔下头上的一根老旧银簪,又掏出半吊铜钱塞到张刘氏手里:“路上买点吃食,告成告不成,天黑之前都先回来,大不了明天再去,后天再去。”
第22章 偏堂候着()
第22章偏堂候着
石西村离县城有着六十里山路,张刘氏胸中郁着一口气,脚下步子走得急,很快就走得大汗淋漓。
走出村子已是卯时左右,天光大亮远远的看到渡口有两艘小船。张刘氏若是走山路,怕是要走个两三天才能到县城。
她摸摸钱搭子,几乎一路小跑的跑到渡口。一艘小船已经开走了,只剩下一个老艄翁坐在船头。
她一边抬手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开口说道:“蔡老伯,我要进城,这船什么时候开啊?”
张刘氏经常进城,这些摆渡的人她都认识。
艄翁望了望天,一般进城的都会起早来渡口等船,晚了到城里转不上一圈就得回来,不然赶不上回来的船了。
他的船上已经有两个人了,他的小船不大,再等最多也就能多载一个人罢了,船上的客人等着着急,一个劲的催,张刘氏也是急着赶路的样子。
艄翁笑道:“这就开,你上来就开船了。”
张刘氏麻利的跳到船上,小船缓缓的开动。艄翁摇着橹,笑问张刘氏:“你不是昨天才进过城吗?”
看到张刘氏今天两手空空,他又追加了一句:“你今天不卖豆腐,看来是有别的事啊。”
张刘氏‘嗯’了一声,就别过脸去,望着河水悄悄的弹走眼角的一点晶莹。家中变故,她实在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
每提起一次就像往自己心上捅一刀一样的疼,自家的事在自己眼中是天大的事,在别人眼中天大的事也只不过是故事,多说何益?
到了县城她才发现她竟然连衙门在哪儿都不知道,每次进城她都只是在集上摆个豆腐摊,除了集市她就只能找得到绣庄,别的地方她是两眼一摸黑。
找人问问路,原来穿过集市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就到衙门了。她刚刚走到集市,站在街边正向前张望着路径,只见一个汉子急三火四的朝她这边快步走来。
她怕被人撞上,下意识的向旁边闪了一闪,那汉子的袍襟被卖茶碗的桌角刮住了,他向前一迈步,‘哗啦啦’一阵陶瓷落地的破碎声。
张刘氏没有心思看热闹,她只想快点到衙门去告状,然而只是一瞬间这里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既然挤不过去,她也只有等解决了这桩事才能赶路了。她亲眼目睹了前前后后所有的经过,她也和别人一样以为那汉子肯定不会赔钱的。
茶碗都摔成了碎片,可还怎么数得清到底碰碎了多少个茶碗?以那个汉子的无赖痞性,他定然会抓住这点不放的,这简直就是个死结。
张刘氏虽然没有心情关注这件事,但被堵在这里也是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想到,被堵在这里倒比她去衙门更早的见到了县太爷。
她更想不到县太爷居然比她要小上十多岁,竟然是个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她更更想不到县太爷如此清明又如此精明,只几句话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场纠纷给解决掉了。
众人啧啧称奇的赞叹声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一分希望,当她看到县太爷弯身要钻进轿子里时,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明白县太爷这是要回衙门去了。
她是想要去衙门击鼓鸣冤的,但是这个机会岂不是更好?刚才那个老头就直接拦轿告状了,他的事情就那么轻松的顺利解决了。
自己为什么有近路不走去绕远路?县太爷近在眼前,此时不上前去告状,更待何时?而且自己连状纸都没有,现在冲上去告状还有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若是到衙门去告状,第一道程序就是投状,也就是把状纸递上去的意思,她根本都没有状纸,第一道坎她就迈不过去。
她生怕就此错过良机,于是疯了似的扑向官轿,两个衙役都险些拦不住她。县太爷只问了句有没有状纸,她说没有,县太爷便弯身钻进了轿子里。
张刘氏以为县太爷这是不想理会她,正自发愣,衙役告诉她去轿子后面跟着走,大人是让她到府衙去告状。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争取到了一丝丝机会,她也不介意衙役的不耐烦,不断的向衙役道谢。
林捕头跟她并肩走在轿子后面,路上简单的问了她几个问题。林捕头倒不是好奇心强,也不是急于去了解案情,而是看她泪眼不干又一副惊恐忐忑的模样,故意跟她聊聊天让她放松一下。
衙门不远,没走多一会儿就到了。张刘氏看着威严的衙门口,不自觉的腿肚子就发颤。
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往衙门口里闯?尽管自己是来告状的,尽管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这个地方还是有种让人撒腿就想往外跑的压抑感。
县太爷并没有直接升堂,而是去了后衙。林捕头也跟着去了后衙,他走之前吩咐衙役好生照看张刘氏。
衙役请张刘氏到偏堂候着,随时恭候县太爷的传唤。张刘氏在衙役的示意下小心的坐下,衙役还给她端来一杯水,她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
“坐吧,没事儿。”衙役没有像刚才在街上那般厉声厉色,虽谈不上亲切有加,却也带着三分笑容。
张刘氏战战兢兢的坐下,也不敢去碰水杯。衙役比划了杯子一下,说道:“看你走的一头汗,喝吧。”
张刘氏还真是渴的要命,这水来的正是及时。她先向衙役道了谢,然后小心的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衙役就站在旁边没有走开,等到她喝完了水,才继续嘱咐她道:“一会儿大人就要升堂了,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尽量把事情说得清楚点。”
“哦”听说马上就要升堂,张刘氏既兴奋又紧张。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直接就走到了升堂这个步骤。
她更知道升堂这个步骤有多么的关键,如果她不能说动县太爷的话,可能她小姑的冤枉就要沉入海底了。
她没法不紧张,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更加的担心。她用力的攥着杯子,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
第23章 升堂问案()
第23章升堂问案
周宁回到后衙休息了一刻钟,只喝了一盏茶,就开始换衣服。官服也不只是一套,升堂有升堂穿的,出去巡查有巡查穿的,这些小事也不容有错。
陆清一边帮着周宁穿衣服,一边嘟囔着:“忙冒烟了,也不多歇一会儿,两宿没在床上睡觉了,就在轿子里迷糊那么一会儿能顶得住吗?”
“你没听到她说她告的是杀人大案吗?越早审线索越多,审的越晚就越难查清。”周宁正了正头上的乌纱,问陆清:“没什么问题吧?”
服饰就带着八分的官家威仪,衣服穿的不正,就显得人不够正,不正何以服人?陆清上下扫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点了点头。
“杀人案多了去了,县太爷可就一个,累死你也管不过来,告什么状不得有个先来后到?让她写份状子呈上来,然后回家去等就是了。”
陆清到底忍不住嘴欠的劝起了周宁,周宁自从上任以来,忙得脚踢后脑勺。说起来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可事实上他比一品宰相还要忙呢。
每天早出晚归,秉烛办案都是家常便饭。云江县不大,但说的是县城不大,归云江县管辖的范围是还是不小的。
周宁上任才不到三个月,两个多月时间他走过了云江县大部分的土地。虽然出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骑马就是坐轿,但肯这么吃辛苦的官还真的不多见。
周宁乐在其中,他倒不觉得辛苦。不敢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至少他要尽职尽责对得起自己这一身官服。
听到陆清这么说,他沉下脸瞪了他一眼:“人命关天,不容耽搁。”说罢他大步流星的就朝前堂走去。
陆清不敢还言,就在他背后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威~武~”
大堂上传来喝堂号的声音,偏堂就是涉案人员在上堂之前临时停留的地方,离大堂极近,大堂上的声音听得极为清楚。
张刘氏不用人传唤,听到堂号声就坐不住了,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霎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衙役悄悄的提醒她道:“不用害怕,大人问什么你好生回话就是了。”
“是。”张刘氏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冲着衙役勉强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多谢军爷。”
谁是军爷?衙役知道她说的人就是自己,也没跟她计较一个称呼,回道:“没什么。”
这时大堂上传来一阵水火棍胡乱戳地的声音,张刘氏听得头皮都发麻,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拿棍子往地上乱敲?她一下子想起村里人说‘上大堂是要挨板子的’,看来是真的了。
她牙一咬,心一横,随便吧,就算上堂要打一百杀威棒,也豁出命来上。死,张刘氏现在已经不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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