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无风三尺浪,水打船帮响连天。对对鸳鸯来戏水,双双鸬鹚卧沙滩。”
陆清一边拾掇着药材,一边哼起了小曲。平素里周宁是特别喜欢听他唱曲的,闲时周宁缠着他唱,他很少正经的给周宁唱。
周宁情绪不好的时候,陆清只要唱起来他一准的跟着开心。陆清一边唱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周宁。
周宁脸上总是一副落寞寡欢的模样,陆清不由得幽幽一叹,使劲了浑身解数也哄不好周公子。
周宁听到他叹气,慢慢的转过头来,看他在收拾药材,便说道:“药性也不是一天能掌握的,你不要操之过急。”
“唉。”周宁不劝还好,周宁一劝陆清又重重的叹了一声。周宁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陆清撇了撇嘴,转过身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公子你好心好意我是知道的,只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愁的是什么,又劝我何来呢?”
听他这话,周宁无奈的说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能时刻体贴到你的心肠?你有心事不能对我直言讲么?”
陆清忽地绽开笑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开口说道:“公子所言极是,你有心事不能对我直言讲么?”
周宁被他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清说话是真够聪明,拿周宁的矛直击周宁的盾。
周宁跟陆清从来都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只是今天这桩事与以往有些不同,周宁自己都理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真是有点张不开嘴。
周宁脸上闪过一丝腼腆的尴尬之色,陆清从没见过周宁的脸上有娇羞的媚态,他的眼神都定不住,不敢直视陆清就看向地面,最后干脆转过身去。
陆清在这方面可比周宁心眼活泛得多,他一眼就看出来周宁是怎么回事了,他惊喜的跑到周宁的面前。
周宁不想面对他,他一过来周宁就又转了身。陆清不依不饶的围着周宁转,周宁把脸一沉冷哼一声甩袖斥道:“休得胡闹。”
“哈哈”陆清这挨骂的一点挨骂的觉悟也没有,他实在是忍不住就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周宁被他笑得浑身燥热,他赶紧的关上了窗子,转过来又训骂陆清:“不许笑!”
陆清才不管他怎么恼羞成怒,他就是捂着肚子不停的笑。周宁骂他他不在意,训他他也不听,急得周宁脸都红了。
万般无奈之下周宁伸手抓住了陆清的胳膊:“别笑了,兄弟,我的好兄弟。”
陆清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我真忍不住。”
“你还逼我给你跪吗?”周宁一点也笑不来,他急的想哭,哪有这么取笑人的?
陆清强忍住了笑,想起周宁刚才假装生气的样子,他就又想笑,周宁连哄带求的才让他没有再次大笑起来。
看周宁连耳朵都红了,他收敛起笑容,正经的说道:“公子,你红鸾星动了?”
“别胡说。”周宁坐到桌边,伸手摸起茶盏,却是空盏没有茶,陆清急忙的提起茶壶缓缓斟茶。
陆清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缠着周宁问,周宁也无意瞒他,便拿出了束发带和玉镯,把今天的事一点一点的说给他听。
陆清听的傻傻愣愣的,他听罢抿了抿唇,问道:“公子,你连人家的名和姓都没问问?”
周宁摇了摇头,他当时没好意思问,一来他明知人家是个姑娘不好搭讪,二来他拿钱给人家解围,若问的太仔细怕人家多心,好像不信任谁似的。
第210章 有人上楼()
第210章有人上楼
陆清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周宁,在他心里周宁是全天下智慧最高的人,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他做梦都想不到周宁有智力如此低下的时候,傻乎乎的把银子送给了连名姓都不知道的人。
陆清拿起束发带,仔细的观看了一番那上面的冠玉。“还好,四十两银子买这块玉还算不亏。”
“你胡说什么?”周宁一把抢下束发带,好好的擦了擦上面的冠玉。
“我说公子啊,你不只该问问她的姓名,也该问问她的家乡住处,更该让她黑纸白字的写下欠条才是。”
陆清字字句句都是为周宁着想,周宁却变了脸色。“你也忒小量人,我就差这两个钱活不起了吗?我就想帮她个忙,压根没指望让她还钱。再说她要是个贪钱的人,满可以把这块玉卖给我一百六十两银子。”
周宁盼着那姑娘能来,为的不过是再见一面,他真不在意还钱不还钱,别说四十两银子,就是一百六十两还能怎地?
更何况眼下摆明了是周宁占着便宜,那姑娘不来的话,周宁等于是花四十两银子买了块好玉。
他原本就是去买冠玉的,这块玉也颇合他的心意,左右他都没有亏处,陆清还这么的斤斤计较,真是让他有些不大耐烦。
陆清虽然是周宁的书僮,从小就是周家的奴才,但是陆清可不是一般的奴才,他从小就没受过拘管,他花钱跟流水似的,比周宁可大方的多。
周宁这样的想法真是冤了他,他才不心疼银子呢,他要能知道心疼银子还算他长出息了。
陆清心里装着的就只周宁一个人,他关心的自然也只是周宁而已,周宁相中了人家的姑娘,他想的就是怎么让周宁如愿,他哪里有心思去想银子的事?
“公子,你屈死我得了。”陆清把那个装着玉镯的锦盒轻轻的放到桌子上,他看着周宁说道:“现在她能不能来全凭她的良心,虽说这冠玉也能值个五六十两银子,但毕竟是旧物,咬咬牙四十两银子卖了也没什么。”
周宁就是不好意思把耳朵捂上,说他他还报委屈,他说了一车的话,字字句句的不还是钱吗?
周宁不需要谁来帮他算账,什么亏了赚了的,他一点也不想听,他心里就没有算账的想法,银子是他心甘情愿的掏出来的。
他开始都没想要那姑娘的束发带,只是不提出要她点什么,凭白的给她钱,怕她多心不肯收。
陆清看周宁又转过头去,他伸手扯扯他的袖子,探过头去特意看着他的脸:“公子,公子?”
周宁无奈只好转过头来,拂开他的手:“你说你的。”
“你想见到她,得知道上哪儿能找着她啊。她正着急的时候,你借钱给她让她打个欠条是天经地义的嘛,你又不要她利息,有什么不好意思?再说你又没揭穿她是个女的,你不会装看不出来吗?”
陆清说的倒是道理,周宁就是没想到这么多,他心里没有去找人家的概念。在周宁的意识里,主动去姑娘家那除非是去提亲,不然你有什么理由上门去找人?
周宁眨眨眼睛:“问题是我看出来了啊,你是没看着,我跟你说不瞎的都能看出来。”
“那你就瞎一回不行吗?”陆清气得一拍桌子,这个周公子怎么这么傻?脑子是死的,一点窍不开。“公子,我跟你说这种事是要耍点手段的,你这么实诚可不行。”
周宁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能让她写欠条,万一真有大缘份,她不得取笑我一辈子?”
陆清不屑的‘切’了一声,这公子想的还真长远。
“你懂不懂,算了,你不懂。公子,我跟你说若无相欠永无相见,今世重逢可不就是还前生的债吗?写欠条为的是有来往,像现在你心悬八丈高等人家,来不来都凭人家的意思。你要是有欠条在手,大可以以讨债为由去她家探望。”
周宁这回听懂了陆清的话,他点点头觉得陆清说的话还是有些个道理的。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间没有倒流的。
周宁没有恋爱的经验,但凭一颗本心行事,哪会在这种事上耍心计?陆清也没有恋爱的经验,但是他会的戏文多,间接经验也是经验,更何况他又没动心。
爱情这东西,谁陷进去谁变傻。陷进去的人是周宁,陆清自然显得机灵。
周宁想了想,说道:“就算有欠条也不可能去她家讨债吧?我本来是想帮她解决麻烦的,我怎么能去给她添麻烦?”
陆清抓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怕什么麻烦?她有麻烦才需要你,谁都不麻烦谁还有什么交情?”
陆清把周宁说得一脑袋浆糊,天色渐晚屋里光线越来越暗,陆清拿过灯台准备点蜡烛,周宁摆了摆手:“不用点灯了,我今晚不读书了,早点睡吧。”
“好。”陆清点起一炉安神的香薰,铺好了床铺侍候周宁睡觉。
周宁心事倒净了,睡的倒踏实,一觉睡到鸡鸣时分。凌晨起周宁洗漱完毕就坐在房里看书,心也不像昨天那么长草了,安安静静的收神敛思。
早饭后陆清打开窗户,周宁坐在晨光里继续看书。好久没有这么静心的看过诗书了,自从春闱过后就没有大片的时间让他细理诗书。
每天看不完的各种文件,理不清的各种案子,哪一天不是焦头烂额?哪一刻不是满腹愁烦?
能有那么一段时间好好的看书对周宁来说是难得的享受,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晨风习习透着秋气还夹杂着一阵阵的草木清香。
咯登登的上楼声引得陆清竖起了耳朵,他比周宁还着急,不知道那姑娘到底能来不能来。
听到有人上楼,他急的跑到门边悄悄的把门推开一条缝儿,偷偷的向外瞄着,只见店小二步履匆匆越走越近,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回头看周宁还那么静静的看着书卷,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第211章 对坐叙旧()
第211章对坐叙旧
店小二果然没辜负陆清的焦急,他径直走到他们的房门前站定,抬手刚要敲门,陆清轻轻的推开了门。
店小二微微一怔,他向后退了一步,笑道:“陆爷是要出门么?”
“你有事啊?”陆清才不出门,他就是着急知道是不是有人来找周宁了。
店小二微鞠一躬:“楼下有位客爷来找周公子。”
闻听此言陆清差点一个高蹿出去,他回头看看周宁,周宁手握着书卷,强压下心底里波翻浪滚,淡淡的说了句:“有请。”
“是,我去迎。”陆清喜气盈盈的就跑了出去,他推着店小二往前走,恨不得一步跑到楼下。
周宁放下书卷,整理一下衣领又抖抖衣襟,走了两步又坐到太师椅上,顺手抓起书卷,又心慌慌的撂下。
搓搓手发现手心里全都是汗,抬手擦擦额头发现额头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对着穿衣镜仔细的照看了一番。
听到楼板响动,他赶紧的回到太师椅上坐好,一只手随意的按在桌子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大。腿上。
他觉得这个形象太随意了些,两只手僵硬的扶着膝盖,把背部坐得笔直。他呼吸都找不到正常的节奏,觉得这个形象太过于呆板了些。
到底该怎么办?该死的小陆清偏偏跑了出去,他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找不到。
周宁正坐侧坐换了好几个姿式,总觉得坐得不对。随着开门声响起,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公子,张爷看您来了。”陆清满脸的假笑掩不住失望之色,他冲周宁撇嘴做个鬼脸,回身笑嘻嘻的躬身一伸手:“张爷请。”
周宁的心‘咕咚’一下落了地,不是那姑娘前来他马上就不紧张了。周宁没有时间失落,人都到门口了,他只能是笑脸相迎。
“周老弟”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张全利迈步走进了屋中。
一别月半,再次重逢张全利满面春风倒比当初在云江县更为亲切。他笑哈哈的朝周宁走过来:“到京城了也不知会一声,瞧不起我还是忘了我?”
周宁伸手比划了一下桌旁的椅子请他坐,笑呵呵的说道:“张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小弟我昨日才到,刚刚安顿下来还没出过门呢,倒是张兄来的好快啊。”
陆清提壶给周宁和张全利各倒了一杯茶,张全利扯过一把椅子对陆清说道:“咱几个没说的,你坐。”
陆清没说话只冲他笑笑,微微一躬身退到周宁身后站好。张全利抬头看看陆清又看看周宁,他素知陆清在衙门里都是‘二大王’般的存在,什么时候周宁给他立规矩了?
周宁才没工夫拘管陆清呢,话说陆清也不用人拘管,什么时候做下人,什么时候做爷,这个尺寸他拿捏了十几年了。
在云江县怎么着都行,那小地方他放得开。在京城没点规矩不是给周宁丢人吗?
“张兄气色不错,看来日子过的挺顺心的。”周宁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的微笑着。
张全利重叹一声,虽然脸上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一点喜气:“我哪他。妈的有顺心的事?”
张全利听说周宁进京了,他就想来跟周宁道个谢,若不是周宁给他出个好主意,还帮助他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弃舟而行,他现在早就喂了云江里的王八了。
见了周宁谢字还没出口,他先把一肚子的怨气发了出来,骂骂咧咧的说起这一个半月发生的事。
“上次差点被姓秦的小畜生给害死,好不容易跑回京城,算是捡了一条命。”张全利说起这些旧事情绪依然带着愤怨的怒气:“你说我能饶了他吗?”
周宁笑道:“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说人家害你?”
张全利刚燃起的怒火都消了下去,连生气他都忘了,就愣眉愣眼的看着周宁,这位是失忆了吗?
秦锦如此设计要害张全利的事,瞒得了天,瞒得了地,还瞒得了周宁吗?
他不只是知情者,他还是个参与者,不是他看出了秦锦的歹心,提前让张全利离开画舫的话,张全利都做了鬼了,现在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周宁心里自然有数,他不可能说失忆就失忆,什么事都忘得了,这件事他忘不了。
秦锦之所以要害张全利,究其根源还在周宁身上,秦锦害张全利不是目的,而是想利用张全利的死给周宁制造麻烦。
周宁之所以这么说话,就是因为他现在身在京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是可靠的,他在京城吃了太多的亏。
他春闱之后金榜传名,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他没有一步登天却险些命丧黄泉。
云王爷的八抬大轿,威风凛凛光华赫赫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却因为一时信任别人,上了这顶轿子便硬生生的被抬到了烟花之地杏花楼,因此错过了殿试。
秦锦,是他掏心掏肺结交的兄弟,兄弟俩双双登金榜,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他没有得到一个仕途臂膀人生知己,却永远的失去了一个好兄弟,差一点被这个好兄弟把他推到断头台上。
如今面对张全利,周宁不可能全抛一片心,从一开始周宁也没有结交张全利的想法,不冲别的,就因为他是云王的人,周宁就不可能跟他交心。
周宁不想害人,但也不想被别人暗算,任何一句话他都必须小心为上,说秦锦害张全利那得有证据,周宁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所以他不会主动附和张全利的。
言多有失,周宁怎么知道张全利跟秦锦真是死敌还是演戏给他看的?周宁虽然目睹了他们之间的种种矛盾,但周宁并不完全的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仕途上行走的人哪一个说话不是滴水不漏?周宁算是耿直的,他只是小心的斟字酌句,不该说的不说而已。
胡说八道的大把大把,十个当官的有九个张嘴就说鬼话,这都是当官必备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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