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判的是真够轻的，鲁清辉都松了一口气。随着周宁一声：“退堂”，衙役把鲁清辉拉起来，直接就押下去了。
盗马案到此就算画上了句号，周宁一丁点轻松的感觉也没找着。这盗马案看似结束了，对宋国兴来说倒是真的结束了，他把马牵回家去了就没事了。
对周宁来说这盗马案不像是结束了，倒像是刚开头。周宁在意的不是鲁清辉盗了宋家的马，而是鲁清辉从北国买马卖往唐阳郡的事。
唐阳郡收那么多的马干什么？周宁回到后衙就坐卧不安，心里老是惦记着这个事。
唐阳郡的事周宁也管不着，他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些不见光的事。陆清见他心里有事，也不敢打扰他。
陆清悄悄的点了一炉安神的香，周宁拿起一杯茶顺手就把香给浇灭了。陆清一愣，这是怎么了？平常周宁没这么大的火气啊。
“公子，夜深了，休息吧。”陆清把床铺好，看周宁坐在桌案前也没心思看书，站起来也站不稳，还不如赶紧睡觉休息一下的好。
“给我换一炉让人清醒的香。”周宁想查十七年前的天牢走水案，他就是个瞪眼睛管不着，想查唐阳郡养马的事到底有什么猫腻在里头，他愣是没有资格查。
周宁长叹一声，看来做官就得做大官，小官除了憋气就是憋火，当官当的这个憋屈。周宁十五年寒窗苦读，进京求官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为的就是雪尽民冤。
结果他丢了状元，最后就做了个七品小知县，能查的地方就是云江县这么一丁点的小地方。
第202章 拖是不拖（）
第202章拖是不拖
陆清也不敢跟周宁犟，再说既然他左右都是睡不着，不如由着他折腾算了，于是陆清赶紧的给他换了一炉提神醒脑的香。
周宁把今年要上报的卷宗简略的翻看了一遍，这些都是已经审清问明了的刑事大案，基本都已经定案了。
这些全是杀人命案，必须要报到刑部，等刑部批下来就可以把犯人送到刑场了。周宁一桩一桩的查看，桩桩证据都齐全。
周宁把这些卷宗查完整理好放到桌角，又拿起潘氏杀夫案的卷宗。这桩案子的证据也都收集齐全了，但还没有正式过堂。
周宁倒不愁怎么审这桩案子，他也去女牢看过潘玉凤了，虽然潘玉凤没有亲口承认杀人的事，但也基本就算是默认了。
周宁想起这个案子，最牵动他心思的不是王青死的多冤，而潘玉凤苦苦哀求他给她父亲昭雪冤枉。
陆清坐在桌边手拄着腮帮子睡着了，周宁手握卷宗缓缓的一转头发现陆清困成这样了，他抓着卷宗站起来朝陆清走去。
周宁一站起来椅子发出一点声响，陆清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周宁笑道：“去睡吧。”
陆清一看周宁手里还抓着卷宗呢，他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公子，你忙吧，我能挺住。”
都睡着了还能挺住呢，周宁抬手把卷宗扔到桌子上：“不是新案，就是王青的那个。”
“那个不是都查清了吗？”陆清不明白他这大半夜的在这个案子上操什么心呢？该找的证据也找齐了，这个案子就差升堂走个程序了，就跟今天的盗马案一样一样的。
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一遍一遍的看吗？周宁不是在愁怎么查清这桩案子，他在愁该不该升堂把这桩案子结了。
如果他现在升堂结了案，那就得和那些卷宗一起上报到刑部，潘玉凤的死期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如果他拖几天再升堂，这桩案子就被压下来了，潘玉凤将在大牢里度过一年。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周宁把他的想法跟陆清说了一遍，问他有什么想法，陆清说道：“还是压一年的好，前几天你不是写了奏折的吗？万一皇上想审当年的天牢走水案呢？如果她父亲的冤案能翻过来，让她临死之前得到一个好消息也算是善举。”
陆清吐字非常清晰，大家都听到了他说的话。先前都下注赌周宁必定落榜之时，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下注。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后悔没像陆清一样，不下注不就好了吗？何苦贪赢那五两银子，到头来搭上了五两银子，又得罪了一个周宁。
正是所有人都羡慕陆清机智聪明的当口，他又干出一件令人费解的事。这些人虽然是打赌输的，却也每人‘捐’出了五两银子给周宁‘贺喜’。
他不应该趁此良机，大大方方的拿出十两二十两银子来给周宁贺喜吗？陆清中了杏榜第七名，周宁中了杏榜第一名，将来他们俩就是同年了，就是拿出百两纹银贺喜也是正常的。
陆清却只拿了三个铜钱出来，这哪里是贺喜？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周宁拿不下来脸，怕是会把三个铜钱摔到他脸上吧？
三个铜钱也就算了，竟然还嘴欠的说了那么句话‘三个铜钱贺喜，嫌少勿收，收则爱财。’。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进退两难吗？放榜之前你怎么难为周宁都在情理之中，大家也正是那么干的。
周宁中了榜，你这时候来难为他？你不是诚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在众人惊诧莫明的眼神里，在有些听不清楚的‘微词’声中，周宁笑着一个一个的把铜钱从桌子上抠起来。
周宁手心里轻轻的掂着三个铜钱，微微的笑道：“两杯水酒待客，怕穷莫来，来即贪吃。”
说罢转身走出了客栈，跟刘管家一路奔侍郎府去了，身后只留下一片赞好之声。
“好！”
“妙啊！”
“真是绝对，绝对呀！”
“周陆俱是高才！”
“是啊，是啊。”
“……”
众人把这副对子反反复复的说来说去，陆清上联出的巧，周宁下联对的妙。
“陆公子，后天你去是不去啊？”还有人嘴贱的过来问他这个。
陆清只落得一阵苦笑，自己开弓射出去的箭却折回来把自己给伤了，他答道：“为什么不去？许他爱财，不许我贪吃？”
说起贪吃，陆清绝对比不过周宁面前的这位。侍郎府里周宁的眉毛像两条在打架的虫子般绞在一起。
蒋侍郎的千金蒋金燕今年刚刚九岁，小丫头两手都是油污，嘴角沾着一块一块的糖渣，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片全是奶渍。
周宁三令五申不准给她乱吃东西，奈何府里的人对她百般娇惯，只要周宁一离开，小金燕马上就叫人弄各种零食过来。
先生都走了，小金燕必须吃点东西压压惊。周宁在侍郎府里主要就是负责小公子和小姐的功课教习。
小公子蒋昆今年十一岁，比他的妹妹懂事多了。不知不觉的周宁在侍郎府已经教了快三年书了。
三年前周宁进京赶考，考期将近，一场风寒让他险些命丧状元楼。当时多亏了状元楼的老板心善，为他延医请药，让他免费住店。
周宁为了赴春闱连房子都卖了，本来他带的钱还算充裕。可是世事难料，任何时代都有人一病返贫。
尤其在医疗落后的古代，一个感冒就能要人命，这不是夸张。周宁的风寒来的很凶，高热不退烧得直说胡话。
误了考期周宁旧病未好又添心火，一时竟昏厥过去。
郎中把不到脉，伸出手指一探，发现他连呼吸都没了，伏在他的胸口，仔细的听听他的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客栈老板没想到他好心留周宁住在他的店里，他竟然因此摊上了人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去报官，这种事必须要说清楚了才行，不然是要吃官司的。
衙役过来验尸，周宁却悠悠醒转。
第203章 空手进京（）
第203章空手进京
京城来的使者把召令交给县衙役的人便直奔馆驿去了，从京城到云江县路途不算遥远，但也是一路风霜挺辛苦的。
使者就是个送信的，人家把召令送到县衙就算完成任务，到馆驿休息一下就可以往回返了。
馆驿就是负责接待外地使者的地方，自从周宁上任以来馆驿只接待过秦锦一阵子。
这次京中使者突然驾临，馆驿的人赶紧的都忙了起来。备水备宴的热情款待，使者倒好侍候，什么也不挑，吃茶用饭都很随便。
“不必殷勤忙碌，我歇歇脚便回京了。”使者又不在云江县常住，若不是要等县太爷给出一道回凭，他根本都不会来馆驿的，找个客栈也就凑合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啊？您大老远的来一次总要住上几天才是。”馆驿的人不知道使者是来干什么的，但他们见到了使者的凭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他出京的目的地就是云江县。
他是来云江县办事的，又不是路过来打尖的，怎么刚到就要走呢？这不符合常理啊，从京城跑过来也得半个月，办什么事连半天都用不上？
“我只是来送召令的，不只我要走，你们县令最迟三天之内也得动身赴京。”使者虽然只是个跑腿的信差，信的内容他却是知晓的。
倒不是他私拆泥封偷看召令，他没那个胆子，是他接到召令的时候就有人嘱咐过，如果周宁逾期不动身，他是有责任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到馆驿来的，不然他就直接回去了。他要等县令大人给他一个回凭，证明一下召令是哪天什么时候送到云江县衙的。
馆驿的人则大吃一惊，大人要奉召入京？大人到任还不到半年怎么就被召进京了呢？
“我们大人是升官了还是？”馆驿的人好奇的问使者，希望他能为自己解开迷团。
京中使者淡淡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馆驿的人尴尬的笑笑，他只是随口一问，他也知道使者是个送信跑腿的，他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吗？
周宁上任以后云江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是衙门中人还是乡亲百姓都对他有着很好的印象。
突然听说大人就要离开云江县了，馆驿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小县令又没有立下什么旷世大功，被调进京十有八。九不会是好事。
秦锦那个御史中丞刚走一个来月召令就到了，算算时间他刚到京城召令就发出来了，很显然是他参了周大人。
馆驿的人急忙跑到县衙去打听周宁的行期，听说今天午时就要出城。他们商商量量决定送大人一程，大人到任之后云江县的治安都好了很多。
区区半年大人办的案子在百姓中口口相传的也有十几桩了，平常没觉得什么，一听说大人要走，顿时百感交集。
盼了一千年才盼来一个又清廉又正直又能干又敢干的父母官，谁知道他这次进京是福是祸？谁知道云江县会不会又要换个县太爷？
他们到街上给大人选礼物，逢人就散播消息说县太爷要进京去了。不傻的都能猜到七品县令奉召进京肯定是凶多吉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什么好事肯定是从大官开始往下轮，轮到小小的七品官身上还能有什么好事了？
一般来讲锦上添花是人之常情，当一个人走下坡路的时候，少有雪中送炭的，倒是不缺落井下石的。
仕途本来就波凶浪险，祸福无常谁都料不谁的明天是什么样。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七品小芝麻官才上任半年不足，没有突出功绩的情况下被召回京城，不受人奚落就算不错的了。
周宁算是开创了个奇迹，他来上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迎接，他一点没享受到什么是锦上添花。
他收拾好行囊带着陆清上路，原以为会跟来赴任时一样的冷清，不料刚出衙门就被百姓们给围上了。
众百姓跟着周宁主仆一路走出城门，出了城门乡亲们还纷纷上前拦着说话。周宁真心觉得自己这半年没做什么，百姓们拦马敬酒不肯放行，实实的给了他一份沉甸甸的感动。
“大人，这些红薯您拿着，一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好歹能应应急，别饿着肚子赶路。”
“大人，这酒是俺自家酿的，您无论如何都要带上，天气凉了喝点酒暖暖身子。”
“大人，这些烧饼是俺娘特意给您烙的，您多带点。”
“大人！”怡春院的红妈分开人群，硬是挤到最前面，她把一个青色碎花布的大包袱举到马前：“这是咱云江的特产，您到京城总要给亲戚朋友带点才好。”
红妈是最擅长人际交往的，她听说周宁被召进京，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替他准备了些到京城以后送礼的东西。
她知道周宁是不收礼的，当初她捧着银子到县衙去求周宁，周宁连一个铜板都没收她的。她故意用最普通的青色碎花布把东西包好，伪装成只是简单的土特产模样。
周宁笑微微的看看黑压压的人群，他冲着众百姓抱拳施礼：“多谢，多谢，我周宁何德何能？大家的心意下官心领了，东西大家都拿回去吧。”
大家都诚心相送的，怎么肯把东西再拿回来？都纷纷上前有往马身上硬放的，还有往陆清手里塞的，人们陆陆约约的往前挤，希望老爷能收下自己准备的礼物。
陆清是不敢收别人的东西，他帮着周宁把百姓们搭到马身上的东西拿下来，能塞还的塞还回去，找不到主人的就先放到地上。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陆清往下拿，就有人往上拿，陆清急的直摆手。
周宁也推搡着各种包袱和小筐，他向大家说道：“各位的深情厚谊下官终生不忘，这些东西真真的用不上，周某路上的盘费带够了，也不需要带特产去打点什么。”
周宁只带了一个小搭裢，里面只有一套便服一套官服，真的是什么都没带。
第204章 又到京城（）
第204章又到京城
周宁不说大家还没注意，周宁这一说大家才发现县令大人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进京。
“大人，您这样可使不得啊。”
“大人，您就带点咱云江的土特产也好过什么都不拿呀。”
“是啊，大人，您不能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空手进京是忌讳啊。”
……
老百姓也不傻，什么人情世故能不懂？哪个当官的有机会进京不是打着送土特产的名誉给大官们送礼？
至少你在哪里当官总要给皇帝带点当地的土特产吧？你空手是不给谁面子？你心里还有皇帝没有了？
周宁当然知道百姓们都是为他好，他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谁说做清官苦？有这么一幕穷死也不觉得苦了。谁说做兢兢业业苦？有这么几句暖心话，付出多少都值了。
周宁坚决的不收百姓们的馈赠，百姓们一碗又一碗的饯行酒敬上来，周宁几碗酒下肚，衣服大襟都被酒浸湿了。
“清风两袖去朝天，不带云江一寸绵。惭愧士民相饯送，马前洒酒注如泉。”
周宁诗兴大发，豪情万丈的高声吟诵一首。百姓们有带纸墨的，跪倒马前要求周宁留下墨宝。
陆清上前帮着磨墨，百姓把纸铺到后背上，周宁提笔挥毫写下：“检点行囊一担轻，京畿（音jī）望去几多程。停鞭静忆为官日，事事堪持天日盟。”
前来送行的百姓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送行的人多能靠到近前的人少，大家都抻着脖子着急，不知道大人写了些什么。
陆清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诵起周宁写下的诗，引得百姓们交口称赞。别看县令大人不到二十岁，当真是个有才学的。
一个老汉拄着拐杖走到周宁身边，拉着周宁的衣服嘱咐他路上要注意饥寒饱暖，说他的小孙子在街上被无赖欺负多亏了周宁路过，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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