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村的保正多少是懂些规矩的,民不可视官,直视大人是犯忌讳的。他可长了记性了,不像以前接条腿的往县官身边跑,现在能离多远就躲多远。
‘民不可与官交’,对他来说这才是金玉良言。跟周宁打个照面就差点把命给打进去,送礼也送不进门,这个县官不太好接触,不像前任那么随和。
“抬起头来。”秦锦就不信还看不着他的脸了。
曹元杰闻言慢慢的抬起头,满面笑容的冲着他们俩中间作揖:“小的见过两位大人。”
他是谁也不敢得罪,额头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两位大人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人家又要找他什么麻烦,心里十分的忐忑。
他人很清瘦,长了两撇八字眉,看起来有几分獐头鼠目的样子。秦锦一看他这模样不由得微微的翘起嘴角笑了,心里暗暗的腹诽道‘运气不好难道是因为长的丑吗?’。
“清河村修建的赏心悦目,你功不可没啊。”秦锦笑着表扬了他一句。
他深深的一鞠躬,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清河村的街道都是青石铺路,家家院落齐整,户户都是绿瓦红墙,村子里还有几处可游玩的风景。
这清河村是云江县最富裕的村子,但凡有上级过来,历任知县都会在这里招待。吃的喝的玩的,这里都是最拿得出手的。
可以说清河村是云江县彰显政绩的所在,这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就是知县大人治理有方的铁证。
清河村给大人挣了面子,清河村的保正自然就跟着大人蹭到了油水。
曹元杰以往是最喜欢有官员进村的了,现在恰恰相反,他是不指望有什么油水可蹭了,只要没人来找麻烦就行了。
好梦与噩梦的差距只在一线之间,这一线就系在周宁身上,周宁真是个令他又恨又敬的官。
恨他把自己害了个毛干爪净,敬他为官清正真的造福一方百姓。
“东入口,路南第五家的情况你了解吗?”周宁的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大哭的女人,她哭声中透着深深的恐惧,家里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周宁猜度她家里肯定有久病之人,若不然就是有人染了急病,总之家中必有苦难降临。
曹元杰满心都在提防着大人会从哪方面来挑毛病,万没想到周宁张嘴问的竟然是民情。
看来他们是来查访什么的案件的吧,想想也不对,若是哪户人家犯了事,直接去哪家抓人就完了,何必拐弯抹角的来问他呢?
不管因为什么,大人问到了,他就必须要回答,一时之间他却愣住了,掰着手指头数着:“东入口路南,老李家、老王家、二牤子家”
“王青家!第五家是王青家。”曹元杰身后的一个村民大声的喊了起来,好不容易能回答上一个大人问的问题,赶紧的吼出来,他梗直了脖子很是骄傲的神情。
兴奋的脸色都有点微红,咱这也算是跟大人说过一句话了。
曹元杰听到有人喊了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对周宁说道:“是,是王青家。”
“王青家有几口人?可有病人吗?”周宁看看树影,估算着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如果他家没有事,林捕头早该跑过来报事了。既然这么久都没过来,说明他们留在人家帮忙了。
周宁坚信自己的推断不会错,问保正只是想见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家简单,就两口子,没人有病。”曹元杰对村民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都在一个村子住着,鸡犬之声互闻,谁家什么样全村的人都知道个差不多。
秦锦抬头望望天,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他真觉得周宁挺无聊的,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发现周宁这么喜欢关心女人。
这怎么听到女人哭两声就盯着问起人家的情况来了?还问人家有没有病人,你父亲是御医没错,这也不代表你就会看病啊。
你想打着行医幌子接近人家吗?现在保正明确的说了,人家就两口子,没有病人,那女人哭必定是跟男人吵架了,你想趁虚而入吗?
周宁可不知道秦锦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听说王青家只有两口人,而且没人有病,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推断那户人家人少,因为女人哭的那么心惊胆颤,家里都没传出一点别人的声音,肯定是家里没有别的人了。
人生祸福难料,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为的意外,既然平时没病,想必是急症。
周宁刚想再问几句,忽然间林捕头带着衙役跑了过来,还一路‘大人,大人’的喊着。
曹元杰闻声回头一看,急忙指挥身后的村民都靠边站好,赶紧的给林捕头让出路来。
林捕头跑得脸色泛红,喜气盈盈的冲着周宁竖起大拇指:“大人,您真是神了。”
第126章 抓捕潘氏()
第126章抓捕潘氏
秦锦颇有些意外的望向林捕头,听他这话茬莫非周宁又说对了?难道王青家里真的死了人?
秦锦把目光移到曹元杰的身上,他刚刚明明说过王青家里只有两口人而且都没病的,莫非王青夫妇是没儿没女的老年夫妻?
绝无可能!秦锦听得真切,从那女人的哭声判断她的年龄也就二三十岁,再多也多不过四十岁。
既是中年又无病症怎么会突然间一命呜呼呢?
周宁也略有些惊讶的看着林捕头,听他的意思是王青家里果真死了人,人家死了人他怎么还一脸喜气呢?死人是啥好事吗?
林捕头以及他带过去的几个衙役见多了死人,见多了生离死别,死不死人对他们来说都麻木了。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都只是奉命过去的,没有人相信周宁的判断,而事实恰恰印证了周宁的判断。
这就让他们很是兴奋,因为实在是太神奇了。周宁只是一走一过,单单凭哭声就判断出了这户人家有人死了,还判断出他们家里只有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料事如神的人存在。
这简直比神仙还要神仙,他们从王青家出来,这一路上就在说着大人是多么的了不起。
一个个说的吐沫星子横飞,一口一个‘咱们老爷’说起来那叫一个骄傲。当他们走进王青家的时候,这份惊奇和兴奋就压进了心底。
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家死了人,他们不能在王青家里就表现得兴高采烈的,一出门这份欣喜自然就表露了出来。
周宁看他们一个个面带喜色,很是不解的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就跟大人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啊。”林捕头喜滋滋的挺起胸膛,昂着头骄傲地说道:“那女的放声大哭乃是因为死了丈夫,家里果然没有第三人,我们进屋时她正抱着尸首哭得南北不分,我等遵大人的吩咐帮她把她的丈夫盛殓起来了。”
林捕头知道秦锦此行就是来找周宁茬的,今天一出门就遇上吴氏老太婆拦轿告周宁的刁状,眼看着秦锦接下了状纸,他们心里都郁着一口闷气。
现在逮着这么个好机会,他自然要在秦锦面前大肆的‘骄傲’一把,让他看看周宁就是如此的明察秋毫。
只是这么一走一过,连屋都没进就能把事情料的这么准,这样的人会判错一桩怎么判都有理的争妻案吗?
两男争一妻,本身就该以婚书为凭判给原配。周宁经历波折只为给他们判个最圆满的结局,最后恰恰将罗氏判给了原配的陈福禄。
林捕头的兴奋有三分是故意兴奋给秦锦看的,这其中未免杂着些叫板的味道。
你不是想打压我们老爷吗?我们老爷能听得出人家家里死了人,你听出来了吗?我们老爷能听出人家家里缺人帮忙,你听出来了吗?
秦锦听林捕头说完,心里的震惊丝毫不比别人少。他也听到了那妇人的哭声,除了哀哀切切之外,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只以为那妇人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被人打骂而已。万万没料到她的家里会死人,当时听周宁吩咐林捕头去帮忙时,他还在心里暗暗的嘲笑周宁。
此时看来周宁确实高出他不是一点半点,他的左手紧紧的握成拳,一股妒火从心头烧起。
这个周宁是万万不能留的,说什么都要除掉他,以他的才识早晚要爬到自己的头上去。现在自己对他心慈手软,将来他能放过自己吗?
秦锦心里火烧得旺,脸上却笑得甜。在仕途要想走的远,永远不能把心情写在脸上。秦锦心里稍一转念,便笑着向前恭维道:“贤弟真是高明。”
与此同时周宁上前一步紧逼着林捕头,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周宁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冲他拱手施礼陪着笑脸的秦锦,他一双怒目瞪得溜圆紧紧的盯着林捕头,倒把林捕头吓得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
林捕头兴冲冲的热情被周宁一盆冷水给浇得呆若木鸡,明明没有说错什么话嘛,大人怎么就动了怒?
周宁脾气是不太好,但也很少冲下属发火。纵然是发火也得有个原因才对,林捕头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原因,他说的是实话也是赞扬周宁的好话,这有什么错呢?
他被周宁给吓得嘴角直抽,干抽也抽不出一个字来。大人无故的发神经,让小人如何答话?
周宁心里着急,一把揪起林捕头的领子:“你说你进屋的时候她男人已经死了?”
只见周宁的眼里几乎要迸出火光来,林捕头吓得木木呆呆的点了点头,回道:“是,是的。”
周宁撒手放开了林捕头,继续追问道:“是刚刚咽气还是死了一会儿了?”
“刚死不到一个时辰。”林捕头自然也曾问个清楚明白,这么点事都不问明白了可怎么回大人的话?
林捕头急忙把他问来的消息全都和盘托出:“那女人姓潘,她男人姓王名青,早起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午时左右直呼心痛,不到一刻钟便咽气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周宁仿佛没听到林捕头后面说的话,满是疑问的语气喃喃的重复了两遍‘一个时辰?’。
周宁眉头紧锁,眼珠左右转了两圈,突然很急的吩咐道:“速速返回王青家,把潘氏给我抓到县衙,不得有误!”
一向反应迅速的林捕头傻愣在原地,像听不明白话似的。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抽什么邪风?
让人去帮忙的是他,让人去抓人的还是他。王潘氏刚死了丈夫够惨的了,为什么要抓她个小。寡。妇啊?
“快去!”周宁怒吼一声才拉回林捕头神游在外的思绪,他急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带着弟兄们又原路跑向王青家。
“贤弟,你这是何意啊?”莫说别人,就连身为御史的秦锦都被周宁搞得一头雾水,这个周宁太令人琢磨不透了。
第127章 哭声起疑()
第127章哭声起疑
周宁又一次没有理会秦锦,他回身叫过一个衙役,吩咐道:“速回县衙叫陆清带上仵作到王青家里验尸。”
“是!”衙役答应一声,匆忙的抱拳一礼转身就跑了。
周宁望着衙役的背影,看他跑出老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陪秦锦视查护河堤。他转过头见秦锦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
他才想起自己两次没有答理秦锦,秦锦好歹也是四品大员,被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一再冷落,确实是有些尴尬。
“大人”周宁收敛起满面怒容,不喜不嗔平静的像湖面一样,谦恭有礼地说道:“三十二里河堤才走了三里不足,我们接着走吧。”
秦锦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抬手一拍周宁的肩膀:“看你这三心二意的样儿,还怎么走啊?”
周宁明显的一。门。心。思都在王青家里那桩疑案上,陪秦锦视查河堤他只是不得已而已。
秦锦今天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秦锦是特意向他示好来的,所以的检查都松到没法再松,他就是要摆出一副他根本不查的姿态,走走形式也就罢了。
一方面是让周宁无从防范,另一方面也是清楚这么明着查根本查不到什么伤筋动骨的东西。
御史要下来查访的事早在两个多月之前就传开了,秦锦所到之处都是摆好了提前准备的账册、案卷让他随便的查。
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要靠暗访,明查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御史下来能带几个人?又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整个衙门口的人齐心合力的糊弄你,还不把你糊弄的跟个傻子似的?
“大人检查工事乃是皇命,下官自当奉陪。”周宁心里的事多了去了,何止一桩两桩疑案。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纵然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在皇命钦差面前也轻微得不值一提。现在秦锦说查什么,就必须得配合人家查什么。
“我查什么来?”秦锦轻轻的推了周宁的肩头一把:“你说这话好没良心,我不过是听闻这里风景秀丽,特意带你过来散散心尔。”
秦锦转身向后走去,周宁急忙跟上,曹元杰带着众乡亲尾随在御林军和轿夫之后,一大队人浩浩荡荡的在河堤上慢慢的行走。
“贤弟不必忧心,圣人云‘清者自清’,你本是个正人君子料必不会有差,纵然有个一差二错,愚兄自会替你担待。”
秦锦已经不抱着跟周宁交好的心了,此时摆出要跟周宁交好的姿态却没有一点别扭,自然流畅的像是在剖白心里话一般。
谎话说得比实话还真,心里没有一丝的忐忑,比说实话还要镇定自如,秦锦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是真心对周宁好的。
周宁可没法相信他的虚情假义,吃一次亏就够了,一次就差点送了性命,周宁不能不长记性。
这辈子就是跟狗交朋友都不会再跟秦锦交朋友了,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良心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周宁可不相信秦锦能后长出良心来。
“大人这话下官就不敢苟同了,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下什么样的因,谁就结什么样的果。下官若有什么差池,但凭王法处置。”
周宁就算缺心眼也知道一旦有把柄落到秦锦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干脆不领他这个空头的人情。
你该办公事办公事,该检查什么就尽管检查什么,论私交咱们没有那玩意儿,没事不用套近乎。
“你呀”秦锦呵呵的笑了两声,他抬头看看碧空如洗,难得的好天气,漫步在这柳荫桃树之间还真是心旷神怡。
秦锦慢慢的走下河堤,朝王青家的方向走去。“贤弟,你是凭什么判断出王青家中必有大事的?又为何要抓潘氏、验尸首呢?”
别的事秦锦不好奇,多厉害的神探都只是个故事罢了。这件事他非常的好奇,因为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的。
周宁事先也没有比他多知道一点信息,他们一起路过王青家门口,听到的看到的完全是一样的。
为什么周宁就能判断得出王青家里有可能发生了死人这样的大事?而他却完全的不以为然,只是觉得那女人的哭声有点大,听起来有点可怜,仅仅是让他有种想过去看一看、问一问的冲动而已。
潘氏只是哭,并没有边哭边诉说,连一个字都没有出口,周宁光凭哭声就听得出那么多的信息?他怎么会如此的神奇?
就算是抽贴算卦的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的胡乱蒙事,也都是察言观色有些凭据的推断之后才说的。
秦锦就不信周宁的判断是瞎猫碰着个死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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