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回答的问题,你说‘是’是错,你说‘不是’还是错。
“自上任以来周宁时刻准备着。”周宁坦然的答道,他不怕秦锦在这些东西上找他的麻烦,他是一丁点假都没做。
要说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来,那倒也不是。周宁自信这里面纵然有些许差池也不至于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错。
自从他到任之后衙门里的开销连从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账册记的清楚,若说还是有不该花的事项乱用了公款,那前任就该杀了。
至于卷宗那就更不怕查了,周宁每桩案子都有理有据有凭有证,而且从他到任之后还没有一桩案子被积压。
前来告状的人倒是比以前多了很多,大牢里的人反而比从前少了一半。周宁不只理清了自己接手的案子,把前任积压下来的陈年旧案也处理了不少。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处理干净,但这些怎么也怪不到周宁身上。扪心自问周宁自觉对得起头上乌纱,他内心安宁不起波澜。
秦锦没有翻看任何一本东西,只是笑微微的看着周宁,周宁的回答好巧妙,竟然让他无言以对。
‘自上任以来,周宁时刻准备着。’
你说我没有准备,我时刻准备着,你说我刻意准备,我不是从知道你要来才准备的,而是一直处于准备状态。
就是说什么时候来查我都不怕,这些东西永远是齐全的,不用临时编虚造假,这是何等的磊落?
秦锦只点了点有几本账册有几本卷宗,就让那两个衙役从哪儿搬来的再搬到哪儿去了。
秦锦连一页都没有翻看,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什么毛病都不会有。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那就是周宁真的不怕查。
如果这些东西是假的,那就更加的天衣无缝了,查了也是白查。
“账册、卷宗已然查过了,我们去大牢转转吧。”秦锦下来就是查各地官员办案能力如何的。
主要查看的就是账册、卷宗,账册能看出官员是否贪污,卷宗能看出官员是否清正。除了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也就是去大牢听听有多少喊冤声。
“但凭大人吩咐。”周宁转头对林捕头说道:“备轿,南牢。”
“是。”林捕头应一声急忙下去忙了。
秦锦气宇轩昂的从上面走下来,走到周宁面前停住脚,温和的叫了声:“贤弟”
“大人,请!”周宁略低头伸手请他先走。
周宁不卑不亢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恨得秦锦牙根生疼,被人厌恶的感觉很难受。
明明自己是四品御史中丞,周宁才是区区七品县令,现在自己又正在查他,他却对自己摆出这么一副极端不愿搭理的姿态。
秦锦叹口气,一甩袍袖走了出去。看来他跟周宁之间再无通途了,就连假模假样的装会儿和气都做不到了。
跟周宁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他之所愿,奈何人生总有许多选择逼着自己违心而行。他真心不想失去周宁这个好兄弟,但是他更想得到如花似锦好前程。
一步错时步步错,当初拿周宁做了垫脚石,如今还有必要多想吗?两个人注定是一生的对头,他真为自己的心软感到可笑。
周宁早已把他当作大敌,他还心存侥幸想要跟周宁回到过去,简直是太天真了。秦锦从周宁的冷淡疏离中明白:不管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都必须坚定的朝前走,人生没有回头路。
坐进轿子里,秦锦靠在软枕上又险些睡着。最近应酬得紧,他也着实是累坏了。他一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怎么陷害周宁,一边又心心念念的想跟周宁重新做回好兄弟。
内心的矛盾就好像是两个小人在掐架,天人交战使得他心绪纷纷大乱,不去想,不去想,越是不想去想,越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原本就有些疲惫的他更加的心力交瘁。
“冤枉!”
一声凄厉的呼冤声打断了秦锦所有的思路,吓得他心扑腾扑腾乱跳,几个深呼吸过后倒是让他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冤枉啊!民妇有冤!”
秦锦装作没听见,任由轿子继续前行,大街上拦轿喊冤,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事。在别的地方从没遇到过,因为别的地方都把御史大人要走的路提前戒严了,根本不许百姓靠近。
云江县自从周宁到任,还没有戒严过街道、城门,又不是圣驾来临,何必影响到百姓生活?
周宁最不屑做的事就是戒严街道,大路朝天难道只许官轿通行,还不许百姓走路了?
谁料得到他一片爱民如子的心肠却在此时给他添了麻烦,林捕头紧咬牙根,恨不得上前一脚踢死这个喊冤的人。
“大人”秦锦的侍童在轿子旁边报道:“有人拦轿喊冤,轿子没法前行了。”
那个喊冤的人双手高举雪白的状纸,跪倒在轿子的正前方,两侧许多的百姓在看热闹,这官轿是避无可避,只有停下来一条路了。
秦锦的官轿已经慢到接近于原地踏步了,秦锦眉头微皱,这案子理该交给周宁去查问,这是他云江知县的本份。
秦锦是御史中丞是管官的,不是管民的,奈何他的轿子在周宁的前面,这状自然告到他的面前来了。
“停轿!”秦锦这轿是必须要停的了,因为不停也没法走了。“让喊冤人到后面周大人那里去告。”
“是。”侍童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喊冤人面前:“你到后面的小轿前喊冤去吧,我们御史大人不理小县的民辞。”
那喊冤人伏身叩拜:“老身告的就是云江知县周宁。”
第121章 接下状纸()
第121章接下状纸
听到有人喊冤,周宁一点没往心里去。他的轿子出门十回有六回被拦,他早都习惯了。
但当他听到那一句‘老身告的就是云江知县周宁’时,心猛的往下一沉,他第一直觉就是这不是一桩正常的案子,这一定是秦锦事先安排好的。
周宁自上任以来没有欺压过一个百姓,没有贪污过一文铜钱,没有积压过一桩案子,怎么会有人告他?
不怕堂堂正正的查,就怕这种偷偷摸摸的暗中使坏。不知道他们会编排出什么样的圈套来,等着周宁往里钻。
周宁的心里正是忐忑难安的时候,林捕头贴着轿帘报道:“大人,那拦轿喊冤的老太婆乃是吴氏。”
“嗯。”周宁‘嗯’了一声没有言语,原来是她,那就没什么可疑的了,看来还真不是秦锦安排的。
那个吴氏老太婆自从儿子出家了之后,三番五次的到衙门去闹,几次递状都被周宁给驳了回去。
她认定儿子出家的结果就是周宁造成的,她要周宁还她的儿子,让周宁把吴庆给劝回来,不然她就没完没了,甚至扬言说要进京去告周宁的御状。
周宁只当她是无理取闹,一直没有理会她,没想到她还真的当街拦下了御史大人的轿子,真的写状来告他了。
秦锦原本也没把这个拦轿告状的人当回事,他早听说周宁出行常有拦轿告状的事。
周宁断案方面的天赋他是有所了解的,接了这个状不过是给周宁一次扬名的机会,因此他才装聋作哑的想直接走过去就算了。
没想到那人迎着轿子跪倒在当街,使得轿子没有办法前行。让她到周宁处去告状,她竟然说她告的人就是周宁。
这可太出乎于秦锦的意料之外了,周宁当官时间不长但官声不错,在别的县秦锦就听到了不少称赞周宁的言辞。
万万没想到传言都是虚,今天不过是来县衙走个形式,就碰上了告周宁的人,看来周宁为官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清高。
“把状子呈上来。”秦锦对这个状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巴不得这个老太太状周宁杀人放火才好。
此时他才看清自己的内心,原来他一直以为的自己还想跟周宁和好如初根本就是叶公好龙般的虚伪,他骨子里是看不得周宁好的。
论起来周宁方方面面碾压他,妒火早就烧黑了他的心。跟周宁做作头也不完全是出于来自云王的压力,原来他的内心里一直想把周宁踩下去。
“是。”侍童应了一声,转身过去接起吴氏老太婆手里的状纸,走回轿子前随行的侍从打起轿帘,侍童把状子递了上去。
吴氏老太婆目不转睛的盯着轿子,轿帘一掀一落间,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坐着的老大人又是个少年郎。
看样子跟周宁差不多的年纪,怎么现在是少年的天下了吗?哪来这么多的少年奇才?二十来岁就官居四品?
吴氏满怀的希望这就凉了一半,她就觉得周宁年轻不靠谱,都是他乱判鸳鸯案才把她的儿子吴庆给逼出家了。
吴氏不是没有上告,而是到州里递了状之后又被驳了回来。她认定天下的官员都是官官相护的才没有接她的状。
她无奈又回到云江县,刚回来就听说来了御史大人,她急忙准备好状纸跑出来拦轿喊冤。
御史下来就是查这些个贪官污吏的,她可算是盼到了青天,又岂能错过这天赐良机?
现在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官接了她的状,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恐怕又是个不靠谱的。
秦锦从头到尾的把状纸看了一遍,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她儿子出家是自愿的,又不是周宁逼迫的,她找周宁算的什么账?
她不只告周宁连州官都捎上了,谁驳她的状子谁就是周宁的同党,这是什么逻辑?
她还疯狗一样的说如果御史大人不准她的状,她就进京去告御状,到那时连御史大人也难以洗脱罪名。
秦锦苦笑,这样的状纸哪有人会接?接了倒像是怕她一般。她也就是遇上秦锦了,随便换个人都不可能接她的状纸。
接状也不是想为她伸什么冤,秦锦只不过不想放弃这个难得机会。好不容易有个人要告周宁,就算不能把周宁怎样,起码也有个折腾他的由头。
官司这回事哪有什么理可讲?官字两张口,什么事都能折腾出个反正来。秦锦把状纸折了折塞进袖筒。
“告诉她状纸我接下了,让她回去等着吧。”秦锦总得调查一下那桩鸳鸯案具体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找找看哪里能揪出周宁的错来。
侍童把秦锦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答给吴氏,吴氏一听让她回去等着,心下里暗自合计,这个御史果然是个不靠谱的,这不就是个‘拖字诀’么?
让她回去等,这一等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才不干呢,拿她当傻子糊弄,可没有这么容易。
云江县的百姓别的不知道,可是知道拦轿告状这回事的。周宁每次都是当时接下状纸,当时就开审,周宁断案的速度那绝对令人称赞。
你让我回家等着是什么意思?御史中丞是京官,下来根本呆不了几天,我回家等着,你什么时候溜回京城我能知道吗?
吴氏在侍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并没有转身回家,而是向前一步,冲着秦锦的轿子大声的嚷了起来。
“御史大人你休要欺负我老太婆年纪大了,你接了状,为什么不审?你是不是也想袒护他?”
秦锦听她这么嚷,被她气得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秦锦会袒护周宁?开什么玩笑?秦锦要不是为了抓住周宁的小辫子,会接这么无聊的状?
“休要胡言!大人让你回去等,你回去等便是。”侍童急忙呵斥于她。
吴氏却不怕小小的侍童,她冲着轿子大吼起来:“你不是袒护他,为什么不把周宁那个狗官给我抓起来?”
第122章 监牢大门()
第122章监牢大门
这天底下哪有接状就抓人的道理?莫说周宁是朝廷命官,就是普通百姓也得审清问明确定人家有罪才能抓。
这个吴氏是想儿子想出失心疯了吗?还是天生的泼妇?撒泼也不看看对谁,朝廷命官是陪你开玩笑的吗?
秦锦还真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刁民,如果不是考虑到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话,秦锦一准乱棍把她打个发昏。
百姓打官司本来就是件难事,民告官更是难上加难,难比登天。若不是冤仇似海,若不是被逼得无有生路,没有哪个百姓会走上民告官这条路的。
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没有可能打得赢的官司。民告官要先挨五十大板,有几个人身体素质那么好?五十大板是足能把人活活打死的。
百姓进京告御状,那都是传说级别的故事。想告御状也得能见到皇帝再说,不说别的,就连太子想见皇帝那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一个小小的百姓怎么能见得到御驾?
跪宫门是个古老又实用的好办法,但是前提是你得有机会接近宫门。其实民要告官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把状子递到御史台。
只有御史台是监察百官的,只有御史台有权力审理民告官的官司。吴氏也算是运气不错,她直接把状子递到了秦锦手里。
这天下能接她这民告官状纸的就只有秦锦一个人了,秦锦若不是秦锦也不会接她的状纸,她这状纸没有审的意义。
秦锦是想利用她来打压周宁才勉强接了她的状,她居然如此这般的放起刁来。秦锦抬手掀开轿帘,见告状的刁妇人乃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倒是不忍惩戒于她。
只是面沉似水的说了句:“我这御史让给你做,如何?”
一句话噎得吴氏张嘴结舌,她有什么权力指使秦锦抓人?秦锦接下她的状子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秦锦如何审案岂能容她指手画脚?她虽然心急却也无计可施。只好躬身作揖,哀求道:“老身求大人做主,一定要严惩周宁,让我儿回家,老身就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呢。”
“你且回去,本官心里有数。”秦锦不耐烦的把轿帘放下,吴氏还想说些什么见此情景也说不出来了。
大人明显的不想再听她啰嗦了,此时秦锦吩咐一声‘起轿’,轿夫把轿子抬了起来。
吴氏傻呆呆的向旁边闪了几步,眼看着大轿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后面的小轿跟着走了过来。
吴氏突然朝小轿扑了过去,嘴里还嚷着:“周宁,你不还我儿子,我到死不与你干休!”
林捕头‘唰’一下抽出绣绒刀,刀锋锐利寒光闪闪几乎就要架到她的脖子上,吓得她浑身发抖,颤颤的向后退去。
前几次她到县衙胡闹都没有人跟她动硬的,到现在为止她连民告官要先挨五十大板,这个常识也不知道。
周宁每次都只是驳回她的状子,什么也没说过,都没呵斥过她。她到州里去告状,州官见她偌大年纪,状子又荒诞无聊,接了就等于要了她的命,又没什么可审的,因怜她年老,直接驳回了她的状子。
她折腾了几个月,一直不知道王法厉害,以为官府中人都是任打任骂的好脾气。说实话在周宁上任之前,衙门里一个小小的衙役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
跟百姓们说话,从来都是用下巴看人,哪像现在未曾开言先陪笑脸,百姓们几乎分不清谁是官谁民了。
周宁是一惯的亲民政策,严令下属不得欺凌百姓,要亲和亲和再亲和,来告状都供应茶水,甚至代写状纸。
吴氏不知道这官司开审之日就是动刑之时,她还在这里跟周宁叫板。周宁在轿中暗自替她深深的悲叹,偌大年纪如何挨得过五十大板?
纵然秦锦想利用她,这五十大板也是可寄不可饶。寄下便是等案子结束再打,无论输赢都得先把板子打了,她若是输了会被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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