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如此,他本来打算丢出这个宋承韬来……
给琼华殿那位添添堵也是好的,假薛姣不断受世人猜疑,他并不损失什么。
不过那一头,倒是果决。
他笑笑,也罢。
死就死了,反正本来也是个累赘。
不死,他虽然有些膈应,却能给太后和言霄在皇帝面前制造些麻烦。
死了,也不错,他也不用再看见那张脸。
只要甄老太君死了,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谢邈的视线落在被血染透一半棺材板的棺木上,薛小姐已经让人抬开。
四周有人指挥着重新移开棺木去下葬。
只是场面一片混乱,再不比刚才那般有序。
他微微抿了抿唇。
一阵沉默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宋承韬,仿佛情绪没有任何变化,谢邈吩咐左右:“捆好他,进宫。”
也是入宫。
只是他与言霄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了。
******
苏容意被那高壮的女子半掳半请地七拐八弯进了一条小弄堂里的宅子。
此处僻静,竟是无半个人。
院门打开,庭中种着一颗枇杷树,郁郁葱葱地撒下一大片阴影。
树下站着一个人,素衣宽袖,风姿卓华,仿佛与静谧的庭院融为一体,让人不忍打搅。
苏容意缓步过去。
那人转过头来。
若是有妙龄的豆蔻少女在,必然会感慨一声,这人转过身来的相貌,比远看时的风姿相比较,确实有些普通了。
白旭对苏容意笑了一下,仿佛一点都不是多日不见,而是昨日才分别过。
“三表妹。”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轻声唤她。
苏容意走近了两步。
在这个小天地里,他好像与世无争一般,外头的事,和他一点都没有关系,大街上的喧哗和热闹,也都不近其身。
多么避世清高的隐士啊。
苏容意却知道,根本不是如此。
“表哥的伤都好了?”
白旭愣了一下。
“已好了。”
她都猜到了……
“薛小姐死了。”
苏容意低头道。
白旭愣了一下。
“就在外头程阳大街上。”
“这……真是遗憾。”
白旭道。
苏容意看着他的脸色。
白旭说:“表妹,我们之间,何至于至此?”
他苦笑。
她是在试探他的反应,观察他的表情。
苏容意不是懵懂的少女了,她在目睹薛小姐死的那一刻确实六神无主,心绪惶惶。
可是她这个人,总算在危急关头还能保持两分冷静。
细细一想,今日的事情便不对劲。
不,是所有的事都不对劲。
从她祖母逝世……
谢邈抓走了宋承韬……
太后大张旗鼓护卫薛小姐送灵……
到她被人一剑贯胸而死。
金翎卫的精英战力何至于此!
竟是半点都拿不住刺客,让刺客顺利一剑结果了薛小姐!
当日苏府后院遇刺,谢邈手下最精锐的暗卫也与白旭私养的眼线站成平手。
他手下如何再有能如此一面倒碾压金翎卫的人?那可是保护太后的卫队啊。
谢邈在此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留着她才能更好地隔阂太后与皇帝母子。
所以一定不会是谢邈。
这事起因于甄老太君的死,多有传言她是自戕,到底怎么样,苏容意依然没有想出其中关节。
可适才那个节骨眼上,白旭却有能力支开她的丫头,将她带来这里。
说明他这段时间根本对局势洞若观火,甚至自己的行踪也……
“杜大福是不是你的人?”
苏容意突然问。
白旭点点头。
他没有任何想瞒她的意思。
苏容意喉头一哽,突然问不出口来。
是他吗?是他的人杀了薛小姐吗?
白旭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温言道:“我自认有时做事并不光明磊落,可是三表妹,我到底还有这点计量,宫里的那两位的事,绝不沾手。”
仿佛像是承诺般的一句话。
苏容意也觉得揣度他有些过了。
她根本无暇白旭的言语用意,立时眉尖一蹙。
不是他,那就只可能是……
她突然之间觉得心下一片冰冷。
是啊,能将金翎卫压得抬不起头的。
也只能是金翎卫了。
是刘太后……
是她杀了薛小姐!
因为她还不能和皇帝撕破脸。
因为投鼠忌器。
因为她不能让薛小姐的存在,成为谢邈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突破口。
因为不能让薛小姐和甄老太君,成为随时插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果真是有魄力有手段的一代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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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观”,绝不是拼音不过关呀,点娘不能改标题。(未完待续。)
第233章 朝渭王府而去
苏容意突然煞白了脸。
与虎谋皮。
皇帝固然可怕,可刘太后也决计不是一个让人踩到头上来的人。
对于她来说,死了一个薛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死几个人又怎么样呢?
她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能死,甄老太君能死。
那位假的薛小姐,就更能死了。
苏容意笑了一下,抬眼看着自己跟前的白旭。
“表哥掳我来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白旭道:“街上太乱,这里安全。”
只有这样八个字。
“还有什么是你料不到的吗?”
白旭蹙眉,他觉得她这话里似乎带了两分怨气。
“表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想到过薛小姐会死。
苏容意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她只是突然之间,身上的防备陡然又加厚了两寸。
她当然知道这不能怪白旭。
哪怕他事先查到些什么,他也没有义务告诉自己。
他们做线报的,从来都是如此,哪怕知道一些事,都不能去干涉。
他也只是不放心自己吧。
苏容意叹了口气。
有丫头端来了茶,在树下的石几两边,他亲自给她倒了茶。
“喝点茶吧,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白旭轻柔道。
苏容意品出这是她寻常在府里喝的。
一时心也定了两分。
“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向前看的,有时间怎么不想想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
苏容意揣摩他这句话中的意思。
难道是指他们两个的婚事……
苏太夫人可是跺脚赌咒不会让这件婚事顺利进行下去的。
苏容意看着白旭,他却一副淡然的样子。
他在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
竟然有这般的自信。
苏容意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我该回去了。”
反正白旭这人,做什么素来都是谨慎又谨慎,她也不再追问他,免得他再难做。
他在江阴有个极厉害的大伯父。
“你最近不是在查一件事情?”
他突然道。
苏容意转头:“你……知道……”
话说出口,她便知道多此一句。
杜大福也是他的人,她在庄子上,又有什么举动能瞒过他呢?
白旭只说:“也不是查到多少,只是那恶蛊……”
他知道二牛身上的蛊。
他停顿地极为巧妙:
“恐怕是朝着渭王府而去。”
苏容意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吐出这样一句话。
渭王府?!
白旭沉眸,“金陵中恶蛊之人并不算很多,但是最近的一位……是小王爷房里的侧妃。”
这样的消息苏容意自然不知道。
宋承韬也不会知道。
渭王府里的女眷即便得了什么病,也轮不到外头的大夫照看。
但是白旭他在金陵有多少眼线,若他想知道,必然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苏容意额边一跳。
也有了七八分笃定。
他就算眼线众多,也不会刻意留意他人内宅,何况是渭王府邸。
难道说……他背后的势力,就是渭王,这是渭王委托给他的事。
“表哥恐怕不仅仅是为我查这件事吧。”
她略带嘲讽地勾勾唇角。
白旭一愣,苦笑道:
“不论我是何动机,对于表妹来说,查清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苏容意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尖刻了些。
白旭对自己,一向是没有恶意的。
“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白旭打断她,“你只是背负地太多,心中气苦罢了。”
薛小姐的死,她也责怪在了自己身上。
她如今看谁,仿佛都带着深深一层猜疑。
白旭心中忍不住感叹,明明前一阵,有些软化的迹象了啊。
苏容意继续问:“表哥如何就肯定是与渭王府有关?就凭小王爷的侧妃吗?”
许清越有正妃,也有好几位入了玉牒的侧妃,暗理说发现情况不对,一个不轻不重的女子,死了便死了,渭王父子一定也不愿意家丑外扬。
白旭一定还查到了些别的才敢这么肯定。
白旭说:“中蛊那几个人,有两个宋大夫也诊治过,只是寻常百姓,若一定说有什么不妥。就是一个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一个是专叛西北皮货的行脚商。”
苏容意沉吟:“这两人都处于鱼龙混杂的市井,见过接触过的人很多,要查下蛊之人也非易事。”
“不错,我原先以为是这人特意为之,有意掩藏自己的行迹,可是小王爷的侧妃,不过只是上月二十五上了一趟街,买了一些脂粉首饰。”
苏容意有些明白了,“仅仅一次出门,便叫人下了手。说明……那人并非有意找些市井之徒试蛊,很可能,他本就是处在那等环境里。”
所以才会偶然遇到了小王爷侧妃,便一时心意难平,忍不住下手了。
白旭点点头,“此人一定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而且还有一点,他轻易认得出小王爷侧妃,很有可能,他从前是见过的。”
渭王府的女眷出门并不铺张,除了许清越的女眷,还有渭王爷的妻妾,还有怀阳郡主和她的闺中姐妹,都有可能坐着不显眼的小马车出门。
那人必然不敢拿王府里几位正头主子和得宠女眷下蛊,他知道挑这位也不怎么受宠爱的小王爷侧妃试试刀,解一解心中愤懑。
看来果真是渭王府的仇家。
白旭继续,“还有一点,我回到江阴祖宅去过一趟,查了一些封存多年的卷宗。得知了一件事,二十二年前,渭王府曾纳了一位清客,是湘南人,一时极受渭王殿下爱重,此人相貌身家,竟是连我们都无案底,但是隐隐约约,我觉得与十九年前湘南一大族灭门有关,此后,这人也消失在世间。”
二十三年前,元化元年,皇帝刚刚登基没多久。
三年后,这清客家人被夷了全族。
白旭道:“这家人姓虺。”
“虺?”
苏容意重复了一遍,低头沉思。
虺乃古书记载毒蛇,这是个恶姓,从来不是汉人常用姓,甚至连知道的人都很少。
苏容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湘南第一药材世家……”
她喃喃道,陡然双目一亮:
“莫非……实际上这家人,是以行蛊术发家的!”
“不错。”白旭点头,查到这一点,就大约可以与如今的事联系到一起了。
(未完待续。)
第234章 湘南虺家
太祖时期,苗人在极大的一次灭巫蛊的诏令下死了很多,有些逃难的往西逃,也成了如今的西胡人。
因此一度盛行湘州之地的蛊术灭绝,直到几十年后,才有了这个虺家出现。
彼时太祖已逝,在位皇帝显宗性子仁厚,也不会对这些蛮荒之地的化外之民多加追究。
何况虺家又没有害过什么人,只不过赚些银子,大概还给了许多丧家的蛊术师一个栖身之所,因此在湘南一地倒渐渐也成了大族,当然和江南及中原的百年望族是不能比的,在太平盛世里,也算是还能体面地活下去。
苏容意毕竟较寻常闺阁女子见多识广些,以前她派人在云湘一带收药材的时候,就听说过曾经辉煌的虺家是多么邪乎。
当然二十三年前,她还没出生。
虺家被夷族的时候,她也才刚出生没多久。
他们家的事,只能是听说。
他们的虫草当世无双,千金难求,并且挖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株一样的。
他祖父手下有一个老副将,是湘南人,一把年纪还曾经非要跋山涉水去找虺家求药。
这当然是小时候祖母抱她在膝头玩耍时随意说的。
她记得那位老副将在绥远已被两个大夫回绝过了,只叫他准备身后事。谁知他回到湘南后,反倒多活了几年,还曾写过信到西北。
但是他死后,却是火化的,尸骨无存。
这个,是祖母身边的王妈妈当作床头故事说给她听的。
在大周,土葬是规矩,是礼仪,若不是尸体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毛病,不会有人选择火化的。
现在想想,那位老副将吃的虺家的药,大概都是他们制出来的良蛊所化。
生前是药,死后,那就不一定了。
因此白旭一说,苏容意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虺家行蛊一事,必然被当时的渭王拿住做了把柄,以便他达成什么目的。
事毕,也就是十九年前,元化四年,狡兔死走狗烹,渭王借口将虺家夷族。
他做过的事,便烟消云散,无迹可寻。
但是虺家一定还留了一个后人。
十九年后,他必定是回来报复的。
但是她猜测,这个人必然还很年轻,否则也不会意气用事到直接给小王爷侧妃下蛊。
且他的功夫肯定不如祖辈到家,否则他也不会用活人一试再试。
想必出事时他也还是个孩子,也未习得什么家族真传。
苏容意蹙眉,“但是二牛他……莫非只是凑巧?”
二牛与市井,与渭王府,与湘西虺家,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这些,苏容意早已查过。
白旭说:“恐怕是,我猜测,他也想用孩子试试看,挑中了那牧童,可能是他那一段时间正好在江宁县。”
果真是恶毒!
试过了大人,便找孩童。
“他到底想要炼出什么蛊呢?”
苏容意沉思。
白旭摇摇头。
二牛身上的虫蛊已经是歹毒万分,但是可能这个人的目的,不是杀人,他肯定还要做别的事。
苏容意原先以为这事与宫里有关,现在看来,可能只是渭王同别人的个人恩怨,那么她还要不要管呢?
白旭只淡声道:“无论是什么蛊,总之眼下大约能判出些此人的情况来。祖籍湘西,虺家后人,身份低贱,一个月前去过江宁,且与渭王府有联系,或许尚且年轻。”
苏容意不得不说,白旭确实十分谨慎聪敏,他弟弟白晟与他想去甚远。
他竟能把常人看来毫无头绪的一件事一步步整理出这么多讯息来。
难怪他会成为白家的主事者。
苏容意只道:“既然你都查到了,凭借表哥的能耐,想必揪出此人也不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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