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意笑笑,“苏家和谢家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亲密。”
她在苏家这么久,没人会比她更能感受到,谢邈和苏家微妙的联系。
宋承韬沉默。
他想到了刚才苏容意在楼上向镇国公府的人抛钱的样子。
那种……爽快地,发泄恨意的,表情。
他当然没有薛栖这么相信苏容意。
她或许真的是薛姣的故友,毕竟她知道那么多薛姣的事情。可是那又怎么样,知道再多,她也不是她。
他知道薛栖年纪小,看着苏容意,难免有些移情的情结,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姐姐还留在世上的影子。
可是宋承韬不会在乎这些。
薛姣是独一无二的。
也正是他心念如此坚定,才更谨慎那些通过薛姣接近他们的人。
宋承韬察觉到苏容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比如她针对谢邈的态度。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她知道一些薛姣死因的真相,确实与谢邈有关,所以才对他有不同常人的恨意。
要么就是,她根本就是借着薛栖,报自己的私仇。
如果是第二种,他绝对不能容许。
薛栖是薛姣唯一的弟弟,她费心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她不在了,他有责任保护好他不受一点伤害。
发现宋承韬正盯着自己出神,苏容意反而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薛栖想到了一个问题,“凭你在苏家的地位,真能叫来这么多人?听说苏家的护卫功夫很好啊,竟然和镇国公府的人能打成平手。”
文臣家里竟然敢豢养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人,这恐怕传到皇帝耳朵里不太好吧。
苏容意顿了一下。
“是有人在帮我的忙。”
******
上房里掌起灯来,可是很奇怪地,今天伺候的下人却很少。
淡淡的灯影下只照出两条影子来。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被打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他淡淡地笑着转回头。
“外祖母尽兴了吗?还需要再来一下吗?”
他面前站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苏太夫人喘着气。
“你到底、你到底还要害得我们家怎么样?我尽兴了没,我想问问你,白少爷,你尽兴了吗?”
里间传出了阵阵咳嗽声。
是苏老太爷,当日在喜堂上老人家气得不轻,这些日子汤药没有断过。
“你要害死我和你外祖父才甘心吗?!”
苏太夫人指着通向里间的槅扇。
白旭苦笑。
他很少能被外祖父和外祖母看在眼里,难得传他一个人来说话,就是这样的场景。
“我真后悔,我真后悔……”苏太夫人垂下泪来,“都是我的错……”
白旭道:“都是我的过错,和您,和母亲,都没有关系。”
苏太夫人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有点奇怪。
她对后辈一向是很慈爱的,哪怕从前的苏容意这样顽劣难驯,她都没有责罚过她,可是对白旭,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态度。
“你若还知道,就不该有今天的事!”苏太夫人呵道。
他们苏家和谢邈,关系已经很微妙,他却还要放这把火。
白旭笑笑,不应该吗?
他觉得很值得,让她高兴的事,他都会去做。能帮上她的事,他从来不会犹豫。
苏太夫人深吸一口气,“你自己想好怎么和王爷交代吧。”
白旭躬了躬身,白皙的脸上清楚地印出一个巴掌印,“劳外祖母费心,我自然会去给个交代。”
苏太夫人又咬了咬牙,“你连在自己外祖家都安排了人,你说,到底有多少个?”
今天去衙门口的人,有一些确实是苏家的家丁。
“您知道的,我不会回答的。”白旭还是笑得很淡然。
苏太夫人冷道:“好,白少爷,你走吧,这里留不住您大驾。”
白旭还是做全了礼数,静静地退下了。(未完待续。)
第175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太夫人进了里间,伺候苏老太爷喝茶。
苏老太爷咳嗽咳过了一阵,看着面前的老妻,哑声说:“你到底放不开,我不是说过,就当他……”
“就当做普通的晚辈?老爷,如果不是因为您这句话,这些年来您以为我还会见他吗?”
苏太夫人突然就有些湿了眼眶。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老太爷叹道:“他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苏太夫人嘲道:“多少人身不由己,他就是个冷血的怪物!他做事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亲人的想法,他六岁的时候我就和蕙儿说过……”
蕙儿是白旭母亲苏氏的乳名。
“当初做主把蕙儿嫁去白家的人是我,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苏老太爷长叹。
苏太夫人摇头,“蕙儿这些年来到底还算如意的,只除了这个……”
“罢了。”苏老太爷握住她的手,两只枯瘦的手叠在一起,“她平安终老就好,白旭那孩子,终究不是我们能管的。”
苏太夫人也不是蠢人,“老爷,他这回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苏老太爷说:“渭王府已经拿不住他了,他想和镇国公府作对,就让他去试试吧,总之你别管他。但是家里孩子们,得约束下了,尤其是四小子,让他离白旭远一点。”
苏太夫人点点头,“有空我敲打一下老大媳妇,她是个聪明的,想必能领会。”
“还有那桩亲事……”
“亲事自然是假的。”苏太夫人立刻道。
苏家的女孩子,嫁到白家可以,嫁给白旭,是绝对不行的。
“糊涂!”苏老太爷拍了一下躺椅上的乌木把手,“他是什么人,你不是说六岁的时候就看清楚了吗?当时他会同意这个馊主意,难道就是因为你和蕙儿的意见左右?”
“难道老爷是说,他真瞧上了三丫头?”苏太夫人说:“老爷,老二身后就只剩下两个女儿,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以为你能决定吗?”苏老太爷横了她一眼。
苏老太爷知道老妻对白旭隔阂太深,她兄长一家的命,她一直都背在身上。
“再怎么样白家还有蕙儿,不会有大问题的。”
苏老太爷安慰她。
这意思,他已经同意苏容意嫁给白旭。
苏太夫人这人,平时好脾气,可是一旦认定的事,是十分执拗的。
她咬牙:“老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
白旭一个人坐在窗口,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洒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他的脸上还是留着一个掌印。
屋里静悄悄的,桌上放着伤药,却没有动过。
丫头轻轻禀告:“三小姐来了。”
苏容意用过的伞还靠在门边,静静地滴着水。
这样的天,她还是出门了。
苏容意看见白旭出来,脸上留着一个巴掌印,却微微笑了笑:
“很少看到表哥这模样。”
白旭笑笑:“不听话的孩子,总是会被长辈教训的。”
“可是表哥你,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白旭沉默。
是啊。
他从六岁开始,就不是个孩子了。
从青城白家的嫡子来金陵,与他一同接受考核,确定下一任掌事者,而对方被他扼死开始。
他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表哥,谢谢。”
苏容意说。
她已经很多次地对白旭说谢谢了。
白旭摇摇头,“你忘了你我的关系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直都不期待从你嘴里听到谢谢,你知道的。”
她是他的未婚妻子啊。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苏容意垂眸。
她的事,怎么会是他的事呢?他的事,从来就不是她的事。
他们,一直都是,单独的,陌生的,隔着天涯的……
两个人。
她抬眼,看进他的一对眼眸里。
终于看清他一对幽暗的眼睛深处闪动的光芒。
热切深沉,情真意切。
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
她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他也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吧。
“因为我的事,今天只是一巴掌,往后呢?表哥,你也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
白旭说:“而我从来不觉得这是连累。”
苏容意摇摇头,她不是一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子了,她甚至还死过一次。
这样动听的话,她不喜欢听,也不习惯。
“白旭,”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唤他的名字,“我早说过,你身不由己的,今天这一巴掌,甩在你脸上,也甩在你心里吧。”
他如果不在意,如果真的这么冷血,他此时就不会是这么落魄的神情。
白旭知道她一向能洞察人心。
是啊,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在脸上,可他脑海里却出现了儿时的场景,苏太夫人远远的背影,左手牵着白晟,右手牵着白蔷……
画面里没有他。
可这样的场景却挥之不去。
“经过这次的事,你也能肯定了吧,我确实是针对谢邈,我告诉你,我与他之间,至死方休。你帮不了我的,你也别帮我。”
白旭身后到底是谁,她不能确定。
但是她知道,无论是谁,那个人都不会轻易让白旭去和谢邈为敌的。
谢邈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皇家微妙的关系,外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白旭很惊讶,她就这样把自己的目的脱口而出。
和谢邈,不死不休啊。
竟是这样的深仇大恨。
他笑起来,“你是第一次和我说这样的话。表妹,你究竟是谁呢?”
苏家三小姐,他的三表妹,和谢邈,从来就没有这么多交集。
苏容意也笑,“是我的坦诚让你害怕吗?”
白旭摇摇头,“无论什么事,都不会让我害怕的。”
白旭看着她的目光又恢复了温柔。
他又继续:“无论你是谁,也都不会让我害怕的。”
苏容意讶然。
“你还确实是异于常人。”
异于常人地内心强大。
“表妹,等我们成亲以后,你会看到的,有些话,说再多都是虚妄,我比较喜欢做。”
什么拖累不拖累,她都会看到的。
苏容意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好像又白说了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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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算不算清楚明白的告白?请坚定地告诉我“是”……(未完待续。)
第176章 帝宠
一封折子甩在面前。
宽阔的御书房里没有一个内侍伺候,谢邈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人跪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高座上传来一声冷笑:“家事不修,私行不检。行啊,你看看这两天参你的折子,御史台都是专为你镇国公办的了!还有什么?妨碍公务,有辱天朝法纪威严,好啊,好好地闹得江宁府府衙像菜市场一样!陈征未是死人吗!把朝廷有司衙门当成什么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骂陈大人玩忽职守,其实还是在骂谢邈恃宠成骄。
谁给他这么大的体面?还不是皇上自己。
可是皇帝是没有错的,他此时发这么大的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些折子损了他的面子,只能全部发泄在谢邈身上。
“微臣知罪,请皇上降旨责罚!”
“你好好交代,那个什么薛家小姐是怎么回事?”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谢邈跪着回答:“微臣无用,明明知其假冒,却还是无法处理掉。”
“谁弄出来的事?”
皇帝狐疑。
谢邈心下一惊:“还未查到。”
皇帝冷笑,“行远,你如今做事越来越不行了。”
谢邈咬牙,他绝对不能说是言霄的安排。
这不仅仅是薛姣死活这样的小事,而是这件事牵扯到皇帝的个人德行作风问题,这是一件皇家阴私。
言霄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也不敢戳穿了往外说,说皇帝为了救儿子性命,偏信邪术,诱杀功臣遗女做药人,深藏宫中,时时放血入药。
他敢吗?
这件事是皇帝陛下足够被人诟病百年的大把柄,也会立刻破坏皇帝和太后这对嗣子和养母之间的微妙关系,。
两虎相争,遭殃的是别人。
谢邈是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他今天说一句是言霄安排的,他敢断言,皇帝立刻会选择把他当枪使,去对付言霄。
就算有一天皇帝和太后必然反目,言霄或者谋反,可这都是以后的事。
眼下他谢邈,绝对不能做这个诱因。
他从懂事起就接触权谋,十几年浸润,深知帝王家玩弄臣子之道,一念之间,就是万劫不复。
“行远啊……”高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声音放缓,谢邈却感到一阵寒意。
龙椅上的皇帝气势慑人。可是他带给谢邈的感觉更多的是阴寒森冷。
“你比你的祖辈父辈都出色地多了,但是有时候做人,不可能尽善尽美的,苏家,渭王府,宫里,你都游刃有余,但是你别忘了朕器重你的初衷。”
“微臣绝不敢忘陛下对臣的栽培和教诲,微臣对陛下和四皇子诚心可表日月。”
谢邈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犹豫,没有半点慌乱和畏惧,仿佛真是发自内心。
皇帝扯扯嘴角,“好,那个女子,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你知道怎么做。”
一个贱民而已,尽快处理掉就是。
能劳动皇帝金口亲自发布指令,她也算值了。
“微臣明白。”
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谢邈的束手束脚已经让他很不耐烦。
谢邈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是他手里锋利的刀。
他开始考虑太多自己的利益,和退路。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有功于国家社稷的国公爷吗?
是皇家都动不得的,跺跺脚就能动摇国之根本的开国元勋家族吗?
皇帝冷笑,天真的小儿。
他可以回去问问谢家祠堂里的老祖宗们,他们谢家,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让他们出手。”
皇帝冷冷的声音传来。
谢邈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可是暗地里却连里衣都湿了。
这是很严重的警告。
“微臣……定不辱命。”
内侍笑着领谢邈踏出宫殿,“还是国公爷面子大,就是大学士,中书、三司的大人们,都很少有幸能得到陛下的单独传召,只有您,还是圣眷不衰啊。”
谢邈扯扯嘴角,“圣眷不衰?”
“可不是嘛。”内侍笑得谄媚,“连陛下身边最亲近的李公公都不让进屋,只召您一个单独说话呢,多大的荣耀啊!”
“公公过奖了。”谢邈对他道。
“国公爷才是谦虚呢,难怪陛下器重。”内侍送了他一段,“国公爷保重。”
保重。
每一次送他出门的内侍都会说这句,可是这一次听在耳朵里,谢邈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谢邈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镇国公府,就有下人急匆匆来报:大小姐又不好了。
谢邈蹙眉,快步踏进了谢微的院子里。
苏容锦也在这。
谢邈冷着脸:“你在这干什么?”
苏容锦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是主母,谢微出事,她过来看看,难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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