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上,地在下;道在上,理在下。吾领悟大道,道心毅然,岂可因情迟疑反复?”
墨恒和虎玄青出了莲华秘境之后,未见墨云书,便淡淡的表明态度。
“吾父墨云书,当此危难之际,竟勾结妖邪,残害正道!吾为其子,何其羞惭,万不可坐视不管。然而,千错万错,他总归是吾之生父,吾愿为其驱除心魔,以盼其返本还源,安度此生……”
浩然门中,一众闻召而来,对浩然门马首是瞻的修行者们,无论修为境界是高是低,都无不听得暗暗咂舌,心道乖乖,这意思,这位年轻的天纵奇材“业火王”是要废去其父的道行,再将其父囚禁一生?他们越发心寒敬畏,暗道不愧是在幽冥地域搅动风雨、喜怒不定、杀人无数,狠厉霸道、非正非魔的邪门王者,连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如此辣手,对待别人岂不更是凶残?
他们哪知墨恒曾被墨云书一声呵斥断送生机?又何曾见过墨恒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也有两位返虚境界的隐修老者闭目皱眉。
墨恒全不理会。他身怀先天灵宝,掌控先天法则,比别人更加清晰的知道,此时可万万不是大肆结交“同道友人”的好时机,否则天地动荡,人在其中,极易遭受莫名其妙的灾厄牵连。总体言之,除非极合心意,否则交友过多,必定是害大于利,反而清傲一些,才好保全自身。
墨恒言罢便向浩然掌门稽首一礼,都是返虚王者,墨恒的徒婿身份又不能公开,浩然掌门便无法托大,只能板着脸回了他一礼。而后墨恒拂袖转身离去,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从容的平淡:“两派都是仙家,自不可能混战成一团,理当摆下大阵做过一场,到时我自当尽力。”
事后,墨恒的言行不知被谁传扬出去。
墨云书闻听,脸色铁青转而煞白,继而又涨红如血,变幻得好不精彩。
梁弓宜则面无表情,双眸陡然发亮,第一时间洒出五色神网,横渡虚空,守在浩然门外。
墨恒却径直通过传送法阵回了莲华秘境,让梁弓宜空守一场。墨恒回归不久,虎玄青便追随而来,二人相视一笑,共研双修,同悟大道,全心谨慎的对待如此大劫,哪管外人如何?
待得*初歇,二人漫步于秘境内延绵百里的青莲湖边,看着远天夕阳,嗅着悠悠莲香,墨恒微有感慨的低声叹道:“初一回来,我满心仇恨,除此之外就只有修行之念。那时我只当自己此生半数都要用尽心机和阴谋诡计去对付墨云书和梁弓宜……”
虎玄青一言不发,坦荡一笑,握住他的手,与他默契的并肩停住。
墨恒已是与虎玄青一般的身高,挺拔的脊背与英武的虎玄青极为相衬。他默默感受着虎玄青近在咫尺的温暖,那点微妙的怅然不由得一扫而空,转而心怀畅阔。
他远看着夕阳,黑炯的眼眸灼灼生辉:“如今有你,其它一切都是羁绊,该恨的人也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不过,我已算得,千鱼和尚喝破我的身份,墨云书早已醒悟。但那又如何?我若行事,必当令他们明明清醒却依然不能自拔!如此我才算稍稍解了些恨。千鱼和尚倒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免得墨云书再来麻烦我一场……”
墨恒顿了顿,笑道,“其实,我之所以闭关不出,最重要的缘故,是我知道你虽不说,心中却极为不喜他们再与我相见。所以,我自从与你出了上古遗迹秘境,就不曾与他们有丝毫纠缠。”
虎玄青被说破心思,也不尴尬,反而点头沉沉一笑:“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分心于他们作甚?”
墨恒也笑:“所以我只是闭关,谁都不理。但我却是心狠的。不会因为他们受了些苦,就原谅了他们,甚至就把前世的死一概揭过。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该当斩去羁绊的时候,那时我必要亲自一剑挥过去,快刀斩乱麻,才是彻底断去过往。”
说到此处,墨恒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就是,时机已至。虎叔,你莫要代我出手。”
虎玄青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看着他,只觉怎么都看不够,忍不住凑过去吻他耳垂。
墨恒伸手挡开:“有点痒。”
虎玄青哈哈大笑,越发起了兴致,双臂一展将墨恒抱在怀中,仍是吻他耳垂。
墨恒浓眉一挑,站立不动,由着他闹,然后却突然发力,将他按倒在这风景幽静的湖边。
虎玄青抓紧衣襟不让他撕开,只自笑着大呼:“阿墨不可在此处……”
晚霞灿烂,青莲湖对面,两条守护秘境的鳄鱼兀自酣睡。
第153章 番外 三()
浩然门和天行派的争夺;乃是仙家作法,凡俗无缘得见。返虚境界的修行者被世人尊为天地间的王者;化神境界修行者等闲都别想得见尊颜。但如今适逢乱世之象,一些稍有修为;存身于各个大小门派、阵营的低阶修行者们;在这几个月间,也有幸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大场面。
两派引导了东洲南部的两大阵营;这一场斗法厮杀,从一个多月前开始。
双方十足默契,都是钻研天机;知晓时机的仙家门派,不会一开始就出动返虚境界的底牌。他们都在酝酿,都由炼气境界的小辈开始出场。小辈斗法倒也精彩,但其生死程度不算严酷。而后是化神境界,化神初阶、化神中阶、化身高级,一直到化神圆满……这时,双方种种咒法、法器、宝物、秘术等手段简直像是繁星无数,看得人眼花缭乱,伤亡程度也直线上升。
一直到几天前,天行派的太上客卿长老“乌虬王”眼看爱徒重伤,而浩然门的天之骄子虞七卿却狠辣追杀,他终于忍不住出手相救,同时含怒一掌拍向手段阴险的虞七卿。浩然门虞七卿的师祖“虞正王”勃然大怒,瞬间横渡空间,后发先至挡下了乌虬王的含怒一击。
由此,返虚王者之间的决定性拼斗才正式开始。
……
浩然门和天行派的中间是太衡山南山脚,太衡山再往南百万里,翻过十万荒山,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空中大日烈烈,热风如浪,吹得人浑身如焦。
地面上,两方阵营各拥城池,城池之间的三十多里方圆早已被修行者的斗法夷为平地。
此时,但见场中三十里方圆烟尘滚滚,正中间被大阵遮蔽。天行派太上长老设下星辰接引大阵,身在其中,宛如立在宇宙虚空,敌人不可察觉自身所在。天行派长老阵法通天,浩然门强者也自有手段。但见阵中一片洪水滔滔,竟是天河从天而降,携着浩然之气,无物可以阻挡。
双方都是返虚王者,手段通天,不可捉摸,一番斗法从清晨直至现在也没有谁显出败象。
浩然门、天行派两方修行者,以及其他隐身在远处旁观的修行者,都紧紧盯着场中。
“那两位都是谨慎的,不知要斗到什么时辰。咦?业火王今日怎的迟迟不到,这可糟糕。”
“无需担忧,有你我等人在此,天行派今日出现的强者大可对付得了。”
“哈哈,非也,我非是担忧斗法之事。只因昨日业火王一场过后,便走得利索,我未能与之谈道论法。后来听林小子说,这业火王擅于酿酒,酿出的酒堪称仙家难求,又取了半壶赠我,我一口气喝光,当真回味无穷。”说话者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笑得豪爽,乃是浩然门一位辈分极高的老祖,“只是我也不好与小辈争抢,这才等那业火王墨小友到来,也好讨来一壶尝尝。”
“哦,原来如此。贫道见那墨天师今日已至天行派,业火王莫非是有意躲避?”
“必不是因此!且不说业火王当日那番话语,单是昨日业火王重伤天行派武烈的手段,便可见他年岁虽轻,道行却不减,斗法比拼之时的举止也可见老辣。如此年岁就晋升返虚,即便有天大的机缘,也必须能自己悟通才可得成。道友莫再小觑,业火王真真非同一般呐。”
“呵,贫道哪有小觑之意?道友误会了……唔,倒是巧,刚一说他,他就来了。”
浩然门这方城市名唤“托日城”,城前有七星草、意知草等仙草搭建的蓬芦。如此蓬芦,自然不是凡品,其内自成空间,对外也视野宽敞。此时,正有数位打扮各异的修行者在其中趺坐相谈。
蓬芦前有一青铜大鼎,鼎中焚香,香气冲天三丈笔直不散。一人守在鼎旁,手捧玉盘,忽见玉盘中一道玉符显化,此人看得清楚,连忙高呼:“恭迎浩然门掌门大弟子虎玄青虎师伯、北极冰雾海莲华秘境业火王墨前辈驾临。”
墨恒和虎玄青乘一座七宝莲台车而来,拉车用的是四头化神境界的独角避水兽,并未骇人听闻的动用铁日王、铁月王这两头返虚妖王。赶车用的是虎玄青在北方妖族地域亲手点化的两个小妖,两妖原形都是青虎,化为童子后,都是浓眉大眼、粉雕玉琢、聪慧乖巧,墨恒颇为喜爱。
但见四头奇珍异兽四蹄奔踏,在其身侧有水浪凭空翻腾,清澈的水浪后,一座七宝莲台为底,四面清雾当纱的宝车似缓实疾的驰来,墨恒和虎玄青正在车中说话。
墨恒刚刚笑了一通,这时想想又忍不住抚掌而笑:“千鱼和尚那番情形,分明是刚刚脱离追杀,似乎金蝉脱壳,成功摆脱了这么长时间的大…麻烦。哪想他刚一露头,巧巧遇到你我,竟被你当头一脚踩得满脸是血,他是倒霉到姥姥家了。虎叔,你当真没有掐算推演,专门去对付他?”
虎玄青揽着他的腰背,低头笑:“早该将他严加惩戒一番,今日将他重伤,未曾取他小命,尚是我看在他助你进入上古遗迹秘境的情分上。否则,以他连累你,谋算你的罪过,再加上他前些日子花言巧语,想要在你我二人之间挑拨离间,眼看他嫉妒不甘,我不严惩,他只怕还惹麻烦。任他佛法诡异宏大,也难逃我时光法则,那梁弓宜就是他前车之鉴。”
墨恒本就不是刻意躲避谁,此次出山来,助浩然门与天行派斗法,梁弓宜急急赶到,终于能见墨恒。当时梁弓宜言辞恳切,姿态低微,对着墨恒一番恍惚三生纠葛的真情流露,直把旁观者听得惊诧恍然、莫不动容。但墨恒面无表情,虎玄青更是听得勃然大怒。
虎玄青当时不等墨恒出声动手,便冲将出去,一指梁弓宜,怒声喝道:“你既看过三生仙石,又岂不知真相如何?这般油嘴滑舌、花腔滥调、颠倒黑白,妄言那前世种种,妄想阿墨单纯,再被你蒙骗不成?今日必不能饶你!”那还是虎玄青出得上古遗迹秘境后,头一回动用全部实力。
虎玄青和梁弓宜乃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都恨不得立即杀死对方。
双方飞天遁地,虎玄青一身修为臻至化境,梁弓宜也得三生感悟,又有五色神网这桩后天至宝护身,一时竟与虎玄青杀得难分难解。二人以时光法则与五色神网碰撞,直将三十里方圆刮地三丈。终究还是虎玄青占于上风,梁弓宜道行相较稍差,五色神网也难敌时光法则的桎梏。虎玄青使出重手,将梁弓宜半边肩膀打得塌下,再要使出杀手锏取他性命,梁弓宜却红着眼睛,面色惨白的冲向墨恒,道:“我之性命,岂是你能左右?要死,我也需死在墨恒手中。”
哪知虎玄青听得此话,才真正爆发,吼道:“你敢靠近阿墨三尺!”
虎玄青刹那间冻结时光,浑身煞气的挡在墨恒身前,双拳齐出,凶威滔天,将那处空间都打得似要坍塌!梁弓宜眼见靠近不了墨恒,而墨恒却眼睁睁的看着虎玄青将他重伤、取他性命,竟一直面无表情,黑眸无波。梁弓宜想及前生得墨恒挖心掏肺真情相待的情形,不由心痛欲死,但他终究不舍得如此了断,唯有动用杀手锏,将五色神网中储存的五行精气爆开,冲破虎玄青的桎梏,在虎玄青双拳临身的刹那,面色灰败的逃脱而去。
墨恒始终没有动手。他先前对虎玄青说“虎叔你莫要插手”,虎玄青当时没有答话,一次与他对弈,才低沉的如此如此说来,竟是怕他亲手将梁弓宜击杀后,将梁弓宜这道身影记在心底。墨恒当时失笑,但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他默然半晌,答应不对梁弓宜亲下杀手,全由虎玄青代劳。
如此这般,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虎玄青追杀梁弓宜多次。
虎玄青身上有墨恒以须弥宝镜设下的不知多少层防护,每次虎玄青出动,墨恒也都以秘宝遥遥观看。梁弓宜的势力被虎玄青瓦解,再被浩然门吞并,梁弓宜本身虽强,但始终难敌虎玄青凶威,被虎玄青一番追杀,受伤日渐严重,只能狼狈的躲藏,再也不敢叨扰墨恒。
墨恒想到曾经种种……
只是现在看来,前世他竟为了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掏出真心,未免可笑了些,也实在可怜之极。他眼看着梁弓宜一身修为衰落下去,却被虎玄青追杀不停,就如同他前世中毒,而后再被梁弓宜揽着墨问秋追杀一般,心中情绪微妙,有些怅然,后归波澜不惊。
梁弓宜毕竟是返虚强者,有五色神网相伴,虎玄青也难以将他杀死。
直至今日,梁弓宜早已不知藏到了哪里,从一开始冒着重伤也要来见墨恒,到连续十多日不出,连墨恒都推演不出他的所在。墨恒推演多次,最多只能推演出一片星光,朦朦胧胧的,星光中似乎有一座形貌略显熟悉的青山……其实,墨恒已然知晓,虎玄青使用灭魔仙剑,将梁弓宜一身修为道行坏损殆尽。梁弓宜坏了道行,断了修行根基,但有五色神网,他是否会有修复的可能?
那种可能小之又小,即便梁弓宜有五色神网相助,得有万一的可能复原,却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痊愈。那么等他痊愈出山,最迟也要百十年之后了,或许虎玄青和墨恒二人早已双双晋升合道,飞升成仙,永享那无量量美满时光,谁还记得这么个挡路的蝼蚁?
而梁弓宜那时即便没有老死,也只能在红尘中继续悔恨翻滚,再也无力可为,甚至他是生是死,都全在虎玄青一念之间,那么,他躲藏养伤百年又算什么?只怕,生不如死也不外如是。
如今虎玄青提到梁弓宜,墨恒有些沉默。
墨恒不去想梁弓宜,单说千鱼和尚。
总的来说,千鱼和尚其实没有想害过他。若是没有虎玄青,或许他会再将千鱼和尚算计进来,利用个彻底。然而如今他有爱人虎玄青在身旁,早已满足,连墨云书和梁弓宜,他都静等十年不见,只为如今的快刀斩乱麻,他又岂会再与千鱼和尚斤斤计较?
墨恒便道:“都罢了。千鱼和尚给过我好处,又被我利用,还被你重伤算计。他那点默算和‘罪过’都已经还清。我之经历,源头在那墨云书和梁弓宜,罪不到他头上。以后,你我都不需与之产生纠葛。不过,我当日曾许诺给他莲花真意,他再来麻烦,我便给他,那便是真正的了断。”
虎玄青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如何便是如何,我自是听你的吩咐。嗯,到了。”
城前,七宝莲台车缓缓降落,蓬芦内几位修行者都起身相迎。
车架落下,自有浩然门的童子过来牵住缰绳,墨恒和虎玄青下得车来,与众人见礼,而后也进蓬芦中。两名青虎童子与前来牵缰绳的浩然门童子见礼,他们没资格进入蓬芦,便下去说话。
这边墨恒刚一进入蓬芦,就有人笑着嚷嚷讨酒,那边墨云书看到了墨恒的车架,半晌不语。
天行派阵营的城池名唤“金焜城”,城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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