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真把我当亲姐了?”萍姐的样子很高兴。
“嗯,我可以对天发誓!”吴小七说着就举起了三根手指。
“姐信。”萍姐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光姐信没用,首先你自己就得坚信,我就是你亲姐,只有你自己坚信了,别人才会相信。”
“啊?哦!”吴小七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有些理解不了,可嘴里还是回应了。
“就像姐刚才说的一样,昨晚你没有见过姐,没有见过任何人,只有你自己抱定了这样的想法,只有你自己先坚信了自己的话,别人才会相信你的话。”
听完了萍姐的这段话,吴小七似有所悟,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小七,姐很乐意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可是……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姐有你这样一个弟弟。”萍姐的情绪有点低落,看到同样有些失落的吴小七,她又紧接着说道:“小七,每个人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于你来说,不认识姐,可能才是对你也是对姐最好的保护,明白吗?”
吴小七听到萍姐不愿意自己当她的弟弟,顿时心就像掉落到冰窖一般,神情自然是十分的失落,萍姐后半句的解释和安慰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也根本对他没有半点作用。
“小七,你看姐是个什么人?”萍姐是个知性的女子她见吴小七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我不知道!”吴小七的眼神有些迷惘,他说的是心里话,他真的不知道,也看看不清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倒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像萍姐这样端庄漂亮的女人,就应该是大家闺秀,像萍姐这样心地善良的女人,就应该是天上的仙子,可是自从昨夜的那一暏,自从看到分解组装枪支,吴小七就意识到了,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个萍姐只是表面的,实际上自己完全不清楚,她倒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可能会比较妥切,那就是萍姐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既然不知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当成亲姐?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是把你害了?”萍姐并没有因为他说不知道而生气,反而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怕,我虽然不知道姐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姐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才不会把我卖了,害了。”吴小七回答的很认真,末了还加了句:“就算姐真的要卖我,害我,我也愿意。”
“小傻瓜!”听了他的这番话,萍姐笑的很灿烂,眼睛里有着先前没有的光彩,显然吴小七的回答,她非常的满意。
招呼着吴小七坐到饭桌旁以后,她从厨房端来了两三个菜,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又拿了两副碗筷,亲手给吴小七盛上一碗白米饭,柔声说道:“弟弟,这些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你若晚点还不来,姐就要去你家叫你了。”
“你肯认我做弟弟了?”吴小七异常惊喜,尽管桌上的那碗红烧肉很吸引他,可是相对于萍姐口中“弟弟”那两个字,他显得更为在乎一些。
“只有今天,你等下出了这个门以后,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以后……”
萍姐没有把话说完,她不敢看吴小七那清澈的不带任何杂念的眼睛,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1章 苦衷()
萍姐一时亲切的比亲人还亲,一时又表现出比路人还陌生,这双重人格让吴小七很是迷糊,他已经完全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萍姐。
红烧肉很好吃,可吴小七吃在嘴里全然不是滋味,他不敢去仔细观察那个不停给自己夹菜的女人,更不敢去追问她为什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原因,食如嚼蜡一般地吃完萍姐亲手做的菜,他便借口快要宵禁了,自己还要早起上工,向她告别。
原本以为萍姐会挽留自己,顺便再开导或解释一下原因,可是让他失望了,直到走出好远,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和呼唤。
原来她真的是那么的绝情,原来她真的没有想过要认自己做弟弟,对自己的好,只是她不经意的施舍!而可笑的是,自己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不放!吴小七从心底里冒出一阵凄凉,眼睛也跟着矇眬起来,他多么希望,身后能够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多么地希望,那个声音可以告诉自己:我愿意做你的姐姐。可是,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个卑微的心愿,并没有得到满足,吴小七觉得心很痛,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割了一刀,伏在床上发了会呆,突然间猛地弹起身,将身上萍姐送的那身衣服都脱了下来,全扔在地上,穿着大裤衩子,来回在这身在四麻子面前显摆过的衣服上踩着,与此同时,自己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着,他真的是受伤了。
吴小七不知道,从萍姐家出来后,她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轻声地呢喃着:“小七,对不起,姐有苦衷,真的不能认你做弟弟。”
时间回到了三个多月前。
江萍突然间接到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是军统下达的,作为军统天津站行动处的一名秘密侦缉人员,她和另几个不熟悉的人,被时任军统天津站站长余汉谋派遣到了这个紧挨着北平的省城,原因就是这里的军统行动小组:铁血锄奸团,被日伪连根给端了,本来往省城补充行动人员的任务是北平站的任务,可是因为出的叛徒原本就是军统北平站调过来的,再从那补充行动人员,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军统北平站站长陈驷海是个老资格军统,在戴笠面前是有点份量的,经他几封电文报告之后,往省城这补充行动人员的任务就变成了军统总部和天津站的事了。
江萍接到这个莫名其妙任务的时候,被惊呆了,因为她还有着另一重真正的身份:中g地下党员。
作为倍受组织上期望的,打入到军统内部,成功潜伏下来的特工,突然间被调去从事如此危险的工作,这让她一下子失去了主张,匆忙间找到了自己的上级。
她倒不是害怕危险,也不是不愿意去省城,而是她知道,组织上为了把她打入进军统天津站,费了多大的心血,做了多少的努力,她不想看到同志们的血白流,也不想看到同志们所付出辛苦成了无用功。
听完了江萍的述说,上级老罗思考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道:“江萍同志,你还能记起当初加入组织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江萍的脸胀的绯红,她就算会忘记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才加入到的组织,更不会忘记自己举起右拳在红旗下所发的誓言:我志愿加入中国g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一想到入党的那一幕,江萍绯红的脸上露出了自豪,语气中也是满满的骄傲:“我加入组织,是因为在组织里,有着一群和我一样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追求的同志。”
“不错,你说的很对,是因为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是因为有着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咱们才会走到同一条道路上。”老罗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笑,他接着说道:“江萍同志,就像入党誓词里所说的那样,为了同志们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包括你我在内,对吗?”
“是的,罗书记。”江萍大概知道自己的上级要讲什么了,回答完他的话,就把头低了下来。
“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这样的牺牲随时都可能会降临到我们的身边,所以我们更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更加要珍惜身边的同志们的生命和付出。”
老罗意味深长地说出的这段话,让江萍的头更低了,脸上也有了羞愧的表情。
“那你能说说,今天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老罗没有因为她低头,而放弃继续教训,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她牢记这些同志们用血的教训得出的经验,以后可能会真的再次付出血的代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组织上为了把我打入军统,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不想,我不想让组织上的努力白费。”江萍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她从事地下工作的时间虽然不是太长,可是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自己贸贸然前来,会留下一串的隐患,会留下一大堆擦屁股的事给同志们收尾。
“去了保定,你就被赶出了军统吗?”老罗仍是微笑着,可他的反问却像是把重捶一样击在江萍的心口。
“没……没有。”江萍有些慌乱,她的回答也有些结巴。
“那就是了,既然没有被赶出军统,只是工作变得危险一点了,你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老罗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才是上级该有的严肃,他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今天的冒失,天津的同志们要忙活几天才能替你收干净尾,说不定有的同志还会为此牺牲。”
“罗书记,我错了。”江萍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老罗。
“江萍同志,我也是个地下工作者,也知道一个人潜伏的孤独,一个人在敌人内部的无助,更加清楚,你身上压着的那副担子的重量,清楚你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使得你随时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老罗的语气变的柔和,他轻拍了一下江萍的肩膀,继续说道:“可是,这就是我们这些人必须要面对和承受的,为了咱们共同的信仰,为了早日实现共同的理想,就注定了我们必须要忍受住这份孤独,我们不能有亲人,我们不能有朋友,我们还得时刻准备着献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请你记住,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为了同志们的安全,更加为了身边人的安全,我们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哪怕对面真的站的是你的亲人,你都必须把他当成陌生人。”
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着远处那个缓缓而行的瘦小的背影,江萍轻轻地念叨着:“小七,对不起,姐现在不能有你这个弟弟。”
第12章 枪感()
吴小七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离开后萍姐内心的挣扎,他发泄着心中的怨气,把萍姐送来的那身新衣服当成了出气筒,如若不是感觉到冷了,他还不会罢休。
怨恨中,吴小七在那两床破褥子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周边响起了剧烈的犬吠、砸门声和鬼子那听不懂的嘶喊,他才被惊醒。
和前几次一样,鬼子果真在宵禁的时候进行了全城搜查。
尽管心里在留存着对萍姐不愿认自己做弟弟的怨恨,可这个时候,他的心还是揪了起来,自然是为了那个无情拒绝自己的女人而紧张。
那身被自己疯踩过的衣服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吴小七心底忽然间涌起一阵内疚,他现在也想通了一些,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人家认自己做弟弟,而萍姐也更加没有义务一定要认下一个没爹没娘的贫困小子。既然是这样,那自己又何必对这件事情如此的耿耿于怀,不管萍姐是出于什么心态送来两套衣服,又或者说她是想用这两身衣服来“收买”自己,让自己不乱讲话,那也没有关系了,至少她这个人还是极好的,不光是对自己还是对四麻子他们,萍姐都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好人。而且,衣服也是无辜的,自己不应该把心中的怨气,撒到它身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小七从被褥中钻了出来,拾起了已经脏兮兮的衣服,爱惜地拍拭去上面的尘土。
“哐当!”
两扇薄薄的门板忽然间被人砸开,吴小七扭头一看,两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窜了进来,一柄挑着膏药旗的明晃晃的刺刀指向了他。
“你的,什么的干活?”用刺刀指着吴小七的鬼子兵,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询问着。
“太君,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吴小七全身都在发抖,一方面是因为只穿着个大裤衩子,天气确实冷,但更多的还是他的生理反应,他毕竟还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望着面前这个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干瘦少年,两个鬼子明显没有为难的兴趣,另一个鬼子用刺刀挑了挑床上的破棉褥,在那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的褥子上留下了几个洞后,便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吴小七是真的害怕,他也很想有骨气一些,也想能表现出不畏惧的一面,可是当真正的面对鬼子兵的刺刀时,那种本来的恐惧就立刻占据他的大脑,身体的反应也完全不受控制。看到鬼子走了以后,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鬼子进门前他还在记挂着萍姐,可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她那个人,待到稍稍缓过神来,才猛地惊起,冲到门边,望向了萍姐住处的那栋屋子。
狗叫的很凶,手电筒的白炽光芒不断地划过寂黑的夜空,还有众多的火把,把萍姐所住的那片居民区照的通亮通亮。男人女人的惨叫,老人的哀嚎和小孩的哭声,夹杂着鬼子的鸟语和汉奸的吼骂,把本该宁静的夜晚变成了修罗场。
吴小七远远地都能看到,萍姐的那栋屋子前最为光亮,似乎鬼子把那当成了集中的地方,众多的鬼子、汉奸和伪军驱赶着人们从四面八方往那汇集。
吴小七不明白,为什么闯进自己家的那两个鬼子没有把他也赶去那边,难道是自己的怂样让他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说真的,每每撞到鬼子兵后,吴小七就会打心眼里害怕,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极尽恐惧,连他自己每每事后都会看不起自己,他也想能够表现的硬气一些,可是,当下次来到的时候,他仍旧会重复之前的恐惧。
吴小七并不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少年,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少年,一个缺少关爱和管教的少年,有这些本能反应是再正常不过。其实他已经比很多人要强,至少他在发现萍姐的身份时并没有很惊慌失措,至少他在发现那支枪时没有失去自己的主张。还有,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勇敢许多,就像现在,他就打算去到那被鬼子重重围住的集中点去,换作别的少年,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会舍着性命去凑这个热闹。
吴小七独自一人走进一群被鬼子驱赶着的相熟邻居中时,得到的是他们不解的目光,连驱赶人群的鬼子兵都觉得这个瘦小的少年很奇怪,怎么会主动走进来。所有的人包括鬼子兵都认为,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他应该是藏起来才是正确的,可偏偏吴小七却傻兮兮地跟着来了。
是傻,确实是傻,吴小七自己都这么认为,但是他不后悔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也不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因为在他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必须过去,她是你姐,是你亲姐,你必须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假若她真的被抓了,你来了也算是亲自给她送行!
吴小七不知道,自老头去世,他接手收粪工这个活计后,长久的孤独无助,使得他养成了两个极好的品性:坚韧、果敢!
尽管他还会和那些半大小子的伙伴一样胆小、懦弱、贪吃,会害怕恐惧、喜欢偷懒,可是实际上他已经和他们有了天壤之别,他能自食其力,甚至还能帮助别人,遇到事情不会六神无主,不会惊慌失措,就像当时看到粪坑底部的那支枪时,就像第一放摸到真正的枪的时候,他并不害怕,反而是对枪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这种好感很快就转变成了对枪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他不知道,对枪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是多少玩枪的高手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不知道,冥冥之中似乎是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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