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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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放的星星-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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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在心里掠过。怔了好半天,哆嗦着,他拆开了信封,抖开信纸看了起来:

“项毅:

当你在得知我死讯的时候,是一定会责怪我为什么非要走这条不归路的吧?可是,我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就算是想上一千遍、一万次,也只有死路一条了,除此之外,我是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道路可走的了。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可怕的事情,而实实在在是最彻底的解脱。

本来,我是想学学那个什么诗人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劲儿的,但最后还是决定给你写一封信,咱们哥们一场,多少应该有所交代才是,也算是遗书罢。

可能真的是报应,我这个向来自命风流的人最终竟然会被女人所抛弃。你不要以为我这是在开玩笑,这的确是真的,陆丽把我给扔了,而她的那个新欢不是别人,正是与我称兄道弟得最亲热的郝大庆。很滑稽吧?好在我不是个相信爱情的人,男女之间的分分合合原也算不上是什么打击,最多是有些自尊心受损罢了。可更讽刺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又蓦然地有了另一个新发现:我破产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我的房子、车子已经全部成了郝大庆的财产,公司也被掏成了一个地道的空架子,我竟然是一文不名的无产阶级了!不仅仅是这样,我居然还莫名其妙地欠了很多人的债,数额高达三十万之巨。来讨债的人都是拿着有我亲笔签名的欠条的,我是想不认都不行了。

掉到这样的陷阱里面,我虽然是烦闷不堪,但也还是勉强扛得住的。也曾努力地想去扭转局面,等待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现实却以最简便的方式很快地就打消了我这样的想法。你是不知道我那些日子是如何的奔波的,到处低声下气地求这个,求那个,希望可以借到一些资金或延缓一阵子还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无论是那些平时好得怎么怎么样的“朋友”,还是那些所谓的债主,一听到钱字就没了笑脸儿,就谁都不肯有一点的通融和让步了。真是世态炎凉啊!我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了呢?只有让公司关门大吉,整日里东躲西藏的不敢见人。那样的生活可真不是人过的,根本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

按理说,我都到这份上了也应该否极泰来了吧,可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我。我已经是穷困潦倒到了极点,身体偏偏又出了问题。反反复复的低烧和剧烈的咳嗽折磨着我,虚弱得整天都没有一点精神了。这令我隐隐地感觉到了某种恐惧,鼓足勇气去医院一检查,结果与我的预感完全一样:HIV阳性!你瞧,这不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吗?我还有活着的必要吗?既然是注定了是要完结的,我又何必要痛苦的苟延残喘呢?你会认为我这是懦弱,会责怪我的逃避,但是,以其活着受罪,连累白发苍苍的父母,死亡不是最好、最仁慈的方式吗?很认真的想了很多种死亡的方式,想过割腕、想过吃安眠药、甚至也打算故意去撞车什么的,也好为家人挣上一笔赔偿金,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在水中结束生命。这样,我就不会坑害到别人,我肮脏的血液也不会污染到谁了,算是我做了一桩善事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平静了,并不想怨谁或者去恨谁,不是有人说过广告就是卖的艺术,做这行的人就要做到连自己也卖出去吗?于是,我这次就彻底的把自己给卖出去了————卖给了地狱。

只是,很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只有绝望而了无生趣的世界上多呆一刻了。再说,我也知道那个日子并不是你真想要的,也就不需要我多余的一声恭喜了吧!但我还是要发自内心的祝福你:祝你一生平安幸福!

再见了,项毅。今生我们就此别过了,愿我们来生再作长久的朋友。当然,如果还有来生,如果我的来生不再是这样糟糕的话。

颜立国绝笔“

看完信,项毅终于明白了颜立国自杀的原因。原来,在过去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已经是身处在那样不堪的境地之中了,而自己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对此竟然一无所觉,任凭他在绝望中苦苦的挣扎,直至孤独的死去。如果他不是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如果他的观察力能够敏锐一点、如果他平时对朋友能够多一点关心、如果他能够及时的给予帮助,哪怕只是几句宽慰的话……可能,事情就会有所改观了,至少颜立国就不会走上自杀这条绝路了。越是想下去,项毅就越是后悔莫及,就越是愧疚万分,一颗心痛得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世态炎凉

第七十九章世态炎凉

不知道坐了有多久,项毅拿起那封信又重新看了一遍,那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让他一点一滴地感受到了颜立国赴死前的那种彻骨的悲痛和觉望。在这样一个时刻、在对朋友深深的怀念和追忆中,他越来越深刻地被这种绝望感染着,“人生无趣”的念头再一次浮上了心头。

“项哥,下班了,你还不走吗?”小王在问:“要不,我们都去酒吧喝一杯,庆祝你告别单身?”

其他几个同事也在起哄着、附合着,但他们具体都在说些什么、笑些什么,项毅就不清楚了。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头剧烈的痛了起来,胃像中了邪似的抽搐着,冷汗涔涔而下,立刻就浸湿了衣服,浑身更是使不出一点劲来了。他用力地按住额头,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是,他忽然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一软,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项毅看见了颜立国。他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只是那张苍白得无法形容的脸浮在水中向他露出了一个无法描述的微笑,然后,无论他怎么样的呼喊和拉扯,颜立国还是慢慢地下沉着、下沉着,最后完全消失在茫茫的水雾之中,再也不见踪迹了。他急了起来,不行!他不能任由着他沉沦,他要救他!他必须要救他!他努力地要冲进水里,可那河水却像铜墙铁壁一般坚硬,他怎么也冲不进去,挣扎中,他不禁就大叫了:

“颜立国!你在哪里?”

立刻,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回答:“项毅,项毅!你终于醒了!”

“是谁?”他虚弱地问:“是谁?”

“是妈妈啊!”母亲抓住了他的手。“我是妈妈。”

他睁大了眼睛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有的只是黑暗————无穷无尽的、沉重的黑暗。

“怎么这么黑啊?”他忽然有些恐惧了,“开灯啊!开灯!”

“开灯?!”母亲的声音有些特别。“你要我开灯?”

“是啊!这是哪里?怎么这样的黑呢?我什么也看不到。”

母亲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复的念着:“他觉得黑!觉得黑!”

另一个声音尖叫地在项毅的耳边响起:“完了!完了!他看不到东西了,他瞎啦!”

他听出来了,说话的是何姗姗。她的声音很刺耳,她的话更刺耳。

“瞎了?!”他惊骇地,“你说我瞎了?!”

“何姗姗!”母亲阻止地叫:“何姗姗!”

“难道不是吗?”何姗姗的声音带着那种他再熟悉不过了的抬杠味道。“大白天的,你居然看不见,不是瞎了又是什么呢?”

“现在————是白天吗?”他迟疑地问,心里更加恐惧了。“真的是白天?”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沉重的叹气声。

他鼓足勇气转头看向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我这是真的……”

“别这么说!”母亲急切地打断了他,停顿了将近两分钟的样子,她终于问:“你————一点也看不见吗?有没有感觉到一点亮光?”

尽管他努力地看了又看,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此刻,他是完完全全地迷失在黑暗之中了,也完完全全地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是失明了!真的瞎了!

在木然中,似乎进来了许多的人。项毅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是医生。因为他们围住了他,在翻看着他的眼睛、在做着各种检查、在询问着、在议论着……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样的摆布、怎么样的查问,项毅都不开口,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僵硬地躺在那里,什么感觉也没有,像是已经死过去了一样。

项毅在医院呆的日子并不长,大约有五六天的样子,具体的天数他说不上来,也不关心。因为,自从他突然陷入黑暗之后,他就有些分辨不清楚晨昏昼夜了,而他唯一在意的也只是恢复而已。

医生如此说道:“你这是用眼过度引起的暂时性失明,只要好好的治疗和休养,是可以恢复的。”

“那要多长的时间?”这是父母的疑问。“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具体的,可说不准。”医生的口吻是职业性的冷静:“这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这个定论就像是那根挂在驴子前面的红萝卜,成了项毅生活中的唯一动力。虽然,他的生活被彻底地颠覆了,没有了工作,没有了自由,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在摸索着行动;虽然,他的心情惶急不可终日,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但他还是尽力开解着自己,说这只是暂时的,要抱着复原信心去等待。于是,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盼望自己的眼睛能像突然失明那样又突然看得见。可是,不论他什么时候猛然地睁开眼睛来,还是他祈祷了一次又一次,他的世界仍然是一片黑暗,他就像是身处在一场黑色的梦魇之中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不要急,什么事情都是有个过程的。”父母总是这样安慰着他。“好好调养就会恢复的了。”

这话初听还有那么一些道理,但渐渐地,这种劝慰在漫长的过程面前就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了,倒产生了相反的效果,项毅是越听越灰心,父母也是越说越没有了底气。到后来,干脆谁也不愿意再说这样的话了,每个人都在无可奈何中沉默着,项家的一切,包括那每一粒灰尘都笼罩在绝望之中,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味道来。

一周、一个月……日子在无边的黑暗中缓慢地流逝着。

恢复的希望在项毅及其他人的心中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渺茫了。父母的脚步一天比一天沉重,他也一天比一天更认命了:他真的是一个瞎子、一个残废了!随着这个认知而来的,是他性情的改变。在这之前他是个沉稳而内敛的人,可现在他却变得极度的焦躁不安了,即便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招惹到他也会引起他一阵狂躁的大吼大叫或摔东打西,以至于他完全成了一个刺猬似的人物,就连父母对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了;同时,他又愈发的自闭起来,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开门,也不开窗,常常是十几小时也不说一个字,不动弹一下,独自在死寂中自伤自怜、愤愤不平和阴郁。

这天,弄不清楚是上午还是下午的某个时候,项毅刚刚因为水太烫而摔碎几个杯子发泄了一通,何姗姗就来了。

自从他失明以后,婚礼自然也就取消了,但他们是早就领了结婚证的,怎么说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而何姗姗并没有住进项家来,还是滞留在娘家,也不在乎肚子越来越显眼了。另一方面,她不说来照顾他了,就是偶尔过来探望一下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一点似的,每次总是舒红怕儿子寂寞,对她三催四请的,她这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坐上几分钟,也不多说什么就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了。像今天这样不请自来的情形真是少见之极,也透着几分古怪了。

项毅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得到她站在离自己有一些距离的门边上,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你有什么事情吗?不必遮遮掩掩的了。”他单刀直入地问。并不怕得罪到她,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没有说话,明显是在措着辞。

他忽然想起了她的父亲,不禁就冷笑了一下。

异样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的样子,何姗姗终于出声了:

“我知道你爱的并不是我,我们还是————还是分手吧!”

项毅早就知道她会说这样的话,也不在乎,可她这种分明就是在嫌弃他是一个残废,想要扔了他,却又要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的做法还是令他有些心酸。

“分手?我们能够分手吗?”他有意地,“我可是签过协议的。”

“协议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带来了。”何姗姗忙说。

接着,就是一阵纸张被撕裂的声音。“你看,我已经把协议撕了。”

项毅是看不到的,但他相信她说的是实话,现在这份协议对她并没有什么用处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留着反而是绊脚石一块,早清除倒早好了。

他存心要为难一下她。“我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这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她有点讨好的意味。“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不合适就该分开嘛!”

“是吗?”

“本来就是这样的。”她迫不及待地,“那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

项毅又冷笑了,别说是明天了,就是马上去离婚他也不在乎的。他正要说同意的时候,蓦然地想到了什么,他就咽下了快要出口的话。

“那————”他问:“孩子怎么办?”

正文 第八十章 重遇故人

第八十章重遇故人

“孩子?!”何姗姗愣了一下,好象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似的。

项毅真诚地,“孩子还是归我吧,我应该负责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突然成了一个瞎子让他万念俱灰,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冷酷,自己的孩子他还是要顾念着的。

“不用了!不用了!”何姗姗在推却着。

“我现在是瞎了,可我的孩子我还是要管的。”这话一出口,项毅不禁呆了呆。原来,在他的心目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竟然是他当下人生的一个支撑!

或许,他会因为那个孩子而得到某种救赎吧!这样的念头让他一振,开始觉得他的人生并不是空无一物了,对他或她就由衷的生出一股热爱之情来,也就更迫切的想留住他或者她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茫茫的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越是想要那个孩子,何姗姗却越是推三阻四的,坚持孩子跟着自己。说到最后,离婚是毋庸置疑的共识了,但孩子却成了争执的问题。这不免令他惊异了,以她的个性而言应该不是肯自找麻烦的人啊!难道是母性战胜了一切?如果是这样,她倒是不乏值得他钦佩的地方了。

“孩子跟着我还是你的孩子。”他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跟着你,反而对你有影响。”

“你————”何姗姗似乎很感动,“真是个好人!”

“那……”

“可是————”何姗姗打断了他,却又停下了。

“有什么问题?”他觉得有些异样,但因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就无法揣测出什么来。

他听见她咬了一下牙,“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想瞒你了。”

“瞒我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是的。”何姗姗下决心地,“这个孩子并不是你的。”

“是谁的?”也许是他在潜意识里早有准备了,表现得就相当的平静。“是那个武总的吗?”

“你……你……”她结舌地,“你居然知道!”

他不答,想到了林晓露给他看过的那些照片,原来还真是确凿的证据呢!

“是他的。”何姗姗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是我的老板,我有什么办法呢?”

“再说,他可以给你那么多的首饰和名牌衣服。”项毅忍不住讽刺。

何姗姗无言以对。

他有点好奇。“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他是有老婆女儿的,离不了婚。”

“那你可以不要孩子嘛。”他追问,“那样不是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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