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么了?”
“你生病了吗?”
宁可并不理会这些,她已经完全陷落在这悲哀的深渊中根本不能自拔了。
恍恍惚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宁可!宁可!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抬起泪眼,项毅焦急的脸在水雾中晃动着。然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扶了起来,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温暖的、男人的怀抱里去了。
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她知道这是项毅。于是,她放心了,整个人都靠在这个怀抱里,闭上眼睛,紧紧地倚着他,她的感觉已经轻松了许多。这些日子,她实在是累极了,疲倦极了,真的太需要一个保护和一个依靠了,而项毅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项毅在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们回去,好吗?”
她一下子从迷迷糊糊的状况中清醒了过来,继而就有些无地自容了,这像什么话?她竟然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和项毅这样搂抱着!这真是……仓促地,她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站得起码有几尺远了。
“哦。”她涨红着脸,“我……我们……是该回去了。”
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宁可逃难般的低着头匆匆走了。
回到家,宁可还是不能从羞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简直不敢和项毅多说什么话了,更不敢与他的目光稍有接触,不然她可真不晓得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才是了。他也不说话,心神不定而又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的时间一长,一种尴尬的气氛就弥漫开来,宁可的感觉有几分不自在了,可清了好几次的嗓子,她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最后,还是项毅打破了沉默:
“你都湿透了,快去擦擦吧!”
宁可听话地去拿了两条干毛巾,递给了他一条,他也是一头一身的水了。
两人各自擦着头发,又都不说话了。因为这沉默,宁可的思绪又回到了孩子们身上,不禁就悲从中来了,这使她浑身冰冷而泪如雨下了。不过,她还是竭力的压抑着,用毛巾蒙住脸加以掩饰,但那耸动的肩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抬起头,是项毅!他正用一对充满同情和怜惜的眸子看着她,低低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你要坚持住,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不是吗?”
是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可宁可不知道自己今后那没有孩子们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这些年来,以其说是她在照顾她们,还不如说是她们在安慰着她,失去了她们,她的世界还剩下些什么呢?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握住了她的手,“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啊!”
“我一点也不坚强。”宁可想说,但还是忍住了。她一直都是个好强的人,更不愿意在人前哭泣,可不知怎地,在项毅面前她却显得那样的脆弱,竟然动不动就泪眼相向的,又哪里有半点坚强的样子了?这令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了,如果总是这样下去她不是会变得很依赖他了吗?而他并不是那种可以让她依赖的男人啊!他,即将就是别人的丈夫了。这个问题她本来是想得很清楚的了,也早就做出了决定,可这次一时的软弱又联络了他,这样纠缠不清的,岂不是让自己更混乱、令事情更复杂了吗?
“不行!”她对自己说:“这样不可以!”
想到这些,宁可不禁打了个冷颤,把手从项毅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站得直直的,“今天,真是很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也没帮上忙。”
“你能来就是……”她顿了一下,自我克制着。“总之,谢谢你了!”
他显然不习惯她这突然的客套,喃喃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想休息了。”她冷淡地,“那么,就再见了吧!”
“再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再见,多保重。”她面无表情地。
“那————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他有些期待,“我会马上过来的。”
她轻轻叹息,然后就问:“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婚礼?!”他的脸上变色了。
“什么时候呢?”她问得若无起事,心却在抽痛着。
他屏息了几秒钟,“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合适宜吗?”
“不合适宜但真实。”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真意,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你的意思是————”
“再见了!”她再一次说道,声音里满含着诀别的意味。“真的再见了!”
“你————”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保重!”
说罢,他打开门,脚步沉重地走了。
宁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躲在阳台上目送他了,这半天里连着两次的诀别已经把她完完全全的击跨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做什么,甚至是无力去思想了,只能瘫软在沙发里一动不动,麻木地、长久地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犹如在望着她未来的人生。
的确如此,没有了金星和水星,宁可的生活真的就是空荡荡的,房子空了、时间空了、心里空了、脑子空了……于是,她消沉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而且也用不着做那样多的事情了,除了还去“菊花香”弹弹古筝以外,她几乎辞掉了所有的工作,就她一个人了,怎么也是过得去的,钱也就不再那么急需、那么要紧了;原本,她就不怎么和谁有交往的,现在孩子走了,项毅也断了往来,她就更加的沉默了,常常一整天都说不到十句话,几乎失去了语言功能,活得像个哑巴似的。
寂寞与冷寂充斥了宁可的整个世界。
这样的生活从表面上来看却是毫无伤痕的,一直平静得如死水一般。唯一算得上是大事件的,就是搬家这一件事情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骚扰
第七十一章骚扰
自从两个孩子走了以后,宁可就有了搬家的念头。这套房子并不宽敞,可只她一个人住着就显得越发的大了,而且,这里又处处都是孩子们留下的痕迹,处处都有她们留下的影子,她常常一回到家就会习惯性地就喊:
“金星!水星!你们……”
等了半天还没有听见回答,她这才恍然:她们,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不免让她时时触目神伤,简直就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伤心之地了。而且,住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不小的困扰,那就是那些记者们。在才开始打官司的时候,傅云出于争取舆论的目的就让她接受了一些报刊的采访,地址也就曝了光。现在官司虽然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可有些记者还是兴趣不减,三天两头地找上门来要做什么后续报道,而她心里正难受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又哪里有心情去应付他们了?可那些记者都是敬业得很的,并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就轻言放弃的,找上门来一次又一次的,令她烦不胜烦,躲在外面都不敢怎么回去了,已经到了非搬家的地步不可了。
但是,合适的房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她又没精神去寻找,也只能先忍耐的住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立国却先有了让她搬家的意思了。
一大早他就找到了她,支吾了好半天才说:“我想把房子收回来,你是不是……”
“行啊。”她答应得很爽快,“只是请你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找地方,好吗?”
“当然,当然。”他连忙应允着,“你慢慢的找吧,我还不急,还不急。”
虽然他口里说是不急,但神色间却流露出浓重的焦虑和不安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这又一定是和经济有关,否则,以他圆滑的为人是不会这么像赶人似的急着要房子的。是生意出了问题吧?宁可想问,可又一想她与颜立国本来就不是深交,只不过是因为项毅的关系才算得上是朋友的,现在她和项毅都成了陌路人了,跟颜立国就更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了,这交浅就言不深,有些许多话是不能贸然说的了。
房子的事情谈完了,但颜立国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而萧索。
“你————”宁可忍不住问了:“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颜立国一惊,“麻烦?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麻烦。”
他越是这样说,宁可就越确定他有事,但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很真诚地说:“如果需要我帮忙,请你尽管说。”
“谢谢。”他感激地,“你真好!”
临走,他又一次道谢,好象她的那一点关心就是对他天大的恩惠似的,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谢什么呢?我又没做什么。”
他回答得有些凄凉:“这个时候你能问我一声,就已经是在帮忙了。”
看着颜立国黯然的背影,宁可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有问题,她几乎忍不住要去问一下项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但一想到那场婚礼就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颜立国急着要房子,宁可也就以最快的速度搬迁了。好在她一个人还比较容易,没用多少功夫就在“菊花香”附近租了一间小平房,环境虽然不及公寓套房,却也是相当的不错了。
因为离开了伤心地,与“菊花香”的距离又近了许多,用不着像以前那样赶过来赶过去的,宁可的时间更加的宽裕了,可她并不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轻松,她总是在惦念着金星和水星,想着她们过得好不好?习惯了香港的生活吗?长高了吗?胖了呢还是瘦了……她真想她们啊!这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在心里翻腾着,已经快泛滥成灾了。
同时,在她的心底还埋藏着另外一种牵挂,那就是————项毅。
虽然她和项毅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却比隔着天涯海角还要遥远,从那次的分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完全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了。这并不是宁可的真意,所以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要想着他,甚至有好几次居然情不自禁地跑到“风云”律师事务所门口去,希望能够看到他,或许是因为无缘吧,这样的偶遇并没有实现过一次,她也只有做罢了。能怎么办呢?这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吗?既然选择了,也就意味着放弃,那就放弃到底吧!可是,人生中的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得了、化解得开的,比如某一个人、比如相思、又比如爱情。
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因为宁可本人刻意地自我封闭,生活也就没有多大的改变,渐渐地,她开始有些认命地觉得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形中一直持续下去了。但是,一切人的生活都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停止不前的,而总是在变化中演绎着喜怒哀乐和酝酿着翻天覆地。宁可也不例外,就在她没有一点预兆的情况下,一场变故悄悄地来到了。
一连好几天,“菊花香”都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光顾。
说他特殊,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外貌。他应该是一个四十岁多的男人,但身材高大而挺拔,并没有一丝发体的迹象,便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好几岁;再加上他那身非常考究的穿着及很绅士的派头,就愈发的与众不同了。可是,这个人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地方,而是他的脸,这并不是因为他长得特别的英俊或丑陋,但他的确是相当的特别,乍一看你会认为他是个中国人,但再一看你又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了,他那轮廓很深的五官和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又分明就显示出一个事实————这是一个外国人。于是,关于这个男人的国籍问题,成了那几天“菊花香”的员工们最爱探讨的课题,最后,在几番争论之后两派总算达成了一个共识:他肯定是一个混血儿!
宁可对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他的举止很怪异的缘故。从他了“菊花香”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总是坐在最靠近古筝表演的那个位置上,既没有同伴,也不喝茶或品尝茶点,只一味地紧盯着她看,看上好一阵,又会拿出一个小巧的DV来对着她拍摄起来。
“又是一个想追求你的吧!”秦戈半开玩笑地,“看来,我的对手可真不少呢!”
那几个小姑娘对此事的看法又不同了:“他一定是什么导演或星探,想找宁可姐去拍戏的吧!”
但宁可却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太大,因为,那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登徒子或娱乐圈中人。他看起来真的是个绅士,只是行为有些怪,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很有一点捉摸不定,既不是满含着爱慕,也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掺杂着好奇、关切和自豪的成分,另外还有一些奇怪的歉疚在里面,复杂得有些古怪。
被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怪异地看了好几天,宁可的感觉不免会有些别扭,但她并不是那种初入社会的小女孩,做的又是这种抛头露面、表演性质的工作,又怎么会惧怕别人的打量了?于是,她就采取了对付讨厌客人惯有的策略,平静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就对这个人熟视无睹,并不会不知所措或去兴师问罪什么的。
她以为这样一来就不会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纠葛可言了,但是,事情的发展竟然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和他不仅是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那种非同寻常的关系。
那天,宁可结束了表演,正准备离开,可刚一出更衣室的门就被那个国籍不详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姓宁吗?”
宁可一掀眉,对这样的冒昧并不做出任何的回应。
“是宁静的宁吧?”他的中国话虽然相当的流利,但仍带着很浓重的外国口音。“我也是姓宁的。”
宁可有些失笑,他用这种攀同宗的法子就不嫌太老套了点么?
见她不答话,他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伸手想拉她。“你是叫宁可吗?可以的可?”
他来过“菊花香”好几次了,知道她的名字就不奇怪了,故而宁可并不感到诧异,但对他这种动手动脚的行为很是反感,闪身避开了他。
“怎么回事?”秦戈过来了。
宁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在骚扰你吗?”秦戈挡在中间。
那个男人怔了一下,“骚扰!我没有骚扰她,我是……”
“你是客人,这我知道。”秦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但我们这里是正当的茶园,你不要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也没有不正当,我只是……”
“那就请先生让开!”
“我不让开,我找宁可有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
趁两个男人在那里争执不休,宁可就快步朝外面走去。突然,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喊:“宁知远!你认识宁知远吧!”
这话令宁可浑身一震,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宁知远?!”她的声音颤抖了。“宁知远?!”
“宁知远,男,中国浙江海宁人,六十九岁。”那个男人像是在背书。
这一句话干巴巴的,而且没头没脑,但在宁可的耳朵里却响如一声炸雷,整个人都彻底地被震懵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哥哥
第七十二章哥哥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戈困惑地,“谁是宁知远?”
宁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借你的办公室用一会儿。”她对秦戈说。不等他回答,她就对那个男人说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扔下了满脸愕然的秦戈,也不管那个男人是否跟上来,就自顾自的走进了秦戈的办公室。
那个男人进门后,宁可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他。他也沉默着,直定定地看着她。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呼吸都是沉重而急促的。偌大的一个办公室静悄悄的,一种奇特的、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我叫杰夫。”他说话了:“但我另外还有一个中国名字,叫作————宁风。”
“宁风?”宁可一惊,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难道他是宁知远的……但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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