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张蓉声音有些犹豫。
宁可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她亲口说出来,便把头扭向了一边。
“我可以接她们走吗?”张蓉终于问了出来。
“接她们走?!”宁可无力地重复,觉得这几个字真像是一把大铁锤重重地击在了她的头上,一下子就让她懵了。
“可以吗?”张蓉急促地问:“可以吗?”
“法院不是已经判了吗?”宁可的声音也急促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和你打官司是迫不得已的,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得到你同意才行。”
宁可没有回答,她知道张蓉这样说不过是在表示对她的尊敬罢了,其实这事的结局已经是明摆着了的,既然法院的判决已经下了,她就没有一点监护权了,张蓉是随时都可以来带走孩子,是根本用不着她同意不同意的。可是,她的感情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要与朝夕相处了七年多的孩子就此分开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这样的失去比什么都让她无法承受。
“对你,我感激都来不及,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的,我只不过是想要回孩子。”
张蓉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请你收下。”她一脸的诚意。“这个,当然是不能补偿你这些年的辛苦的,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那个信封又大又厚,至少也装了十几万块钱的样子,宁可没有伸手去接,看着它她没有半点心动,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心痛。
“你就收下吧!”张蓉再说:“不然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宁可坚决地摇了摇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那都是心甘情愿。”
“这怎么好?怎么好?”张蓉喃喃地自语。“我要怎样谢谢你才好啊?”
谢谢?!宁可有些自嘲地笑了,这些年来她图的是这个吗?
“那————”张蓉说得小心翼翼,“我明天可以带孩子们出去玩一下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恳求,让人不忍拒绝,而明天恰恰又是周末,孩子们都放假在家,没有半点可以推脱的理由,宁可能说不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点了点头。
话已至此,她们之间该说的、能说的似乎也就没有了,唯剩相对无言的尴尬了。
虽然她们谁也没动那桌海鲜一下,但张蓉还是买了单,并给了不菲的小费。于是,在服务员的殷勤的鞠躬和讨好的微笑中,她们走出了饭店。出来这才发现天气已经变了,不知何时下起雨来,而且还刮着冷冷的风,阴郁寒冷得好象冬天提前来到了似的。
迎风而立,宁可不禁连打了几个寒战,冷得瑟缩了一下。
“我送你吧……”张蓉刚说了一句就改了口:“看来,没这个需要了。”
宁可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秦戈的车。
“瞧,你的那个护花使者都追到这里来了。”自从打官司以来,张蓉是常常见到秦戈的,对他们的关系自然也是别有想法的了。“是一直就跟在后面的呢!”
“你出来了?”秦戈拿着伞走了过来。“没什么事情吧?”
宁可还没有回答,就又听见张蓉诧异地声音:
“咦!那个不是你的律师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宁可惊得怔住了:在街的对面,项毅正默默地望着她,他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已经淋得湿漉漉的了,可手里却握着一把伞,那样子看上去奇怪极了。
从礼节上来说,宁可应该先应酬秦戈才对的,可她的目光、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被项毅吸引过去了。站在项毅的面前,她突然就感到身上、心里都不再是那么的冷了。
“你————”她喃喃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他答非所问,“我看见下雨了。”
“哦,下雨了。”她的回答幼稚而毫无意义。“下雨了吗?”
他把伞递给她。“不用担心,我有伞。”
拿着伞,宁可不由得一阵感动。这是一把新伞,新得连包袋纸都没有拆去,显然是他才买的————专为她而买的。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撑开伞来,把她完完全全地罩住,而自己还是在雨里淋着。
“你别淋着了。”宁可心疼了,把伞推向他。“小心感冒!”
他又把伞推了回来。“我没有关系的。”
正在推让之际,秦戈走了过来。“你们要去哪里?我送送你们。”
异口同声地,他们几乎是同时回答:“谢谢了!我想走走。”
这个情形实在是透着几分窘迫的味道,宁可和项毅都不禁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别到了一边,简直就不敢去看秦戈的表情了。
秦戈倒是表现得很得体,在一种十分礼貌的风度下隐藏起了他的尴尬。
“那————你们就散散步吧,这天气倒很合适的。”
说罢,他看了宁可几秒种,含义不明地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张蓉在经过他们的身边时,对宁可羡慕而酸楚地说了一句:
“你拥有这么多,真是幸福!”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之间令宁可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一转眼看见项毅那温柔的眼神立刻就恍然了,是啊,有一个男人这样的关切,作为女人而言在无疑就是已经拥有整个世界了,难怪张蓉会说她是幸福的了。在这样的感觉中,宁可有些陶醉了,暂时地忘记了这些日子缠绕着她烦恼和痛苦。然而,这也仅仅是暂时的,路过的小孩和街边橱窗里的婚纱很快就提醒了她些什么,心境又阴郁了下来。
她沉浸在这样的苦恼中,自然就没有说话的心情了,项毅显然体察到了她的情绪,也不敢稍有打扰似的,只小心地随着她的脚步调整着自己的脚步,与她并肩地向前走着。
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路,项毅开口了:
“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宁可说完不禁苦笑了,张蓉刚才是很客气的,一点也没刁难的样子,可她要带走孩子那就是对她最大的为难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宁可茫然地,本来她是个极有主张的人,可现在她的心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弄得痛楚不堪,不要说今后了,就是明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哪里还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呢?
“你是继续上诉呢?还是……”可能是不忍心,项毅并没有问下去。
“上诉?”宁可的眼睛一亮,“上诉就有希望了吗?”
项毅为难的,“上诉是有一定的机会,但是……”
“但是什么?”
“我是说,你这个案子即使是上诉,也不一定会赢的。”
见她无语,他又赶忙道:“当然,也不是没有胜诉的可能,毕竟你的这种情况很特殊,有的法官也许是会特殊处理的。
宁可听出来他语气中那股明显的安慰意味,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就熄灭了。她虽然不是很清楚那些法律的条条款款,但通过这些日子的经历她也多多少少地学习了些法律知识,知道法律最看重的就是证据,她这种情况想胜诉几乎就是在异想天开了。认清楚了这点,宁可觉得自己是置身在更绝望的境地之中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忍了许久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该怎么办?”她软弱地叫。“我到底要怎么办?”
项毅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便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他只能用眼睛更温柔、更怜惜地凝视着她。然而,这样的目光对此时的宁可却有着一种难以言于喻的抚慰作用,一时间心里好受了许多。
但是,自从张蓉的出现及这场官司的开始,宁可就注定是好受不起来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蓉就找上门来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培养感情
第六十八章培养感情
“妈妈。”两个孩子看着张蓉,兀自还有点儿睡眼惺忪地,“她是谁啊?”
之前,她们是见过张蓉一次的,但印象似乎并不是很深。
那声妈妈让张蓉有些激动了。“我是你们的……”
“是张阿姨!”宁可急忙接口,同时紧张地盯着张蓉。她不愿意孩子们这么快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更担心以她们的年纪是很难明白和面对这个情况的。
“哦,是。”张蓉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是你们的张阿姨。”
金星礼貌地问了声好就没有言语了,坐在一边乖乖地让宁可梳头。可水星却一点都不怯生,对这个“张阿姨”很是好奇,看着她不住地问东问西的:
“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吗?”
“阿姨,我好象在哪里看到过你呢!”
“阿姨,你的衣服真漂亮。”
…………………………………………
张蓉始终微笑地听着,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水星那些连珠炮式的问题,又似乎是在享受着什么,弄得宁可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顾不得礼貌,忍不住就出口干预了:
“水星,过来梳头了!”
水星还没有回答,张蓉就说:“能让我给她梳吗?”
“阿姨会吗?”水星怀疑地,“有我妈妈梳得好吗?”
“阿姨学过美发的,一定会给水星梳一个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发型,好不好?”
“好啊!”水星拍手。“那就快一点给我梳吧!要比姐姐漂亮哦!”
张蓉没有说假话,她梳头的技术是相当的不错,只一会儿就给水星盘了一个公主髻,令水星显得更加的高挑和清秀了,的确比宁可给金星梳的那个马尾辫漂亮了许多,把水星高兴得不得了,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舍不得离开。
“妈妈,你说我漂亮吗?漂亮吗?”
看着她和张蓉的笑脸,宁可心里像是有一瓶醋被打翻了,酸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蓉趁热打铁:“阿姨带你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这个提议自然就获得了她们的赞同。金星还不忘要征得宁可的同意,水星却不管这些了,已经在做着出门的准备了。依宁可的本意是不怎么乐意姐妹俩跟张蓉出去的,可看这情形也实在是不好扫兴了,明显的去阻拦,不是太不讲理了一点吗?可她也不愿意就此说同意,就沉默着不表示什么。
看她阴着一张脸,水星就有些收敛了。“妈妈,我们可以和张阿姨去玩吗?”
“作业都完成了吗?”宁可“婉转”了一下。
水星忙点头。“昨天就做完了,不信你问姐姐。”
金星也证实了此话属实。这样一来,宁可就再无别的借口可找了,就只好点了点头。
“好啊!”水星欢呼,“妈妈万岁!”
“妈妈,你也一起去吧!”金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张蓉一眼。“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那————”张蓉迟疑了一下,问:“你也一起去吗?”
说实话,宁可也很不放心她们单独与张蓉出去,万一……想到有那样的可能,她便决定还是跟着一起去的好了。
整整一天,四个人都在外面游玩着。
宁可昨晚上老是在想着张蓉要来接孩子的事情,几乎就没有怎么合眼,白天就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况且也没有半点玩的心情,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一边看着她们,而没有能去奉陪了。张蓉却活跃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不仅兴致勃勃地陪着两个孩子玩遍了所有的游戏,而且表现得非常的慷慨,不管金星水星要玩什么或吃什么,她都是不问价钱、不提要求的全盘应允,由着她们尽兴。宁可知道她这样做是怀着一些急于弥补女儿们的心理,但更多的是想讨好她们,借此来培养感情。这样做的效果也的确是立竿见影的,两个孩子对这个张阿姨很快就有好感了,虽然还有些陌生感,但相处已经是相当的融洽了。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着,张蓉并没有用法院的判决来威胁宁可,也没有咄咄逼人地立刻要带走孩子,只是隔三岔五的到她家来“作客”,然后就请求宁可允许她带孩子们出去吃饭、去逛街、去……同时,她又会送给孩子们许多精美的礼物,无论是衣服还是玩具,都是那种贵得宁可从来就不敢问津的东西,孩子们自然是高兴极了,和张蓉的感情快速的升温,就连一向有些内向的金星都开始阿姨前阿姨后地直叫了,那股亲热劲儿甚至胜过了对宁可。
宁可也以孩子们的学习太忙为由阻扰过几此她们的见面,但张蓉还是找得到机会来,态度又出奇的恭顺,话也说得特别的客气,孩子们又很欢迎她,这就令宁可也不好太过于拒绝,就只好妥协了。常常看到她们三个人笑在一起、拥在一起的情形以及那极为相似的容貌,宁可就不能不暗暗地惊叹血缘力量的奇妙了,同时也有了一种刻骨的失落,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多余、那样的孤独!这样的感触不仅令她满心的酸涩,更让她无比的恐惧,恐惧失去————失去孩子们的人和她们的心!
在随后的日子里,这种感觉在不停地加深着,已经强烈到了令宁可寝食难安的地步。她开始变得敏感而易怒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心,感到这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似的,而对孩子们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怪怪的了,她明明是满心地想要对她们好,要加倍地去爱她们,但这样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很难表现得出来,一看见她们,她心里就像是打翻一个调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难受极了。而每次在她们提起“张阿姨”的时候,她就会突然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无缘无故的就发起火来,把她们斥责一通。
对此,孩子们当然会感觉委屈了。金星还不怎么着,水星却很不满了:
“妈妈,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骂我们?”
宁可一时语塞,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字写得这么差,还敢顶嘴!”
“我的字写得很好!”水星拗上了。“老师都这么说的。”
宁可有些强词夺理:“小孩子要懂得谦虚!没你这样不听话的。”
“我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水星抗议:“张阿姨都说我很乖的。”
宁可心里一阵刺痛,颤抖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她能说什么呢?她能告诉她们那个张阿姨其实就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吗?她能说自己这是在嫉妒吗?她也没有朋友可以去宣泄,向谁呢?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中就只有两个孩子,并没有一个可以亲密到能够分担烦恼的人;和哥嫂之间又从来就不像是一家人,一年都难得见上一次面的,有什么可说的呢?秦戈倒是很关心她,总想走进她的生活里来,可不知怎地,她对这样一个无论是人品还是条件都是不错的男人却怎么也生不出那种特别的感情来,也就不肯在他的面前流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了;而项毅,在官司过后并没有和她断了联系,也来过好几次,虽然每次都说是路过或来看孩子们的,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些借口而已,他是不放心,是特意来看她的,可因为有那么一场即将举行的婚礼横在那里,他们的关系就显得有些微妙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如了,他也就是来坐上一坐,与孩子们玩上一会儿,和她却没有说上多少话,有时候她被痛苦煎熬得快无法忍受了,实在就想在他面前撕去坚强的面具,伏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一场了,可一想到他马上就是别人的新郎了,她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她只能选择缄默了,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底,独自去迎接、去承受这种折磨以及那随时都会到来的离别。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样子,张蓉大概觉得和孩子们的感情已经培养得差不多了,便结束了这种前奏,开始进入事情的尾声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我需要你
第六十九章我需要你
她紧紧地看着宁可。“我后天就必须得回香港了,你看是不是……”
宁可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回————香————港?”
“是啊。”张蓉笑了笑。“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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