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赵姨娘匆忙福了福,为许娡盖好被子,吹了灯,独自到临窗的大炕上坐着,呆呆出神。
不大一会,许娡幽幽飘出一句:“怎么还不躺下?”
赵姨娘听到声音吓了一跳,黑暗之中,她看不到许娡,却更觉得惊怖万分,因为她不知道许娡是如何看到她的。
见许娡没再出声,赵姨娘只当她在说梦话,松了口气。
仍旧坐在炕上,看着房内一片漆黑,直到她自己都坐不住了,忽闻外面敲了三更的鼓声。
咚!咚咚!
赵姨娘一下子精神了。
她眯了眯眼睛,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悄悄下了炕,蹑手蹑脚的,一步一步接近许娡的方向。
借着幽幽月光,可见拔步床的大致轮廓。
赵姨娘伸手摸到了拔步床的围栏,然后是床沿,被角。
她一定要找准位置,一招致命,不然事情败露,她姐妹两个必死无疑。
赵姨娘将金簪紧紧攥在手中,浑然不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住地发抖。
她大致在许娡的背后找到心脏的位置,右手抬高,咽了口口水,闭上眼睛大喊一声:“去死吧!”
就听“叮”的一声。
赵姨娘只感觉手腕一痛,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人按在了床上,胸口被人用膝盖顶着,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谁?”赵姨娘忍不住惊呼出声,难道这屋里还藏了别人不成?
“夫人?”外间传来小白的声音,“刚刚是什么声音?”
“没事,不用进来。”许娡以慵懒的口吻说道,“你继续睡吧,有事我叫你。”
小白应了一声,外间便没了动静。
赵姨娘惊恐万分,因为刚刚夫人的声音是自她头上传来的,也就是说,压着她的人是……夫人!
“你……你会武功?”她震惊之余,不由吓出一身的冷汗,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如今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想许娡却说:“别动,也别出声,不然你的肋骨就要再断几根。”说着再次用膝盖施力。
赵姨娘刚刚受了惊吓,不觉得疼,经她这一提醒,忽觉自己疼得连大口呼吸都不能够了。
“夫人,夫人饶命……”她吓得求饶。
许娡冷笑一声,收了膝盖,下床把灯点亮。
屋内顿时一目了然。
赵姨娘赶紧起身,就见许娡径自去了临窗的大炕,在炕几上拔出一物,正是她的那根金簪。
许娡用指尖摸了摸金簪的尖部,还挺扎人的。
不觉失笑出声:“就这破东西也想杀人吗?你倒是勇气可嘉。”
赵姨娘不可置信地目测了一下床与炕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几步,不由心中佩服起许娡的身手来。
见许娡来到床边,但并没有将金簪还给她,以为许娡要以牙还牙,吓得不敢再看,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不想许娡只是抬手将簪子重新插回到她头上而已。
赵姨娘不敢相信,睁开眼睛看着许娡,不明白她此举是何意。
许娡只双手背着,看着赵姨娘发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赵姨娘跪在许娡面前:“夫人,夫人,贱妾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这么做的,求夫人绕过贱妾这一回吧,绕过贱妾这一回吧……”她一面哭,一面抓着许娡的衣服求饶。
许娡就在床边坐下,抱着胳膊道:“想要饶你也简单,今晚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可好?”
她语气虽轻柔明快,但赵姨娘听着却觉毛骨悚然,忙点头道:“好好好,贱妾一定不说,打死也不说。”眼中似是有了生的希望。
许娡见她识相,便张嘴打了个哈欠:“啊!只要你听话,我也不为难你,睡去吧。”
☆、052:进宫
第二天清早,许娡被叫起来的时候,赵姨娘已经回房了。
小白描述赵姨娘临走时的样子,只用了“失魂落魄”四个字。
见四下无人,只有小白一人在房里为她梳头,许娡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昨晚她要杀我,被我制服了而已。”
“什么!”小白惊呼一声,险些扔掉手里的木梳,忙压低声音道:“那她岂不是知道夫人会功夫?”
“是知道了。”许娡不以为意地摆弄着妆台上的珠钗,“不过我跟她约定好,她不说我会功夫的事,我也不说她刺杀我的事,她答应了。”
“夫人也信?”小白斜眼看着许娡。
“信不信又如何?”许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随手拿了支象征品级的珠花往头上比量,“除非她自己不要命了。”
小白听了点点头,确实,隐瞒身手与刺杀夫人比起来,确实是后者罪名更大一些。
她谅这个赵姨娘也没骨气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侯爷知道夫人隐瞒她会武功的事……小白的手不禁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许娡从镜子里头看身后的小白。
小白怕被许娡看穿了心思,忙把梳子放下:“没事,我去看看紫烟怎么还不进来。”
不一会,紫烟撩帘进来:“……老太太叫了我去,知道夫人上午要进宫谢恩,下午还要回门,就不用过她那边请安了,怕您累着。”
“多走几步路而已,有什么累的。”许娡笑着将妆台上的黄杨木梳子递给了紫烟,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临走前一定要向老太太和太夫人打声招呼。
紫烟接过木梳,开始为许娡盘髻——因为被封了一品的诰命,所以要按品大妆。
许娡是第一次把头发梳得那么高,又是戴那么重的金冠,插了那么多的珠花,只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颈椎都要被压断了。
妆扮妥当之后,许娡到底还是去了老太太那里,向老太太和太夫人请了安,喝了半碗粥才出的门。
因进皇宫内苑只许带一个丫头,故许娡只带了花影一人。
在二门处与宫吟飞汇合,二人见面只是彼此点了点头,便各自入了自己的轿子,一前一后出了宫府大门。
二人的轿子在后、宫门外停了一会,许娡不曾出轿,只闻得宫吟飞在窗边说道:“到了里边别害怕,别紧张,自有嬷嬷和宫女指引,我就在这里等你。”算是交待完毕。
之后,许娡的轿子又重新被抬起来,跟着小太监进到内宫,直到未央宫门口方停下。
许娡由花影搀扶着出了轿子。
早有几个指引的嬷嬷和宫女在门口等候,见许娡来了,纷纷屈膝行礼:“给侯夫人请安。”
许娡点头还礼,由她们引至未央宫主殿,只见金碧辉煌,琉璃照耀。
至殿门口时,又有两个宫女来迎:“贵妃娘娘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正是宫若雪身边最得力了两个宫女,月莺和画眉。
许娡再次还礼,步入殿内。
迎面便见宫若雪坐于大殿之中,主位之上,端庄高雅,雍容尊贵。
许娡又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俯首叩拜:“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快免!”宫若雪右手轻抬,忙有小宫女上前搀扶。
许娡再拜:“谢贵妃娘娘。”又诚恳地表达了受封的谢意,方才起身。
“赐座。”宫若雪道。
许娡又是一礼,便坐在宫女搬来的锦杌上。
“伤可好些了?”宫若雪关心地问。
“托贵妃娘娘洪福,已无大碍了。”
许娡每说一句话,都要起身行礼,再坐下,再行礼。
如此一来,话没说几句,许娡的腿倒是酸软了。
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离开,忽闻殿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奴才给丽妃请安。”
然后就听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贵妃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穿了一身锦衣华服,身材曼妙的女人便提裙走了进来。
她见到许娡,表情先是一僵,又瞬间化开:“呦!可不巧,姐姐这里有客人。”
许娡赶紧起身屈膝行礼:“见过丽妃娘娘。”
“妹妹快起来。”丽妃虚扶了她一把,将她上下打量着,“真是漂亮,这一定就是侯爷新娶的夫人吧?”说着,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宫若雪。
“正是呢。”宫若雪倒是一点不谦虚,又问,“妹妹这是刚从皇后那回来?”
丽妃眸光一转:“是呀,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姐姐。”
许娡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吐槽丽妃这个老女人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恶心,但谁让宫若雪年纪轻轻就晋为贵妃了呢。
许娡是知道这个丽妃的,宫吟飞给她的画册里就有她。
丽妃今年三十六岁,是五皇子的生母。虽母凭子贵坐稳了妃位,但若想在这深宫内苑活得长久,还是要找个靠山才行。
如今这后、宫里头,明着就有两派——皇后和贵妃。而丽妃却是选择投靠皇后一派,所以,她和贵妃宫若雪只能算是貌合神离的关系。
听了一堆虚情假意的话,许娡见丽妃终于要走了,便也起身告辞。
宫若雪知道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虚让了两次,便不再多留,却是对丽妃道:“替我送送侯夫人。”
丽妃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却也只能屈膝应是,笑着送许娡出了未央宫。
待到后、宫门外,便见宫吟飞所乘的轿子。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宫门又停下。
宫吟飞来至轿前:“路程有些远,改换马车吧。”
许娡应了一声,又花影扶着出了轿门。
原来宫吟飞早已在宫门口备了马车。
夫妻同乘一辆马车回门,这才说得过去。
路上,宫吟飞不忘提醒道:“若岳丈岳母问起姨娘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就是说,不要把他与姨娘之间还清清白白的事情告诉许明夫妇。
这是为什么!
对于女方的娘家来说,应该是好消息才是,为什么不能说?
“是怕难堪?”许娡斜眼看他,难道是怕人说他不行?或是断袖之类的?
宫吟飞淡笑一声:“倒不是怕难堪,只是怕洗白了我的名声。”
这倒奇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坏?
许娡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宫吟飞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耸了耸肩膀,说道:“事出有因,只是现在不便讲给你听,待日后吧,你总有机会知道的。”
见他一副很高深莫测的表情,许娡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053:回门
马车刚拐进定安巷时,就听许家的小厮喊:“侯爷和姑奶奶回来了!”
随着马车停在许家大门口,许明夫妇领着一家老小一齐出来迎接。
许明夫妇眼见着宫吟飞扶着许娡下马,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眉眼带笑。
许娡却在人群之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呼:“大哥!”
正是她的嫡亲大哥许世清。
许世清见了许娡,欣慰地点点头:“妹妹回来了。”
互相见礼之后,众人进了许宅,直奔后院正院——许明夫妇的院子。
入得花厅,何氏不忘关切许娡:“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许娡如实答道:“虽未痊愈,却也不耽误行动。”
何氏这才放心。
按照姜国婚俗,新婚夫妇回门要向岳父母磕头。
于是宫吟飞便和许娡跪下来,向高堂之上的许明夫妇磕了三个头,方才落座。
许明笑得有牙没眼,怎么看他们怎么顺眼。
许世清在一旁吩咐小丫头上茶,然后坐在了宫吟飞和许娡的对面,许世杰最后挨着许世清坐了。
其余女眷则坐在里边的小厅。
许明客气道:“老太太和太夫人可好?”
宫吟飞彬彬有礼道:“都好,都好。”
许明就笑:“娡儿过去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宫吟飞看了许娡一眼,淡笑道:“二老放心,娡儿很讨老祖宗和母亲的喜欢。”
何氏知道他们还未圆房,所以只让许明挑些家常的话题活络气氛。
许世清兄弟在一旁陪着,适时地插上一句,逗大家笑笑。
何氏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丫鬟摆饭。
宫吟飞和许娡自然跟许明夫妇坐一桌。
另外同桌的还有大哥许世清夫妇,许世杰、许婕和许世勋。
许娡拿起筷子,见坐在对面的大嫂孟氏,虽气色不错,但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失意,便知她是因为没生儿子才会这样,便关切道:“大嫂,小侄女还好吧?”
孟氏有些意外,不得不强颜欢笑小声道:“挺好的。”
许娡又问:“可取了名字?”
不等孟氏作答,一旁的许世清却道:“女孩子而已,不用特意取名字,就随口叫了‘春儿’。”因为是春天生的。
这是什么破名字?许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比不上宫吟飞婢女的名字呢。
原来许世清才是许家最重男轻女的一个。
许娡不由看向许明,还是爹好。
一时无话,气氛就有些尴尬。
宫吟飞在一旁注意到许娡的神情,心下了然,笑着对许世清道:“若大哥不嫌弃,我给小侄女起个名字吧?”
在座之人无不惊讶。
许世清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躬身一礼:“怎敢劳侯爷赐名。”
何氏忙拦着他:“诶!侯爷肯赐名,那是你姑娘的福气,还不谢谢侯爷?”随即又给孟氏递了个眼神。
孟氏会意,也起身向宫吟飞行礼:“那就多谢侯爷了。”然后拉了拉许世清的衣角,让他坐下。
宫吟飞笑着,一双大而长的眼睛转了转,有了主意:“淑媛的‘媛’字,如何?”
“媛?”许娡忙趁热打铁,“这个名字好。媛,美女也。媛姐儿,媛姐儿,叫着也好听。”
孟氏明白许娡的心意,再次起身道谢:“……替媛姐谢侯爷和大姑奶奶了。”
许世清只得也站起身来:“多谢侯爷。”
待他说完,众人又没了动静。
许娡都忍不住想要封他为“冷场王”了。
许明忙举杯笑道:“来来来,大家喝一杯。”
众人忙举杯回应。
筵席才算正是开始。
宫吟飞先夹了一筷子菜给许娡:“多吃些。”
许娡便用一筷子虾仁回敬他,其实是不想欠他的,但在众人眼中却成了郎情妾意。
许明夫妇就在一旁挤眉弄眼。
孟氏在尾座看着,眼底不由流露出羡慕之意。
而许婕却是多出几分落寞,仿佛她到哪里都是配角。
席间,许娡得知许明五日后启程回津州,却是将许世杰和许婕留下来打理京城一应事务。
看来许世杰这次先行陪同许娡来京城是来对了。
终于不再是大哥许世清的影子,而是独当一面的许家二爷了。
许婕留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想为她在京里找个婆家,这样许家就算在京城彻底打开了局面。
饭后,何氏将许娡叫到房里:“侯爷的姨娘们……”
许娡拍拍何氏的手:“娘放心,宫府里的人都很和气,包括姨娘们,都很敬我。”
何氏最担心还是女儿是商贾的出身,怕被宫家嫌弃,但见许娡这么说,她也放心一半。
随手从身后抱出一个锦盒:“这是我给春婷的贺礼,你后天一并帮我带过去吧。”
许娡这几天太忙,竟然忘了宋春婷的婚礼就在后天,真是该死。
“好的,娘。”许娡接在手中,“我也该准备份厚礼送给她。”
之后娘俩又说了些体己的话,许娡便和宫吟飞打道回府。
回到宫府,二人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和太夫人刚吃过晚饭,在等他们。
“怎么不多坐一会?”老太太慈爱地看着许娡。
许娡没有说话,只笑着站到老太太身边。
宫吟飞站到另一边,跟老太太讲了这一天的见闻,老太太听了眉开眼笑。
太夫人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忙了一天,快各自回去休息吧。”
二人这才退下。
到路口时,宫吟飞突然道:“听说,后天你的手帕交成亲?”
许娡看了眼花影,上前两步:“是后天,侯爷不许我去?”
“这有什么去不得的。”宫吟飞笑笑,背手仰脸道:“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了。”许娡看他一副宛如恩赐的样子就讨厌,“侯爷慢走,我先回去了。”
宫吟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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