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你们一起吃饭,上午的事情多,你就先领着两个小的在屋里读书。中午吃过饭就给你腾院子,日后就让两个小的去你的院子里读书。”张宪薇把贞儿放在李南身边,两个小的先玩在一起了。
李单睡了一夜,又见到了弟弟,脸色好看多了,人也开朗点了。他见张宪薇进来就站起来迎接,听她说话就肃着双手听,完了说:“小子听大伯母的。”
良缘领着丫头进来送早饭了。贞儿像个大姐姐一样牵着李南的手走到桌子前,柔筝和柔萍把他们抱到凳子上坐好。
张宪薇给他们三个一人盛了一碗大米粥,桌上是一盘葱花炒鸡蛋,一盘醋溜绿豆芽,一笼猪肉包子,还有一笼小馒头。
两个孩子都习惯了,一个拿包子,一个拿馒头,都是直接上手。李单看不惯,刚要教训,张宪薇就按住他的肩说:“这是我说的。一是他们现在小,用筷子不方便,挟包子、馒头这种大个的容易掉;二是到底还小呢,只要大规矩不错,小规矩可以放松一点。”
李单明显有点不服,可又不敢直接反对。张宪薇给他挟了一个包子放到碟子里,笑着说:“你就是要教他们,也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容易坏了胃口。等吃过了饭再教,放心,既然这两个小的我交给你了,他们当然都听你的。”
李单讪然,明显是张宪薇这个长辈先低了头,他嗫嚅道,“大伯母是一片慈心。”再看李南和贞儿不够文雅的用餐方式就没那么别扭了。
张宪薇看着他们吃上了,这才往回走。进屋时李显果然已经来了,李克没跟在后面,想必良缘的菜送得刚刚好。儿子就留下来陪娘吃饭了。
赵氏避在外面,跟丫头一起把饭菜端进来。张宪薇见着她就说:“本来想跟你说几句话的,可这会儿也来不及了。你回去吃饭吧。今天的事不少,上午要先把东边的那处院子收拾出来,别的都先放一放,这个是最要紧的。”
“是,媳妇知道了。”赵氏躬身施了一礼,立起来说:“昨天我就想大伯来住在哪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只是侍候的人从哪里拨呢?”
张宪薇说:“他带了人来,我再让良缘去支应几天也够了。铺盖什么的都用新的,等吃过了早饭你再过来,我还有事要交待你。”
赵氏躬身去了。
李显在屋里正被丫头们侍候着洗手、换衣服。重新换了一身后才坐下来,张宪薇过去给他盛了一碗粥,他说:“你也坐下来吃吧,有丫头们呢。”
她又给他布了一筷子菜才坐下来,夫妻两个也不说话,吃完了她才说:“我想起来一个事。”
“什么事?”李显漱口之后拿布巾擦嘴,问她。
“单儿来了,日后必定还要长住,这称呼怎么论?”
“什么称呼?”李显一愣,明白过来了,这下他也要为难了。按年纪说,李克最大,但是当初李单出生时排行第一,明摆着李家大伯那边没想让李克这个庶生子压在嫡子的前头。如果现在李芾和薛氏刚走,李单刚搬过来就要从大少爷换成二少爷,说出去可不大好听。
张宪薇叹气,“要是各论各的,也便宜,就是一边是克大少爷,一边是单大少爷。”
这是最简单的,两边都不得罪。她说完了就捧着茶润口,只等李显怎么答。其实不用他开口,她也能看穿他的想法。
李显皱眉想了想,摇头说:“这样不妥当。单儿和南儿如今跟咱们是一家人了,怎么能在这种小地方反而生疏起来?”
看吧,他最在意的恰恰是这些小地方。
张宪薇抿着嘴笑,不敢抬头让他看见。他轻轻敲着桌子,半天才道:“就委屈一下老大,单儿是长,老大排行第二,南儿还是第三。”
张宪薇为难的说:“这样……也不大好啊。大伯家有一个老二啊,如果这么一换,倒像是欺负人家似的。”
欺负人家什么呢?欺负人家是庶出的嘛。
她这话也不必明说,李显自己就能品出味来。世事难得两全,他既想让李单和李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又不愿意委屈李克,哪能这么容易?
何况李克真能领这个情?好好的当了十几年的‘大少爷’,一朝又变成了‘二少爷’,就这还是为他着想,特地把另一个庶出的挤下去的好位置呢。
张宪薇想到就觉得有趣,真要这样办了,李单未必就觉得李家这是为他好,李克也不会认为这个‘老二’是个好东西。
李显左右为难,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也该出门了,只好对张宪薇说:“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李家将有两个大少爷。
一个是李家的嫡孙,一个是二房的庶子。
张宪薇摇着扇子,轻风送爽。“吩咐下去,下边人记得改口。可别弄错了。”门外,炽热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映得青石地上一片片白色的光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
14、第 14 章 。。。
给李单的院子还是当年的那一座,朝向好,正面的几间大屋都能照上一整天的太阳,跟李克的院子一般大。
张宪薇前两年借着贞儿挪屋子的事,特地把家里的空院子都修整了一遍,漏雨的地方都修了,换了新瓦,刷了新漆。只是一些家具还要重新置办。
正房给李单起卧,东边的厢房当做书房。
她让人去买了一张书桌,再加上点小零碎,笔架、砚台等。又让人买了一个青花盘龙的鱼缸,养了十数只狮子头,再养上点荷花,这些东西摆在书房里,顿时显得像样多了。
床帐等物是从她的库里出的。每年家里各屋都要换上两次新床帐,挪给李单的是原来给李显做的。
等赵氏都布置好了,张宪薇过来查看,左右转过一圈后,指点下人再仔细些。赵氏指着空荡荡的院子说:“屋里倒好办,就是院子里没有花木,看着太冷清了。”
“这个时节不适合移栽花木,恐怕养不活。”张宪薇道,最近都是大晴天,不是移栽的好时候。“摆些花吧。”
“什么花好呢?”赵氏问。
“菊花吧。”张宪薇道,“单儿的书读得好,日后是有大造化的。”所以他是李家的贵人,不能慢待。
好花难寻,幸好现在正是赏菊的时候,城外的花苑里有不少难得的好菊花。张宪薇使人去搬了十几盆,都是碗口大的花,有的花瓣如丝,有的重重叠叠,花瓣紧紧包住花心。
“真是漂亮。”张宪薇看着也觉得喜欢,对良缘说:“叫两个会养花的丫头看着,不许人攀折、祸害。”
李单搬过来的第一夜,李南缠着也想跟哥哥一起睡。张宪薇让良缘跟着过来,一是看着李南,二是不许这兄弟两个夜里只顾着说话,忘了休息。
渑城李家带过来的下人只有十四、五个。其中一多半都是要跟着李单去书院侍候的,留下给李南的又都是还不经事的丫头们。奶娘签的不是死契,留在了渑城。
当务之急是要给李南选一个合适的婆子,不然只让丫头侍候,李单必定不会放心离开。
张宪薇想了想,叫来良缘,说:“我想让你去看着南儿。”
良缘笑道:“我也想替太太分忧呢,正好也能躲个轻闲。”
见她答应了,张宪薇松了口气,除了良缘,交给谁她都不能放心。“虎儿有六岁了吧?”她想起良缘的小儿子,“让他进来跟着南儿,日后进书房当个书童,也识几个字。”
良缘一听,眼睛就亮了。跪下磕了个头,第二天就把小儿子带进来了。
虎儿是在乡下长大的,在野地里疯跑,抓老鼠、逮麻雀、祸害村里的猫狗。良缘带他进来磕头时,特地给他穿了一身干净衣服。等磕过了头撒出去,不到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小丫头尖叫乱跑。
张宪薇出去一看,见虎儿脱得溜光,像只小牛犊子,浑身晒得漆黑,光着屁股站在院子里。良缘得了消息过来,气得脱下鞋抓过来照着他的屁股蛋子就是一顿狠打。
这小子趴在娘的膝盖上挨着打,却像没事人似的,左顾右看。小丫头躲在暗处偷看他,他就对着人家吐唾沫。
张宪薇在屋里看着直发笑,这小子可真有趣啊。不过李单怕是不会喜欢,她把李单叫来,指着院子里被良缘罚站的虎儿说:“我想让他跟着南儿。”
她还想说虎儿虽然调皮,但是南儿也不能养得太拘束,男孩子还是应该更精神些好。谁知不等她再说,李单就道:“行,我看他倒是个好孩子。”
这话也不像做假,他当即就领着虎儿去找南儿了。
良缘羞愧,过来找她说:“太太,我看我家小子不识抬举,别让他带坏了南儿,不然我还是把他领回去吧。”
张宪薇摇头,“我看着,说不定虎儿跟那兄弟两个是有缘分的。你去看看,刚才单儿过来,已经把虎儿给领过去了。”
良缘吓了一跳:“啊?那我这就去!”言毕转身就往新院子走。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她就回来了,神色古怪的说:“我看见虎儿带着南儿玩尿泥呢。”
“什么?”这下张宪薇也愣住了,她一下子站起来要往那边去,没走到门前又回来了,坐下后让良缘细细的跟她说。
良缘道:“我过去时,虎儿就跟南儿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这臭小子又把裤子脱了!”她说到这里就生气,“他们正拿着花铲起台阶前的青砖,我刚要去拦,单儿就在书房里坐着,见到我还摆了摆手。”
“他没生气?”张宪薇奇道。
“没有,单儿看着挺高兴的。”良缘就是这点想不通,早上贞儿和南儿用手拿包子都让他变了脸色,怎么这会儿反倒不生气了?
两个小子使劲把青砖撬开一条缝,费了吃奶的劲把砖给搬开,砖缝里跑出来几只小西瓜虫。南儿大概从来没玩过这个,跟着虎儿连三赶四的抓。
良缘在旁边看着,既怕虎儿惹李单生气,又生气这臭小子一点都没记住她昨天说的话!
然后,虎儿站起来,挺腰腆肚,拿着小鸡鸡尿了一泡尿,开始玩尿泥。南儿有样学样,解了腰带褪了裤子,也站着尿了一泡,挤半天挤出来一点,也蹲下一起玩尿泥。
良缘眼前一阵发黑,觉得就是打死虎儿也不解气啊!可坐在书房的李单勾着头看了一眼,居然笑了!
张宪薇听完良缘说的,好奇心是一层层往上涌。好不容易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她特地去请李单和李南过来一起吃,走到院子里一看,两个泥猴子!
虎儿就不用说了,李南身上的裤子大概是他自己系的,裤裆都跑到后面去了。浑身滚得都是泥,膝盖上污了一大片,可能是在地上蹭上了青苔。
“我的祖宗啊……”张宪薇冒出来一句。
李单从书房出来,也不嫌脏就把李南抱起来,他两手的泥就这么按在他哥哥的衣服上。
张宪薇按着额头,叹笑道:“先洗澡吧,这样可怎么吃饭啊。”
把这两个泥猴子按在澡盆里洗干净,再提出来换上衣服,良缘自然带着虎儿下去吃,张宪薇抱着李南去她那边。
院子里摆了一桌席,算是给李单接风。
李显刚刚回来,他坐在上首,李单坐在下首。张宪薇带着李南和贞儿坐在一旁,她先哄着两个小的吃了几口抱下去,把这里让给这对叔侄。
两个小的回到屋里就放开了,脱了鞋上了榻,再让人从厨房里端菜过来。她看着院子里的叔侄两个边喝边聊,良缘回来了,她对她说:“你去看着点,别让人喝多了。”
良缘点头出去,她坐在榻上看着两个小的。李南正跟贞儿学他下午玩的‘新游戏’,她听着就忍不住笑。贞儿更是听得瞠目结舌,说到虎儿没穿衣服时,贞儿年纪虽然小,也羞红了脸,再说他们尿到地上和成泥玩,贞儿捂着脸喊:“啊!!我不听了!!”
她要往下跳,张宪薇一把抱住她。南儿不明白,过来拉贞儿:“你不听了,我就跟你说别的。哥哥那个院子里养了好多花!都有这么大!”他双手画了一个大圆。
|5|贞儿一听就又回去了,南儿说哥哥的书房里还养了一缸金鱼,鱼缸里还养了荷花。
|1|“我能去玩吗?”贞儿扭头问张宪薇。
|7|“这个呀,你要问你单儿哥哥。”她笑着对贞儿说。
|z|南儿拉着贞儿跑出去:“我带你现在就去问哥哥!”
|小|两个小的牵着手,跑得一扭一摆的,张宪薇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跑到酒桌前,桌上的两人放下酒杯看着他们。南儿还拉着贞儿的手,稚嫩的声音说:“哥哥,我可以带贞儿去看花、看金鱼吗?”
|说|贞儿先是看李显,再看李单。她很少见李单,所以有点胆小。“单儿哥哥,我想看你屋里的大花和金鱼。”她的声音小的多,张宪薇听着心里就是一片柔软。
|网|李单微微伏□,对贞儿说:“好,明天哥哥来的时候,你跟哥哥一起过去。”
贞儿这时一定笑了。张宪薇看着那两个小脑袋,南儿扭头看贞儿,也跟着笑了。两人再手牵手的跑回来,她在门口迎着他们。
“可都高兴了?回来把饭吃完,不许再乱跑了。”她推着他们回屋,盯着他们一人喝了一碗粥,吃了半碗鸡蛋羹。南儿大概是今天跟着虎儿玩得疯了点,又多吃了两个包子。吃完就困得眼皮直打架。
哄着他们漱了口,张宪薇再把他们一个个抱到里屋去。
贞儿还不困,看着南儿刚躺下来就睡着了,就问她:“南儿怎么睡了?”
“他今天太累了。”她摸摸她的头,“明天到单儿哥哥那里要听话,好好跟着哥哥念书、认字。”
贞儿点点小脑袋。
张宪薇陪着她打了一个结,又教她了一个新结。新结打到一半时,贞儿也困了。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张宪薇出来,靠在榻上摇着扇子似睡非睡。李显进来时手脚都放轻了,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时,他说:“你不用起来了,我洗了就过来。”
“单儿呢?”她问,跟着起来卸下钗环,洗去脂粉。李显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单衣进屋来,先走到里间看两个孩子,见他们都睡着了才出来。
吹了灯,两人并头躺下。
张宪薇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李显交待了两句话:
“……贞儿喜欢花,这边院子里也摆几盆,金鱼也养一缸。”
她翻了个身,嗯了一声。
“……你的梳妆盒里我放了几张银票,回头去兑出来,不用往家里的账上记了。你留着买点什么吧。”
……
“宪薇?”李显探身一看,见她已经睡着了,轻叹一声,伸手在她的肩上缓缓抚了两下。
早上,张宪薇起来时,李显已经出门了。她坐在梳妆台梳头时在妆盒里发现了几张银票,一百两的两张,五十两的两张。
“这是……”良缘在给她挽发,问道。
她把银票放下,“跟上次东郊田庄送来的出息一起兑出来。”这是李显给她的私房。如果是明面上送来的,都会是一箱箱的钱、银锭。给的是银票就是让她私下去兑出来,不用归到家里的公账上去。
“好。”良缘答应着,从妆盒中拿出一枝登梅簪给她簪上,看了看又不满意,换了一只对珠排钗。“东郊上次送来的出息,老爷说过要给那边送一半过去。”
李家在燕城的城郊有几处田庄。每一处大概有个一百几十亩的地,雇一些当地的村民种植。除了每年官府让种的稻米外,剩下的出息能支撑李家大半的开销。
东郊的田庄共有三处,一处专出稻子,每年上交官府用做官粮。李家都会多出一些,当做给粮官的添头,由得他自充腰包。
剩下的两处种的东西除了自家吃喝外,剩下的大部分也会买到官府家人开的粮店中,余下的一小部分买出的银钱才会归李家。
李显所说的交出一半的出息给李克,说的正是卖到官府家人开的粮店中的这一部分。
这是打算把让李克去替李家卖这个人情……
张宪薇摸着梳子。李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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