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日军提前出现在平壤附近了?
就在秦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扯他的衣襟,回头看时,却见徐桐一脸苦笑地冲着他挤眉弄眼的。
心里奇怪的秦川正要发问,却见徐桐直拿目光示意他,秦川把目光四处一扫,却见周围站着的洛佩徳这一营的士兵,一个个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秦川这才醒悟过来,心里不由苦笑起来。
秦川故意高声道:“徐桐,去通知老洛、老吴,要他们马上埋锅造饭,把昨晚打来的那头野猪都炖了,好让弟兄们喝口热汤。另外,再把帐篷里的那些柴草都搬出来,多生些火,让弟兄们都把衣服烤干。”
见周围的士兵有许多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秦川不由心里暗笑。
“还有,让吴、洛两位营官知会下去,要两营所有哨官和棚长都到你那里去领赏钱,士兵每人两块,棚长五块,哨官五十。”
秦川这一说完,周围的仁字营士兵立刻各个笑逐颜开,有些机灵的,马上带头喊起来。
“谢秦大人赏!”
这些人一带头,顿时周围的士兵都跟着喊了起来。远一些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秦川就在营门前发赏,许多人都急着向这里跑来。
有几个士兵早已急不可耐,不等徐桐去找洛佩徳和吴炳文,早已钻出人群去跑着着自己的棚长报信。有人一带头,周围的士兵也都兴高采烈地跑去找自己的上司。
因为秦川早有准备,昨晚在一个大帐篷里放满了干柴,所以虽然昨晚一场大雨,可帐篷四周都挖了排水沟,帐篷里的干柴没有一根潮湿,此刻搬出来,捡那干些的地方堆起来,生了几十堆大大小小的火堆,仁字营和徐桐那一排的官兵们,各个都脱得光光的,围着火堆一边烘烤**的衣服,一边兴奋地议论着。
另一边,各哨负责做饭的士兵,也都生火支灶,把切好的大洋大小的野猪肉块和成桶的蘑菇用大锅煮上,营地里顿时飘起一阵肉香。
徐桐拿出来的大洋,都是在汉城缴获的,三千多大洋多数都是鹰洋,也有一部分日本龙洋,只有很少的朱雀大洋。看着那些棚长、哨官一个个乐呵呵地拎着大洋回去分发,早已经换过衣服的洛佩徳和吴炳文两人不由喜笑颜开,对着也是一身干净军装的秦川连连称谢。
看着两营的哨官、棚长都领完大洋,秦川又让徐桐点出一千大洋,给洛佩徳和吴炳文。
起初洛佩徳和吴炳文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还是秦川要徐桐直接把大洋送到两人的营帐里,两人这才不再推辞。
拿了秦川的钱,洛佩徳还好些,吴炳文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待了一会,就没话找话地指着山下冷冰冰没有一丝烟火的清军营地对秦川说道。
“还是大人有远见,要不然,咱们也得和他们一样,咱这八百多弟兄们还得穿着湿衣服,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哼。”
洛佩徳哼了一声撇撇嘴道:“还热汤,他们今天早饭都吃不上了,还喝个鸟热汤。。。。。。”
“咦!”
话说了一半的洛佩德停住口,有些惊讶地指着山下对秦川道。
“大人,你看,丰升阿那些鸭蛋兵怎么往回走啊?”
第二百零四章 一地鸡毛()
秦川顺着洛佩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丰升阿的那些“鸭蛋兵”草草收拾了帐篷,开始向来的路上匆匆离开。在丰升阿“鸭蛋兵”的后面,是紧随其后的的左宝贵奉军。
秦川再看其它营地,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些营地里,因为收拾的仔细些,他们还有栅栏要拆除,大群的士兵还在忙碌着,看样子也是要马上撤离。
山下的情形,直看的秦川目瞪口呆。
“难道就是因为夜间遇到小股日军骚扰,死伤了一些人就要撤回去?”
秦川正要说话,却见高继善脸色阴沉,脚上的靴子踏在泥地上,“啪嗒、啪嗒”地响着走进营地。
没等秦川询问,洛佩德早已经扯着他那大嗓门一句接一句地急着问道。
“高总办,昨晚上来了多少日本人?”
“山下的大军为什么都都向回走,莫非被日本人一骚扰就怕了?”
“唉。”
高继善走到秦川等人身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那有什么日本人,昨晚开始下起雨来后,因为视线不好,奉军的人又没见过日本人,都有些紧张。正好有几个打鱼归来的朝鲜百姓在奉军营前路过,听到响动,哨兵喊了几声,想是雨大,又正好赶上打雷,那几个朝鲜百姓没听见,也就没有回音。”
“只是这样一来,哨兵以为是日本人摸营,就开了枪。只是他们这一开枪,其它营也以为是日本人夜里杀上来了,就都跟着胡乱开起枪来。四处枪声一响,各个营里的人就都慌了,打着打着就自己人之间打起来了。这不,打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亮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
高继善又长叹一声:“日本人还没看到影呢,自己人就死伤二百多。”
对于山下各营自己打起自己来这件事,秦川虽感无奈,可也没有办法。
清军各营之间互不统属,缺乏沟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他对于山下这数千大军仅仅经过这么一点挫折就撤军,还是有些惊讶。这次出战,那可是有光绪的旨意还有李鸿章的电令,下面这些人又都一个个明着暗着要么不表态,要么催逼叶志超出战,可现在怎么能说撤军就撤军呢?
这些人哪里还是坐镇一方的统兵上将,简直就是拿战事当儿戏。
秦川有些不甘地问高继善:“因为这么一场误会,就要撤军?”
见秦川苦笑着掏出香烟,从不吸烟的高继善伸手抢过秦川手里的香烟,秦川只好擦燃一根火柴给高继善点燃香烟,高继善只吸了一口,顿时就大声咳嗽起来。
好一会高继善才缓过气来,气的高继善甩手把那根只吸了一口的香烟丢到泥水里。
高继善苦笑着对秦川说道:“也不是只是因为这件事,刚才叶总统从平壤派人送来李中堂急电。”
“什么急电?”吴炳文也抢着问道。
高继善皱着眉头道:“李中堂的急电是这样写的:拟挑七千余赴中和,相机迎敌,是否已行?揣度敌情,以元山至阳德一路可蹿我后路,关系犹重。前电商令派队拦头迎击,何不于此路设法雕剿而亟图黄州?若我进攻黄州,而阳德敌众绕扑我后,则进退失据,为患甚大。”
高继善怕秦川一时没有理解李鸿章电文的意思,又说道:“这封电报,就是告知已得知在朝鲜东海岸登陆日军一部正在向平壤进发,我出城大军恐被日军截断归路。中堂虽没明说,可那电报的意思大家都看得明白,还是要大军撤回平壤。”
原在天津的李鸿章竟然知道日军元山支队在开向平壤,而身在朝鲜的叶志超却不清楚,可见清军对情报搜集的有多么不堪。
秦川心里发苦,心道:“这都哪跟哪啊!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想着山下这些清军统兵大员,昨晚折腾一宿,恐怕都已灰心丧气,此时见到这封电报,哪里还会坚持迎击日军,也更不可能再去拦截元山来敌,自然会顺水推舟撤军回平壤了事。
想想清军对于此战差不多就是毫无准备,和日军交战也肯定不会给日军多大杀伤,如果真要撤回平壤,也还算是好事。
只不过,秦川多少还有些心有不甘。
因为他知道,日军围攻平壤的部队分作四路,总兵力虽有一万六千于人,可到达平壤的时间却并不统一。他们要正面迎击的,是大岛义昌率领的第九旅团,兵力在四千多,是最先到达平壤的日军,好像是在十二日。而平壤西北从元山过来的元山支队,兵力有四千七百多人。围攻平壤东北的朔宁支队有两千多人。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到达平壤外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大概在十三至十四号左右。而日军进攻平壤的主力,是由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亲自率领,兵力有五千多人,是最后一个到达平壤的,大概在十五日左右。
因为日军四路部队到达平壤有几天的时间差,如果清军能很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集中优势兵力,首先给日军一路或者两路以重创,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真要如此,平壤之战很可能就会改写。
而且,秦川原本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坚持要求随队出战的。
只不过,看到清军这好似一盘散沙的数千大军,现在秦川已经对于依靠这些清军重创日军不抱任何希望。他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仅凭他这一只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就能改变平壤一战的结果。秦川在心里已经断定,他无力回天,平壤必失。
他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如何能最大限度地减小这万余北洋精锐的损失。
想到这些,秦川不由感到一阵极度的落寞,那一刻秦川从心底感到自己是那么弱小,竟然还抱着要力挽狂澜的雄心是多么的可笑。
“大人!”
“大人!”
见秦川双眼无神,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晃晃,慌得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连连呼唤,才让秦川缓过神来。
秦川重重叹息一声,心有不甘地把目光投向山下,看着山下狼狈不堪急匆匆后撤的清军,心中充满悲哀和无助。
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哪里知道秦川的心思,还以为秦川对于此次出击无果而终心中烦闷,正想着劝说秦川,不想秦川忽然双眼放光转头对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三人道。
“次浦、老洛、老吴,既然日军有从元山来的一路,那就说明日军很可能是分作数路来围攻平壤。日军现在在朝鲜的兵力最多也就两万人,日军能抽调出来的兵力也就一万五六。如今日军分兵,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一旦日军各路部队齐聚平壤,平壤必失。”
高继善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川:“大人,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单独迎击这一路日军?”
洛佩德也吃惊地问秦川:“可咱们只有七八百人,这能行吗?”
秦川摇摇头道:“行,不过却不是咱们继续南下迎敌,而是撤回平壤。”
秦川这一说,顿时让三人糊涂起来,秦川也知道自己一时性急,没有把话说明白,急忙解释起来。
秦川的意思既不是单独率领这两营人继续南下迎敌,也不是就此撤回平壤,而是要越过大同江撤回平壤附近,确切地说是撤到平壤西南,在大同江附近寻找日军其余部队,然后抓住某一支部队,待其渡过大同江时,出其不意对其半渡而击。
秦川解释完,看着还有些犹豫的三人,秦川知道要达到目的,他就必须说服这三人。
“次浦、老洛、老吴,你们如果愿意帮我,咱们不仅可以缓解日军对平壤的压力,事成之后,你们就是奇功一件,加官进爵那是一定的。”
秦川这一说,洛佩德首先就不干了,一梗脖子红着脸说道。
“秦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先不说平壤如何,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得,没有你秦大人,我们早都喂鱼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只要你秦大人有话,我洛佩德绝无二话。至于什么加官进爵,跟我洛佩德可没什么关系。”
吴炳文也慨然道:“对,老洛说得对,秦大人但有吩咐,我和老洛绝无二心。”
高继善思索了一会迟疑着说道:“是的,我高次浦此次投军,就是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可没想着什么加不加官,我也愿随大人。不过,咱们这么做,岂不是违抗军令?咱们又怎么跟山下那几个人说?”
秦川看了一眼山下已经走了一半的清军大队,对高继善道:“这好办,看样子这是要江自康德仁字营殿后。次浦,你现在就下去找江自康,就说咱们愿意做全军后卫,只是咱们不仅人少,还没有大炮,就让他把他那四门克虏伯山炮借给咱们。”
见高继善还在迟疑,洛佩德不满地说道:“我说高总办,你就别磨蹭了,既然咱们都决定跟着秦大人去干日本人,没有大炮怎么行。你只要把大炮借来就成,咱们的大炮虽然随着高升号沉到海里了,可咱们炮队的人还在咱们营里,咱们可不缺人手。”
高继善下山借炮,洛佩德和吴炳文也不闲着,马上催促手下军兵抓紧时间开饭,然后又张罗着收拾行装帐篷。
没过多久,高继善就回来告诉秦川,江自康听说秦川主动愿意担任全军后卫,没犹豫就把四门大炮和炮弹留下来。
有了炮,秦川放下心来,四人也匆忙吃过饭,就带着队伍下山。
远远看到秦川他们下山,江自康也不等着和秦川打招呼,留下四门山炮和炮弹,就带着他那两营呼呼啦啦走了。
秦川也不敢多停留,虽然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距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可他们的侦察部队免不了要前出侦查,还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把江自康留下的已经拆解好的山炮、炮弹分开绑到马背上,秦川也马上带着洛佩德、吴炳文两营队伍紧随着江自康的仁字营开拔。
跟着江自康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见前面的清军走得远了,秦川带着两营士兵就折向西面山沟。
第二百零五章 山精树鬼()
从平壤沿着远山大道一直西行,距离平壤二十公里处就是一处大同江的渡口。平壤西面地势虽然很平缓,可这一带却都是低矮的丘陵,直到大同江岸边才稍微平坦一些。
在元山大道渡口,大陆两侧各有一座只有七八十多米高的山丘,距离江边只有不到一里地。两座山丘上林木茂密,因为是秋季,映山红开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如果不是战争时期,这里的景致倒是十分好,就是评上个三a,也不在话下。
虽然这两座不足百米的山丘并不算高,可站在山顶,不仅这一段大同江面一览无余,就是大同江哗哗的水声都听得见。
这段江面,比较开阔,足足有500多米,正午火辣辣的阳光照耀下,江水闪烁着琳琳波光。
这一段的江岸上,都是平展的卵石滩,渡口就设在码头边的江滩上,那里扎着几个芦棚,一个是艄公们寻常休息用的,还有一个茶棚,另一个稍大些的,里面驻守着守卫渡口的一棚清军。来往的商旅行人,都要通过江边这个渡口处的十几只木船摆渡才能通行。
此时,码头上等着过江的商旅行人络绎不绝,因为摆渡的船只都不大,一艘只能装十数人,十几个艄公来来往往地撑船摆渡,忙得不亦乐乎。那一棚十几个清军,多数都坐在茶棚里喝茶赌钱,剩下的几个在码头前临时设了哨卡,正在盘查过江的人。
说是哨卡,其实就是一个清军的临时收税点,是这几个清军想着自己捞些外快。
秦川站在扼守元山大道渡口这两座小山丘中左面小山上一棵合抱粗的松树旁,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岸的情况。在秦川身后的树丛里,还有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金九、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和一个身穿仁字号衣、个子不高但很健壮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这个健壮青年是配属给高继善的吴育仁亲军炮队的一个哨长,叫周大为,也是被秦川从高升号上救下的,此刻周大为手下的几个炮队士兵,正在十几步外的树丛中,把着一架炮队镜在观测山炮射击诸元。
所谓射击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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