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就是秦川在平壤买来的,现在都装在牛皮袋中。
在军营中,秦川一向坚决禁酒,可知道清军这些将领们都要喝一些,算是入乡随俗,秦川也只好让几人喝一些,不过只是半碗。
这酒水,可不是朝鲜的米酒,平壤因为离着国内近,在平壤能买到东北的烧刀子。
在路上走了一天,他们也都累了,四个人先是喝了一小口酒,接着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次浦,会上怎么说?”
秦川一边吃着,一边问高继善。
高继善把口中的一块酱牛肉咽下去,苦笑着道:“还能怎么说?对于你建议在附近高地安排部队值守,都没人听。”
这个结果,高继善不说,秦川也会想得到,只是笑笑并没再说下去,想了想又问道。
“敌情怎样?”
高继善抹了把嘴道:“咱们这里是中和,离着黄州只有几十里,明天下午就能赶到。哨探上次在黄州附近发现日军的先头部队,这次就没敢接近黄州。不过想来,日军应该已经到了黄州。”
听着高继善的话,秦川不由一阵发呆。
因为怀疑日军到了黄州,就不敢去探查,这样的哨探还要他何用?大战在即,却如此儿戏,秦川不由暗暗叹息,这些清军的统兵大将也真够可以的了。
高继善又道:“他们判断,明日我军很可能就会和日军遭遇,已经按照左宝贵的提议定下计划。”
听说有了作战计划,秦川探探身问道:“计划是如何布置?”
高继善打了个饱嗝,取过汤勺喝了一口热鸡汤。
“明日行军,左宝贵主动要求在前,一旦遇到日军,奉军随即就发起攻击,后面大军要即刻两翼围上。”
这次大军差不多倾巢而出,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之所以说是冒了极大风险,这是因为清军哨探距离过近,一般只有几十里,对于数路日军的动向全无掌握,一旦被其它几路日军侦知清军大军离开平壤,日军趁机攻击平壤都是好的。如果日军再狠些,直接插到清军后路,这七千多部队很可能就被日军轻易击溃。那时日军再回头攻击平壤,平壤已无可战之兵,平壤必会唾手可得。真要如此,清军在朝鲜这一万多精锐,即便不全军覆没,也会折损大半。
而就是这样,这几个统兵大员竟然毫不珍惜这次的机会。按照这个打法,即便不被日军埋伏痛击,而是果真实现了计划,也仍然有大问题。
按照这个计划,中路的部队应该战斗力极强,能死死顶住日军,两翼才有机会包抄。如果中路部队顶不住日军,被日军突破击溃,然后日军就可趁着清军左右分兵,对清军实施分割包围聚歼。秦川的想法,即便按照这个计划,也应该由卫汝贵带着他的盛军在中路,奉军、毅军和江自康,以及自己带着的这两营仁字营的部队从两翼包抄。
不过,就是这样,也不可能给日军重创,日军完全可以凭借地势梯次抵抗节节后退。清军只能一击既退,不敢穷追以致远离平壤。而清军一旦后退,日军又会如影随形地紧紧跟住不放,搞不好倒会让日军牢牢粘住,一旦有哪支清军部队首先溃逃,立刻就会引起恐慌,全军就是一场大败。
而且,秦川认为,这一仗如果要打,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伏击。如果伏击成功,即便吃掉一部分日军,日军这一路也就再无进攻平壤的能力了。
秦川把他的担心说了,几个人顿时都呆住。过了半晌,高继善苍白着脸腾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高继善转身要走,却被洛佩德一把拉住。
“总办留步。”
高继善不明所以,转身看着洛佩德。
洛佩德苦笑着道:“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一说,他们不会听你的倒是其次,多半还会被他们羞辱一番,这又何必呢?”
洛佩德的话,也说到了秦川的心里,对于这些甚为“勇猛”的老将们,秦川也是只有无奈叹息。
高继善一听顿时急红了脸,恨恨地说道:“被这些人羞辱又有何妨,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数千大军涉险而不管吧。”
吴炳文看看秦川道:“总办息怒,再怎么说咱们总归是一家人,哪里会不管。不过,这管也要有个管法,咱们且听听秦大人怎么说。”
吴炳文这一说,高继善立刻把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叹口气道:“老洛说的没错,次浦你就是去了,他们也不会听你的。”
高继善呆了一呆不甘心地问:“那也要想个法子补救一二吧?”
秦川点点头:“补救的法子倒是有一个。”
一听秦川有法子补救,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秦川,等着听他有什么好办法。
秦川轻轻叹口气道:“既然他们不会听咱们的,咱们也不要听他们的,如果奉军接敌,咱们绝对不能去包抄日军侧翼,咱们就在奉军身后按兵不动,权当做咱们是全军的预备队。一旦奉军不支,咱们就杀上去,一定要挡住日军。只要咱们坚持住,两翼的部队一上来,咱们就赢了一半。”
洛佩德一拍双手道:“秦大人说的有理,咱们就按秦大人说的办。”
高继善和吴炳文也都纷纷赞成,不过吴炳文随即又皱着眉头对秦川说道:“大人,你方才担心日军打咱们的伏击,这又怎么办?”
对于吴炳文的担忧,秦川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秦川倒也并不十分担心。
要避免伏击,唯一的办法就是对路上险要的地方进行仔细搜索。可以左宝贵的脾气,恐怕还是不会听进去。只是清军行军队列拉得很开,日军就算设伏,也只会截住部分奉军,那时其它部队围拢上去,对日军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匆匆吃过饭,就都回去安歇。
秦川交待徐桐几句,就独自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和衣睡下。
因为心里有事,躺在行军床上的秦川辗转反侧折腾了好久也睡不着,直到外面的人声逐渐消失,秦川才渐渐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轰、轰、轰”,随着几声炸响,山下“啪、啪、啪”连续响起了枪声。
第二百零三章 雨夜混战()
睡梦中的秦川,条件反射般地一滚身从行军床上翻到地下,右手早已从枕头下掏出手枪,侧耳听听外面的枪声,山下的枪声以响成一片,不过他所在的小山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秦川几步疾冲到帐篷门口,一口吹熄已经燃了大半截的蜡烛,掀开帐篷的门帘闪身冲出帐篷。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夜里四处都是黑沉沉的,视线不及二三十米,秋雨冷嗖嗖的,山风裹挟着黄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淋了秦川一身,秦川头脑也顿时清醒许多。
徐桐领着侦察排的人紧随着秦川冲出他们所在的三座帐篷,“呼啦”一下围在秦川身边。随后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也提着枪出来。及至这时,仁字营的官兵才大呼小叫地提着步枪慌乱地跑出帐篷。
仁字营的官兵之所以这么快就出来,这还是因为从昨晚开始,秦川就要求所有官兵不得脱衣睡觉。
“进入阵地!”
“进入阵地!”
洛佩德、吴炳文两人,一边系着衣扣一边站在帐篷外恶狠狠地高声喊了来。
“不许喧哗。谁在乱叫,谁敢乱喊乱叫小心老子砍了他。”
应该说,仁字营的官兵也还算训练有素,在洛佩德、吴炳文的喝骂声中,很快安静下来,迅速地以哨为单位跑向昨晚就安排好的阵地,就在如注的雨水中躲在沙袋后面,架好步枪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大人。”
匆忙跑出帐篷的高继善,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慌张张地跑到秦川身前。
“大人,日本人打来了,怎么办?”
“不要慌。”
秦川仔细听了会已经响成一片爆豆似的枪声,又看了看黑漆漆的营寨外,对来到他身前等候命令的洛佩德、吴炳文说道。
“马上传令下去,告诉咱们的人,日军不进攻谁也不准开枪。”
“另外,再派人把咱们的明哨都撤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洛佩德应了一声,高声喊过几个亲兵,吩咐了几句,在秦川的示意下,徐桐就领着那几个亲兵顶着大雨冲进黑暗中。
秦川看看手腕上的那块夜光表,只见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秦川心里也十分担忧,在这样视线只有二三十米的雨夜里,如果日军突然发动夜袭,山下的清军就是一盘散沙,被纪律严明的日军一冲,数千清军立刻就是一个大溃败的局面。
可是,没听说在平壤开战前,清军遭受过什么大的损失啊?
过了一会,黑暗中徐桐就领着二十几个值哨的盐团战士和洛佩德的那几个亲兵,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大雨爬上山来。
“报告司令。”
徐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都查问过了,枪声是先从奉军营地那面响起的,随后各个营地就都响起了枪声,好像各个营地都打起来了。这雨下的太大,都跟断了线似的,只能听见枪声,什么都看不见。”
“咱们营地周围可曾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
徐桐摇摇头道:“我都问过了,没有任何情况。”
秦川有些不死心地追问:“咱们的哨兵有没有听见喊杀声?”
“比如用日语喊的声音。”
徐桐摇摇头:“没有。都问过了,除了枪声,咱们的人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见高继善、洛佩徳、吴炳文都在看着自己,秦川摇摇头说道。
“不像是日军大部队夜袭,最多也就是小股日军骚扰。”
高继善疑惑地问道:“大人,何以见得不是日军大股夜袭?”
秦川解释道:“这样的雨夜,二三十米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正是夜袭的好机会。日军如果大股来袭,早都冲进营地了,绝对不会只是远远地盲目射击。这样的一阵乱打,起不到多少效果。而日军如果发起冲锋,大多都会用日语高呼,现在不见动静,这说明日军的人数很少,这是其一;其二,我在汉城和日军周旋了一个多月,日军都是用的日造春田式步枪,那种步枪射击声有些特别,现在可没听见春田式步枪的射击声。”
高继善想了想道:“也不尽然。现在枪声响的这么密集,根本就分不出点,没听到日本步枪射击声,也很正常。”
“不会。”
秦川摇头道:“虽然枪声密集,可如果日军有几千条步枪射击,还是会听出来的。”
秦川指着山丘下对高继善道:“可是你听,山下这枪声都是毛瑟、曼莉夏、雷明顿、李德菲尔德步枪的射击声,所以,即便山下有日军,也只是小股,只要天一亮,他们就会撤走。”
虽然听得秦川说得有理,三人还是将信将疑,高继善又试探着建议。
“大人,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能不能派人下去了解一下情况?”
吴炳文一摇头道:“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大雨,咱们的人下去,就是没遇见日军,都有可能被咱们自己人打死。”
秦川也点头同意吴炳文的判断:“老吴说得对,现在派人下去,搞不好就会被自己人误伤不说,咱们也找不到攻击的日军,也只有等了。”
“轰、隆、隆。”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一阵炸雷响起,原本就如注的大雨愈发下的大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在众人脸上身上,早已把几个人淋得落汤鸡是的,冷风一吹,秦川、洛佩徳、吴炳文还好些,可却冻的高继善不由一阵发抖。
秦川对洛佩徳、吴炳文道:“传令下去,告诉弟兄们,没有命令谁都不准下山,也不准随意开枪,在阵地上坚持一个时辰天就亮了,那时候每人发两块大洋。”
“好!”
洛佩徳高兴地道:“这下就好办了,淋一个时辰的雨,就给这些兔崽子们两块大洋,没人会心里不愿。”
洛佩徳和吴炳文都喊来亲兵:“来人,各处传下去,告诉弟兄们,就说秦大人说了,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下山,更不准胡乱开枪,都在阵地上给老子守着,哪个敢违抗秦大人军令,老子非一刀砍了他。”
“还有,让那些兔崽子们都听仔细了,秦大人说了,只要天一亮,就每人发两块大洋。”
一群亲兵们兴奋地答应一声,“哗”地四面散开,冒着大雨在泥泞中跑去传令。
“来吧,咱们也不要在雨地里等着了,都进到帐篷里等着。”
秦川说着,拉着高继善就向帐篷里走。
洛佩徳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吴炳文一把拉住,对秦川道。
“大人尽管和高总办先进去,我和老洛还是到各处看看再回来。”
虽然秦川基本判定绝对不是日军大股来袭,况且又是在能见度这样差的雨夜,日军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营地,否则绝对不对这个清军唯一控制的制高点发起攻击。可秦川对于吴炳文要到各个阵地去察看,还是感到很满意。
大雨在天快亮时慢慢停了下来,山下的枪声也逐渐稀疏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雨虽然停了,山谷中却升起了大团的白色雾气,能见度依然很差,站在这座不高的山丘山腰上,依然看不清山下的情况。不过,既然没了枪声,想必山谷中也不会有日军,心中担忧不已的高继善,顾不得危险,就带着十几个紧张兮兮的亲兵迫不及待地下山去打探情况去了。
直到太阳升起,山谷中的大雾才缓慢消退,山丘下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透过望远镜,站在营门前的秦川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清军各营地里的景象。
下了多半宿的大雨,山下大路两旁的低洼处早已成一片泽国。
山丘下面沿着道路两旁在平地上建起的清军营地,不管是奉军的,还是盛军、毅军以及江自康的仁字营,还有丰升阿德盛字练军的营地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营地里许多地方都积着半尺多的积水,营地里原本插得密密麻麻的认军旗不仅歪歪斜斜,还有一些在积水上漂着,许多帐篷被掀翻泡在水里,甚至还有一些栅栏不知是被雨水侵泡的还是被人推的歪倒一旁,营地里各处都是穿着五云褂浑身上下**沾满泥浆的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清军。
最让秦川吃惊的是,各个营地里,在空旷处,还都放着清军尸体,少的有几具,多的有十几具。
不过,让秦川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营地内外看见一具穿着藏青色日军军服的尸体。如果清军昨晚是和日军交战,这么激烈地打了两个多小时,怎么会不见一具日军尸体?
难道日军都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都有刀枪不入的神功。
就在秦川疑惑的时候,十几匹快马驮着清军沿着大路从北边疾奔过来,马匹奔腾的四蹄踏在道路上的水洼里,踏得泥浆四溅。
不用问,秦川就知道这些骑在马背上的清军是从平壤来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这十几个骑马的清军衣服都比较干爽,想必是夜间躲在哪里避雨了。如果是营地里的清军,他们身上不可能是这种情形。
可问题是,平壤来的人会是来传达什么军令呢?
莫非,日军提前出现在平壤附近了?
就在秦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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