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各路部队到达平壤,这些早就在预料之中,秦川听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和国内联络的电报线路被日军破坏,使平壤彻底成为一座孤城,这让秦川多少感到有些不安。不过,随即秦川心里又感到一丝宽慰。因为电报断了,那就是说,现在平壤的任何事情都只能由平壤以叶志超为首的这些将领们自己拿主意了,叶志超想要把这近万北洋精锐带回国内的想法也就有了实施的基础。
只不过,让秦川担心的是,据说在原有的历史上,清军在平壤损失不小,尤其是突围的时候十分混乱,又被日军发现企图,沿途布置埋伏,致使清军损失极为惨重。虽然秦川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清军的混乱,可秦川却绝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也就罢了,既然自己已经来了,那就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挽救这些惨死在日军手中的清军。
虽然后世有许多愤青们,一提到鞑子就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其斩尽杀绝才好,可秦川却不这样认为。
在秦川看来,虽然作为异族的满族人在二百多年前侵入中原,夺取大明的汉人江山。可满族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文化底蕴也极其浅薄,他们要稳固统治这偌大江山社稷,不仅要重用汉人,而且也要承袭汉人的文化传承。比如满族人现在都会说汉语,甚至还有许多满族人都已经不会说他们的母语了。还有,他们不仅基本沿袭了明代的制度,他们还要尊重孔子这位中华民族的圣贤以及礼仪。
秦川觉得,经过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长河的冲刷洗涤,应该说,满族人早已被汉化,绝大多数满族人,也就是所谓旗人,现在除了有那么一个身份每月会领到一分钱粮,普通满族人不仅和汉人没什么二致,甚至大多数满族人生活质量还赶不上家境好些的汉人。再讲什么蛮夷之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至少现在秦川从没想过清军都是异族的奴才,甚至是爪牙,而不对他们施以援手。
心情多少有些沉重的秦川,一路盘算着如何让平壤的这些清军尽最大可能减轻损失,不知不觉间回到自己的驻地。
虽然对于如何减轻平壤清军的损失这件事,秦川还没有什么头绪,可他知道,清军大概是在十五日夜或者是十六日凌晨开始突围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计算,他还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一进大门,秦川就让人上城去传令,城上只留下一哨人监视警戒,要徐桐、洛佩德、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把其它人都带下城。
徐桐、洛佩德他们下城后,秦川又向徐桐和洛佩德查问营里的粮食、肉蛋储备。
在秦川“养病”的那几日,按照秦川的吩咐,徐桐派人在城内外大肆采买,囤积了许多猪肉和牛肉以及鸡、鸭和蛋类。
问明储备情况,秦川吩咐把所有牛肉都制成酱肉,再把白面都制成炒面,然后用油纸袋按照每份二斤装到袋里封好。剩下的猪肉、鸡、鸭以及蛋类不要顾惜,这几天都要保证大家每顿有肉吃。
虽然秦川没有明说,可是洛佩德、于光炘几人都听得明白,那就是这几天要把这些都吃完。
看着秦川一一吩咐下去,洛佩德、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的脸色慢慢都阴郁下来。只不过,这几个人都没有问秦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秦川的催促下,很快就开饭了。
几人就在秦川所在的院子里摆上一张八仙桌,端上两大碗红烧肉,一陶盆鸡肉炖蘑菇,两碟朝鲜泡菜和半盆香喷喷的大米饭。有些沉闷的几人正要动筷吃饭,邱凤池领着十几个盛军兵丁,赶着两辆大车给秦川送来了四十箱子弹。
在弹药紧张的情况下,邱凤池还从盛军的手里分出这么多子弹给送过来,秦川自然心里感激,忙拉着邱凤池也坐到桌上,又让人取来几个空碗和一坛白酒,拍开泥封每人倒了半碗。
邱凤池很健谈,见秦川真心感激,他心里也很高兴,席间有意无意地总要替卫汝贵说些好话。
吃过饭,邱凤池告辞走后,秦川带着洛佩德、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连同一哨人又上了城,把在城上警戒的那一哨人替换下去。
下午在城上的气氛很沉闷,虽然洛佩德、于光炘几人都没有问起秦川安排炒面和制作酱肉的事情,可秦川看得出,这几个人都清楚,这是秦川认为平壤必不可保,在做撤离或者说是逃亡的准备,所以这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离着秦川远一些。
如果说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这几人能猜到秦川的心思,秦川到并不以为意,毕竟这几个年轻人是受过武备学堂现代教育的,心思灵通倒也说得过去,可让秦川大跌眼镜的是,洛佩德个心直口快貌似豪爽不羁的人,竟然也猜到他的心思,这让秦川很有些意外。
虽然几人的心思秦川都清楚,可秦川也不敢说破,如果他现在说出平壤不保,必然军心大乱,如果平壤城里这几个统兵将领借机报复,甚至就是叶志超,安他一个战前扰乱军心的罪名,就是砍了他也并非不可能。
秦川可是记得,三国演义里那个聪明绝顶的杨修,从曹操一句“鸡肋”,就推断出曹操要撤军,进而提前收拾行装,惹得军心动荡,最终被曹操一刀砍了脑袋的事情。
直到晚上天黑,日军并没有再发起攻击,只是在土器店和水湾桥两处的丘陵上构筑工事,另外掩藏在丘陵后的炮兵向清军围堡开始炮击,想是日军已经安置好了炮兵阵地,一方面进行校准,准备大战。另一方面,秦川猜想日军也有意袭扰清军。
天黑后,马玉昆又从船桥上过来进城,然后会同孙显寅,两人又去叶志超处商议军情,直到二更天两人才回来,马玉昆又是出大同门去了栽松院那座围堡。吃过晚饭就一直坐在城上的秦川看的很清楚,他也在心中对马玉昆更加佩服。
秦川本准备着一个人再在城上多坐一会,可徐桐上来告诉秦川,说是王士珍来到驻地,秦川这才下了城。
王士珍所来不是为了别的,他是受叶志超的委派,前来向秦川通报日军军情的。想是叶志超怕孙显寅还在因为吕本元的事情记恨秦川,不把军情向秦川通报。
秦川又问起今天叶志超召集军事会议的情况,王士珍顿时就有些沉默起来。
见王士珍神态不虞,秦川也没有催问,而是自顾自地点起一支香烟,静静地吸起来。
好半天,王士珍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低声音对秦川说道。
“鸣鸿。。。。。。”
只不过,王士珍刚开口就有些说不下去,皱了半天眉头才又说道。
“叶总统的意思鸣鸿也是知道,平壤不可守,此时就应该乘日军立足未稳,全军断然放弃平壤杀出去。防守西北面的日军朔宁支队实力单薄,决然难敌我大军,此乃现时之上策。可是左宝贵全然不顾我平壤大军粮弹不济之状况,一味国家养兵千日,此时正是男儿报国之时。。。。。。”
“哎。”
王士珍再次叹口气道:“实话对你说吧,平壤粮食尚可,据守月余断不至于闹粮荒,可炮弹、子弹就堪忧了。以我的估计,如果日军四面大举来攻,子弹、炮弹最多只够二三日。。。。。。”
王士珍的话,听得秦川心头猛然一颤,他虽然知道平壤弹药不多,可也绝没想到竟然缺少如斯!
王士珍看出秦川十分震惊,苦笑着接着说道。
“鸣鸿,据我所知,不管是盛军、毅军、奉军还是丰升阿的盛字练军,这次入朝,带的弹药都不算少。只不过,这个多少是跟以前比的不少。这次他们普遍携带了四个基数的弹药,按说支持一场大战也是足够了。”
“可坏就坏在这些人都没想过,以往军中使用的枪械,都是单发的,就和日军现在使用的春田式步枪一样,都是打一枪就要在压上一发子弹,射速很慢。可咱们北洋现在装备的都是连发枪,射速要比日军的单发枪快了很多,也就是说,咱们和日军每打一场,日军如果平均消耗十发子弹,咱们的人就要平均消耗六七十发。再加上中和那一晚乱战,这子弹就消耗的更多了。。。。。。所以,我估计,咱们的弹药只够维持几天。”
王士珍的话,秦川是明白的,也就是说,入朝清军携带的弹药计算不对,清军还是用以前单发步枪的弹药基数计算的,全然没想到因为射速的提高,弹药基数也是要相应增加的。而且,秦川更加担忧的,还是王士珍还没说这每种步枪子弹多寡不一的问题呢。
心中烦躁的秦川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皱着眉头盯着王士珍问道。
“其他将领怎么说?”
王士珍苦笑着道:“还能怎么说,叶总统的意思和圣上的旨意相左,其它人虽然心里也是如叶总统这般想的,只是没有人开口罢了。”
王士珍的话让秦川大为奇怪,既然其他人也知道弹药不济,为什么都不说话?
王士珍长叹一声:“鸣鸿,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人都怕担了丢失平壤的干系,哪里会有人出头。现在这帮子人,都是抱了一个心思,那就是等着叶总统担着这个罪责呢。”
王士珍的话,让秦川不由愕然发呆起来。
大战在即,这些清军统兵将领不但全然不考虑平壤近万大军的安危,却都想着战后如何推脱责任。这些人可都是堂堂朝廷统兵大将啊,都抱着这样的心思,这战争胜负已经完全没有异议了。
原本着秦川还在想,他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他就一定要尽全力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甲午,而此刻他早已没了那个心思,他只是在感叹,仅仅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改变甲午,无异于蝼蚁撼树。
秦川此时,只感觉自己就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小草,是那么渺小!又是那么无力!他所要奋力拨动的历史车轮更是那么的沉重!
脑袋乱成一团的秦川,甚至连王士珍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感到浑身酸软,思维混沌一片,以至于都是卫士把他搀扶上床安寝的。
迷迷糊糊中,不知为什么,秦川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高淼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想的多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新驻地的院子太小,秦川也没有安排徐桐的人出早操,只是匆匆吃过早饭,秦川就领着洛佩德、徐桐、于光炘、辛得林上了城墙,替换下下半夜上城值守的那一哨人。
在城上,秦川在询问了李国华对面日军是否有情况后,就只带了两个卫士,沿着城墙对他所要防御的这一段进行巡视,查看各处情况。
按照秦川的安排,每三个时辰派在城墙上一哨人值守,由李国华、辛得林、于光炘、徐桐四人负责带队。同时要求,在城上不准举火,也不准交谈,更不准睡觉。要这四个人带队,主要是秦川害怕洛佩德这一营人平日舒散惯了,会有人偷懒。不过,根据昨晚徐桐和李国华的汇报,秦川对于仁字营官兵的素质还是很满意的。
按照秦川的吩咐,在昨天下午,城墙上就每隔十几步用沙袋摆好了掩体。因为正前方有城上的箭垛遮掩,并不需要另设防护,唯一需要的,就是要防备日军的山炮打到城上。所以,秦川安排的掩体很简单,就是在每个值守位置两侧摆上半人高,两米长的两列沙袋。
有了这些沙袋掩体,除非炮弹正好落在掩体里,否则绝对杀伤不了掩体中的人。如果落在掩体外,弹片都会被沙袋挡住。也就是说,即便日军的炮弹落到城墙上,一颗炮弹也只能杀伤两三个人而已。
秦川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城外,因为江上雾气的遮挡,秦川只能影影绰绰看到离他最近的栽松院的那座围堡,甚至联通大同江南北的那座船桥都有一半隐没在江雾中。倒是城下的那道所谓长城的长一里左右的胸墙,里外倒是看得很清楚,只不过长城里侧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唯有江右清在江岸上那座炮台里外,倒是有人影晃动。
虽然有两座围堡在江南护卫着船桥的那一端,可清军还是太大意了。
秦川暗想,如果是他带着盐团和日军换个位置,他就会趁着晨雾,悄悄摸上来,不仅对两座围堡发动突袭,甚至还要摸到城门下放上炸药,到时候三地同时动手,定会一举突进城内。
秦川虽然对于清军的松懈有些担忧,只是他清楚,清军的这些积习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尤其是那些多数是昔日战功卓著的老将领,更不会喜欢他去说教,搞不好恐怕还会招来一顿白眼。
不过,好在在秦川的记忆中,并没有日军偷袭平壤的印象。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秦川又回到上城马道的入口处,却见洛佩德叫人搬上来一把竹条编制的躺椅上来摆在秦川昨日呆过的地方,洛佩德见秦川回来,只是笑着指了指那把躺椅,就走到一旁坐到沙袋上,倚着箭垛和徐桐、于光炘闲聊起来。
因为今日上午轮到辛得林值班,辛得林一个人拎着步枪正在城上四处查看。
对于在城上防守,还摆上一把躺椅,这若是在盐团,秦川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不过秦川想着洛佩德好意让人搬上来,自己若是不坐,会叫洛佩德很难看。再加上从昨天下午这几人就都有意躲着他,秦川也清楚他们的心思,所以也没犹豫,自顾自地舒服地躺到躺椅上。
因为紧邻江边,城上的空气让人感觉总是潮乎乎的,不过在秋日朝阳的光芒照耀下,倒是让人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因为昨晚睡得不好,秦川现在还感到头有些隐隐作痛。
沐浴在温暖阳光中的秦川,闭着眼睛左右摇了摇脖子,在躺椅上尽量舒展身体,好让自己更舒服些。
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养养神,可脑海里不由又想起昨日王士珍说的事情,只是越想越乱,头也越来越有些痛。秦川闭着眼睛努力想要不再想着王士珍说的话,恍惚间,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又闪过总是让人感到整洁干净、做事麻利的高淼的身影来。在秦川的印象里,高淼干净的有些过了头,甚至秦川都认为这个高淼有洁癖。
忽然间,秦川猛然想起昨晚恍惚间就想起过高淼?
这高淼可是个大男人,只不过人长得清秀些罢了。可再怎么清秀,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啊!
“奶奶的”,莫非老子有龙阳之癖?
一想到这些,秦川在躺椅上不由一激灵,“嗖”地一声猛地坐起身,搞得他身下的躺椅一阵乱摇。
知道自己有些突兀,秦川急忙四下看看,想知道是否引起别人注意。
只是秦川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周围不仅是他的两个卫士,洛佩德、徐桐、于光炘几人,甚至稍近处的几个仁字营官兵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在看着他。想起自己刚刚想着高淼这个大男人,秦川不由心里就是一阵发虚,甚至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有些发烧。
秦川急着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正尴尬间,却见辛得林急匆匆跑过来。
“大人,对面的日军有动静。”
一听说日军有动静,众人的注意力马上从秦川身上转移到江对岸,秦川也暗暗松口气站起身看向江对岸。
江上的晨雾就是这样,太阳没出来之前,江面上白雾弥漫,就好似被层层叠叠的白纱严严实实地遮盖着,而阳光一温暖起来,那万道金光一会功夫就能将那弥漫的雾气驱赶的干干净净。此刻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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