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云裳和顾时年吃得差不多了,张春妮放下筷子,慢悠悠的开口道,“老三,顾怀庆过来了。”
顾时年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一点儿都不意外,反过来问张春妮,“他把电话打到厂里了?说了啥?”
顾盼归也不吃了,举着筷子,跟云裳一起眼巴巴的看着张春妮,想听听顾怀庆是怎么说的。
“他说晚上到县里了,让你明儿一早带着行李去武装部旁边的招待所找他。”
张春妮嘴角露出一抹讽色,又接着道,“让我晚上把你的行李都收拾好,明儿就带你回省城。”
这话一出,饭桌上三人齐齐无语。
云裳更是气得小脸煞白,恨不得立刻抽顾怀庆几个耳刮子。
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些话?
而且是以命令的口气通知张春妮,让张春妮把顾时年交到他手上。
他是担心自己搞不定顾时年,还是打心底里没有把顾时年看成一个人,只把他当成一个没有情绪,不会反抗的木头桩子?
这个渣男,简直是把张春妮一家子当成脚底的泥土,想怎么踩就怎么踩,想怎么磨就怎么磨了!
顾盼归也气得差点摔筷子,冷着脸问张春妮,“你是咋说的?就没骂那畜生几句?”
张春妮不接顾盼归的话茬,继续问顾时年,“老三,顾怀庆不打算认那张断绝父子关系声明书了,你现在是啥想法?”
相比云裳和顾盼归的不淡定,顾时年显然要平静的多,倒不是他肚量比别人大,更能容忍来自‘父亲’的冷淡和践踏。
而是他早在上辈子就领教过这世上最冷血、最绝情的父亲的手段,对父亲这个角色,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也不会再有所谓的亲情束缚。
所以,对于顾时年而言,顾怀庆的自以为是,跟跳梁小丑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毕竟比起手段的狠辣程度,顾怀庆可是跟他上一世的渣爹差得远呢。
顾时年伸手搂过云裳,一边抚着她的脑袋以示安抚,一边开口回答,“声明书盖了顾怀庆的私章,不是他反悔就能不认的。明天你正常上班,不用搭理他。”
“顾怀庆这回是下了决心想带你回去,怕是不好打发,你……”张春妮说着看了顾时年一眼,顿了顿,“我明天去街道给你和顾盼归开介绍信,你们去京城住一段时间。”
“去京城?”顾盼归惊叫出声,“张同志,你还认识京城的人啊?快说说,你认识谁?”
张春妮再次沉默了,过了许久,开口说了几个字,“……顾家本家的人。”
云裳:“……”
顾时年:“……”
云裳和顾时年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真巧”两个字。
之前在申市,顾宗霖要顾时年年后去京城一趟,准备带他认识顾家本家的人,张春妮这会儿就说出让顾时年去京城,投奔顾家本家的话。
这实在是再巧合不过的事情了。
顾时年仔细打量张春妮,见她难掩倦意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心里一突,赶紧开口问:“你这些年跟顾家本家有联系?”
张春妮缓缓摇头,“也不算有联系。当年顾怀庆想离婚,我跟顾家本家联系过,只是两边关系出了五服,本家那边也劝不动顾怀庆……后来给了我一个地址,说以后你们兄妹三个遇上难事儿,可以去投奔本家。”
179章 张春妮要反击()
顾盼归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张春妮碗里,高兴的眉毛头飞起来了,“好啊好啊!你明儿一早就去开介绍信,我和老三早上就走!让顾怀庆扑个空,气死他……”
顾时年皱紧了眉头,瞪了顾盼归一眼,待她讪讪的闭上嘴后,不赞同的道:
“张春妮同志,你和本家十来年没联系了,怎么知道本家那边还愿意帮我们?再说咱家现在也没有遇上难事儿,顾怀庆要带我回省城,在本家看来,这是好事儿。要是我和顾盼归因为这事儿就跑去京城,对方会不会觉得我们心太大了,看不上顾怀庆在省城的家底,想去本家分一杯羹?”
云裳不知道顾时年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是无条件支持顾时年的,马上接话道,“张姨,我奶老说投奔别人就是寄人篱下,没有自个儿家自在,也没有人护着,会受委屈。”
张春妮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即笑道,“也不算是投奔,就是过去呆一段时间……”万一真出事了,本家的人总能给两个孩子换个身份,远远的送走吧。
“顾盼归,你先回自己房间,我和张同志说点事情。”
顾盼归还搞不清楚,举着筷子,看看顾时年,再看看张春妮,最后又看向咕嘟咕嘟不断翻滚的火锅。
她本想说自己肚子还没吃饱呢,可是又敏感的察觉现在气氛不对,想了一下,转身下炕,干脆把整个炕桌都端出去了。
云裳没有想到顾盼归还有把子力气,桌上连火锅带配菜,少说也有三四十斤,顾盼归竟然端得稳稳当当,连汤底都没有撒一滴出来。
顾盼归离开后,顾时年将云裳不安分的小身子困在身边,直直的看向张春妮,“顾怀庆的事情我能解决,你不要插手。”
“你咋解决?你身上流着顾怀庆的血,他要带你回顾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不成你真要因为这么一个畜生搭上自己的好名声,落下冷血不孝的骂名?以后你上大学,参加工作,或者是参军,政审过不了咋办?”
“所以你想把我和顾盼归打发走,一个人对付顾怀庆?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你要是真这么做,我和顾盼归的名声才是真的坏了,这辈子都得背着‘杀人犯狗崽子’的名声。”
云裳被这俩人说出的话惊呆了,愣愣的看着张春妮,见她面色平静,但眼神中露出令人心悸的疯狂神色,便知道顾时年没有夸张,张春妮这是真对顾怀庆起杀心了。
只是正如顾时年所说,一旦张春妮杀了顾怀庆,她剩下的两个孩子名声就全毁了,以后的境遇甚至还不如现在。张春妮不是傻子,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春妮没有回答顾时年的话,对云裳挤出个笑脸,“丫头,你去盼归姐姐屋里呆会儿,我和老三谈点事情。”
云裳闻言,也不看顾时年,手脚利索的下炕,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妈呀!太吓人啦!
张春妮同志这是要跟顾怀庆同归于尽吗?
把她赶出来,是不是要商量作案细节?
如果张春妮真要动手,那顾怀庆不就是千里送人头?
这也忒倒霉,忒刺激啦!
云裳捂着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的小心脏,进了顾盼归的屋子。
房间里,张春妮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老三,我有法子不让人发现是我动的手……”
“那也不行,他不值得!”顾时年一口打断张春妮的话。
顾怀庆是军区政委,若是在清河县出事儿,上面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张春妮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做了,就会留下把柄。
张春妮脑瓜子不聪明,在那些刑侦高手面前耍心眼子,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更何况,事情还远远不到解决不了的地步,张春妮完全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老三,我好好带过顾光宗,好好带过顾盼归,唯独你,从小到大,我没有为你操过一天心……你放心,你不想回省城,我就让顾光宗以后都没法儿膈应你。”
“顾怀庆一次次找过来,我要是再退让,咱一家子连活路都没了。”张春妮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上粗大的关节,又攥紧拳头,“你也别担心,顾怀庆死不了,就算出事儿,也得他回到省城后才能出事,牵连不到我身上。”
顾时年头皮都要炸了。
张春妮脑瓜子不灵光,认死理儿,觉得自己被顾怀庆逼的活不下去了,就要跟顾怀庆死磕到底。
偏偏还固执的觉得自己是在为他好,觉得她手段智商足够高,动了手脚也没人能查出来。
可她就没有想过,凡事都还有个万一呢。
顾时年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的道,“我说了,这事儿我能解决。我手上有扳倒顾怀庆一家子的把柄,只要我不愿意,他不敢硬带我回省城。
而且,那一家子长久不了,最多五年,不用你动手,也会有人收拾他们。你好不容易脱离烂泥坑了,就好好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别随意出手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打哪儿听说的?”张春妮眼睛骤然爆出亮光,“真有人要收拾顾怀庆一家子?”
“嗯,你信我的,顾怀庆和周明娟以后一定会被下放劳改,你现在收拾了顾怀庆,以后他咋参加劳动改造?”
张春妮想了一会儿,迟疑的点点头,“那也行,明儿早上我陪你去见顾怀庆,要是打发不掉,就按我的法子来。”
顾时年松了一口气,问张春妮,“你之前准备怎么对付顾怀庆?”
“我有药。”张春妮脸色扭曲了一瞬,“当年要是一把药弄瘫他,也不会有现在的事儿了!可惜了,那年……”
张春妮声音低了下去,在顾时年看过来的时候,转身下了炕,“时间不早了,明儿一早还要去见顾怀庆,早点睡吧,”
顾时年没有听清楚张春妮最后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第180章 交锋()
云裳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顾时年也早已起床不在身边。
屋里洗脸架上放着一盆水,白茫茫的雾气轻缓上扬,配合着斜斜照进来的阳光,将简陋的屋子映衬出雅致的味道。
云裳刚穿好衣服洗漱完,顾盼归就夹着油纸包,捧着茶缸子进来了。
看到云裳正在给自己扎小辫儿,咋咋呼呼的道,“哎,你起来啦?赶紧的,老三让我给你买了油条豆浆,快过来吃!”
“哦。”云裳加快手上的动作,嘴里问道,“盼归姐姐,张姨和时年哥哥去哪儿了?”
“去见顾怀庆了。”顾盼归撇了撇嘴,显然对那两个人甩下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
云裳闻言,快速吃完早餐,拉着顾盼归的衣摆就道,“盼归姐姐,咱俩去找时年哥哥!”
“老三不让我去。”顾盼归恹恹地道。
“盼归姐姐,张姨太厚道了,时年哥哥心肠也软,你要是不去看着,他俩吃亏咋办?你快带我去吧,要是时年哥哥骂人,你就说我要过去的。”
顾盼归心动了,见云裳愿意背锅,马上拉着云裳出门,一溜烟的往招待所跑去。
招待所楼道里,张春妮冷着脸,站在顾时年前面跟顾怀庆对峙。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的原因,她的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如同燃烧着两团火焰。
早上出门前精心梳理过的短发有些松散,几缕发丝直直垂在耳边,不时晃动几下。
顾怀庆看着眼前这位即便精心洗漱打理过,也依然显得老态的女人,眼底闪过嫌弃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道:
“张春妮,顾时年姓顾,跟我回顾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一个下苦力的工人,能给顾时年什么?自己不上进,也别拖我儿子的后退,误了我们顾家孩子的前程!”
张春妮一听到‘不上进’三个字,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又想起当年顾怀庆站在她面前,用鄙夷的口气说她‘不知上进,思想封建落后’,然后隔天就带着周明娟出现在她面前,要求她同意离婚的事儿。
顾时年看到张春妮放在身后的指尖都攥白了,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这是顾时年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顾怀庆。
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五官端正,一副金边眼镜遮住了眼底的精光,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当然,顾怀庆本身就是个败类,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顾时年冷冷的看着顾怀庆,替张春妮怼了回去,“你嘴里下苦力的工人,连续五年是厂里的铁娘子。这份荣耀,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不上进的表现?你是军区政委,难不成还要我们教你工作不分贵贱的道理?”
看着顾时年眼低毫不掩饰的鄙夷,顾怀庆又想起他写的那份断绝父子关系声明书,当即心塞的撇过头去。
‘人品低劣,不配为人父,不屑于之为伍’这哪能是当儿子的该说的话?
张春妮这个粗鄙的女人,把他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
顾怀庆不看顾时年,继续冲张春妮发火,“真是胡闹!张春妮,你就是这样教导孩子跟长辈说话的?”
“老三说话咋了?主席都说了,劳动最光荣!亏你还是政委呢,竟然敢看不起工人阶级,这思想也太落后了,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导战士的?”
张春妮脑子转得慢,但好歹当了五年的铁娘子,平时也总上台发言,扯大旗还是很溜的,马上就顺着顾怀庆的话怼了回去。
顾怀庆顿时气结,这还是当年那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人吗?
这幅泼辣劲儿,可真是丑陋。
幸亏早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顾怀庆回过头,忍着膈应对顾时年道,“你先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老三,进去吧,说不通也不怕,有我在呢!”
顾时年:“……”
就是有你才头疼啊。
一言不合就要弄瘫顾怀庆,这不是诚心添乱,破坏他的计划嘛!
顾时年看着顾怀庆进了房间,又看着他倒水,坐在椅子上,这才抬脚跟了进去。
“你妈昨儿跟你说了吧?我这回过来是接你回省城的。”顾怀庆沉声道。
“说了,不过我没打算跟你回去。”
顾怀庆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顾时年,“你不回去?难不成以后要窝在这个小县城当盲流子?”
顾时年忽地就笑了,“顾同志,你这是啥逻辑?不去省城就是要当盲流子,那全省除省城以外的人不都是盲流子?要真是这样的话,省里该愁成啥样儿,一省的盲流子!”
顾怀庆就是耍嘴皮子的,可他没想到顾时年比他还难缠,居然偷换概念,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上面分分钟能撸了他的帽子,治他的罪。
顾怀庆气得面色涨红,想发火,但又怕跟顾时年把关系搞的更差了,只能忍住,最后脸都差点憋紫了。
顾时年扯了扯唇角,在顾怀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继续开口:
“再说了,你家那地儿太邪性,没见顾光宗好好的一个人,去了你家,名声突然就臭了,还尽干畜生事儿!
也是,他这是进了老巢,干啥都不稀奇了。”
进了老巢?
尽干畜生事儿……?
卧槽!这小兔崽子说他家是畜生窝呢!
那他是啥?
老畜生?
去他娘的忍着!
劳资不忍了!
小兔崽子,嘴恁毒,就是欠调教!
顾怀庆站起来,伸手就想揍顾时年,却被他抬手架住了。
“你想干啥?我好歹是抓敌特的英雄,你还想跟英雄动手不成?”
顾怀庆怒火滔天,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扭曲了,破坏了他的好面相,“你算个狗屁的英雄!我们部队上哪个没有杀过鬼子,哪个不是英雄……”
“行,我这就出去问问,你们军方是不是对省政府方面有啥意见,就这么不待见政府和人民?一个政委,喊政府评定的英雄是狗屁,你这是想干啥,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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