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张玄。男,年龄未知。咳,好吧……说这家伙是刺客从某种程度上说真的很不贴切。因为除了堪比刺客的速度和暴击率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和刺客相似的地方。面瘫,天然呆,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据说曾经有在地下墓里睡着导致全队几乎团灭的悲剧前例发生过。不过张玄专长对付各种鬼怪妖物,这一点导致九叔想换人都找不到替换职业。
行李工任守。女,二十四岁(自称)。特长提行李,作用提行李,潜在战斗力无穷,实际发挥战斗力渣。必杀技吐槽,未来可能转职行业是肉盾……
多么牛13的组织啊……可是这种能力逆天的组合去盗墓真的没人说你们开了外挂吗?!
我掀桌怒吼:“为什么?!不可能!张玄明明确认过他的活我干不了我们不是同行的!”
九叔淡定坐在沙发上翻那几张破纸:“他没说错啊。如果张玄的工作能找到替代的同行的话,我早就不用他了。”
……天然呆毁灭世界啊……
我悲愤交加:“我不干了!高薪又怎么样?你们这是违法犯罪!我辞职!”
九叔:“好。不过,来天门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一是同类,还有一种是鬼殿里的那些。”
鬼殿是这幢伪危楼的地下室,专门存放各种明显超出安全界限的墓里的收藏品。其中单古代尸体就有不下五六具。
我:“……我选C。”
九叔抬头,淡淡瞥了我一眼:“不要觉得真的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骨头再硬,张玄也有不下十几种方法收拾你。而且,我猜枪兵会很乐意把你收藏起来的。”
——他什么都知道!
我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退缩了两步。九叔和张玄不同,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天然呆。让这种一看就心机深沉的人知道了我是个粽子的秘密,我实在是……
九叔看着我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惊讶甚至好奇,只有淡淡的警告意味。即使面对我这样的怪物,他也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九叔轻轻敲了敲桌子:“是你让张玄带你来的,也是你请他把你变成人。你不是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你只是想逃避,想找一条最简单的路罢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代价是任何时候都存在的。”
“我讨厌盗墓贼……”我喃喃着。
“讨厌?”九叔嗤笑了一声,“你大概没想过为什么张玄会帮你吧?他那个人看上去呆呆的,可实际上性子冷得很,当然不会平白对谁特别。不过……在我看来,那个可笑的理由不值得他帮你。”
九叔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讨厌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别因为这个影响了我们。”
“……”
张玄为什么会帮我?
我不知道。好像自从当时在墓里看到他开始,请求他帮我出来,请求他把我变成人,这种感觉就已经变成了本能。本能想要依靠他,虽然这个人外表冷漠了些,可对人还是挺好的。现在看来,他不是对人挺好,而是只对我还不错。
他想要什么?难道他也是和枪哥一样,对方瞳古尸和什么“龙髓”有兴趣吗?
“与其想些没用的,我劝你不如趁早去做些准备。”九叔说,“也许,你能在下面找到你真正想要的。张玄没法帮你的那些……”
我离开了那间房间。我再也没法和这人呆在一起了,他太可怕,每一个眼神好像都能看穿人心一样。
而且,他的最后一句话……正好击中了我心里最渴望的地方。
我真正想要的,张玄没办法帮我的……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那些帝王将相带入地下的秘密不计其数,说不定真的可以……
从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枪兵已经在房间外面抱着双臂等着我了。
天门的基地共有三层加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鬼殿被扩展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放满了各种违禁文物怪物。一楼“裂阙”是员工宿舍,每一间装修都抵得上至少四星级酒店。二楼“乾宇”是会议室加上娱乐休闲会所,三楼“明楼”则是装备库。枪哥的枪支弹药,红摇的各种药,舒道的资料古籍,就连张玄都在里面放了半面墙的怪东西。
天门是个有钱到可以拿粉红色毛爷爷烧来取暖的组织,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不知道九叔哪里来的这种恶趣味,把所有房间以外的地方搞得和生化危机现场一样破败恐怖。现在走廊上墙皮剥落灯光昏暗。在这样的背景下,乍一出现个半垂着头抽烟的俊美男人,怎么看都有些阴森。
“哟,回来了。”
枪哥抬起头,笑着向我打了个招呼。那笑容毫无阴霾,好像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样。
我看着他,没有动。
“我知道我们会再见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他眯着眼睛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帮你?我并没有做什么。”枪兵耸肩,“我只是静观其变罢了。”
“你……为什么要找方瞳的古尸?”
他过于爽朗的态度让我有些愧疚,不由自主地,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他一把。虽然把我自己给他研究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说不定有些其他线索。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心,既然你说过你不知道,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我们现在是同伴,同伴之间这点基础的信任是必须的。”
……我心里更加愧疚了。
“那个……说不定我有线索也……”我支吾着。
枪哥摇了摇头:“不必了。上次是我的态度太咄咄逼人。其实,即使你找到了尸体,那里……也应该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你要找的,是‘龙髓’吗?龙髓是什么?方瞳古尸会有的东西吗?”
“‘龙髓’?呵,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份最疯狂的执念罢了。”枪哥自嘲地笑起来。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拽下了我的帽子,“你别紧张,放松一些。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秘密。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在这里……没有必要把脸挡起来。”
“你……你知道什么?”我结巴。张玄那小子不会真的这么多嘴吧?把我的事情告诉九叔也就算了,现在连枪哥也知道?!
“呵呵,我不知道。只是在天门的人,谁没有自己的故事?”
我抬起头来,枪哥望着窗外,那双黑眸里有些深沉的惆怅。大概是因为环境的原因,这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像白天那个洒脱的花花公子。
枪哥抽完了一支烟,挥了挥手,和我说了晚安。
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枪哥的来访,让我觉得今晚我大概会失眠很久。然而当我看见屋里的那个人之后,就断定今晚我别想睡着了。
张玄坐在窗边,垂着头愣愣看着地板。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黑色长刀。听到推门的声音,他抬头看向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死寂一片。
“闷哥你睡迷糊了吧?这里是我的房间。”
他背对着窗户坐着,屋里很安静。这种安静是前段日子的相处中我早就习惯了的,可现在它让我有些气闷。
九叔说,张玄是因为一个理由才帮我的。这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扔进心里头,并不痛,却磨得人心上格外不舒服。
为什么他会帮我?口胡!他帮我什么了?!
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揍了个半死,我请他带我出去,这家伙就把衣不蔽体的我扔在了荒郊野外。第二次见面我把他带回去,给他治伤好吃好喝供着,结果这家伙吃光了我的血汗钱还把我蒙进了盗墓组织,而且,连我唯一请他做的事情都是……都是敷衍过去的!
现在,居然连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我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张玄背对着窗户坐着。外面没有灯光,可是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楚地看清楚他的轮廓,像一尊雕塑,英俊而冰冷。
“你和他,很亲近吗?”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枪兵。
“关你什么事?我要睡觉,闷哥你回去吧。”
张玄一声不吭低下头,那种沉默的态度有些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不难过?”
他低低说着,声音像陷入了一个梦魇,迷茫而挣扎:“你是什么心情?怪物一样不死,没有过去,没有记忆,你叫任守……你守的东西是什么?你想找回记忆……可知道了就一定是好的吗?”
“……闷哥,如果你是来讲废话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无力扶额——先是枪兵然后是张玄,这些故作深沉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心情和你有关系吗?!是!我是怪物,我也没有过去。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我,不会因为没有记忆就消失。任守没有过去,可从现在开始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创造出来的过去!”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可是,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了——张玄,我曾经很重视你。因为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知道了我的一切还对我好的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黑暗里面他的眼睛是死寂的子夜。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把我的事情告诉九叔……你看清楚,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如果你想要的是那个可能叫做‘龙髓’的珠子的话,当时的你已经拿了去。张玄,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所以——就这样吧。”
我垂着头,说:“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如果不是真心的话……你不用强迫自己对我特别。”
我想要的,是一份出于真心的友善。如果你给不了,那么……我宁愿从来不曾得到过。
张玄动了动嘴唇:“不是……”
不是什么?他不是有意告诉九叔的?还是他想要的并不是龙髓?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拉开门,站在那条灯光昏暗的走廊上。最后,他转过身来,目光清清冷冷的,看着我清晰的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然后,关上的门隔绝了我的视线。
黑暗中我坐了一会儿,忽然一头栽倒在床上。我用枕头蒙着脸,声音闷闷的:
“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Chapter 13
直到坐上车的时候我还顶着两个浓重烟熏的黑眼圈。
我们六个人连同行李共装了两辆车,一辆适合跑山地的路虎,还有一辆悍马H1。H1这款现已停产美国军车号称在一米深的水中泡几个小时都不熄火,出发前我默默看了看车厢里堆积如山的行李,捂脸……
你……你们真的应该遭到所有倒斗界辛苦挣扎的前辈的集体鄙视,以这种团队配置去,就好像带着反屏蔽微型信号发射签字笔和隐形耳机上考场的学生,鄙视那些寒窗苦读了十年的学子们那样,充满了让人想要抄板砖砸人的愤怒气息。
九叔、张玄、枪哥三个纯爷们坐了H1,剩下我、红摇、舒道三个“阴柔系”上了路虎。
红摇的性格极端热情。长时间混迹在男人堆里叱咤风云,让她从里到外都带着一种强悍的御姐气质。说话和冲锋枪一样又快又准又狠,吐出的都是灌了水银的达姆弹杀伤力。自从基地里除了她又多出另外一个女性生物——我——之后,她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八卦和我立刻共享完毕。上路一天功夫,我们的话题就已经从枪哥的第N任女友谈到生理期下斗注意事项了。
红摇力拔千钧地挥着手,明艳的五官张扬着愤怒之色:“阿守,你知不知道这里那群男人有多混账?!九叔天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沉默地坐在笔记本面前算账,那种阴森的表情简直让人直视不能!你知不知道每当他皱一下眉毛就意味着又一个人的奖金没着落了,心惊胆战啊肝胆欲裂啊该死的!张玄那家伙简直就是一块朽木!长成那样子勾人吧?这家伙天天就木着一张脸摆着一副‘全世界都欠了我’的表情真是让人想下口都冻得牙疼!枪兵……那家伙简直能解剖了摆进种马博物馆!你知不知道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最快能达到一夜好几个!听清了吗?一、夜!糜烂到这个地步这家伙下半截居然还没有烂掉苍天何其不公啊!”
我:“呵呵……”
我掐了掐表,这段话是不喘气一口说完的,耗时大概十五秒。
T…T在这种语速这种强悍气场面前,任我平时多么话唠爱吐槽,也只能默默地缩了……
红摇转眼换了脸色,眉眼含情娇羞地瞟着前面淡定开车的舒道:“当然也是有例外的啊……比如舒道就是好男人的典型代表!温柔体贴为人善良正直洁身自好,哎呀其实我说过他好多次了像他这种人呆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在自虐,非要营造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的话其实我就够了嘛……哎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和我远走高飞你说这真是……”
我:“……”
等、等等!我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御姐女王VS温柔病弱受这是何等凶残的配对!还有舒道你继续装没听见合适吗?这样赤果果的表白听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其实你是搅基派对吧?!
车里的气氛在凶残的红色吐槽和荡漾的粉色思春中间迅速交替变换,开车的舒道越来越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干净整洁的后脑头发上出现了批发贩卖的黑线……
等到晚上停下休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已经差不多分裂了四五六个了。
坐了一天的车,我跳下来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小心活动着胳膊腿。这工作可不比鬼屋接客,要是在下面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丢饭碗是小事,枪哥说不定会欣喜若狂地把我挂在墙上。
前面的车已经停了下来。九叔和枪哥正在卸行李。张玄迷迷糊糊从车里探出头,揉了揉眼睛四处望了一圈,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他拿着刀径直朝旅店里走去。我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没看我,没说一个字。
……你狠。
“吵架了?”枪哥从车上跳下来,瞟了一眼张玄的方向,笑着问。
“你认为和那种语言障碍患者能吵得起来吗?”我闷闷不乐地回答。
“那可不一定。这家伙虽然呆了些,可有些事情上面却偏执的要命。你一定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你可以直接去街上拉个横幅‘一卦一百不灵不要钱’了。”我气馁地蹲下来,“我说,让他别再强迫自己对我好。我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枪哥呛了一下,大声咳起来。
“枪哥,你这样抽烟抽下去会得肺癌的。”
“哈……咳,不是……”枪哥一边笑一边咳着,“我只是没想到……张玄也有郁闷的一天……”
“什么意思?九叔明明说过他是有原因才帮我的。”
“这个,自己去问吧。”枪哥有些暧昧地看着我,“我也很想知道那家伙好意思把相同的话再说一遍么。哎哟可怜的张玄看那委屈的小模样……”
“……”这人有病吧……
“等等……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背的这个大包里面究竟装的什么玩意儿?”枪哥话题骤然一转,眯眼看着我腰上挎的巨大腰包。
我白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解开复杂的绑带,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按开了开关,并不强烈的光照在我身上。
“德国生产,百分百仿照阳光光质。一次充电可连续使用96个小时。支持手摇式充电自带充电设备,定制进口。地下温室蔬菜必备哦亲~”
“……手电筒?”
“你再用那种藐视的语气试试!这家伙贵的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