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哥很是幸灾乐祸地又瞅了我一眼,连带着看地落的眼神都没那么嫌弃了。他大大咧咧拍了拍地落肩膀,少女抖了抖,却也没躲开。
“来,告诉哥哥,你为什么怕那个阿姨?”枪哥笑眯眯说着无耻的话。
“因、因为……”地落怯生生看了我一眼,撞上我阴沉的目光又连忙收了回去,“她一直在跟我说话……”
“我只说了一句话!”我恼火地跳起来,为自己正名。
这不经吓的熊孩子又一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枪哥瞪我一眼,我悻悻坐了回去。
“不是……”地落小声说,“是仇恨的声音,你说等你回来的时候,会把我们全都杀死,全部毁灭……”
枪哥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她,放柔了声音:“别害怕,能不能说具体点?我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啊。”
不得不说,枪哥在对付女人这点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容貌俊美,男人味十足,加上绅士有礼,那刻意压低的沙哑磁性嗓音低沉性感,简直是不分年龄段的女性杀手。地落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说话。”她闭了眼睛,“我听不到,但是能感觉到。她说‘等我回来,日月颠覆,山川逆流,所有永生化作灰烬……’是她说的。”
枪哥想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说她是从下面来的呢?你看,她能吃能走还能骂人,明明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嘛。”
地落偷偷看了我一眼,对上我鼓着的脸又吓得赶紧转过头去,她小声对枪哥说:“不是,她已经死了很久了……我认识的很多人和她都一样。”
地落脸上是一种虚无的表情,她伸出手来慢慢比划着:“他们不会说话,躺在床上,他们的身体很凉很硬。可是慢慢的,我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很多的声音,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但是没有人像她一样有那么多仇恨……”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到最后,已经恍若梦呓。
我觉得自己后背上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
“能换个话题么……”我哆哆嗦嗦开口,“枪哥,你不是说急着赶路吗?快、快走吧!我为你开路!”
我一跃而起,同手同脚走到洞口旁边,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枪哥在后面久久沉默着,却没有跟上来。我背对着他们,竖着耳朵,良久,才听到枪哥发出一声叹息。
“黄宗是你什么人?”
“哥哥。”
“那么,是你哥哥把你送到那里,和那些人呆在一起的吗?”
我没有听到地落的回答,只是片刻之后,枪哥的声音恼怒地响了起来:“为什么?他那样对你,你还要跟在他身边?!这种哥哥……这种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好的哥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算了?!”
他甚至都没有等地落的回答,语气很冲地朝我喊着:“任守,把这个窝囊废带上!别管她死活了!靠,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欠虐的!”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枪哥狠狠摔了手上的烟。他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刚才有人在他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狠狠踩了一脚。
……用这么粗俗的比喻还真是对不起啊。
我们三个在那条弯曲的洞里走了很久,其间遇到了几条岔道,都被我用掷硬币的方法解决了。
“你解决个屁啊!”枪哥捂着胸口□,自从刚才摔断了肋骨开始,每次他被我刺激到都是这样一幅东施效颦状,“你连硬币都是用我的子弹壳自己捏的造型,你除了提供幸运E还做了什么?!”
“枪哥你别这么看不起自己嘛,”我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你叫……项戎钧是吧?这名字多么具有军旅或者古言或者‘他XXX……他XXX……他XXX……’玛丽苏言情男主的感觉!为什么起了个自古运气是路人的名字?”
枪哥沉默了一下,蹦出几个字:“关你屁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地落踉踉跄跄跟在我后面,她走得很不稳,时不时还需要我拉她一把。其实,就她这小身板,我完全可以扛在肩膀上走遍大好河山都不带喘气的,可是就在我准备背起她的时候,地落轻轻推开我的手,怯生生说:“我、我自己能行的。”
我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枪哥,能找到这么配合的人质,枪哥你(的荷尔蒙)真是极品。
“任守,三条路,怎么走?”当又出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枪哥回过头问我,“还是老规矩?”
“嗯,老规矩,正面左反面右,立起来就中间。”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用枪哥的弹壳拍扁后我DIY的硬币,往上一扔,一边嘟囔着“我就不信这次立不起来”。硬币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落到了地上,一朵菊花在地面上璀璨盛开着。
“嘁,早告诉你了这东西是废物。”枪哥嗤了一声,一把夺过了我的硬币,“我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听你的话扔硬币。给我吧,我们走中间。”
“喂,命运的指引你都不听了吗?喂你等等!你怎么……”
枪哥完全不搭理我,径自走进了中间的洞穴。我望着他的背影干瞪眼。地落低了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没跟我说一句话,毫不犹豫跟着枪哥走了过去。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萧瑟。
谁能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男人叫做种马,他能让女鬼都拜倒在他的野战靴下!
我在外面发狠地转了两圈,又凶猛地跺脚张牙舞爪,然而等我做完了一系列纠结动作,那个洞口依然没有人来叫我进去。最后我一咬牙,还是跟在这帮没有兄弟爱地家伙后面冲了进去。
从我刚才在外面内心挣扎开始,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按照枪哥他们的速度,我以为至少要追个几分钟才能追上。可我没想到的是,还没跑出去多远,我就差点撞上了路边的一团白影。
“地、地落?”我差点没刹住车,一个踉跄几乎绊得飞出去。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一副害怕的样子躲闪开了视线,看得我一阵气闷。
“你就那么怕我吗?”我有点受伤,“怕到就算跟着他走,也不叫我一声?”
“不……不是……”地落慌忙摇头,“他……他没有走,他一直在这里,走远的话,一定会叫你的!”
枪哥……没有走?他一直在这里?
我怔了一下,才越过地落看向前方,发现枪哥果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微微抬着头,注视着前面的石壁。因为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这才注意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出了这个低矮洞口,就是一块足有十几米高的巨石,挡住了所有去路。这条路根本就是走不通的。
我一个弯腰走了进去,从后面拍了拍枪哥肩膀,很没好气的说:“喂,你宁愿在这里发呆都不想回去叫我一声吗?要是我被粽子拖走了怎么办?”
没有回应。枪哥完全没有如同我想象中一样吐槽一句“就算是你的同类也不会拖你去做压寨夫人的”,他入了魔一样,依旧怔怔看着前方的石壁。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
我皱了皱眉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怔住了。
这块十几米高的巨石上,居然画满了图画。从地面开始,一直向上延伸,不知道这些图画是用什么绘制的,直到现在,上面的部分颜色还依稀透着当年的鲜妍亮丽。足有十几幅,似乎还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不同风格大大小小的壁画布满了石面。
这一条路的尽头,居然藏着这样一面壁画!
“任守,”枪哥低声说,“你的手电筒带在身边吗?拿出来给我照个明,我……我有些看不太清楚。”
“唔。”我应了一声,连忙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太阳光手电筒。我们带的装备少得可怜,这种东西当然不能和探照灯或者甚至狼眼手电相比,但是也聊胜于无。
在枪哥举着电筒看的时候,我也抽空瞄了几眼。说实话,我的图文鉴赏能力堪比张玄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过好在这些图虽然简单,画的东西倒挺形象,大致瞄下来,我也能看出个一二。我像是看漫画一样从最上面的开始看起,一个圈五根棍是个人,和我的绘画水平差不多,不过这些火柴棍小人倒是画了脸,还加了几根线当成衣服。我一路看下来,忽然之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我又一次看了过去,这一次我从下面看起,一路连到上方,然后失声叫起来:“枪哥……枪哥!我见过这些图!我的梦……我做过这个梦!”
过了很久枪哥才颤抖着轻轻“嗯”了一声。
Chapter 35
那块十几米高的巨石之上,从上到下布满了壁画。这些壁画全都是由最简单的线条构成,当年作成之时,很可能线条沟壑之中还填充了颜色,经年之后,直到现在有些部分还有红色的泥土残留其间。虽然简单,但是画的内容连我都能看懂。
我已经不想去吐槽为什么古代人没有升降机还能在十几米高的岩壁上作画了。说不定人家可以搭脚手架……让我更加吃惊的,是画的内容。
作画的人分块是比较糟糕的,有些地方我根本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一块。第一幅图里面画着很多一群火柴棍小人,在洒满了米粒的空地上跳舞;第二幅图里面,还是这群火柴棍小人,不过手里好像都拿了棍子,和另外一群看不出是什么的怪物纠缠在一起;第三幅图换了主角,几个画了脸的火柴棍小人跪在地上,而站在画面中间的两个人,特意用精细的线条描了长衫样式的衣服,正面对着他们说着什么。这两个人的五官只是简单的几笔标记了鼻子嘴巴。但是他们的眼睛却特意用带了颜色的线条细致地画了出来,那是一双方瞳之目。
自这幅画之后,后面的每一幅几乎都有方瞳之人的出现。因为他们的脸实在是比我还要模糊,我分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个方瞳之人指挥着一群火柴棍小人,凿开大山,从里面挖出一块石头;下一幅图,所有的小人都带上了面具,在同样戴了面具的方瞳人指挥下凿石头;再下一幅,在众火柴棍小人的膜拜之下,方瞳之人手里捧着一颗圆溜溜的东西,面对着群众。
这几幅图可以算是整面壁画之中刻画最清晰的,不但人物的行动鲜活生动,就连每个人脸上戴的面具都细细勾画了花纹,面具的脸孔狰狞,五官是人类的五官,却在某些细节上进行了夸张拉长,使得那张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赫然就是那只匈奴耳环上的脸孔。
站在火柴棍小人前方的穿衣服的火柴棍人,带着一张空白面具,虽然没有勾画,可是从面具眼洞中露出来的双眼,还是细细刻画了一双方瞳,以彰显这人的身份。这几幅图从下向上连起来,赫然便是我梦里出现过的场景的漫画版本。
我的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麻。山洞之中出现壁画,这不算奇怪,指不定多久以前就有一对原始人在我现在站的地方做过爱做的事。可是,这壁画的内容居然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就实在是……让我有点预知技能觉醒的惶恐狂喜预感了。
神啊,在悲剧了这么多章之后,你是要告诉我,我终于要觉醒究极技能——预知未来了吗?
“枪哥,”我悲喜交集地转过头来,“我能不能打你一拳看看疼不疼?我真的好怀疑现在是我在做梦……”
枪哥没有理我,他一行又一行仔细看着壁画上的每一条线,像是要把壁画刻入脑子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只要我轻轻一推就会崩溃倒下。只有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亮得惊人。
“方瞳古尸……”枪哥喃喃着,“我终于找到了,这里是方瞳古尸的墓穴!”
“……对不起,我还活着,你当着我的面说我要死在这儿真的没关系吗?”我颤抖举手,“枪哥你还算是我的队友吗TAT!”
通常枪哥表达鄙视我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比如斜眼,爆栗,乎我的后脑勺,以及口喷王水反唇相讥。可是当我做好准备等着看他刷新打开方式的时候,他却什么行动都没有。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壁画,可是在接触到之前又收回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有些颤抖的声音。
“这个,黄宗拿到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这座山的地图。”枪哥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那是一个从开始就被我忽略了的角落,它分块倒是很规整,画满了各种几何图案,其崩溃程度简直堪比电脑主板平面图。我这种只能看懂漫画的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催眠自己那一片其实没有东西,现在枪哥终于戳破了我自我麻痹的窗户纸。
“这是地图?”我眯着眼看了半天,犹犹豫豫地问,“枪哥,你家地图都是交给国安局专门破译的么?”
“我看的不太懂。”枪哥指着那地图说,“但是你看,从这里开始,是我们下来的地方。这两条平行线是我们走过的悬棺水路,正好在这里,有一个岔道的地方,是黄宗他们偷袭我们时进来的地方。而这个菱形,正好在庞汉昌被牙签鱼吃光的那一带。”
枪哥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着,顺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勾出我根本看不懂的线条。
“这一路的形状,你不觉得很熟悉吗?我们就是顺着这些洞窟走到这里来的,虽然很杂乱,但是大体形状和我们走过的路线完全重合。”
“枪哥……你是学工程勘探的吗?我大天朝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要是每个成员都有你的高素质,青藏高原也被我们挖成筛子了啊!”我惊叹。
枪哥叹了口气:“任守,我能忍你一次两次,不代表我现在的心情能一直容忍你的永远二百五从未有退步。你看,这个墓穴的终点,在这里。”
枪哥在地图右上角的位置点了一下。那里和其它杂乱的线条划出了经纬分明的界限,隔出了一个明显的空间。在空白地带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框,框中画着一只眼球,瞳孔是方形的。
“这是……”我迟疑着,“你说的,方瞳古尸的位置?”
“嗯。”枪哥凝望着石壁说,“我一直奇怪,黄宗他们为什么一直想从我们手里夺走匈奴耳环。现在看来,一切都串起来了。匈奴耳环上的那个耳坠,应该是这幅壁画里面面具人的某种象征,它和揭开这个墓的最终秘密密切相关。而这一切又都指向了方瞳之人——从壁画上可以看出来,他被这些人当成神仙,他指挥着这些人挖山取石,被这些人供奉……我猜测,就连这个墓穴可能都是那些人为了纪念这位仙人建造的。在墓穴深处,安置着这位方瞳仙人的留下的遗物——就是黄宗他们说的宝藏。”
“这也……太笼统了吧?”我挠了挠头,“等等,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你自己猜测出来的片段,其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吧?我才不信宝藏只是一具尸体,要是耳环真的和这个墓联系紧密的话,凭借金子耳环找一具尸体?太荒谬了!”
“我没说过是尸体。”枪哥冷冷说道,“遗物,遗物懂吗?他留下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方瞳古尸的双目是龙髓,可使人死而复生。和这个比起来,金子珠宝算什么东西!”
“……”想死都死不了的我表示,和金子珠宝比起来,死而复生算个毛毛啊……
枪哥还在研究地图。虽然和我比起来,枪哥的各种经验让他看起来像个技术人员,可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这孩子一看就是那种脑子里都是肌肉块的人种,我敢说他小时候背九九乘法表一定都被老师打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