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眉
【由文,】
正文
锦灰曲
贪欲无边,正道不正,假作真时真亦假。妖天下,冷月琴,一曲锦灰诉衷情!
一张机,冷月无声琴含义,丝丝扣心花凝泪,锦绣山河,心事成灰,曲曲觅灵犀。
二张机,黑衣涤尽肃杀气,啼笑恩缘天香佩,翻手呼云,覆手唤雨,豪气干天云。
三张机,湛泸剑写英雄意,好风得力踏九天,过眼烟云,浮生如梦,何处寻欢心?
四张机,素丝染血裂风尘,曾记少年笑花痴,摇红瘦影,吟罢无思,梦断斩青丝。
五张机,红颜独立落花间,冰心难解无情结,剑气凝雪,身难由己,此生空寂寥。
六张机,百花谢尽化修罗,云带月色穿心过,莫言愁恨,莫言憔悴,但凭笑红尘。
七张机,冰弓银羽人盈立,巧言笑语挥罹影,白衣胜雪,黑发如绸,大漠失芳踪。
八张机,咿呀声里童言趣,却道辣手流苏桐,尘归尘处,土归土里,何计永相随?
九张机,是空非空会机缘,心愿难得轻分付,回头一笑,只影归去,落阳伴黄昏。
第一章 突袭
夜色幽暗,江陵城笼罩在淡淡的夜雾中,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安静地沉睡。有更夫的声音破锣般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铛铛的铜锣声响起,为这夜色添了几许生气。
更夫瘦长的身影被朦胧的月色拖长,显得沧桑而孤独。
几条黑影“嗖嗖”几个空翻,躲过更夫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屋脊,向西南方而去。他们身背长剑,动作迅捷,快而不乱,脚下无声,一见就知是一等一的好手。
黑影穿房越脊,一直到城西南方向一栋气派宏伟,雕栏画栋的房子前停了下来,几个人打了个照面,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拔出背上的长剑来,左右分开,然后各自看准地头,脚下连点,几个空翻,便落在院墙里面。
正是二更时候,院里静悄悄的,想来都沉浸于睡梦之中,浑然不知道无边的暗夜,这群黑衣夜行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命运。
七个黑衣人在院子里疾行,剑光反照着月光,有一股冷冽萧杀之气。黑衣人穿过院子,直向围栏扑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在廊檐上,一个黑影翻身落在回廊,身子一矮,躬身前行。显见得他不但身手极佳,还是老江湖,恐自己的影子投上窗子惊动窗里人而敛气收声。
饶是他这般的细致小心,窗里人还是被惊动了,只听一声沉喝:“谁?”
黑影见形藏已露,似是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如常,一打手势,同来的六人听命,两人跟随一起向屋子里扑去,另四人早扑向夜色笼罩的别的房间,立时有打斗声和怒喝声响起,间或还有两声女人的轻叱,甚是激烈。想来窗里人虽然是仓促迎敌,但因本身功力不弱,所以黑影一时之间未能讨到好去。
窗里打斗尚在继续,月色光影里,南院墙影影绰绰,竟然又有三个黑影翻墙入内,这三个黑影兵刃是刀,已然出鞘,刀背偏厚,但刀刃泛出青光,一见便知是利器。
这三人听见打斗声似是出乎意料,目光灼灼,当先进来的对后两人道:“有人抢先了。快!”三人脚下一点,身子拔起,向屋子里掠去,身法气势,犹胜先前七人。不过他们虽然来者不善,倒并不急着进屋,似乎打定主意隔山观虎斗,到时坐收渔翁之利。
接着只听衣襟带风的声音,又有三人跃进院中,接着四面院墙俱见人影,共有六批,每批三人,兵刃各不相同。他们显然与后到三人是同伙,月色下对望,各自散开,一点声息也没有。
三人仍在廊下倾听,场中本来势均力敌的场面忽然急转直下,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怒叱道:“小人!”
冷笑声响起:“凌奇峰,不要负隅顽抗的好,老实交出来,还能饶你一家性命。”
庄院主人,竟然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琴剑双绝凌奇峰,那这庄院,便是江湖四大庄院之首的武林第一庄“拭琴庄”了。
拭琴庄收集不少绝世名琴,那些失传已久的前人琴谱,在拭琴庄多半可以一见。一次醉后,拭琴庄主凌奇峰对生死之交说过:“除了妖天下的冷月琴,天下的琴极品都在拭琴庄。”这句话倒也并不夸张。
两个月前,江湖传闻拭琴庄不但有极品名琴,竟然还有一本绝世琴谱《魔音》。《魔音》不是单纯的琴谱,而且是一本秘笈,里面载有绝世武学,一百年前琴魔宫渐亭便是凭这一曲《魔音》横行江湖十几年,无人能敌,宫渐亭死后,《魔音》从此失传,现在竟然在拭琴庄。
凌奇峰的琴剑,无人能敌,但人的欲望无边,《魔音》一现,即使是死路,江湖人也趋之若鹜,试想能得《魔音》者,便能天下无敌,武林第一,这是何等的诱惑?只是这样一来,拭琴庄的安宁便从此不再了,日日夜夜皆有江湖中人来相扰。
凌奇峰倒也不愧为武林第一庄的庄主,一琴一剑,风度潇洒,那些觊觎琴谱的江湖中人一拨拨退去,一拨拨再来,却是无休无止,不停不歇。
室内被围攻者正是凌奇峰与夫人萧婉仪,只是凌奇峰面色蜡黄,动一动,黄豆般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滚滚而下,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那傲啸江湖的潇洒风姿早已荡然无存,双目有些溃散,似在忍受着彻骨之痛。凌夫人一边护着凌奇峰,一边拒敌,不免有些忙乱。但她回望凌奇峰时,担忧焦急远比愤怒更甚:“大哥,我阻住他们,你快将毒逼出来。”
凌奇峰到底是琴剑双绝,毒发之下竟然威势不减,他脸色惨白,摇摇头:“仪妹,这毒不是一日了,怪我大意,发现得晚,已经迟啦,你,你带了菲儿和眉儿快走……”
一句话,凌夫人的眼泪就有下坠趋势,但她一咬牙,将泪逼了回去:“不,大哥,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凌奇峰浓眉拧在一起,长剑翻飞,将夫人护在剑光之下,一字字道:“仪妹,我们一死容易,可菲儿和眉儿如何能活?我是不成啦,你,你要护得她们周全……”声音又断了,他强撑着用内力压制了体内狂澜般冲往心腑的毒素,说话十分吃力,竟然无法接下去,剑下力道也已弱了许多。
凌夫人一听,顿时泪如雨下,险些站立不住。这形势逼人,凌奇峰被小人暗算,身中巨毒,凌夫人如何不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女儿,她是可以陪了夫君同死,可一死之后,女儿定遭毒手;可就此而去,夫君险象环生,断不能活。
凌奇峰叫道:“快,快走……”
凌夫人凄厉地叫了一声:“大哥……”终于咬牙忍泪,向侧门隐去。
三人要追,早被凌奇峰长剑困住,以一敌三,又是中毒之后,竟然半点也不相让。这三人又是惊惧又叹侥幸,若非早遣人在他食物中下毒,让他不知不觉着了道儿,今日即使同来七人联手,也未必可以讨得好去?凌奇峰一夫当关,三人无法抢前去阻挡凌夫人,当下决定先除凌奇峰,再追杀他妻女也不迟。
凌夫人进了侧门,稍停片刻,直向后院而去。窗外三人对望一眼,悄悄掩身,也向后院而去。
凌夫人推开一间房门,吱呀一响,早惊动了床上人儿,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惊道:“娘?!”
凌夫人将一个物什放到少女手中,急急地道:“菲儿,什么也别问,快带眉儿从暗门逃命!”事态紧急,她将逃命二字说得特别重。
这少女是他们的大女儿凌馥菲,她显然被这句话给惊呆了。凌夫人还待叮嘱几句,外面已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凌夫人大急,对凌馥菲道:“菲儿,好好活着,照顾好妹妹。”话音未落,门已被踢开,凌夫人抢前一步,长剑翻飞,直攻当先进门的黑衣人。
馥菲惊叫道:“娘。”
凌夫人喝道:“菲儿,生死交关,还不快走?!”
馥菲到底是武林第一庄主之女,见此情形,也明白了大半,手中摸到凌夫人交给的物什,料想是重要之物,赶快收在怀中,一个箭步跃到墙边,将墙上挂的剑摘了下来,“刷”,长剑出鞘。
两人两柄剑,很快抢出门去,凌馥菲虽然年龄不大,剑法倒也凌厉,出门之后,凌夫人状如拼命,三人无法近身,凌馥菲早抢进隔壁房间。这时,第一批的四个人在各房翻找,将凌府下人仆妇全都赶到院子里,喝叱声和哭叫声已经近在身侧。
馥菲进的这房间里是一个小女孩儿,七八岁左右,她显然被打斗声惊醒,已从床上坐起,一双手正揉着眼睛,张张嘴,一声“娘”尚未叫出,馥菲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小小声地道:“眉儿,别出声。”她拉了凌眉,在床后摸索了几下,有吱吱的声音响起,原来那里竟然有一道暗门。馥菲带着凌眉闪身进去,片刻之后,暗门无声关闭。
凌馥菲拉着凌眉,刚走出几步,暗门已关,里面漆黑一团,她不敢多待,仍然跌跌撞撞摸黑前行,越往前走,地势越高。凌眉叫道:“姐,好黑啊!”
“姐姐带着你,别怕。”
凌眉怯怯地道:“姐姐,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一声,差点将馥菲的眼泪问出来,去哪儿?哪儿可以去呢?先出了这地道,脱了这险地再说。
刚走出丈远,暗道中忽然有了一丝光亮。馥菲暗叫一声:“糟了!”这时,一阵纷繁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暗道的入口,追了过来,凌馥菲泪下如雨,知道爹娘都已遭了毒手。此番他们追来,定是要斩草除根。
光亮顿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在这静寂无声的暗道,清晰可闻,来人都是高手,凌馥菲虽然家学渊博,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知道定是凶多吉少了,来人已近,却不知道这地道哪里才是出口。再往前跑,定然被追上,馥菲心想:“即使死,也要护得妹妹周全。”她将一件物什放在凌眉怀中,握了凌眉的手,一字字叮嘱道:“妹妹,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活着,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第二章 追杀
馥菲交待完,一推凌眉,道:“快走。”说时长剑一摆,准备守在这里阻拦追击者。
凌眉虽然年幼,也知道此时形势逼人,纵使心中害怕,还是摸黑前行,刚走了两步,手摸到一个什么东西,依稀是门上铁环状物什,她心中一喜,叫道:“姐姐,我们可以出去了。”只是年幼手上无力,明明找到了门,却打不开。
馥菲一听,收剑跑过去,搜索一阵,感觉某个地方松动了,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抬眼就见到了外面天宇上的星星。
馥菲拉了凌眉,两人躬身出来,慌不择路,也不辩方向,便是一番狂奔。凌眉幼小,轻功不佳,还好她虽然跑得不快,倒也并不撒娇,咬紧了牙尽力跟上,馥菲却不得不时时放慢脚步,如此一来,后面追兵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馥菲大急,对凌眉道:“眉儿,姐姐去引开这群坏人,你去荆州找沈梦飞伯伯,伯伯定能保护你不被这些贼子伤害。”
凌眉道:“不,姐姐,这些人这么凶……”
凌馥菲急道:“眉儿,你不听姐姐的话了么?好好护着我给你的东西。我引开了他们,便去沈伯伯家找你。”
凌眉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顺了小路,撒腿就跑。只是她也未免太天真,以为姐姐引开那些人,真的可以全身而退,然后去找她。也不想想,身后的人如狼似虎,连爹娘也遭了毒手,姐姐又怎么能斗得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突遭变故,也难思虑得那么周全。
馥菲看凌眉走了,撕下一片衣襟,挂在凌眉去的那条路边的荆棘上,自己往另一条路而去。走了十多丈,便停下来藏在路边。
这凌馥菲虽然年轻,江湖经验倒是很丰富,她知道追来的都是老江湖,自己打是打不过的,要是被他们抓住,也只有死路一条,唯碰碰运气,骗他们一骗。但她又怕那群人真的按了她的指引找下去,所以也不敢远走。她想只要凌眉找到荆州沈梦飞,这个与爹爹有八拜交情的伯伯一定会仗义援手,妹妹便安全了。妹妹从小便在琴技方面显露了惊人天赋,定然能练成《魔音》,到时便可以为爹爹和娘报仇,那自己死也值啦。
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刀剑光芒映亮了夜色,杀气逼人。馥菲心想: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报仇。她悄悄从树丛后露出头来,透过树叶的缝隙,只见影影绰绰,竟然有二十多人,看来今晚来袭的人,并不只是一两批,只是她一个也不认识,只依稀看见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这群人在路口停住,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是从这条路走了,看,定然是衣襟被荆棘挂破啦。”
另一个声音嗤笑道:“看不出来,左大侠眼力可真好啊。”
先出声的人显然没有听出讽刺之意,不无得意地道:“好说。”倒是他旁边一人接口道:“常兄,不是说过联手抓到姓凌的女儿,找到魔音大家共同修习么。你这话什么意思?”看来他和那姓左的是一伙。
后面一人冷冷道:“少废话了,先追到人再说,这么多人抓不到凌奇峰的女儿,传出去笑掉人大牙。”
那姓常的人面容一冷,道:“谁敢传出去?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有人不要脸,那便别怪大伙不客气。”
另一人打圆场:“好了,先抓到人再说。这里有三条路,依常兄的意思,从这这条路追去倒会白跑了?”到底是利益相关的事,一言出口,马上阻止了一场争端。
姓常的那人道:“别小看凌奇峰的女儿,你看这衣襟明显是被撕下来而不是被挂破的。定然是声东击西,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若是从这条道追下去,只怕越追越远。”一言出口,看大家都默认点头,接下去指着馥菲藏身的小路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她一定是从这条道跑了。”
姓左的不服,嘲讽道:“不是还有第三条路么,你这么肯定?”
姓常的不客气地道:“你不服你可以去那条道追,没人拦着你们。”
打圆场那人矮矮胖胖,却奸滑得紧,道:“常兄说得有理,这条道上草也不曾翻起一根,定然是没有人走动过的。为保万无一失,大家还是兵分三路,这样谅她两个小丫头也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可是如何兵分三路,又起一番争执。这些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生恐自己追去的那条路没人,让别的人得了好处。最后每条道上都分有各自的人,才达成一致。不过还是以凌馥菲这边为主,分了十几个人过来。
馥菲心里暗暗叫苦,凌眉年幼,跑不快,四个武功高强的人追去,她哪里能够逃脱?她倒忘记了自己这边可有十几个高手追了过来。好在夜色掩护,凌馥菲藏身的地方树枝又甚浓密。那十多人哪里知道馥菲并没有跑远,只恐追丢了,去势还挺快,一会儿就消失在路尽头。
馥菲悄悄从树后走出来,看那些人没影儿了,赶紧回身,向凌眉离去的那条道追去。
再说凌眉跑了一段,不免腿脚无力,也就越跑越慢,可她不敢停下来,姐姐说要为爹娘报仇,那爹娘一定是被这群坏人害了。她想,我找到沈伯伯,让伯伯为爹娘报仇。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拼命向前跑,可到底年幼力弱,奔波了一晚上,夜里又看不清路,一跤跌在草丛里,晕了过去。
“嗖嗖”几声,有人在路边停下来,正是追来的四人,看见凌眉跌在草丛里,一人冷冷笑道:“姓常的真是头自作聪明的猪,这不是在这里找到了小女娃。”
另一人显然与姓常的是同伙,虽然一脸怒色,但事实确实如此,只愤愤地道:“你说话客气点。”
四人把凌眉围住,眼见得她怀中微微隆起的物什定然就是让江湖人垂涎的《魔音》秘籍,可互望一眼,谁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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