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触到杯子的一刹那,凌千辰却忽然放手,杯子掉在脚边,沁凉的液体溅在脚上,羽鸢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惊讶的看着凌千辰。
“就算我不放手,这杯子总归是要落在地上的吧。”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不懂。”听他的意思,显然是故意的,莫不是觉察了什么?羽鸢紧张起来。
下面的一干人等只等着说出恭敬的话语,没料到竟然上演了这一幕,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杯酒,难道你真的会喝吗?”
“陛下的恩赐,臣妾怎么会不喝?陛下这玩笑开得,呵呵。”
“喝了会怎样,你最清楚。”
“什么?”
“夏侯羽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下毒吗?!”此话一出,抽气声此起彼伏。“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千辰的脸,羽鸢愕然了,他怎么会知道!问题是,现在怎样才能脱身?
“杀!”忽然窜出来的杀喊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是来自台上十九个舞者的。他们蓄积已久的力量骤然爆发,足见点着舞台腾空而起,向着这边掠过来。半空之中,揭开面具一分为二,里面竟然藏着很小的刀,刀刃折射出的寒光告诉每一个看见的人,它很锋利。而领头的,正是元君耀。
即使是羽林卫也拦不住,这十九人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杀倒一圈人之后,向着凌千辰冲来。
他不紧不慢的箍着羽鸢的脖子,赤金蟠龙靴在地上一踏,震得那枚袖珍的匕首向上飞起,正是迪云雅留下的。一手握着匕首抵上羽鸢的脖子,凌千辰但笑不语。
果然,元君耀止住了动作,也抬手拦住身后的人:“慢。”
“凌千辰你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用女人来做挡箭牌。”羽鸢冷嘲热讽,心里却没脸上这么淡定。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一个迪云雅还不够,现在元君耀也来了,他不是被囚禁在地牢中,不是服了软筋散浑身无力吗?脑子里一团混乱,要爆炸了一样。
“激将法已经很老套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放了她,我们堂堂正正的对决。”
“我向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凌千辰桀骜不驯。
“那你怎样才能放了她?”
“像上次一样,做笔交易吧。”
“说。”
“我赦免你的人,也赦免她,不过,你就乖乖的死在这里吧。”
“我呸,凌千辰你是痴人说梦吧!”羽鸢怒道,想要挣脱。
“闭嘴,你一次又一次的放弃我给的机会,我的耐心有限!”说着他用力,冰凉的感觉在脖子上滑过,紧接着是涌出的鲜血带来的温热,他来真的!
看着羽鸢脖子上汨汨流出的血,元君耀终不忍:“住手!”
“元君耀,你这个混账!你要让元君煊白死吗!你对得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吗?!”羽鸢骂她。
“为你拱手江山,命又如何?”
没有被着“甜言蜜语”所动,羽鸢恨铁不成钢,她气极道:“你!”
谋划了这么久,她不甘心就败在这里。她等不及官逼民反的那天到来,强烈的恨意让她几近崩溃,所以才决定在这一天亲力而为。苦苦支撑才等到这个机会,终于,终于!决不能就这么毁了!
此时此刻,凌千辰是怎么识破的早就已经不重要了,是生是死也不重要了,她只求杀了她,让天下回到正轨上。弥天大祸都是因她而起,刺客由她而终,再合适不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羽鸢毫不迟疑的将脖子往匕首上压,已经赌了这么多把,再多一把又有何妨?所幸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刚才还表现得铁石心肠的凌千辰终归还是怕的,羽鸢这近乎是自杀的行为吓到他了,禁锢她的手减小了力道。
就趁着这个机会,羽鸢抽出凌千辰的佩刀,对着自己的胸口用力一刺。“你去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也算是给自己勇气。总觉得与敌人同归于尽是正义的事,但要身体力行,还是有点难呢。
一切都太突然,她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尽量避开了自己的要害,算着凌千辰心脏的地方刺过去。
“鸢儿!”元君耀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看着大朵的血花在她胸口绽开来,却无法触及!“啊!”他跃起,向着那个方向,心里满是恐惧,失之交臂的感觉不要再来了!
“你……”不知是剧痛还是惊讶,凌千辰说不出话来。
恰巧今天是她的寿诞,天地同寿呢。不知来年还有没有机会,这是她倒下去之前最后的一点意识。其余的叫喊声、元君耀的怒吼、无数的人脸,都恍惚了……
天下无双
“娘娘,该起了。”素手掀开帷幔,夜明珠的辉光从那道缝隙钻进来,静静的洒落。
“恩……”榻上的女子不满意的嗔唤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抬起手挡在眼睛上,遮去那丝光亮。
“娘娘,您要是再不起来,就要误时辰了。”
女子转身,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不理不睬,让那宫婢甚是为难。
“别叫了,让她再睡一会吧。”元君耀轻声说道,生怕吵到了熟睡的女子,示意那宫婢退下。在榻边坐下来,他伸手将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尽数撩道耳后,趁她熟睡的时候,偷偷的吻在酡红的脸颊上,满足的笑了。
……
御花园里,正直早春,天气暖洋洋的,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之中,换做是谁心情都会格外的好。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追着高大的男子跑,想要他手里高举着的一丛迎春花。男人跑得并不快,但他还是跟不上,最后他故意吧步子放得极慢极慢,等着身后不停追逐的小孩子。
此情此景如果出现在三年前,单怕是所有人都会被吓得很不附体的吧,终日沉着脸的元君耀脸开怀大笑都是难得一见,况且是这般童心未泯的陪孩童嬉闹。
终于,他被“捉到了”。元君耀笑着将手里的迎春花递到小孩手中,接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宠溺的亲在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父皇、父皇!”小嘴依依呀呀,元君耀听了,笑得更加开心了。
“睡到自然醒”的羽鸢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今日答应了元君耀一道赏花的。“如萱你怎么不叫我?”
“我叫了您的,是您不理不睬的,然后陛下说让您再睡一会儿,就带着大皇子出去了。娘娘要是不信的话,如萱可是比窦娥还冤了啊!”
“去去去,少贫嘴,梳洗吧。”
“是!”如萱收起一脸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神色,咧嘴笑了起来。
……
三年前。
渐渐适应周围的光亮之后,羽鸢缓缓的睁开眼来。她记得自己快要死了,于是乎带着是否还活着的疑问四下打量。自己作恶多端,死了大概是要下地狱的,不过眼下头顶是明黄的绸幔和红木雕花chuang柱,这里应该不是地狱。
一转头,便看见了伏在榻边的男子,好熟悉的景象。“煊……”羽鸢低喃,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黑发。这声呢喃再小声不过了,却还是惊醒了他,元君耀听到响动骤然抬头,这几天他寸步不离的守在羽鸢的榻前,每夜都要醒来无数次,睡得及不安心。
“你醒了!”他惊道,无数次梦到她醒来的情形,这一次,终于是真的了。“御医!”元君耀转身大叫,激动无比。可等他再转头,对上的却是羽鸢失落的眼神,兴奋与喜悦都僵在了脸上,他知道,她期盼的不是他。
御医诊过脉之后,说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继续服用前几天开的药方就好了。整个过程之中,羽鸢一直不说话,不动作,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偶人一样,任由着旁人来摆布。
“退下吧。”元君耀说,末了,语气里尽是叹息。“你们也退下,除了送药,不用进来。”
“是。”
等所有人尽数退出,他长叹一声,在榻边坐下来。“你身体很虚弱,还是躺着别动吧。所有的事我都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他死了吗?”
他当然知道羽鸢指的是哪个他:“恩,当场就死了,不过还算好,他瞑目了。”
瞑目?羽鸢拼命回想当时的情景,犹记得那种触感:剑刺进身体的刹那,唯一的感觉就是痛,难以言说的剧烈痛楚将她割裂开来,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移了位一般。明显的感觉到血从伤口流出,离开自己的身体,听起来像是流水的声音。这一刻羽鸢才明白,原来自己其实是害怕的,刚才鼓足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只剩下浓稠的恐惧将她包围,像是陷入了沼泽地,无法呼吸,却又逃脱不得。
“我、不想死!”她大喊,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带出一串血沫,从嘴角溢出。
虽然心脏被刺穿的凌千辰比羽鸢伤得重,但此刻还能说出话来:“就这么恨我吗?也好,可以和你一起死呢。”
谁要和你一起死?她挣扎,可是身体却被剑牢牢的钉在了凌千辰身上,无力动弹。
很快,痛的感觉淡了,周围的人声鼎沸小了,就连近在咫尺的元君耀的声音也远了,这、是不是死的感觉?
眼皮很沉重,不自觉的就想要搭下来,羽鸢有种不好的预告,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一直提醒自己不能睡,可是好困她撑不住,眼睛最终还是不争气的合上了……
见她走神了,元君耀轻咳一声,羽鸢又回到了现实。“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风起云涌皆因我,大难不死,我已经很庆幸了。”
“那么接下来……”
“我累了,想找个宁静的地方歇一歇。”
“别走。”这是他最坚定的依次,“留下来!”元君耀坚定的说。
“你我都知道,破镜难重圆,一味的强求,没有意思。”
“邶国需要一位贤德的皇后。”
“天下贤德的女子多的是,再找是个都不难,而且,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
“我不在意这些,你的过去,我都可以忽略!”
“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天下无双。”
她叹气,“尔虞我诈,后宫纷争我已经厌弃了。”
“后宫一人足矣。”
“放过我吧。”羽鸢皱着眉,好久没有流露出这样哀求的神色了。
“你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元君耀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最关键的一句话。
“什么!”羽鸢惊道,一动,就牵连到胸前的伤口,痛得她直抽气,眼角不由自主的沁出泪来。
“放松,千万别动,你本就体虚,身上还有伤。”
羽鸢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被占去了,孩子,她有了孩子!在心中默默一算,凌千辰没有碰过她,而两个月恰巧是在益州的那段日子,这么说,孩子是元君煊的无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喜色,她笑了,但这笑容很快就退去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元君耀:“你……”
这时,有宫人捧了托盘走进殿中,却不是如萱,羽鸢才想起这里不是凤至殿。看着那宫婢一步步走近,元君耀端起托盘里的碗,里面盛着的漆黑药汁还冒着热气,散发出她不喜的苦涩味道。
“趁热喝了吧。”
他说她有身孕,他让她喝药!羽鸢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你要干什么!我不喝!这是煊唯一的血脉!”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形,元君耀安抚道:“连日的心力交瘁加之那晚的重创,御医说随时都有小产的危险,你还是把安胎药喝了吧。”
“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羽鸢侧目,显得有些尴尬。
“这是四弟唯一的血脉,我不想他流落在外,所以,留下来吧,至少等到孩子……”
“好。”羽鸢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她明白,这里不仅是吃人于无形的深宫,同时也是拥有天下最好的医士药材的地方,该怎么选择,她心里一清二楚。
看似不经意别过头的元君耀露出一丝苦笑,心中酸楚。
……
再后来,她渐渐的习惯与他在勤政殿里批阅奏折,共谈天下大事。渐渐的习惯他执意要抢走她手里的笔盒折子,以孩子为由催促她早点歇息。渐渐的习惯政事不怎么繁忙的时候与他秉烛夜谈……一年的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所有的骂名与反对他充耳不闻,他说后宫只一人,便真的只有一人。他说定然视为己出便真的一心爱护着这个孩子。
如此种种,时光翩然流转,虽然会留下疤痕,但伤痕在慢慢的愈合。
一年这样过去了,又是两年,出暖花开的时候,置身于大路上最富饶的国度——邶国,你将会听到飘扬的颂歌,明君与贤后。
走进御花园,羽鸢老远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了,不由得会心一笑,心里温温的暖意涌上来。元君耀的随行宫人看见羽鸢,正想要行礼通传,她摆摆手阻止了,慢慢踱步过去,走到元君耀身后。
“抱歉,今早又睡过头了。”
“你要是早起,我到觉得奇怪了,呵呵。”看着身畔的女子,一如昨日初见,樱花树下灿烂的笑颜清澈的眼眸,再眨眼,恍如隔世。
他知道即使是穷尽一生他也无法抹去元君煊在她心里刻下的痕迹,他亦知道她和他再度携手,更多的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某些背负着的责任,即使如此,他也心甘情愿。
四弟,你的遗憾,就让我为你弥补吧,虽然做的不好,呵。
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匆匆一瞥,有的人,就让我们一起用余生去缅怀吧……
盛世繁华里的一出戏、一场梦,终成过往,到头来谁负了谁,谁又倾了谁?
到末了,只留下心底的恬淡流年。
醉到深处方知晓,哪怕只此薄命要把红颜找。
【全文完】
百转千回(元夏番外)
帝王爱,最无情,也最无奈。
为你,我甘愿舍弃一切,山河拱手,换你无邪。
年华匆匆里,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如果说最后一次,我挽住了你,虽早已物是人非,亦无悔。
……
站在章台御史府上最高的楼阁上,这里差不多可以看见上衍最繁华的区域。居高临下的元君耀俯瞰着周围的街道,往日的车水马龙、热闹纷繁早已不再。这是他登基的第二天,权利的更迭带来的是惨绝人寰的屠戮,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小民,纷纷都躲在家里,生怕沾染了这大凶的血光。
即使是最热闹的街市,也只有零零星星几家店铺敞开着大门,屈指可数。
“杀无赦。”元君耀没有转头,只是冷冷的挤出三个字。
“是。”
很快,耳边回荡的却是惨叫声、哭喊声,四下里弥漫着刺鼻的血味,他面不改色。
“小小章台御史靠着趋炎附势上位,也敢修筑如此高的楼阁,哼!”
“陛下的意思是?”
“烧了。”
“是。”
元君耀转身,准备下楼,无意间视线里忽然闪过一抹红色,他再回过头去,那红色已经消失不见了。兴许是幻觉吧,他自言自语,转身进了阁内。
其实那抹明艳的正红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并不仅仅是幻觉。离章台御史府不远的街上,红衣的女子正走着,身后跟着急急的丫鬟。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快跟不上了!”
“爹爹和娘说了,现在外面很乱,叫我不要出门。”
“那小姐你溜出来?我们赶紧回去啊!”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如萱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羽鸢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紧张了。
“所以才要走快点嘛,免得回去晚了被爹爹发现了,又得训我一顿!”
这时,路边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姑娘,我见你你骨骼清奇,定是不凡之命,不如让我为你算一卦吧。”
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坐在地上的潦倒男子。要是不开口的话,谁人都会以为他是个乞丐。
“我不信命。还有啊大叔,现在天下都打乱了,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天下再乱与我何干?还是要出来讨生活啊。”那人说着,稍稍坐正了些。
羽鸢撸下腕间的镯子递过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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