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不,从一开始就已经处于劣势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全军覆没,何必再拉上这些人为自己垫背?要死的话,就他一人好了,反正……“呵呵,”他嘲笑自己,带着几分决绝,向着防御圈的边缘走去。
觉察到元君耀的举动,元君煊有了不好的感觉,连忙唤他:“皇兄,你去哪里?”
“去了结这一切。”他头也不回的向着前面的凌千辰走去。
“你要投降?”元君煊几步冲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大概,算是吧。”
“你疯了?元家的男人宁死不屈!”他大吼,“就因为一个女人?”
“不是。”元君耀轻轻的摇头。很多从前不理解的事情,当真正的背负起一个国家的时候,就能理解了。所谓的尊严又算得上什么?如果他一个人的屈服可以换的更多人的救赎,那么就是值得的。
曾经的他年少气盛,视线总是被仇恨所蒙蔽,伤人七分又自伤三分,他欠她,也欠他,总之欠了很多人,有的已经还不了了。
“那你去干什么?难道你要向着凌千辰低头?”
“如果我的一死能换的所有人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可以?邶国需要一位国君,只要他足够强势,能让百姓富足,不受外族侵害,足矣。”
“陛下,我们不怕死,您不必为了我们像那无耻小人投降!”周围的士兵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纷纷向着元君耀一齐下跪。
“鸢儿?”元君耀低呼,身前的元君煊立刻回头,就在这一瞬间,元君耀五指并刀劈在他脑后,翩翩白衣便倒在了地上。“四弟,对不住了,有的东西,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好。”鸢儿只要幸福就好,过去我强加给她的实在是太多。而你,还是做闲云野鹤吧,江山权谋,不适合你。
这一幕,马上的凌千辰看得一清二楚,他扬唇,向着旁边的副将吩咐了几句。很快,厮杀中的叛军停止了屠戮,让出一条路来,直直的通向元君耀。
在最前面厮杀的冷凝枫也停了下来,按着手臂上的伤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元君耀,他的立场很简单,誓死追随元君耀,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会不疑的执行。
“陛下!”更多的士兵下跪了。元君耀置若罔闻,无所畏惧的看着凌千辰,狂傲的笑。经过冷凝枫的时候,元君耀拍拍他的肩膀:“四弟交给你了。”
在他接近凌千辰三丈的时候,叛军立刻举剑对着他,见状,邶军也纷纷用剑对着敌人,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诶,不得无礼,”凌千辰扬手,示意他的人收起兵刃,“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凌千辰一脸得意。
“我还有话要说。”他开口,声音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属于真正王者的霸气足以震慑四周的人。“下马吧。”
才放下剑的叛军又绷直了身子,剑拔弩张。元君耀一瞪,眸子里的冷厉让人不敢直视,嚣张气焰的也在瞬间被剪灭。
“不愧是我曾经宣誓要效忠的人,元君耀,我喜欢你的气势与无畏。”凌千辰果断的下马,来到元君耀面前。
“但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我。”
“江山美人,是每个男人的追求,只不过我付诸于现实罢了。”
“二者只能取其一,很快你就会明白。”
“但愿。”
“赦免这些人,尤其是晟王,我任你处置。”
“一言为定。”从元君耀站在台阶上看了他一眼的时候,凌千辰就隐隐的猜到了他的打算,这样正巧也合他的意。
“带兵打仗,你有你的才能,但是政事,你不行。”
“是么?”凌千辰不以为然。
“政事你可以多问她。”
“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杀了你。”凌千辰脸上狡黠的神色就像是捉到猎物的猫一样,并不急于夺取性命,还要玩弄一番,直到尽兴为止。
不理会凌千辰的插科打诨,元君耀继续说道:“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讲话。天下苍生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不知道凌千辰究竟能不能托付,但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选择这种建立在背叛之上的信任,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呵。”
“还有,好好待她。”最后,像是叹息一般。
“怎么到最后才想起她?是不是太绝情了,难怪她要来找我呢。”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任你处置。”他扬手,将那柄镶了月石的宝剑向着脚下狠狠一掷,剑刃便深深的扎进石板之中,扬起些许微尘,留在外面的剑身与剑柄犹在晃动,发出嗡鸣声,敲打着耳膜。
凌千辰的面色有些僵硬,本想要羞辱元君耀一番,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坦然,没有惧色,也没有丝毫的难堪。
这场或许本来会夺取十数万人性命的浩劫就这样被化解了,以一国之君的尊严换得的。
……
羽鸢靠在马车上,动弹不得,只有泪水不受控制的不断躺下,沾湿了衣襟。上面的血迹遇到温暖的泪水,晕开来,散发出腥甜的气味。
雨停了,阳光重新崭露头角,厮杀还在继续。她看见城破了,她看见叛军争先恐后的涌进城池,她听见震天的杀声和风中飘来的嘤嘤哭声,心如刀绞。
后来,厮杀声也小了,渐渐平息。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哭有什么用?娘说只有没用的女人才哭哭啼啼,大概自己就是没用吧,一切的一切,都因她而起,自己却无力终结,还将无辜的人卷进漩涡之中。
终于,凌千辰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声音像是渺远的地方飘来的,她听不真切:“鸢儿,我来接你了。”
“他们是不是死了?”她忐忑的问。如果可以,她一定会一跃而起揪着他的衣领问。
“跟我走吧。”凌千辰没有理会羽鸢的问题,将她抱上马车,紧紧的抱着,一路回了皇宫。
“你说话啊,凌千辰,你哑巴了吗?”
他依旧不说话,俯下身来,吻上她的面颊。
“混账,你放开我!”
柔软的唇舌在她脸上轻轻游移,舔舐掉咸涩的泪水,还带着温热。羽鸢一阵毛骨悚然,却无法忽略这感觉,只能闭眼忍着。
许久,他拭去了她所有的泪痕。
“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吗?”
“对不起。”
拔掉银针之后,凌千辰并没有放手,反而是抱得更紧。“元君耀没有死。”
“他呢?”羽鸢急切的问道。
“元君煊,也没有死。不过……”他故意说了一般,就顿住了。
从凌千辰不善的眼神里,羽鸢嗅到了不安的气息:“你想怎样?”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他们立刻就会死。”
“卑鄙!”
“为了你,更加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现在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说什么也听不进,羽鸢索性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任由凌千辰这么抱着。
……
来到熟悉的凤至殿,阔别两月,她又回来了。无奈的笑,这个地方,自己走的时候,就想的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踏足了,如今呢?身不由己,呵。
大殿里还是以前的陈设,一点都没有变,漆金凤座在白玉方台上,诱惑着无数的女人为了它血溅六宫。
殿中的宫人跪了一地,不敢抬头,因为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刚刚夺了天下的叛军首领,身上、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去,嗜血、残暴、凶狠等等印象已经在宫人们心里扎根了。他怀里抱着的,却是皇后,自然而然的,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羽鸢冷冷问。
“你们愣着干什么?过来服侍。”说着凌千辰将怀里的羽鸢放下。
“是。”如萱不在,也没有领头的人,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宫婢率先起身走过来。
“好好照顾她,本将军待会儿再来。”
“是。”
“等等。”
不要太想我,等我料理完了那些事,就来看你。”已经快要走到大殿门前的凌千辰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羽鸢笑,还是如同往日那样轻浮。
刚刚抬起头的宫人们又低下头,刚才的猜测,更加被应证了。
“为君者,必先为仁。”这是警醒,也是祈求。
凌千辰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消失在渐暗的天色中。
君临天下、艰难立场
263、君临天下
凌千辰走出去后,立刻就有身着铠甲的士兵挡在了凤至殿门前,羽鸢冷笑,我要走,区区数十人能奈我何?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要逃避,凌千辰,你是狗眼看人低么?我可没有那么懦弱!
“本宫要沐浴。”元君耀还没有退位,她依旧是邶国的皇后。
“是。”站成一排的宫人又散开了,各自去做该做的事情。
……
到了浴池,不等宫人们动手,羽鸢自己动手开始解衣带。
从益州赶来,半个月里都没有沐浴更衣的机会,到现在早就是蓬头诟面了。这衣衫沾染了汗水与鲜血,几乎是黏在身上,羽鸢皱眉,好不容易才褪下来。
宫婢们将热水注入池中,更多的雾气在四周氤氲。其中一人正要将手中捧的香料一并倒入,羽鸢叫住了她:“你放的是什么?”
“回、回娘娘的话,是您最爱的水沉香。”那宫婢”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地上,“娘娘恕罪啊,奴婢、奴婢……”
“起来吧,去换浓一点的香来。”
“是。”那宫婢一溜烟就跑了。
都是平时服侍她的宫人,现在见了她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羽鸢叹气,玉足轻触水面,让人惬意的温度。走进浴池,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不久,去取香料的宫婢回来了,见羽鸢已经在水里闭目养神了,便蹑手蹑脚的来到边上。
“我,很可怕么?”闭着眼的羽鸢幽幽道。
“啊!”吓得瓶子脱了手,掉进池子里,激起阵阵涟漪,小宫婢已经是面如土色了,手足无措。
“我问你话呢。”羽鸢睁开眼,满是疲惫。
她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不……娘娘、娘娘待我很好。”
“那你见了我,为什么怯怯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因为,其实……”她支支吾吾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是因为我勾结凌千辰,所以和他一样残暴不仁,卑鄙无耻,随时会杀了你们?”
“啊!不是的!娘娘饶命啊!”
“既然不是,又何必这么慌张?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琴儿。”她将头压得更低了,不知道羽鸢想要做什么,心里不断念着“菩萨保佑”。
“以后你就叫千琴了,如萱回来之前,就在我身边服侍吧。”
“是、是!”那个宫婢慌张的逃走了,若是从前,碰到这样的“好事”,那简直要放炮仗庆祝了,可现在,却是个苦差事。
羽鸢摇头,这一次,大概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吧,连最亲近的宫人们都这样,外人又会怎么看?将整个脸都埋在水里,享受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水面跟着浮起一连串气泡……
……
第二天。
宫中的变故,整个上衍城里只有死去的人才会不知道。达官贵人们想要逃走,却早早的被软禁了,出府都不行,更别说是出城。
清早,一队队的士兵来到朝臣们家中,“护送”他们上朝。只不过走进勤政殿,龙椅上高坐的,却是凌千辰。
紧接着,元君耀的退位诏书被宣读了,最后一句说得十分明了,让位于凌千辰!
“众卿家是没有听清么?见了朕,为何不跪?”
“君为臣纲,凌千辰你身为臣子、弑君篡位,是有违天命、天理不容!”礼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直指凌千辰,义正言辞。
“天命?哈哈哈哈!我不信命!”凌千辰眼神犀利语气森然。
立刻有亲卫将尚书拖了下去。“凌千辰你不得好死!一介武夫也想把持朝政,天下迟早会乱!”
“众卿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是看到这一幕,元君耀又会作何感想?所幸他在勤政殿的地牢里,什么也看不到。
登上宫里最高的望琼楼,可以俯瞰整个上衍城。纵横交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凌千辰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原来,君临天下,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让人满足!
……
264、艰难立场
这是羽鸢回宫的第二天,一夜无眠,听到朝臣们上朝时的鼓声,也跟着披衣下chuang。朝堂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凌千辰会不会大开杀戒?
他一整天都没有来,羽鸢便在凤至殿里虚度了一日,不知做什么好,最后只得盘腿坐着,运气凝神。
凌千辰一早下了严令,就连宫人都不可以迈出凤至殿的大门,违者就地正法。她就像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所有的消息都被阻断了。
……
第三天早晨。
千琴走进来,“娘娘,该起了。”说完却发现羽鸢早就起来了,站在窗前。远远看去,很是单薄
“恩,我要沐浴。”六月,天气燥热起来,再加上一夜心绪不宁,后背、脖颈都是粘腻的汗水。
“是。”
从浴池出来,身上随意披着素白的寝衣,里面绯红的小衣隐约可见。穿过寝殿,来到妆镜前,“去挑一件素色的衣服来。”
“我更喜欢你浓妆艳抹。”男子的声音从暗处响起,凌千辰嬉皮笑脸的从落地的大镜后走出,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刮过。
羽鸢下意识的捏紧衣领,退后一步:“国难当头,哀家没有心思打扮。”哀家是太后的自称,羽鸢这般,意思很明确。
“啧啧,何必妄自菲薄?”
“愣着干什么?让你去拿衣服。”羽鸢瞪了傻傻的站在一旁的千琴。
“是,奴婢这就去。”
“你来干什么?”羽鸢又后退了几步,随着她的动作,凹凸有致的曲线反而被勾勒出来了,欲盖弥彰。
“当然是看你。”
“别碰我!”她厉斥。
“好。”说完,正向着羽鸢走来的凌千辰摊手,果然向后退了一步。“昨天礼部尚书当朝反对我。昨夜,礼部侍郎、鸿胪寺卿、章台御史、司天监密谋散布谣言煽动百姓,妄图推翻我,你说,怎么处置他们好呢?”他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着。
“你把他们怎么了!”
“不必紧张,我还没杀他们呢,这不来找你商量了吗,呵呵。”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同伙了啊?”羽鸢讥讽道。
“那到不是,只是元君耀投降之前对我说,政事要多来问你。”
羽鸢一怔,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厮杀这么快就结束,原来,是他“舍身成仁”,将天下也一并托付给她这个“不忠不义”、“勾结臣子”的皇后啊!“知道了,我会去劝他们的。”
“你……”为什么这两个人都是这样的坦然,全然不似他所料想的那样?心中不忿,凌千辰捏紧拳头,迟早,我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走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羽鸢舒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都想被抽光了一样,扶着妆台一角,扶额轻叹,自己这是什么立场?
第二天,一致反对凌千辰称帝的几位重臣又出现在了早朝的殿上,俯首称臣。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就连凌千辰也不知道羽鸢究竟同他们说了什么。
……
“太妃,请留步。”
“呸,你才是太妃!”兰瑛瞪眼。“末将可担当不起,还请娘娘慎言。”
“反了,你一个小小兵卒,也敢教训我?我可是未来的皇后!”宫变之后,后宫所有的妃嫔都被像羽鸢一样被软禁在了寝殿里,就连迪云雅也不例外,只有兰瑛是特殊的。
那日在战场上被羽鸢重击,又惊吓过度,直到昨天傍晚才悠悠转醒。今天总算是恢复了精气神,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凌千辰,但是派去传话的宫人都没带回她想要的消息,便亲自上阵,只是没想到被挡在了外面。
“让她进来。”凌千辰扔下手中的奏折,心中烦乱。元君耀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在他心中萦绕,挥之不去,政事,的确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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