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在陛下痊愈之前,就一直这样吧。”
起初他们不以为然,但翻开之后,看见那朱砂笔的字迹不再是往日元君耀那龙飞凤舞的笔迹,取而代之的是隽秀的字体,不过因为写得很快,又带了几分飘逸。
“折子是本宫代陛下批的,好了,众位卿家,有话就快说吧。”
“皇后娘娘,臣上奏的是关于“天台”修葺一事。臣认为,向神灵表达敬意并且祈求风调雨顺的祭祀是国之大事。举行祭奠的天台更是尤为重要,如今已经转年,又到了该修葺祭台的时候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可娘娘的批复却是……”司天监第一个站了出来。
“本宫的批复却是暂缓,是么?”其实当时羽鸢想直接写上“驳回”二字的,但想想又觉得似乎是有些太直接了,所以先缓了下来。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自以为仙风道骨的司天监,他要是知道了羽鸢在心里一直把他定义为疑神疑鬼的人,一定会气得咬牙切齿的吧,她在心里嗤笑。
“臣认为这不妥,若是上天……”
“林卿家,去年的征战、雪灾已经耗去了一部分储备,国库并不是很充盈。本宫认为河川水利的巩固更加的重要,麒水的大堤需要加固,这样才能在洪水来临之际防患于未然。”
“若是得到上天庇佑,洪水根本不足为患。”司天监不依不饶。
帘子在刚才就放下来了,针锋相对的两人,有一道屏障隔着,气氛也不是很紧张。
“殊途同归林大人一定不陌生,巩固大堤和祭天既然都能保护我邶国百姓安康,又何必去劳烦神灵呢?”羽鸢加重了语气,将他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是。”因为看不见皇后的神情,只能从语气里揣摩,听到羽鸢不善的口气,他只能退让了。
见司天监碰钉了子,而大家又摸不透羽鸢的脾性,所以大殿上很快就沉了下来,都没打算开口。
不过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大多数人心里都是极度的不满。在他们眼中,朝政一向是男人的天下,即使地位尊贵如羽鸢,若是站在他们头上,也觉得不妥。女人,就该相夫教子,即使皇后也无不例外!
“诸位都不说话,那就是没什么要奏的了吧。既然这样,就由本宫说吧。左相奏了选秀的事。陛下继位一年,后宫本就冷清,这段时间又出了几桩事,位高的妃嫔就剩下淑妃一人了。”说到这里,羽鸢故意停下来,叹了口气,似乎很惆怅。瞄了一眼右相的脸色,如她意料的一样,一点也不好看。“本宫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建议,的确需要贤德的女子为陛下充盈后宫了。只是选秀也不是本宫一人能定夺的,还要陛下亲自选,不过现在陛下体虚,再加之新的一年开始,国务繁忙,恐怕要延一延呢,大概定在初秋吧,左相意下如何?”
“皇后贤德。”他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选秀的事本是奏给元君耀,然后由他向皇后提的,就是怕皇后嫉恨他,好在现在羽鸢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
隔着帘子看左相有些紧张的神情,羽鸢在心里失笑,他大概是在担心她当场发作让他下不了台吧,可笑。什么样的皇后才是德贤的呢?在世人看来,大概是费尽心机的为自己的夫君挑选女人,还无妒的吧。不过,既然无爱,又何来的妒呢?
“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了吧。”羽鸢淡淡道。
正要扶着如萱的手起身,一直没有说话的右相忽然开口了:“皇后娘娘,臣有一事要说。”
“兰卿家有什么事?”
“古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历朝的规矩,也是千百年都不会变的。”
下面的大臣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没有人敢在这第一天贸然开罪皇后,所以都一直憋在心里。右相在朝中的威望很高,现在听了他的话,近一半的大臣们竟都开始附和。
刚开始只是此起彼伏的“后宫不得干政”,到了后来,就变成的了齐声高喝,一浪盖过一浪,向着羽鸢袭来。
羽鸢只是冷冷的听着,看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这样的动静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并不意外。站在羽鸢身后的凌千辰想要拔剑开口,被羽鸢抬手制止了,“等等,本宫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是。”
支持(下)
很快,右相见殿上许多人都是支持的自己的,便举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自己开口了:“依臣之见,陛下若是真的身体不适,应当正式宣旨。至于这朝政大事,要么由三位以上的臣子共同主持,要么就由晟王来暂掌。”总之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对我们呼来喝去。其实结果很明显,无心于朝政的晟王自然不会出面,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有机会上位。
“右相的建议不错啊。”男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渐大。羽鸢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元君煊!
这是羽鸢第一次见他打扮得这样的正式。今日他穿了亲王的朝服,深墨色,但不似龙袍那样深邃的纯黑,上面绣着一样反复的花纹,不过却不是龙。一直随意束着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金冠固定。恍惚间,羽鸢甚至有了错觉,他和元君耀竟是这般的相像!
“晟王金安。”群臣齐刷刷的行礼,比刚才向羽鸢行礼的时候情愿多了。
他一路走上前来,直到右相跟前才停住脚步,“皇后娘娘万安。”
“晟王不必多礼。”
随意的理了理衣襟,元君煊朗笑着道:“本王才去寝殿探望了王兄。”
“王爷,陛下他怎么样?”右相问。
“怎么样?皇后没有告诉大家吗?”
“皇后说陛下邪风入侵,身体虚弱,要休息几日。”
“是啊,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兰卿家,这下本宫的话你该相信了吧?”
羽鸢的处境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知道她很累,多想走到他面前将她圈进怀里,静静的守护她,但是他不能。
那晚,他后悔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于是又悄悄的来到凤至殿想要辩解,却发现在寝殿中嚎啕大哭的羽鸢。他站在窗外一直听着,心如刀割。此时回头,早已不是岸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元君煊在心里提醒自己,他转身,对着殿上的群臣:“皇兄昨晚召见了皇后和本王,要我们共同掌政。只是,本王无意于此,于是便请皇兄全部托付给皇后了。”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皆呼不妥。
“怎么,本王与皇兄的眼光,难道都有错?”
“三朝之前,曾经有妖妃狐媚惑主、让帝王不思朝政,到后来,甚至提出代帝王掌政的荒唐要求……”
“够了,兰卿家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妖妃乱政的故事,本宫知道。依你的意思,本宫会是第二个乱朝干政的女人,是么?”一直静观其变的羽鸢忽然开口,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到帘子。
“右相,本王敬你,但也绝不容你放肆!皇兄已经说了,他信任皇后,此事无需再议!”
“可是……”第二排的礼部尚书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元君煊截断:“冷凝枫何在?”
“末将在。”冷凝枫绕到殿前,在元君煊面前单膝跪地,听候差遣。
“若有异议者,杀无赦!”
“是。”
至此,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因为元君耀的佩剑被跟着走出的如萱碰在手里,一并来到了殿前。
“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恭送皇后,恭送晟王。”
……
来到后殿,羽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想起元君煊还在身后,又紧张起来。
“刚才在殿上,多谢王爷相助了。”
“哪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本王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差人过来便可。”
“谢谢。”
“告辞。”
这样的对话,真是尴尬呢,看着远去的墨色背影,羽鸢惨笑,接着又想起什么,拉下脸来。“递上来的折子统统送到书房去。”
“是。”一直跟着的内监领命后一溜烟就跑了,皇后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好呢。
“你们都退下。”
“是。”
“娘娘、我……”知道羽鸢生气了,如萱赶忙跪下来,嗫嚅道。
“我让你差人去请晟王了吗?”
“没有。我见右相从一开始就目露凶光,再加上他和您有过节,担心,所以才……”
“你是不是还想说“娘娘你看,晟王来了他们才鸦雀无声的,我这叫未卜先知”?”
“不是。”如萱将头压得更低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这些年是我把你宠坏了,都学会自作主张了啊,赶明儿你也得蹦我前头去了?你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说完拂袖而去。
羽鸢从没这样动怒过,想着想着,委屈的泪水就流了下来,落到手背上,温热。她讨厌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人都会对你笑,但却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这里让羽鸢变了,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
……
一个人往元君耀的寝殿走去,心里只是无限的落寞。她已经好累了,真的很累。有时候都会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看戏,还是演了一出戏给别人看。
如萱,你究竟还是不懂啊,羽鸢叹气。
我可以委身于凌千辰,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啊!早就已经决定,和他天涯陌路的,如今又要并肩,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发怒
勤政殿上出现的这一戏剧性变化使得原本全部指向羽鸢的矛头放下了不少,虽然晟王从不参与政事,但为人正直是公认的,有他出面力挺,群臣们便也不好再当场说些什么。
他们效忠的是王权与国君,既然王权没有收到任何的制约,国君也没有被挟制,所以也就不那么群情激奋了。
刚开始的几天还算是平静,虽然对于作为女性的羽鸢执政,大多数人还是发自内心的抵触。但渐渐的他们发现,当朝议政的时候,皇后的见解总是独到而高妙、敏捷的才思丝毫不亚于元君耀一直很倚重的两位丞相,总是能让问题迎刃而解,不少人也暗自佩服起来。
的确,女性有着和男性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和缜密的心思,总是能看到被他们忽略的角落,而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往往就是开启问题的关键。
不过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几天,到了第五天,所有人踏着清晨还未散去的雾霭,像往日一样来到勤政殿上朝。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朝臣们的折子到没什么,但是各地递上来的奏折就不那么乐观了,所谓的“天兆”比比皆是,矛头毋庸置疑的指向了羽鸢,这个邶国历史上第二次出现在朝堂上的女人。
打量了殿中空无一人的方高台,大家还在在奇怪,为什么今日楠木漆金的案台前为何没有放下一道帘子。
没多久,一声“皇后驾到”,羽鸢便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正想要看清楚皇后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羽鸢忽然笑了,与身份十分不符的笑,众人一愣。
“呵,流言最盛的是什么地方?”羽鸢自问自答:“是后宫。什么样的流言本宫没有听过?有的人最好给我适可而止!”说着,手一扬,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的向着台下掷出。
像雪片一样散开来,原来是折子,一摞折子。纷纷扬扬的落到地上,正巧在站最前排的左相、右相脚边,重重的砸下来,又弹起,更加的支离破碎。
两人各自随手捡起几本来,都是来自各地的城守、郡守的,上面无非是各种来自于上天的“征兆”,陨石啊、地震啊、山崩啊,都越扯越玄乎,王位易主一说最多。
“娘娘、这……”左相眼神凌厉的看着右相。眼下朝中分化成了两派别,这一点是羽鸢一早就料到了、也一直不希望发生的。朝臣若是不齐心,那么要治理好一个国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边是以右相为首的反对派,这些人虽然会按时上朝、上奏,但是对皇后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冠冕堂皇的针锋相对羽鸢看在眼里,府邸私宴时的肆意诋毁也顺着风声飘到她耳里。另一边则是一直和右相明争暗斗的左相等人。
“这些东西本宫懒得回,左相你去处理。”
“是。”
“有事奏,无事就散朝。”
“……”
刚才这一怒,现在殿中无人说话,气氛也就跟着骤冷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事,羽鸢从凤座上站了起来,“昨日有人奏大赦的一事,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各位好好想想,明日再议,散朝。”
“恭送皇后。”恭送声响想起来的时候,她早就走到了后殿。
给读者的话:
今天周末,审核会比较慢,还有两更。。。
动乱
羽鸢所说的事,指的是后宫的事。因为每天都要参加早朝,所以清晨的请安就免了。这几天都很忙,也没空顾及后宫的事,好在今天终于得空了。
早朝那边比自己想的要结束的早,现在差两刻才道卯时,于是便决定先去淑妃的万欣殿看看。
“皇后娘娘驾到。”
“哟,这是什么风把日理万机的皇后娘娘给吹来了?”正在铜镜前描眉的淑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头也不回的说道。
“大逆不道的话你也随便说?当真是口无遮拦?”羽鸢挥退了正要走上前来奉茶的宫婢。
“得了吧,最爱搬是非都让你给办了,下一个该是我了?”
在沙场上,化敌为友仅仅是暂时的,但羽鸢希在这里,这是长久的。按照曾经的约定,兰瑛覆灭之时,也是两人重燃战火之时,但那之后,没有谁提起这件事,凤至殿与万欣殿也都风平浪静的,似乎两人都默许了这种淡淡的友谊吧。
“有时候真是分不清你是在说笑,还是在说正经的。这几天有什么事吗?”
“兰瑛不在,还能有什么事?”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元君耀不在吧。这么多女人费尽心力邀眼出一台惊天地泣鬼神的戏,但如今看戏的人不在,还有什么好演的?
“还有,”胡灵湘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盯着羽鸢的眼睛,十分严肃的问道:“陛下,真的是病了么?”
“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别人不信你。昨天我听到万欣殿里两个粗使的宫婢在柴房嚼舌根。”
“都说什么了?”
“他们在说晟王在勤政殿伸展群臣,力挺你的事。”
“哪里来的舌战群臣,就只说了几句话,压住堂子罢了。”
“然后其中一个就说会不会是你和晟王狼狈为奸,要……”看着羽鸢要杀人的眼神,胡灵湘差点咬到舌头,半句话赶忙缩了回去,话锋一转:“当然,我不会让这种留言从我这里传出去,所以就杖弊了。”
“很好。以后再听到这种话……”
“娘娘,可找到您了!”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内监匆匆的闯进来,竟然连通传都没有,这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哪怕是管事也不行!
羽鸢正要呵斥,那内监已经单膝跪地:“娘娘,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刚刚才到。”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定然是十万火急的,信奉上至少有三枚印信,还有鲜血的指引,以示紧急。听到这话,羽鸢的第一反应是来自北疆的军情。难道是凌千辰?可恶,不是说了让他稍安勿躁的吗?这样猝不及防,必死无疑啊!
羽鸢一把夺过来,三两下就拆开来,像是从灾荒之地逃出来的难民,一看到之物就丧失了理智一般。那个内监也吓了一跳。
几眼扫完整封信,羽鸢脸上担忧的神色才渐进的消退下去,幸好不是凌千辰。
不过情况也不妙,南方的济州在今晨突发暴乱,附近几个州郡的驻军正在赶去支援。“传三品以上的朝臣在书房等本宫。”
“是。”
“怎么了?”胡灵湘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向处变不惊的羽鸢紧张成这样。
“动乱。看来待会儿凤至殿我是去不了了,你差人去各宫只会一声,择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