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将用兵之道,然后,来一场宫变?”元君耀走到案前挑起羽鸢的下巴,不紧不慢的说道。
“臣妾不敢,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哼!”元君耀甩开她的下巴,把那本书翻了过来,翻看着。
一行行红色的批注印入眼帘。本来这鲜亮的颜色就有些刺目,再加上这字字句句,虽然不多,但每句都言简意赅,不难看出注者的功底。这本书他也看过,先在他只翻看了几页,便知在许多地方,羽鸢的理解都远远超越了自己!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怒意。
元君耀骤然抓起那本泛黄的旧书,回手就砸在了羽鸢脸上:“你可知这红色是朕批阅奏章时用的?皇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取朕而代之?!”
眼睛被书页扫到,疼得睁不开来,眼泪不自觉的就流出来了。“臣妾想用醒目的颜色批注,也知不可用朱砂,所以只是将胭脂掺了些水。请陛下明鉴。”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也顾不得睁不开的眼睛,羽鸢连忙跪下,不敢有丝毫的得罪。忍,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捏紧五指。
“你很聪明。”
“陛下过奖了。”
元君耀俯身去拾起那本兵书的时候,碰到了羽鸢,就在这一瞬,他看见她抖了一下,往后缩了一点。
“你在抗拒我?”
“臣妾不敢。”
“湘妃的事,冷凝枫的事,你不就是想要吸引我么?想让我宠幸你,想要迷住我,让我为了你放过夏侯家,为什么现在又要抗拒我。”
“臣妾没有。”
“哦,原来是欲擒故纵啊,皇后的手段果然比别人高妙些呢。”元君耀冷笑。
“臣妾……啊!”元君耀忽然覆身上来,重重的被扑倒在地,撞得她背脊发痛。他激烈的动作撞到了书案,几本书落了下来,元君耀也不管,这是粗暴的索取着。
她不甘,她委屈。她只是身不由己罢了,为什么总是逃不过他的猜忌和羞辱?
手胡乱的抓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借力的东西,正好触到什么东西,却正是刚才砸到自己脸上的《鬼谷子》……
往事
“不要,不要,不!”羽鸢在梦中呢喃,睡得并不安稳的元君耀被吵醒了。殿内的灯不知何时灭掉了,没有一丝的光亮。这样不着边际的黑暗,令元君耀深深的感到不安。
……
十年前。
九岁的元君耀天资聪慧,又是嫡皇子,自然是深得先帝的宠爱。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的记得十年前的那天,虽然是盛夏,但是那天却格外的凉爽,却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梦魇。
用过晚膳后,父皇来凤至殿考察他的功课,母后微笑着在旁边作陪。
“君耀的进步很大啊,今日太傅向朕夸他。”元正渊笑着说。可就在着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接着是急剧变化的表情。
“陛下,您不舒服吗?”皇后率先觉察出了其中的异样。
“来人……哇……”一大口黑血从他口中涌出,粘稠而腥甜,落到明黄的绸缎上,氤氲出妖艳的色泽。是毒!
“啊!陛下!来……”一旁的皇后正要叫人,不料也吐出一口血来,无力的瘫倒在案前。
“父皇,母后?”元君耀丢下手中的笔,奔到两人身边,“你们怎么了?”
“皇兄是在叫我吗?”紧闭的殿门这时打开了,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悠然的走进来,带着不明意味的笑,他是当朝皇帝的弟弟,元止涯。
“皇叔,父皇母后怎么了?”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到了,年幼的他怎么会明白其中的阴谋?还拉着叔叔的衣襟,让他救救父皇和母后。不料却被无情的推开,然后立刻被身后的宫人禁锢了。
“你竟然在饭菜里下毒!”父皇的表情很狰狞,不断的又黑色的血从嘴角流下来,他费力的说道:“御膳房的人不是试吃过吗!”
“哥哥,您是在说她们吗?”顺着元止涯的目光,他才看见他身后的殿门外,躺着几个宫婢,皆是口吐黑血,看样子已经是没了气息。正是平日里那些专门试吃的宫婢们。
“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咳咳……你要皇位,朕、朕可以给你,咳咳咳咳咳咳……但你要放过皇后和君耀!”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不过皇兄大可放心,君耀还要给我做傀儡呢,当然会留着他的命。至于皇嫂么,我是怕哥哥你路上孤单,哈哈哈哈哈哈!”
“你!”愤怒的元止渊又吐出血来,腹中的绞痛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是任由着鲜血带走身体仅剩的温度。“君耀,记住、我、我说的话!”
元君耀被宫人们拖走,哭喊着,却无济于事,小小的身躯根本没有挣脱的力量。原本典雅的凤至殿弥漫着血的气息,触目惊心的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奄奄一息的父皇和母后越来越远……
第二天,政令下达至全国:刘丞相意欲谋反,谋害帝后,已被祁王诛杀。太子受到惊吓便一病不起,暂由祁王掌政。
其实在这场变乱中,元君耀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只是受惊过度。他被关在了一片漆黑的暗格里,就在祁王的寝殿弟地下。元止涯为了站住脚跟,坚持不让众臣见到太子,只是说他病了,需要休息。
在无止尽的黑暗中,四周的墙壁都是冰冷的,到处都是变质的食物和污秽物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引来老鼠和虫类。那些毛茸茸的东西从身上爬过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养尊处优的元君耀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扯着嗓子大叫,不过没人理会,一天不到,就嘶哑了。
无力的躺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父亲的话。他记得他曾告诉过自己,若是有一天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的时候,就不要说任何话,不要理任何人,只要想想和父皇、母后在一起的时候,就好了。
想起母亲带着自己在御花园里玩秋千的事,元君耀开心的笑了。可是又想起父皇因为自己贪玩而弄脏了龙袍,严厉的责骂,又崛起了嘴。任谁见了他这样不认得人,只知道痴痴傻傻的,一会儿喜一会儿悲,都会认为她疯了吧。
本来还在盘算如何让元君耀乖乖听话的元止涯知道以后很是高兴,操纵一个疯子,何其的容易?于是半月后,太子“康复”了,但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已是失心疯了。接着便由祁王为摄政王,辅佐幼帝直至弱冠。这就是祁王把持朝政的开端。
那些依附他的家族、势力纷纷加官进爵,若有反对的旧臣,便会获罪入狱,各种罪名,更多的是莫须有的罪,将那些忠于先帝的有德有才之士纷纷处死,族人流徙三千里,永不得返回帝都。
随着元君耀渐渐长大,渐渐明白了事理,不在那般时喜时悲了,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假装出神,却是偷偷的看着堆在案上的奏折,听着大臣们每日上朝议论的政事。
他偷偷的学习,看冷凝枫为他偷来的书,那些治国之策,驭人之道都铭记于心,为的就是那一天。
原本空悬的丞相之位由羽鸢的父亲夏侯瑞任,只因他的妻子是摄政王之妹。也因为如此,元君耀继位之后,夏侯家才会急着送羽鸢入宫,但求多福。
……
四下的黑暗令他想起往日的不堪,甚是压抑。没有人知道这个冷漠残忍的新帝,竟然会惧怕黑暗。他不安了,甚至有些颤抖,终于忍不住交出了声:“来人。”他道。
声音虽是刚劲有力,可心中却是恐惧的,他怕黑暗,怕一切会让他想起往事的东西。
“陛下,您有何吩咐?”宫人的声音终于在帷幔后响起,打破了这黑暗与寂静一同营造出的恐惧。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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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
“掌灯。”
“是。”
昏黄的一点烛光在寝殿中亮起来,驱散了些许黑暗。接着更多的蜡烛被点燃,零星的光点聚在一起,便明亮了。元君耀这才觉得安心,挥退了宫人。
看着一旁的羽鸢,刚才还做着噩梦的她已经安稳的睡着了,元君耀面色一沉,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乖戾的神色。那安睡的容颜精致无比,所谓仙女也不过如此吧,可是这美丽在他心里却越发的不顺眼,元君耀伸手便拉扯着披散在肩畔的乌黑发丝,用力的拽着。
“唔!”她低喃。忽然觉得一阵痛,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的却是元君耀暴戾的脸庞,吓得她立刻清醒过来。
被那股力量拉着,为了减轻疼痛,她只好顺着元君耀的手,慢慢的坐起来。裹在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肌肤,上面却满是红痕和青紫,曼妙的曲线战栗着。“我,啊不,臣妾……”
元君耀的目光轻蔑的扫过她的身体,稍微缓和了些,仿佛是她的痛苦减退了他的怒火。“以后凤至殿的烛火不准熄灭!”他咬牙切齿的说,语罢,甩开了手,重心不稳的羽鸢仰面摔在了榻上。“服侍朕更衣。”
“是。”
羽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再度惹恼了他,甚至不知刚才是所为何事,这个人总是这样的容易动怒,似乎从未见过他高兴的样子,每一次,都是雷霆之怒。
将散落在地的衣物一件件拾起来,帮元君耀穿戴好。直到最后,将腰带系好,他也没有再度发作,羽鸢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请移步到铜镜前,臣妾为您梳头。”
元君耀面无表情的坐着,他在想,这个女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羽鸢的手很灵巧,不一会儿就梳好了发髻,用乌木的发簪固定。
元君耀忽然觉得鬓角一阵痛,是羽鸢不小心太过用力了。还没等她开口请罪,元君耀抓起案上的脂粉盒就往她身上扔。虽然没打到脸上,却重重的砸到了锁骨,锡做的盒子,很沉,落到地上也是咚的一阵闷响。
“你是在报复朕么?”
“臣妾不敢。”她忍着痛跪下,低眉顺眼的回道。
“够了,你为什么只有这几种表情?只会说那几句话?你没有感情吗?”
“臣妾只做因该做的事,说应该说的话。”
“你为什么不求我?求我放过你,求我放过夏侯家?”
“臣妾求过了,就在大婚之夜。臣妾说过,为了夏侯家,什么都愿意做。”
是么?元君耀回忆着,好像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哼!”他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为什么,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那样唯唯诺诺,就像木偶一样?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回答,没有感情,没有思想。他想尽办法折磨她,可她却没有一点的回应和反抗,就像是落到湖里的石头一样。他想要一个有趣的玩具,而不是一个断线的偶人!她打冷凝枫时的魄力道哪里去了,可恶!
……
元君耀走后,羽鸢才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
走到书案前,果然是一地的狼籍,都是他的粗暴留下的痕迹,散落的书本,自己的袍子。有些凉,她捡起外袍来,披在身上。然后蹲下来,默默的把散落的纸捡起来,每一页纸都是泛黄的。那本古旧的《鬼谷子》,那里经得起元君耀的折腾?砸到自己脸上时,装订的线便断开了,书页撒了一地,先前自己摸到的,不过是仅剩的订在一起的几页罢了。
元君耀的折磨,比她想像的还要过分,**上的痛楚,还有精神上的凌迟,让她最近心神不宁,总是要喝安神静气的茶才能平静。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到头?
又开始思索那个问题:元君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依他继位后的所为,他没有任何理由放过夏侯家,因为那些曾经依附于摄政王的家族,大多获了罪,况且夏侯家还是亲上加亲。自己的出嫁,也只是家族最后的挣扎。
可是到现在他还没动手。初次进宫的那天,迎接的宫人们面上都是奇异的表情,是嘲讽,是不屑,因为她们料定了羽鸢不过是元君耀一时兴起才纳下的贡品,不可能有恩宠的,所以根本没把羽鸢放在眼里。刚来的时候,她明显的感到服侍自己的宫人,除了如萱,都是敷衍的。
但元君耀接连几日都宿在凤至殿,便有了传言说他被皇后迷了心,所以不打算铲除夏侯家了,那些宫人们又开始讨好羽鸢了。
可事实呢?每一次元君耀的来到,都让羽鸢胆战心惊,无论怎么的小心应付,总能被他挑出错来,然后就是他的怒火。如果他真的被自己迷住了,那道是好了,至少不用忍受他的折磨吧。
他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不该请罪,而是和他针锋相对?这样的话,怕是见不到明天的黎明了吧,她自嘲。
无数的困惑涌上心头,虽然并不信佛,羽鸢还是在心中默念,倘若佛祖有怜悯之心,请指我一条明路,佑我不再挣扎于苦海之中,愿夏侯家不要灭亡。
扭打
扭打
在百花盛放的春季,自然是最适合赏花的。在例行的请安散去后,羽鸢便带了如萱去御花园中闲游。广袖长袍上绣着各式的花,一只彩凤穿梭其中,长长的尾羽一直绣到了后摆上,袍子上的图案很是应景。
眼前也是一片百花缭乱,迎风招展之姿。
正与如萱聊着,无意间的转头,羽鸢瞥见了远处的一个鹅黄色身影。虽然在花草的掩映中,看不大清楚,但她可以肯定,那是湘妃,因为今早请安,她穿的正是这身衣服。
中毒的事后,两人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遇上独处的时候吧。
走近了,那人果然是胡灵湘。她一袭鹅黄色开襟外袍,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正对着一株绣球花兀自欣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羽鸢皱起了眉,不得不说,她很讨厌这个颜色,从小就厌恶鹅黄色,当然,还有穿着的这个人。
“咳咳。”她轻咳。
听到声音后,湘妃转身,看见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退下吧。”羽鸢转头对如萱道,“我和妹妹聊会儿天。”
“你下去吧。”见状,胡灵湘也吩咐自己的宫婢。
现在,大丛的绣球花前,只剩下两人。
短暂的沉默,羽鸢问道:“妹妹可喜欢姐姐送的金丝雀?”
听到金丝雀三个字,兴废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件事她会就此作罢,没想到还是来兴师问罪了呢。羽鸢不说,她也不点破,只是照字面上的回答:“羽毛倒是鲜亮,两腿也很修长,只可惜,没有婉转的声音。”
“同样是吃了妹妹的薄礼,可为什么它死了,我还活着呢。”见胡灵湘装傻充愣,羽鸢索性直接点破了。
“姐姐是什么意思,妹妹不明白。”松开手里的一株绣球花,那硕大的白色花球摇晃了几下,回到了一大丛花之中。她转过身来,看着羽鸢。
“湘妃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抑或是时日太久,已经忘记了?你在墨汁里掺毒物,这方法倒是很高妙。”
胡灵湘一怔,有些愣住了,皇后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此时在辩白也是没有意义的,她只是不明白,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捅破这层纸是什么意思。
但她脸上的迷惘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意。“姐姐你错了,那并不是毒,只是西疆小国的贡品罢了。就算是你把事情捅到陛下那里,御医验过之后也会说那是无毒的,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皇后身份来压我吧,不过只是个空壳罢了。要是哪天惹得陛下不高兴了,呵呵,夏侯家只怕是……你还是想办法讨陛下欢心吧,少来惹我。”说完她转身要走,经过羽鸢身边的时候,故意狠狠的撞上去,没有防备的她仰面便摔到了青石板的地面上,背上和腰上的瘀伤一触到地面就痛。
湘妃的话戳到羽鸢的痛处,正中红心,再加上这样的挑衅,大为恼火的羽鸢从地上爬起来,径直向胡灵湘追去。
此时的胡灵湘还沉浸在洋洋得意中,自己数落了皇后,还推搡了她,实在是快事一桩啊。她忽然感觉有人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