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终于好了!”
“是么。”心上的洞,又怎么填补?这些日子,羽鸢的身体早就痊愈了,只是不想搭理人罢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被自责的情绪折磨着。若不是自己惹恼了元君耀,他又怎么会挥剑?若不是煊要为自己挡剑,怎么会这样?
……
勤政殿。
“启禀陛下,右丞求见。”
“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兰卿家何必多礼,坐吧。”
“谢陛下。”
“北疆战火纷飞,匈奴这次是来势汹汹啊。”
接连两封战报,都是战败。继位后他就将群臣清洗了一遍,令朝堂元气大伤,现在匈奴进犯,正是用人之际,让元君耀很是伤脑筋。现在想来,当初只凭个人恩怨行事,的确草率了些。
现在问题逼过来了,他急得焦头烂额。即使是最轻薄的龙袍,也被汗水浸湿,装满了冰块的铜盆围在身边,却一点凉快的感觉都没有。
“确实。单于病重,匈奴的王位之争愈发激烈,最有威望的当属三王子和五王子。这次正是三王子司尤亲自出征,是希望建立功业,好取得更多的支持吧。”元君耀皱眉。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依兰卿家看,朕该用谁?”
兰丞相捋着胡子陷入了沉思。女儿入宫后得了宠幸,封了昭仪,另外在国事上元君耀也很倚重他,许多事都会找他商量,所以他也算是老当益壮,意气风发。“依臣之见,北疆一直由连城将军凌千辰镇守,驻军二十万,比起匈奴长途劳顿的的二十万大军,本应是占优势的,但现在却连连战败,非兵力之故,而是士气。”
“愿闻其详。”
“自先帝平定北疆后,匈奴就不在来犯,久未出征,是士气低迷的一个原因。”
“然后呢?”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守将。从前的守将是夏侯镇杺,但是陛下登基后立刻架空了夏侯家的一切实权,将守将换成了凌千辰。士兵跟着夏侯镇杺这么多年,都是有感情的,现在忽然换成了不过二十出头的凌千辰,许多士兵甚至比他年长,虽然兵权在手,但要真的服众,恐怕要打过几仗才行。”
“……”这下元君耀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个想法闪过,他轻敲书案,道:“朕有一计,皇后代朕视察边疆,鼓舞士气,兰卿家意下如何?”
“皇后纡尊降贵去烽火连城的边疆视察,的确很能鼓舞士气。在加上她毕竟是夏侯家的人,是夏侯镇杺的侄女,所以将士们多少会信服些。而且皇后乃一介女流,陛下大可放心,实在是高啊!”
“哈哈哈哈,就这么定了,兰卿家这么一说,朕就豁然开朗了啊,也别急着回去,今晚同朕一起去华云殿用晚膳吧,你和瑛儿也许久未见了。”
“谢陛下恩典!”
后宫嫔妃一旦入了宫,就很少能和家人见面。见一面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况且是留宫用膳。
……
就砸瑛昭仪和父亲其乐融融的用完膳时,羽鸢再凤至殿中,收到一个消息,去边疆视察。
“呵,元君耀,你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吗?”羽鸢冷笑。
“娘娘……”
“我没事。今天早点歇息吧,明天,又要淘神费力了。”站在大殿前看着侍卫们撤去,羽鸢知道,事情要接踵而至了。
离宫
用毕晚膳,元君耀离开华云殿,带着几个宫人去了羽鸢的凤至殿。
“陛、下、驾、到。”门口的内监将每个音节都拖得老长。
羽鸢只顾着逗弄青瓷缸里的几尾金鱼,优雅的撑在方桌边,丝毫没有起身迎驾的意思。元君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波澜,只是挥了挥手,宫人尽数退去。
“陛下总算想起还有我这个人了啊,恰逢这国难当头的时候。”
“看来你并不想去啊。”
“想与不想,无所谓吧,我有的选么。”
“明白就好,懿旨我已经拟好了,你只需盖上凤印。”说完元君耀从怀中掏出一柄卷轴来,正要走到过去,羽鸢说道:“凤印在桌上,请便。反正我迟早要交出来,不是吗?”
“……”这样的口气,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包含其中,元君耀却出奇的平静,并没有动怒。
“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啊?”羽鸢洒下几粒鱼食,在缸边弹弹手指,准备站起来,谁料刚一回头就差点撞上元君耀的脸,只在咫尺之间。重心不稳的她向后跌回椅子上。
元君耀逼上前去,道:“夏侯羽鸢,你不要得寸进尺。朕现在让着你,是因着王弟的最后一句话,你最好安守本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拿起凤印,拂袖而去。
……
翌日清早,凤至殿的宫婢传命于各宫妃嫔,辰时赴凤至殿。
众人都吃了一惊。前段时日皇后遇刺后一直缠绵病榻,怎么今日毫无征兆的痊愈了?一月未请安,总是懒懒散散的睡到日上三竿的妃嫔们除了惊讶,也满腹怨言。感到凤至殿后,已经差不多到了辰时,凤座上却空空如也,大家皆面面相觑。并且凤座旁边又放了一把梨木椅子,上面的雕花乍看想凤凰,细看会发现其实只是一种名为“昌”的神鸟。
“皇后这是演的哪出啊?大清早的叫我们来,自己却不见人影。”绿裳的女子瞥了上首一眼,撅着嘴娇滴滴的说道。这是元君耀新宠的碧婕妤兰碧,是瑛昭仪的妹妹。现在兰家可谓是权倾朝野了,父亲是当朝右丞,姐妹二人又得圣眷,很是风光。
“妹妹没有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么?对皇后这般不敬,被看作是恃宠而骄,可是要依例受罚的。”湘妃双手合十,右手食指轻抚左手上戴着的戒指,漫不经心的说道。水滴状的红宝石绽放出浓烟的色泽,与一袭红衣交相辉映。
兰碧还想回嘴,被身后的兰瑛拉住了。她淡淡道:“皇后大病初愈,身子自然没有好全,我们做妃子的,等等也是天经地义啊。”四个月的身孕,瑛昭仪的肚子很明显的突起,在婢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着。
湘妃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和瑛昭仪保持着距离。万一她的肚子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赖到自己身上。
这是,凤至殿的总管内监从侧面的小阶走上白玉方台,展开手中的卷轴来,朗声念道:“皇后娘娘懿旨。”闲散的众人立刻站好。“自开国以来,得蒙上天庇佑乃国泰民安,今外族来犯,北疆驻军浴血奋战。陛下欲亲往坐镇,然星象大凶,遂由本宫亲赴,传扬陛下之仁德与四方之蛮夷。恐后宫无主,本宫亲命湘妃暂掌统摄九宫大权。”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湘妃。愣了好一会儿,她才优雅的走上玉台,有宫婢呈上装有紫檀雕花木盒的凤印,原来那椅子是为自己准备的。
有宫婢走过来托起她的手,将湘妃扶到椅子上坐下。下面的妃嫔齐声向她见礼:“湘妃娘娘万安。”湘妃并不急着叫她们起身,扫过下面的众人,心里甚是满足。
“都起吧。”
那代表着全天下一般权力的凤印是如此的小,指尖摩挲着紫檀木盒子上的四只凤凰图案,上面的凹槽早已被抚得平滑了。从未想到自己离这个位置会这么近,手心沁出一层薄汗。这椅子怎么做的有些不自在,皇后的凤座又会是什么感觉?
……
秦安门。
皇后亲赴战场,虽是传遍后宫,诏告天下,但并没有像出巡那般有浩大的仪仗,只是乘了车马,由冷凝枫带禁军五千,亲自护送,直至出关后与驻军接洽。
天气很是阴沉,朝阳被厚实的云层所掩盖。滚滚浮云在头顶上翻腾,天幕低垂,压抑的感觉席卷着每个人。登上城楼,居高临下的检视五千禁军,羽鸢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见时辰差不多了,羽鸢走下城楼。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不过,我还会再回来的!扶着如萱的手,这一刻,她笑了。风华绝代,红颜倾国。
殊不知,这一刹那,站在远处的元君耀,记忆深处的东西又一次苏醒了,少女欢笑着跑过小桥,回头冲他喊着……不对,他摇摇头,她怎么配与她相提并论?
辘辘的车轮声在羽鸢听来,是无比的动听,终于,离开了。
死士
照现在的速度来算,从帝都上衍出发,赶到北疆的陌燕关要大半个月。前几日离都城并不远,都是些繁华的城镇,宽阔的大路上马车也很平稳。羽鸢坐在小桌前看看书,不时的吃些梅子冻等消暑的小食,道也很惬意。看到最近一直很低落的她终于展颜了,如萱心里也畅快了许多,心上的大石算是搬走了。
不过好景不长,差不多七八日,就进入了莫阴山地界。莫阴山是邶国南方与北方的界山,在版图偏西北的地方。一边是南方,以帝都上衍为中心,繁华与贵气向四周散开来。那些没有到过帝都的人,一提起上衍来,眼神里纷纷都是向往,那些描述甚至已经夸张到中轴线上的皇宫是用黄金铸造的,随着日出还有紫气氤氲而出。而另一边则是北方,山脉耸立,并不发达。到了北疆,因为气候寒冷、土地贫瘠,更加的荒无人烟。
进了山区,原本平稳的马车明显的开始晃荡了。起初还可以勉强的看几页书,但到了后面,车马颠簸得厉害,看不了几行就要抖几下,羽鸢只觉得刺目得很。如萱则手忙脚乱的稳住桌上的茶盏,按着这个,又顾不上那个。到最后,两人无奈,只好作罢。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如萱趴在桌上,嗔唤道,一边绞着头发,没大没小的。
羽鸢也不在意,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吧。”
“我**都坐痛了。”
“那我帮你揉揉。”羽鸢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就要去捏如萱。
“啊!”如萱向一旁躲去。两人就这么疯闹起来。
忽然,行驶的车马停住了,羽鸢和如萱两人向前倒去,羽鸢的腰磕在小桌的棱角上,疼的她龇牙咧嘴。清清嗓子,换上皇后的面具,用严厉的声音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车停下了?”
不待外面的人回答,就听见了一阵喊杀声,不用说也知道怎么了。
“保护皇后!”冷凝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一遇到异状,他就从队首策马来到了羽鸢的马车前。
“娘娘,外面危险,您还是在车里吧。”如萱阻拦道。
“没事,我出去看看。”说完羽鸢自己掀起两层朱红织金的帷幔,又扶起竹帘,来到车前,隔了一道围栏就是驾车的内监。
扶着围栏张望,恰好此时马车在高处,往前数十步就是下坡,而队伍的首端正好在下面,所有请款看得一清二楚。一小队黑衣的人蒙着面杀向队伍,两方已经交手了,兵刃相击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但是他们很快就露出颓势来,冷凝枫甚至都不用指挥,先锋的进军就压制着他们了。
羽鸢一言不发的看着,已经看出端倪来了。他们大约百十来人,人数上是绝对的劣势。这样一来,要想得手,就必须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但他们显然不是。他们不选择趁着夜色偷袭,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摆明是送死的。
果然,死伤过半后他们仍然没有要逃的意思,反而是向大军里冲,颇有以身赴死的意味。
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一人的武器被打飞了,另外两人被长兵器压制得无法动弹。三人被擒后立刻被押到羽鸢面前,听候发落。不过还没说话,就突出浓稠的黑血。冷凝枫命人扳开嘴来,便看到刚刚嚼碎的毒丸。
“搜。”羽鸢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来。
“启禀皇后娘娘,冷将军,搜到这个。”
冷凝枫的下属呈上一柄剑,羽鸢先接过来。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再普通不过了,但是剑刃与木质剑柄相连的地方有一个刻字:“胡”,并且旁边还有一个狮子纹样,像是家族的徽标。
“胡……胡……”羽鸢念叨着,忽然想起一个名字:“胡灵湘?”
“胡氏的家徽正是火焰狮子。”
“那下官是否要即刻回程,将证物呈予陛下?”
“不必了。”羽鸢摆手。
“为何?”
“哼。”她冷笑:“这些人一看便知是死士。冷将军命你刺杀我,先且不说你能不能杀了我,你好歹也得不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吧。”
“湘妃若真的要刺杀皇后,派来的死士断不会泄露她的身份。”冷凝枫接着说道。
“一箭双雕之计,可惜摆局的人太蠢。清理前面,我们继续上路。”
“是。”
想不到这个女人还有点脑子,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啊。只是想起那晚的一巴掌,冷凝枫就气得牙痒痒。
农家
梆梆梆。敲门声很小,感觉整个小屋都在震动似地。
被着突然想起的声响吓到的小女孩跑到母亲身边,拽着她的旧围裙道:“娘,我怕。”
“殷儿别怕,你在里面带着别出声,娘去应门。”说完她放下手里的箩筐,拍拍小女孩的头,走到了门后面。“谁啊?”
“少罗嗦,快开门!”男人的额声音显得不耐烦了。
听到他的声音,冷凝枫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忽然:“你们退下。”女子冷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
妇人又听到很轻的敲门声响起,是温柔的声音:“请问,有人吗?”
妇人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她不得不抬头仰视她。虽然穿着素雅的衣服,长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来,斜插一只羊脂玉簪子,但高贵的气质却掩不住。
“您……找谁?”
“你好。刚才家臣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初到贵地,见今日天色不早了,所以冒昧的前来打扰,希望您能让我留宿一晚。”羽鸢微笑着说。见天色不早了,恰巧半山腰有间小屋,于是吩咐卫队在山下扎营,羽鸢带着如萱,由冷凝枫和副将跟随,沿着小道走到小屋前。
“我家这么破,如果不嫌弃的话,姑娘就进来吧。”
屋里尽管简陋,但却收拾得很干净,羽鸢在桌边。“喝茶。”妇人很热情的拿来茶水。那妇人年纪并不大,羽鸢这时才发现她有些驼背,兴许坐下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吧。
“你们站着干什么,都请坐啊!”她冲如萱她们挥挥手。原来羽鸢坐下后,他们三人就退到了她身后垂手站着。三人不为所动,依然恭敬的站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羽鸢立刻说:“你们都坐吧,不要这么死板嘛。”
“是。”如萱蹦跶哒羽鸢旁边顺势就坐下了,还冲她大笑,冷凝枫见状,这才绕到桌子的另一边,还是冷着脸,羽鸢无奈。
“娘……”怯生生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小女孩扶着墙边,伸出脑袋来探望。
“小妹妹,来,到姐姐这里来。”羽鸢笑眯眯的招手,小女孩不肯往前。
“这是我女儿,有点怕生,呵呵。”妇人在围裙上擦擦手,憨厚的笑着。小女孩哧溜一下跑到妇人身后,好奇的看着没见过的四个人。
“来,到姐姐这里来。”羽鸢再次向他招手,小女孩这才又向前走了几步。
“你们坐,我去干活儿,呵呵。”说完她转身走到别处去了。这时如萱从袖中掏出银针,飞快的放进茶盏再抽出来。羽鸢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拉过小女孩问道。
“我叫小殷。姐姐,你好漂亮!”她伸出手想要去摸羽鸢的脸,但手在空中就停下缩回来了。羽鸢笑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小女孩的手虽然很小,掌心却有好几个坚硬的茧,在脸上摩挲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嫩的食指如春葱一般,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染了淡淡的凤仙花汁。羽鸢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也很漂亮啊。”
“可是,姐姐的衣服也很漂亮,我的……”她的裙子很旧,还有许多补丁,与锦衣华服自然没法比。
“因为你还小啊,长大了,就可以像姐姐一样。”
“爹爹也这样说呢。”刚才还有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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