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飞羽将经过情形,略向曲少英说过后,笑道:“起初我还真为那家伙唬住了,我以为是你抄捷径,走近路去给我特意地开玩笑呢!”
曲少英笑道:“飞羽,玩笑我们倒是常开,类似的情形,还没有过,你说是吗?媚媚!”
叶媚道:“我不管你们那笔陈年老帐,倒是我让那假货骗得好苦,实在不甘心,损失要从你这儿补偿才行!”
曲少英一怔,诧道:“你不管我们的陈年老帐,可是你这又是哪一门子帐?这个帐又怎么可以算在我头上?”
余老大一旁笑道:“我看曲先生就将你那瓶儿里的药,给粒叶媚吧!要不,岂非大不公平?我们娘儿俩都有,就只……”
曲少英哈哈一笑,慷慨的道:“哈哈,原来老太也帮着她在算计我?好!好!留着也没大用,就给你一粒!干脆,剩余的两粒,也找个主人,算我给车杨二位老弟的见面礼吧!”
叶媚玉手一伸,娇笑道:“这才像话,才像个医者!”
曲少英将一玉瓶放在她手中,她竟自倒出一粒服下,顺手递给杨孤道:“杨兄弟,快谢谢这位神医大侠!”
娇笑着自进屋里去了!
车笃与杨孤,谢过曲少英后,亦同已服药的大龙退至另一间中,自去调息运功。
余老太站起笑道:“曲先生的厚意,老身不多谢了,打铁趁热,我也去运一回功,折腾了半天,似乎有点乏了,两位多谈谈!”
在战飞羽与曲少英的目送下,余老大进入叶媚的屋中,战飞羽转身道:“少英,我有一事,甚感疑惑!”
曲少英坐下,道:“什么事?”
坐在对面,战飞羽道:“我托你炼药,似无人知,何以那假货会知这事,如此巧合?还有,他又是谁呢?”
沉思一会,曲少英道:“幻狐斐文璞,你知道这人吗?”
倏然惊震,战飞羽急声道:“你说那假货是他?”
战飞羽的表情,大出曲少英的意外,因为数十年相交,他深深的知道,战飞羽不是个毛包,相反的,他却是个极端深沉的人,任何事情,即或是生死关头,在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与平时一样的沉着,镇静,如今,战飞羽的表情是惶急的,这使曲少英大感疑惑。
悠悠的,答非所问的,曲少英道:“飞羽,你变了……”
倏然一怔,战飞羽望着目前的老友,他说不上话来,沉思,是战飞羽的常态,似乎这种独自的活动,是他的代表性的形态,再加上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森寒才是真正的战飞羽!其实,曲少英知道,真正的战飞羽,还有一颗挚烈而热诚的心,与判别是非明断黑白的智慧。
然而外表,他却是冷漠,森寒,酷厉而又寂寥的,刚刚的表情,是他内心的外现,只是与以往不同罢了!但这个转变,却使习于他的原有的笃定稳重的性格的曲少英感到不习惯!
战飞羽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地,流露出一股更趋老辣的成熟,向曲少英笑笑道:“真想不到,我的些微的改变,会引起你如此深切的关怀,老友,不是我变了,不过是我在近几天来,无形中受到了大姑娘的感染,把我自己的本来,宣露了一点,这也因为是你,所以才……”
笑笑,曲少英道:“才不太做假是吗?”
摇摇头,战飞羽严肃的否认:“不是做假,只是习性,改了点习性而已!”
曲少英道:“难道说幻狐斐文璞,会使你心起波涛?”
战飞羽道:“前几日他还在这儿。”
曲少英大感惊震的道:“怎么?会有这回事?”
战飞羽道:“沈潜你见过了,斐文璞是他的四把头!”
曲少英诧异的道:“你的意思是送信的人,会遭他的暗算?”
战飞羽道:“假若冒你名的幻狐,就是这个幻狐,他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话,你说的就会变成事实,而非我粑人忧天,亦不是我含沙射影,但愿不是,因为身材不像!”
曲少英道:“那不会错了,斐文璞是同我本人不一样,要矮的多,你莫忘了,他叫幻狐,他不但在轻功,与小巧的功夫上称得起幻狐,在化妆术方面,更是此中翘楚,较之无耻公子犹有过之,固为他有一种奇术,可以增长身躯。”
战飞羽道:“难道他是鬼域的党羽?”
曲少英深沉的道:“岂仅是党羽,根本就是他的徒弟!”
战飞羽肃容道:“少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曲少英道:“讲个理由!”
战飞羽冷凛地道:“你既知他是鬼蜮那魔头的徒弟,怎不早下手将他除去!”
曲少英道:“你让我对一个从无劣迹的人下手?何况,我知道他是鬼蜮之徒,也是前几个月不久的事!”
战飞羽道:“怎么讲?”
曲少英道:“斐文璞,除在江湖上以轻功与一身小巧功夫,加上智计过人,而赢得幻狐之名以外,他可从未有丝毫劣迹为江湖人所不能容忍,五年前,他开始同我研究医道中的针炙之术,在江湖中也救了不少人,每天到我那儿,都有进境,在无意中,他露了一手长臂奇术,自动的向我解释,他乃鬼蜮之徒,然而却与鬼蜮已有十余年未曾见面,言下对黑白善恶,分之甚清,若非他此次冒我身份,我也不敢相信他会是个坏种!你顾虑的,恐怕要真的成为事实。”
战飞羽道:“但愿其余几人能够自保,奇怪的是金枪夫妇怎会与这魔头结下梁子?”
曲少英道:“你的意思,此处所发生之事,都是他的主使?”
战飞羽道:“蛇帮帮主三眼鹰荆豪,指的那个主儿,我判断就是鬼域,也只有他,才会与蛇鼠混在一起!”
曲少英点点头,沉思道:“这恐怕是……杨大侠在为官时,得罪了他,鬼蜮有断袖之癖,经常在身边豢养着几个俊秀之童。”
同意地,战飞羽道:“这很有可能,他的那一群鼠辈,是经常欺压善良的,江湖人中人不屑一顾,官署可就不能袖手,看来此一成份甚大,真没想到他被各派人士逼得走投无路之下,还敢在暗中干出这种事来!”
曲少英道:“原因不要推测了,是否就以他为假想对手,预做安排?”
战飞羽道:“不是假想,决定不会错了!你的意思怎样?”
曲少英道:“鬼蜮以暗算而得名,如何应付,你比我强。”
战飞羽道:“沈潜是条汉子,假若我们顾虑的成为事实,他折了四个臂膀,而且是折在自己之手,定然暴怒,若是蛮干起来,将会吃亏,我还是去请他来……”
战飞羽蓦地停住话声,望向院中,低低的道:“不用找了,看来我们想的是没错了!”
院中,沈潜怒形于色,悲愤至极的,急步走来,那种形象,就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威凛狞恶,似欲攫人而噬,那种恨意,怨毒,从他的双目中,透射而出,他冷凛苍白的面上,就如同多了两把明晃晃的刀子。
沈潜走近了,战飞羽深深的注视着他,进得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怒、痛楚使他无言。
曲少英缓缓的道:“大头领,可是有贵兄弟的坏消息?”
怨毒至极地,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崩出来,涩涩的,沈潜道:“三个惨死……一个失踪……我若查出凶手,我要一寸寸,一分分零割了他,要不我姓沈的就不是人,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
战飞羽深沉的道:“凶手已死,失踪的人就是。”
猛的跳了起来,沈潜急的怒的大吼:“你说什么?”
战飞羽回头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轻轻地道:“大龙头,你可知道幻狐斐文璞的来历?”
急躁的,沈潜道:“曲先生,你有什么话,就爽快的说吧!
我沈潜还挺得住,不管你讲什么!快!”
“什么事?大头领这急?”
余老大自房中走出,后面跟着叶媚。
对面室中,大龙同车笃、杨孤也相继走了出来,惊异的望着沈潜。
曲少英道:“事已至此,大头领,我们慢慢谈,你坐下,先静一静,如何?”
沈潜废然一叹,坐在椅上。
众人落坐后,余老太道:“可是有变?”
沈潜沉痛至极地,脸上怨毒之色又起,恨恨的道:“保风险的四路人马,除了斐老四失踪以外,其余的弟兄,都被原车装了回来,一个个都被砍得体无完肤,躺在血泊里。”
“什么?”
几乎是异口同声,只有战飞羽与曲少英没有吭声。
沈潜向曲少英道:“曲先生,你……”
摆摆手,曲少英道:“大头领,今早有人假扮我的身份要毒杀老大同他们几位!”
伸手指指叶媚,大龙三人,然后道:“这人就是幻狐斐文噗!”
又是同声惊呼,连老大同叶媚等也不例外:“什么?”
战飞羽道:“幻狐乃是鬼蜮的徒弟!”
这一句话,就如同一个焦雷,击在余老大、沈潜与叶媚的身上,然而他们都出乎意外的,并无惊震之色,反而一个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人在极度的震动之时,反而是镇静的,这虽然似是违背常理,不合道理,然而却是实情。
极度的沉默,最后,沈潜似经过一场猛然无比的挣扎,人似虚脱了般的,有气无力的道“现在他人在哪里?”
战飞羽道:“已成了灰,埋了!”
叶媚道:“战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对手是鬼蜮?”
战飞羽道:“恐怕是了!”
叶媚道:“这个魔鬼是专门在暗中实施他的暗算伎俩的,鬼蜮之名,就是由此而来,我们怎样对付他?”
不答叶媚,战飞羽向余老大道:“大娘同鬼蜮结过梁子?”
摇摇头,余老太道:“据我记忆,我夫妇行道江湖之时,鬼蜮已被逼得销声匿迹,似未曾有甚纠葛。”
战飞羽口张了张,欲言又止的望望曲少英。
曲少英眼光扫视一下余老大同叶媚,摇摇头!
战飞羽同曲少英的动作,激起众人疑惑,沈潜道:“战大侠,你有话就说,别……”
战飞羽心忖:鬼蜮有断袖之痹,这话怎可问余老太太?
再说,就是知道鬼蜮同余老太结过梁子的原因,也无关重要了,故而不愿在女人面前提出,是以他摇摇头道:“其实没什么,我在想如何对付鬼蜮!”
适时,院中进来了熊大春,身后跟着男男女女,大群的人!
战飞羽一见,突地斩钉截铁的道:“有了,就这么办!”
众人异口同声的道:“怎样办?”
战飞羽的眸瞳中,森寒凛厉的煞光,室中人都感受到一阵阵鸡栗,自心底暴生。
神手无相五十九、金钗、玉女、引蛇鼠
五十九、金钗、玉女、引蛇鼠
绿杨村有三桩异于往常的情况——
金枪行,一口气出葬了四十余人,丧事办得超乎寻常,是绿杨村向未见过的,最好的棺木,最大的排场,然而在时间上,却是最仓促的,收殓、出丧、埋葬在一日之间完成,奇异地是凡参加送丧行列的人,个个都收到了一份重礼,礼是当场由金枪行伙计给的,更奇异的是,死者没有一个穿麻带教的人,这也是绿杨村稀奇的。
飞燕居谁都知道同金枪行是一个掌柜的,但在金枪行出丧的当天,却未歇业,这已经引起了村民的窃窃私议,特殊得扎眼的情形,更增加了村中人的疑惑——
飞燕行的店小二换了,换上六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个个生得干娇百媚,体态啊娜,对客人未语先笑,既开口更是如黄莺出巢,娇脆甜腻,悦耳已极,那一步三摆,摇曳生姿的体态,更是每一个到过飞燕居的客人忘不了的,那种风情,就如同围绕村外的绿杨,在风中俯仰。
最奇异的,乃是绿杨村中车船店脚,四种行业,同时歇业,车栈与客店,是以装修内部做理由,船脚却是以修理为借口,实际上,除了客店是真正的在装修外,其余的行,根木就未见有什么行动,尤其是那些跑近处的脚夫,一个个干脆就将牲口拴在港边柳树上,放好饲料,任它逍遥自在,主人却一窝蜂的跑到飞燕居来,吃酒谈笑,似是专门来看那六个大姑娘,那股扭捏的走路的劲儿!
使这些脚夫更为乐意将一天的时光,打发在飞燕居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飞燕居的六个大姑娘以外,从厨房向外端菜,川流不息的是六个生得俊秀的小伙计,一个个生得犹似天上的金童,红红的面庞,大大的眼睛,一色的白衣白围裙,黑缎绸裤,看上去潇洒飘逸,与那红衣绿裙的六个大姑娘,穿梭在店中,煞是好看。
六个大姑娘,是未语先笑,娇俏妩媚,脆声滴滴悦耳之极,但那六个小小子,却恰恰相反,似是生来就是哑巴,除了端菜上酒,撤碗换盏以外,他们生似木头人一般,一句话不吭,脸上也似布上了一层寒霜,不言不语的,与那六个大姑娘的莺声燕语,恰恰成为鲜明的对比。
人就是个奇异的动物,对于容易得到的,永不发生兴趣,而对于难以得到的,却极端的有企图,六个小小子,越不讲话,越引起客人们的兴趣,你越是看来似拒人如千里之外,越发的有人想接近你!
六个小小子,变成了每一个来飞燕居的客人,逗弄的对象,尤其那些脚夫,格外的喜欢逗他们。
不管如何,那六个小小子,就是不言不语,不笑不吭,这使客人的心里,更是心痒难抓。
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飞燕居的店门刚刚卸下一扇门板,就已经有人等不及得挤进来了!
喝早酒伤身,似乎对这些人并没有吓阻力,不到辰时,店中已上了八成座!
头回生,二回熟,六个大姑娘,对这些昨日来的“老”客人,都笑盈盈的招呼,侍候!
六个小小子,可就是怪,一点辞色,都不稍假,这使那心急的客人,毛手毛脚了!
可是,就那么怪,每次若是那位毛手毛脚,必定回受到点不大不小的惩罚,而这种惩罚,却使受的人,不能变脸,也不能嚷,因为,他不好意思。
每当客人刚想向某一个小小子动手时,适时会有一个娇甜的声音,起在客人的耳边道:“客官,筷子在桌上,您的手方向错了!”
同时,一只雪白如玉的柔荑,巧巧的伸出那水葱似的纤纤玉指,轻轻的戳在腕脉处,一股麻软,使那不老实的爪,停了下来!
一个人的能如此并不奇异,当第二个毛毛手伸到半途时,那小小子自然的扭闪开去,也有句娇音道:“爷!您的酒杯在桌上!”
同时,肩胛上穿来一股电流,使那毛毛手停止运动,变得傻傻的。
每一个不老实的毛脚,得到的是类同的待遇时,这绿杨村里,在第二天,就已经传开了,飞燕居的那十二个金童玉女,不是好惹地消息,已传了开来,甚至于有人打赌,谁要能将飞燕居的六个“金童”逗笑,或者是动手摸上那么一下,他愿意“请客”!
即或如此,也有人愿试试。
因为他们都已试过了——不成,而且是屡试不爽,没有一个例外!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了五天!
当金枪行,派人拉着整车的赔偿银子,送到保风险没成功的廖胖子那儿,正碰到廖胖子来了客人,这些客人来得突兀,但在领头去赔偿的沈潜眼中,却在意中。
廖胖子的客人,身份与气度显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