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神手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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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神手无相-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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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备明日渡好鬼门关去……”

  战飞羽的面庞在晕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有些青灰,他定定的仰注屋顶,没有丝毫反应。

  祝义全又搓了搓脚丫子,得意洋洋的道:“听人家说,‘神手无相’功力超凡,本领精绝天下,又传言‘神手无相’铁胆傲骨,智勇俱兼,行道江湖凌于人顶,但是,嘿嘿,和我祝某人这一较上,却也不过如此,照样被我姓祝的放了个灰头土脸,鼻塌嘴歪!所以说,两道上的传闻啊,实也不能深信,非仅夸大渲染,更也讹上加讹了……”

  梁宏川巴结着道:“可不是么?在早我也暗里担心,恐怕万一大哥你收拾不了这厮,那就不是玩笑了,但事实证明我这担心乃是大多余又太愚昧了,祝大哥你这不业已千真万确的将这兔息子手到擒来了么!”

  祝义全一拍他那窄窄的胸膛,傲然道:“独臂煞君这些年来的威名岂是浪得虚传的?”

  一伸大拇指,梁宏川拍着马屁:“硬是行!”

  吁了口气,战飞羽慢慢的道:““恬不知耻’四个字,罩在你们两人的头上,乃是最恰当不过了!”

  祝义全“虎”的沉下脸来,叱喝道:“姓战的,你还有什么值得逞能之处?”

  战飞羽徐缓的道:“以五对一,祝义全,你们三个死了,伤了一双,这种战绩并不光彩,我之失手亦更不是你一己的力量,你却老将这件丢人的丑事挂在嘴上表功,硬要夸口你的能耐,我发觉,你在江湖圈子里混了这些年岁,学到了的事物除了阴狡之外,就只剩厚颜了!”

  独臂倏闪,战飞羽头一扬,却因伤口的扯裂而痛得他猛一痉挛,于是,独臂倏回,将他打得后脑撞墙,口鼻中鲜血喷溅!

  “呼”的坐回方木凳上,祝义全狠厉的道:“王八羔子,这只是先给你一点点教训,大关还在后头,我看你利嘴利舌尚能撑到几时!”

  任由口鼻间淋漓的鲜血滴落,战飞羽漠然冷清的道:“如果你认为你这样做,对我可以收到任何威吓效果的话,你就是大错特错了……”

  祝义全凶恶的道:“老子不在乎你嘴硬,姓战的,老子只叫你付出嘴硬的代价,那是用血涂抹成的代价!”

  战飞羽木然道:“打从闯道的头一天开始,我便准备着流血了,祝义全,这没什么稀奇事……”

  梁宏川贼兮兮的道:“骨头可真叫硬呢,姓战的!”

  一滴血淋到前襟上,战飞羽极度鄙视的道:“你不只无耻,更是天生的奴才……”

  吼喝一声,梁宏川居然也摸了上去,他左右开弓,一阵耳光搂头盖脸的掴向战飞羽,而战飞羽并没有躲让,任由对方掴打,在一连串清脆重实的巴掌击肉声中,战飞羽的头前仰后合,左右晃摆,热血四喷。

  梁宏川直到打累了,手痛了,这才狠狠踢了战飞羽一脚,喘息着停止了掴打,战飞羽斜斜歪在墙角,面颊上是纵横交错的浮肿指印,整张脸在一片青紫瘀痕中涂着浓稠的血迹,两只眼也肿如核桃,他徐徐透气,又徐徐吸气,却是连哼也没哼一声。

  祝义全也看着战飞羽,幸灾乐祸的道:“够不够呀?这一顿巴掌点心!”

  战飞羽眼圈乌肿,目光却冷静坚定,他没有回答。

  搓着手,梁宏川气呼呼的道:“他娘的,简直不识抬举,给你几分颜色,你却就要开染坊了!怎么着,我就是无耻,就是奴才,我这又无耻,又是奴才的人今天教训了你,你能把我如何?你还不是只有睁着那双狗眼干看!”

  战飞羽舐了敌唇上的鲜血,合著一口唾液咽下。

  祝义全慢吞吞的道:“他在琢磨怎生报复你呢!”

  梁宏川翻着眼珠子道:“祝大哥,除非他会七十二变,我看他还有什么法子在你面前来报复我!”

  祝义全正要回答,通铺这一头,媚媚突然呻吟一声,低弱的喊:“水……水水……给我一杯水……”

  皱皱眉,祝义全侧过头去,不耐烦的道:“少啰嗦,大半夜哪来的水?这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没有人来侍候你姑奶奶!”

  吃力的挣扎了一下,媚媚艰辛的道:“祝……大哥……麻烦你……送杯水给我……铺下……的水囊里有日间剩下的……”

  祝义全哼了哼,道:“哪来这么些毛病?我又不是你的什么相好,还不到听你使唤的时候,熬着点吧,这里有比你喝水更重要的事!”

  又呻吟了一声,媚媚强行的撑起了上半身,苦涩的道:“我……体内像……像是燃着一把火……烧得心慌……喉咙里也干得……祝大哥……麻烦你……举手之劳……”

  祝义全一挥手,厌恶的道:“你他娘怎的这么个烦人法,给我躺下挺尸,少啰嗦!”

  枯涩失神的眼睛又投向梁宏川的身上,媚媚央求道:“梁……宏川……那……就请你帮帮忙……我实在下不了铺……”

  梁宏川大声道:“去,去,什么玩意,我姓梁的岂是侍候你来的!水?尿也没得你喝,体内发烧?烧死去球,你活着也是个累赘!”

  憔悴苍白的脸庞上起了一阵痉挛,媚媚痛苦的道:“请二位……行行好……给我一杯水……”

  梁宏川理也不理的道:“要喝水自己去找,我没有功夫献殷勤,娘的,治过你的伤,是我们做好事,免得叫人说闲话,你若自己渴死了,可就牵扯不到我们身上啦!”

  祝义全冷冷的道:“媚媚,你招子放亮一点,别穷夹缠,若非为了找郎中替姓战的医伤以便留他活口,你也一并沾了光获得治疗的机会,只怕如今你早死了,我明白告诉你,我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但我也更不多管闲事,你就自生自灭吧,再要惹火了我,可莫怪姓祝的翻脸不认人!”

  媚媚枯槁灰败的脸容更形晦黯了,她竭力提着气道:“祝大哥……但……但你……已带着我……走了……这……这一大段路……”

  祝义全粗暴的道:“不错,我已带着你走了两天的路,可是你不要想岔了,我没有在半途上丢了你,只是为了不叫姓战的那朋友获得寻及你的机会——一个女人死在路上,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而今夜,这里,便是你的终点,你有法子就自找生路,否则,你便死在此地,我不救你,却也不能受你拖累,就是这话了!”

  噎窒了一声,媚媚努力挤出几句话:“只要……送我到……‘十敷岩’……祝大哥……我的一份……全送给你……”

  祝义全大笑道:“好心思,好大方——媚媚,你也是久走江湖的女混子了,怎么却说出这等幼稚的话来?我送你到‘下敷岩’?若真送你到了那里,你还容得了我么?那是你的老窝,只要你一使眼色,你的那些虾兵蟹将还会不群起而攻?我不上你的当,至于你的份子,则更是笑话,你还哪来的份子,早已全是我的了,你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尚能由你作得了主?况且,本来我出的力最大,也应该多分儿成……”

  媚媚的身于抽搐着,她孱弱的道:“别这样……祝大哥……我们好歹也是同行……也是搭档……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送我到‘十敷岩’……或是派人送我回去……我绝不稍有留难……我们仍是朋友……”

  祝义全挪揄道:“新鲜事,媚媚,黑道上,你是出了名的歹毒狠辣,芙蓉其面,蛇蝎其心,你那一套我是太熟太熟了,你想想,我会轻信于你么?咱们这个‘朋友’,还是不交的好,你,就自己多珍重楼!”

  颓然仆倒铺上,媚媚凄幽的道:“祝大哥……你太寡绝……大无义……”

  “呸”了一声,祝义全道:“你配数落我?我们一个半斤,一个人两,谁也别说谁,若是我换成你,只怕你的手段还更要阴损,我不趁机除去你,业已是大大的慈悲为怀了……”

  媚媚呛咳着道:“你……你知道……我若无人帮助……也一样会活不成,……祝义全,你任我痛苦无援至死……和你亲自下手杀我……并没有什么分别……所差的……只是……直接与间接的……方式而已……”

  狞笑着,祝义全道:“其中分别可大啦,媚媚,只要你是自己伤重而死,我就可以推卸责任,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我姓祝的至少没有谋财害命,而一旦传开去,我的说法也就更多了!”

  媚媚的唇角轻轻颤抖,她讷讷的道:“你,真要这么做?”

  祝义全昂然道:“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媚媚绝望的道:“为了……独吞赏额,……祝义全……你竟不惜牺牲……同伙……的生命?”

  祝义全凶悍的道:“有什么不该么!这原来便是个强取豪夺,钩心斗角的人世间,尤其我们这一行中,黑吃黑更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媚媚伤感的噎着声道:“多多少少……总还是讲点……道义……才合适……”

  祝义全生硬的道:“屁的个道义,媚媚,你若是好人,你若讲道义,‘代执役’这门行当里,该没有你这号人物才对!”

  于是,媚媚仆俯铺上,不再出声了。

  眼睛一眨,梁宏川道:“祝大哥,我看,她至少撑至明天也就到头了!”

  祝义全毫不掩隐的道:“如果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再加上此地的缺乏医疗环境,或者不用等到明天,今夜里就送了她的终也不一定!”

  梁宏川阴狠的道:“祝大哥,假设我们无意中撞裂了她的伤口,使她再大量流血,哦,岂不更要来得快捷便当?”

  摇摇头,祝义全道:“不成,一动了她,将来就会落人口实了,我们沾也不沾她一下,便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耐心点,用不着再等多久!”

  梁宏川忙道:“是,全凭大哥的意思。”

  说着,他又望了歪斜墙角的战飞羽一眼,低声道:“这一位,今夜的苦头也吃得不小了,可要再上他一次?”

  祝义全打了个哈哈道:“天亮前我再用‘竹针’给他加菜,现在便烧他缓口气!”

  梁宏川殷勤的道:“那么,大哥你去歇一会吧,可也真够劳累的啦,姓战的这里,由我来守着,出不了错……”

  略一犹豫,祝义全道:“我不睡了,天也快亮啦,我就在这里凑合著打个盹就行,你留点神吧。”

  梁宏川急忙应是,站到一边去监视战飞羽,祝义全则在方木凳上闭目调息起来。

  荒村野店的夜,凄清幽冷,更静得像要出鬼了。

  一灯如豆,晕黯的灯光跳动晃摇,幻映得人影更形诡秘又虚迷了。





神手无相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微弱晕黯的灯光爆开一个小小的蕊,极轻极轻的一响,映在墙座上的影子也怪诞的晃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依在那里的战飞羽,双眼半开半合,他的脸容上是一片瘀青血污,因而也看不出他掩隐在瘀青血污下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非常静,静得像连空气也冻住了。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呼吸声业已变得有些粗重了,他虽是盘膝坐在那里,但显然仍能获得较成熟的慈息,这也是一门不易学得精到的习惯。

  在幽朦的光线中望去,这位“独臂煞君”既便是陷入睡梦之中了,却依然显露着狰狞狠暴的形态,那副尊范,在他闭眼的时候,也一样凶恶可怕。

  媚媚俯卧在铺上,没有任何动静,她不再要水,不再说话,甚至连蠕移一下也没有——若非她的背部仍在随着呼吸轻动,便会令人怀疑这女中英雄是生是死了,此刻,她仿佛已晕迷过去。

  只有梁宏川,他背着手,不时有些烦躁的轻轻踞着脚用脚尖敲拍地面,像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安或正在思考着某项重大难题一般。

  荒僻野在,没有更鼓报时,但战飞羽却可以稳约估计出,现在的时辰已该交三更尾四更初了,距着天亮,就近啦

  他深切明白,要想活命,便只有在今夜,在天亮之前想法子,一待明了天,再要说脱困全身,就难上加难,几近绝望了。

  眼前,他最担心的人是“独臂煞君”祝义全,若在平常双方条件相等的情况下,战飞羽有把握可以将祝义全摆平,但如今,优劣之势这般悬殊,根本便不能谈了,如在眼前迫使祝义全出手,战飞羽知道,自己是断无胜理的。

  祝义全的威胁固不待言,更令战飞羽苦恼的是他身上的伤——每一处伤势都极重,而且没有收口,仅仅暂时阻止了流血而已,他目前体力异常衰弱,所能发挥的力量不及往昔十之一二,他更怕行动时便会撕裂了伤口,那种痛苦他自信可以忍受,受不住的却是伤口撕裂后所带来的余患——破裂的旧创,往往止不住流血,而再要令伤处愈合,就更需大费周章了。

  另外,身上的这些束缚又该怎么解脱?捆着他的全是又细又韧的牛皮索与绞合成股的铜丝,非但全都勒在关节血脉之上,还深深陷入肉中,又紧又密,若非有力的协助,他自己是挣不断的,如今,他连提气运功的劲道也没有了。

  战飞羽的心中十分焦的,但是,表面上却僵木冷麻,丝毫不显露他内在的忧急不宁,他只是斜依在墙角,连脸上一根肉的也不抽动一下。

  打了个哈欠,梁宏川像是十分疲倦的坐了下来,他坐下的位置,是在战飞羽与祝义全的中间,分距双方大约都有三尺左右的远近。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眼睛微微蠕动,片刻后,低沉的鼻声又起。

  背对祝义全的梁宏川恍同未觉,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战飞羽寂然有如入禅。

  房间里没有其他声息,——门那头的八个汉子,奇怪睡觉也不打鼾的。

  忽然,梁宏川开口说话了:“喂,姓战的,以你这种一向横行八方的人物来说,身处此境,又想到那死亡的滋味,不知可有什么感触没有?”

  战飞羽不做声。

  梁宏川嘴里“喷”“喷”连响:“其实呀,你当然也会感到大窝囊,以你的名头,你的身份,你那神手其技的本事,却落到我们手中,非但弄了个狼狈不堪,更且命在旦夕,我替你想想,也觉得不甘心哩!”

  战飞羽目光凝定不动,但右颊的肌肉却抽搐起来。

  低沉的一笑,梁宏川道:“姓战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想你必定乐意知道——你晓不晓得为什么‘大红云,凌刚要把我抓往他那个主儿那里?”

  战飞羽只吐出一个字:“钱。”

  眸中的神色带着嘲弄,梁宏川道:“这只是凌刚的目的,你可知道出钱的主儿为什么要买我?”

  战飞羽木然开口道:“你是个坏种!”

  面不改色的笑笑,梁宏川悠闲自在的道:“实说了吧,买我的那个主儿乃是李家堡的老堡主,嘿嘿,这老狗头之所以出银子找‘代执役’买我去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宝贝独生儿子在年前也被我抓走了,当然,是有人雇我抓走他的儿子,那老狗头一腔怨恨自便出在我的身上,他要以牙还牙,便请了凌刚来对付,只要把我一送到李家堡,我的命运便和待宰的猪羊没有两样了……”

  敌敌唇,他又慢吞吞的道:“幸亏我是吉星高照,命不该绝,就在那山神庙里遇见了你这善心人,一旦凌刚叫出了你的名号,我便知道自己不仅可以活命,更有横财可发了,很少人晓得你的头上也有一笔赏额悬着,但我却知道,我告诉自己,只要谨慎行事,便极可能达成目的,当时,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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