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年心结一朝得解()
梁萧恍然大悟,只听明三秋笑道:“花宫主天赐麟儿是大大的喜事,但失了爱女心中抑郁,却又不是好事,今日一家团聚,可喜可贺。”花清渊叹道:“哪里哪里,全是托了众位的福。”梁萧道:“明主事,你何必与我绕圈子,惹来老大误会。”明三秋笑道:“若非如此,岂能见到阁下的真功夫?”
秦伯符忽道:“梁萧,明老弟再非主事,已继黄鹤之位了。”梁萧默然点头。明三秋叹道:“多亏清渊兄量大如海,宽宥了明某的罪过。想当年,我一心夺宫,但经过那日以后方才明白,天机宫本以隐世为务,清渊兄性子冲淡,做这宫主再也适合不过。现如今,明某但求钻心武功学问,再无奢念!”梁萧心想:“他说‘数十年心结一朝得解’,原来是这个意思。”想到他抛却名利专心学问,不由好生相敬,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明兄见谅。”明三秋微微一笑。
花清渊默默看了梁萧半晌,忽道:“梁萧,多谢你照看晓霜……”话没说完,忽听花无媸轻轻咳嗽道:“清渊,你过来,我有话说。”花清渊愣了一下,走上前去,花无媸拉住他手说道:“别忘了我出宫时跟你说过的话。”说话声中,食指如飞在花清渊手心悄悄划动。说话完毕才放开他手。花清渊的面颊抽搐几下转身说道:“梁萧,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萧道:“花大叔有话直说,梁萧无有不从。”花清渊沉默时许,低声道:“我此次出宫,要办三件大事,第一便是寻找晓霜踪迹,天幸得你庇佑,她安然无恙,第二件么……”他凑近梁萧耳边,似欲低语,梁萧心知必是紧要为难之事想求自己相助,当下凝神细听,忽然间,只觉腰间“肾俞”、“气穴”、“中级”、“关元”四处大穴同时一麻,已被花清渊封住。
梁萧决未料到花清渊会动手暗算。但他身负“鲸息功”,穴道一经受制,内力顿生反击冲开“关元”穴,脱口叫道:“花大叔,你做什么……”他右臂一振,花清渊只觉虎口发热,身子歪斜,几乎被他挣脱。
梁萧欲要再挣,背心劲风乍起,一道沉猛绝伦的内劲透背而入,这内劲再也熟悉不过,不由脱口叫道:“秦天王……”应掌屈下一膝,身子兀自不倒,正想奋力挣起,天机五鹤一起上前与花清渊合力,六人十二只手,将他死死摁住。
剧变忽生,花晓霜和赵昺目定口呆,花晓霜惊道:“爸爸……”正要迈步冲上,后心忽地一麻已被凌霜君按住“至阳”穴,心中更是一惊,叫道:“妈……”赵昺却跳到花清渊腿边,拳打足踢。花清渊见这小孩恁地凶狠,一时不知所措。花慕容纵上前,将赵昺抓在半空,赵昺踢打一阵,浑身发软,哇得哭出声来。
花晓霜芳心欲碎,脸色苍白,转头望着花无媸道:“奶奶,是你的主意么……”花无媸哼了一声,冷冷不答。
花清渊叹道:“梁萧。我这次出宫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倾一宫之力将你擒住,以慰大宋军民在天之灵。”梁萧本是茫然无措,听了这话,心中豁然雪亮,惨笑道:“好,花大叔,你做得好。”说话声中,血流如线自口角不绝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秦伯符寒声道:“梁萧,我们这次拿你,实在很不光彩,但你用天机宫的本事对付宋人,攻城灭国,杀人无数,当真罪不容诛。秦某生平第一次暗算伤人,心中却无一丝愧疚。”他话语铿锵,字字如针,刺得梁萧心头大痛。一想到这两位生平最信赖的长辈出手暗算,凄凉之余怨恨大生,咬牙道:“成王败寇,暗算就是暗算,何必花言巧语。”
秦伯符长眉一挑,喝道:“臭小子,你还不悔悟吗?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做鞑子平章的时候就没想到今日吗?你屠杀大宋百姓的时候就没想到报应吗……”他与梁萧共经患难,嘴上不说,心中却对他异常看重,见他误入邪途已是伤心无比,骂得两句,只觉气往上冲牵动痼疾,一时面红耳赤咳嗽不住。花晓霜急道:“秦伯伯,萧哥哥他早就后悔……”梁萧接口喝道:“我做就做了,从没悔过,花晓霜,你再说一字休怪我翻脸无情。”花晓霜见他声色俱厉,不觉心头一颤,一低头,泪水沾湿衣裳。
天机宫众人见状,纷纷心想:“这小子性情乖张,莫可理喻,难怪会犯下滔天大错。”忽听花无媸道:“拿‘囚龙锁’来!”
左元取来一副铁枷,黑中泛紫结构繁复,花清渊伸手接过,铐住梁萧手脚,发动机关,喀喀数响将他手足牢牢锁住。花清渊叹道:“梁萧,寻常手段只怕困不住你,只得用上这个,怪只怪……唉,花大叔当年没将你从明归手中救出来,以致你误入歧途,今日被锁的,该是大叔才对……”说到这里,不觉双目泛红。
梁萧低头不语。花清渊长叹一声将他放入马车。天机宫众人均是面色凝重寂然而行。沉寂中,赵昺呜咽之声越发刺耳,花晓霜浑身无力靠在母亲身上,心如乱麻,主意全无。凌霜君见她容色举止猜到她的念头,心中一阵凄凉:“霜儿生来命苦,怎么又遇上这个姓梁的恶徒,老天待她实在太薄……”想着怔怔流下泪来。泪水滴在婴儿脸上惹来一阵啼哭,凌霜君只得收拾心情尽力哄劝幼子。
花晓霜听得哭声,回过神来,按捺心情,轻声问:“弟弟叫什么名字?”凌霜君望着婴儿,眼中满是怜爱,柔声道:“我们唤他镜圆,小字圆儿。”花晓霜喃喃道:“镜圆,破镜重圆么?”凌霜君脸一红,轻声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孤零零的,几想一死了之,多亏你爸爸细心劝慰。唉,想不到过了这些日子,我恨他的意思也淡了,挨了几年生下了他。所幸你奶奶说话算数,让我们寻你回去。”凌霜君望着爱子,眼神说不出的柔和喜悦。
花晓霜望着婴儿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一酸:“好在他不像我,从小就要受苦。他将来会做天机宫主,我却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明日如何,全然不知……”想着心如刀绞,默默低下头去,凌霜君瞧在眼里,心中越发伤痛。
行不多时,蹄声忽止,花清渊掀开车帷。梁萧放眼一扫,暮色转浓,四周黑松林抱了一个百丈大坪,居中耸起一座木台,台上数十根火把烧得哔哔剥剥,散发着松香气味。台下则密密层层站了许多人,人数虽多却无一人喧哗。
这景象似曾相识,梁萧一转念恍然憬悟:“这不是百丈坪么?”想起那日云万程歃血为盟,萧千绝孤身显威,自己失声一呼以致母亲远走,父亲丧命。种种情形在心间一闪而过,一时恍若梦寐。忽见一条人影越众而出,笑道:“各位别来无恙?”梁萧举目望去,来人颀长挺拔,英气迫人,居然是死对头云殊。
只听花清渊道:“云兄弟,你安排得如何?”云殊淡淡地道:“多蒙宫主照顾,此间万事已备只欠东风了。”说罢转头与花无媸、秦伯符见过,轮到花慕容,云殊声音转柔:“慕容!”花慕容嗯了一声,欢喜里透出一丝羞涩,问道:“这些日子,你定然十分辛苦?”云殊笑道:“辛苦是辛苦,十分却算不上。”花慕容脸一红,低声道:“当着众人,不要贫嘴。”云殊微微一笑。
花慕容叹道:“云殊,你说的那人已被我们拿住了。”云殊雄躯一震,冲口叫道:“当真?”秦伯符将梁萧带出车外,云殊瞧向梁萧,二人目光交接,云殊面色青红不定,忽地长声笑道:“好得很,今日倒可以开个除恶大会了。”花清渊犹豫道:“云兄弟,此人与我天机宫渊源极深,还请云兄弟高抬贵手……”云殊摇头道:“花宫主,换了他人,云殊尽可答应。此人决计不可轻饶。”
花清渊欲言又止神色黯然,花慕容一咬嘴唇,忽道:“云殊,我也知萧儿大错特错,可他自幼失怙乏人教诲,抑且年少识浅,不免行差踏错,你瞧我面上……”话未说完,云殊已自摇头不止。
花慕容还要再说,忽听花无媸叹道:“云殊说的是,梁萧对我天机宫有再造之恩,但那终是私恩,统兵攻宋,屠杀百姓,却是公愤,孰轻孰重,大家都该明白。况且他一身奇术出自天机宫,若不将他正法,本宫四百年的清誉必当毁于一旦。”这话一出,天机宫众人均是一凛,花晓霜只觉天旋地转瘫倒在凌霜君怀里。
云殊面色一沉,蓦地厉声高叫:“将这奸贼押上台去。”何嵩阳应声出列目光狠厉,冲梁萧脸上狠狠唾了一口,连踢带踹揪着他走上木台,重重掷于地上。众人不知发生什么,哗然议论,云殊走上木台,手臂轻轻一挥,台下顿时寂然。
云殊的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而今中土沦陷,蛮夷猖獗,云某丧师辱国,百死莫赎,本是无颜相见诸公。云某才识浅薄,为人驽钝,却也不忍亿万同胞号泣于铁蹄之下,作牛作马,为隶为奴。今日召集诸公,诚盼大家同心协力,练就一支雄兵,再与鞑子一决雌雄。”
台下的南方武人经历战乱,受尽亡国屈辱,听了这话,热血尽沸,纷纷叫道:“对,将元狗赶回北方。”“我黑风寨五百人马尽听云大侠调遣。”“咱们誓死跟随云大侠,杀他娘的狗鞑子,留得一个,决不甘休。”众人哄然叫道:“对,留得一个鞑子,决不甘休。”
第237章:被抓()
忽听老成者冷言道:“云大侠言辞虽壮,但兴兵复国却非寻常,先不说当今元人兵强马壮、气焰正盛,就是重兴义军也谈何容易。敢问粮草从哪儿来?军器从哪儿来?招兵买马所需的钱粮又从哪儿来?”众人只图一时痛快,哪里想到这许多关节,经此一说,不禁面面相觑,大为泄气。
云殊微微一笑,说道:“钱粮马匹,云某自有办法筹措,不出一月,当有足够银钱供给数万兵马。各位尽管放心!”众人欣喜若狂欢声叫道:“云大侠手眼通天,咱们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去?”“若非奸臣当道,云大侠早就打败鞑子中兴汉室啦。”“是啊,天底下的豪杰数云大侠第一,谁不放心你,俺郭老三叫他血溅五尺……”
云殊连呼惭愧,但见众心如一又觉欢喜。他双手一挥让众人噤声,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本是要缔结一个紧要誓约,但眼下盟友未至,云某想要先行了结一件大事。”说着一指梁萧朗声道,“这人姓梁名萧,曾为鞑子平章攻我城池,杀我黎民,当真罪不容诛。承蒙天机宫诸位高手相助,侥幸将他擒获,诸位说说,该将这厮如何处置?”
众豪杰又惊又喜纷纷叫道:“割舌挖心。”“活剐了他……”一时无数怨恨目光射到梁萧身上。梁萧四肢被缚,意态倨傲如故瞧也不瞧台下一眼,众人见他如此张狂越发愤怒难忍,纷纷刀剑出鞘向着台前拥来。花晓霜张开小口,浑身发冷,偏又无力动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忽听笑声传来,有人扬声说道:“云老弟生擒此獠,可喜可贺,不过如此趣事,怎能不让洒家掺和?”群豪循声望去,数十个金发胡人牵着骆驼马匹从暗中络绎而来。云殊笑道:“贺陀罗大师,你可来迟了!”贺陀罗银衫白发翻身下马,笑道:“此等盛会,洒家总不能空手白来,货物搬运费时,耽搁了一阵。”他双手一拍,身后走出一条九尺巨汉,高鼻深目,金发垂肩,肩上横一根碗口粗细的八尺铜棍,担了四口木箱,他足下行走如风,可每走一步,双足便入地半尺。
巨汉走到贺陀罗身前,双肩一抖,四口木箱飞出三丈,越过众人头顶,堕在台前,哗啦一声,木箱寸裂,金光迸出。众人定眼看去,四口大木箱中全是粗大金条。众人哗然一片,既惊叹黄金贵重,又骇然于巨汉的神力。这四箱黄金不下千斤,那人一掷数丈居然浑不费力。
云殊动容道:“壮士神勇,敢问大名。”巨汉将铜棍就地一插,合手道:“咱是钦察人忽赤因。”他语气生疏,字句却吐得清楚。
秦伯符打量他一眼,忽道:“敢问,阁下练的可是‘小黑魅功’?”忽赤因一愣,摇头道:“‘小黑魅功’是什么?”秦伯符盯着他,皱眉说道:“当年‘无妄头陀’修练‘大金刚神力’不成,别创一门邪功,每修练一次便要吸食活人鲜血。无妄自称‘小黑魅功’,一经练成,力大无穷,有移山扛鼎之威。但杀人吸血,未免邪毒太甚,后来他受高手围攻,身受重伤遁往西域,从此再无消息。”
忽赤因木无表情,静静听罢,笑道:“咱这气力是天生的,并非‘小黑魅功’。不过,咱听说中原有一门‘大金刚神力’,若能遇上倒想会会。”秦伯符淡淡道:“你听说过‘大金刚神力’,那可听说过‘巨灵玄功’么?”忽赤因目光闪动,朗笑道:“原来阁下便是病天王,久仰久仰!”
秦伯符点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少时秦某也想请教一二。”忽赤因眼里凶光一闪,但笑不语。贺陀罗忽地笑道:“云老弟,今日咱们究竟是结盟还是比武?”云殊道:“自然是结盟。”贺陀罗指着金条道:“这些是洒家带来的见面礼。”云殊欣然笑道;“大师想得周到。”
贺陀罗目光一转,向梁萧笑道:“平章大人,你平素的威风上哪儿去了?哈,风水轮流转,人人都有倒霉的时候。”梁萧淡淡说道:“说得是,想必你是游泳回来的吧!”贺陀罗目涌怒意,冷冷道:“哪里话,多亏平章留下的造船术我与云老弟才能渡海回来!”
原来那日贺陀罗与云殊被梁萧丢在岛上,丧气之余只好继续造船,梁萧尽管拖延工期也不想置二人于死地,所说的造船之术大体不差,二人用心琢磨,过了月余,终于造出一艘海船驶回大陆。
贺陀罗想起被骗之事倍感恼怒,大声说:“云老弟,这厮如何处置?”云殊笑道:“主随客便,大师以为如何?”贺陀罗笑道:“云老弟客气了,你们汉人名将岳飞有句话说得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咱们结这东西之盟乃是亘古未有的大事,若用牛羊三牲祭拜天地大落俗套,不如就拿这厮作祭,饮其血,食其肉,岂不快哉?”他虽是笑语晏晏,众人却听得头皮发麻。云殊怔了怔,拍手笑道:“好,就这么办!”
花晓霜不觉尖声叫道:“不要!”叫声未竭便听群豪纷纷叫道:“不错,对付如此恶人,正该如此。”“碎碎将他剐了,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转眼之间,花晓霜的凄厉叫声被众人的怒吼湮没不闻。花慕容再也忍耐不住,高叫:“云殊,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这样折磨人?”云殊眉头一皱,还未答话,贺陀罗已笑道:“姑娘言之差矣,凡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梁萧这厮杀人无数,叫他骨肉成泥也不冤枉。”
云殊忖道:“说得对,当日我便是妇人之仁,以致被那些文官庸将处处掣肘,最终兵败崖山。从今往后,只要能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什么事情我云殊都做得出来。既能与贺陀罗这等大恶人结盟,剐杀一个仇人算什么?”当下正色道:“慕容,我主意已定,毋庸再言。”
花慕容一怔,气道:“人是我们拿的,如何处置也该由天机宫作主。”云殊得天机宫资助,与花慕容更有婚姻之约故而处处容让,不料她紧要关头让自己难堪,一时恼羞成怒淡淡说道:“军国大事,哪容妇道人家插嘴?”花慕容不料他出言无礼,全不似平时体贴模样,不觉惊怒交集,叫道:“好呀,这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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