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鸳脸色一变,看向赵区区危险的目光,示弱一笑,往后退去。
“是,臣下失礼了,不过白华一族…只剩我一人了,望殿下垂怜。”
赵区区一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姿态,心下却多了几分警惕。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就怕人前装着柔弱,人后抽冷刀子。倘被插一刀,还觉得这人肯定是被蛊惑了,临死还要可怜一下她。
“希望,以后,不要再遇见。”
她冷冷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少鸢,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起步便走向红河。
刚走两三步。一道吼声传了过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个没良心的!”
何所惜蹲在小角落,猛地扑上来,双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赵区区身体一抖。鸡皮疙瘩掉一地,随即推开了他,低声说道,“这不是回来了么……”
何所惜撇着嘴。埋怨的看着她。
“谁欺负你了,你说!”
她眉毛一杨。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扫向四周妖兽。
“……”
目光都很坦诚,大约也不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青年,她松了口气。回过头看向何所惜,又对上了一道疑惑不解的目光。
“你身上这衣服…有点眼熟啊”
何所惜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扯着那宽大的袖子。转了个圈,喃喃说道。“怎么跟我的料子一样咧?”
临水何家财大气粗,未来接班人的衣服从来独一无二,所以看见这罕见的料子时,疑惑就来了。
赵区区尴尬的扯过袖子,说道,“总不可能是你的吧,我出门也没拿你衣服撒……”
何所惜很傻的点了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
…………
红河之水在阳光之下流淌,霞光依旧通红,置身于岸边,赵区区心神一滞,她蹲了下来,揉了揉发晕的脑袋。
心说这地方如何敢成为故乡?
她水土不服啊……
叹了一口气,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临规递过来一捧清水。
赵区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清水,仰头便喝下,大约是喝的太急,一滴清水从下颚滑落,笔直的垂进红河。
滋的一声轻响响起,赵区区一愣,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离脚边极近的水流。这一细看,身体又是一阵不舒服,她烦躁的将手中的叶子丢了下去。
还未掉落下去,叶子便瞬间消失不见。如同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她眨了眨眼,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河水,心下多了几分震惊,回头看向临规,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叶子呢?”
临规朴实一笑,说道,“红河之上,寸羽不过,殿下,您不必惊讶。”
赵区区看了一眼河水,嘴角一抽,问道,“那我们怎么过去?”
连羽毛都飘不过去,她们一群大活人又该如何?
这不是拿她开玩笑吗?
想着想着,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您是可以过去的。”临规站在身后,没给她往后退的机会,甚至她隐约听出了声音之中的兴奋与激动,恨不得伸出手将她往前推一把,来验证这件伟大的事实。
赵区区转过身,没有再将后背对着他。
如今骑虎难下,说是准备回红河的,可是看着河水如此凶狠,她又有些想打退堂鼓,真的不带这么玩的,她欲哭无泪,看着河水,轻声说道,“如果有个人在你面前摆了一个沸腾的油锅,可以炸熟肉的那种,热气沸腾,甚是吓人,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生怕会被溅上一滴热油,可这时候,有个人过来跟你说,临规,你别后退啊,你上,你不用怕,这锅油是绝对不会伤到你的,你会相信他的话然后走过去将手放到滚烫的油锅里吗?”
临规一愣,有些被这个比喻弄蒙了。
缓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赵区区将红河比喻成了油锅…。比喻很不错,他都想笑了。
“殿下,如果是你对我说这句话,我会去的。”
他憨厚的笑了笑,眉目无惧。
赵区区被这傻大个的无畏精神给惊呆了,她无奈一笑,说道,“可是…。无论谁让我往油锅跳,我都不会去的。”
临规目光一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殷切看着这边的妖兽,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殿下!您可不能…不过去了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油锅那个比喻也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赵区区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的元力。红河水也不似初见那般凶狠。,它就是流淌在大地之上的水,轻轻的。缓缓地,偶尔会有水花渐起,如许多地方的河水一样…。毫无杀伤力。
她吐了几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抬起脚,往前走去。
刚才其实忘说了。下火锅这件事,如果她自己愿意,也是可以去的。
当然前提是,她愿意。
因为赵括在那边。所以她暂且义无反顾。
脚步轻移,离水面只有一厘米左右的距离,她嘴唇有些颤抖。脸色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白,冷汗从每个毛孔渗透出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她闭上眼,使劲将脚往下一压。
扑腾一声,水花渐起,打湿了衣服,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脚下一个似乎多了一个凸起,豁然一下没有站稳,整个人都趴在了河水之中。
冰凉的水从衣衫之内触及到了肌肤,温度立即变了,火烧火燎的,她龇牙咧嘴,在水里扑腾着开始准备站起来。
谁知道越挣扎水越深,整个人像是跌进了无尽深渊。
越来越多的水从五窍之内涌了进来,靠憋气都没有用,身体犹如在火炉之内烧烤,这一刻,她已经将岸上那群看热闹的骂的体无完肤了…。。咕噜咕噜的水泡在四周升起,她睁大眼睛,看着水底浑浊一片,双手不停向上舞动,急切的想脱离这个破地方。
………。。
………。
岸上,许多的妖兽睁大了眼睛,看着没入河水之中不见踪影的赵区区,唏嘘声开始响起。
“哟,殿下该不会出事了吧?”
“怎么不见人影了?”
“淹死了…。还是被屏障给虚化了?”
“都说什么呢!?那是纯正的妖族血脉,可以不惧这些的,当年王说过的。”
“你还信着王的话?”
“傻子!”
“若不是他我们都不会被逐出红河,落地现在这模样你还这么…。咦,水开始沸腾起来了!”
话音一落,整个红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平静的水面开始冒着热气,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红色的水冒着泡泡,像是一锅辣油。
众妖兽齐齐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殿下这次被煮熟了…。。”
“熟了…。”
何所惜在后面听着讨论声,越来越不安,他使劲跳起来,想看一下到底什情况,但妖兽围在一起,任他蹦的在高,也只能瞧着前面一排的妖兽后脑勺。
他又急又气,使劲扒拉着堵在他前面的身躯,准备找个缝缝挤过去。
“干嘛呢?”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熟悉的调调令他一喜。
回过头,刚好看见周浣一行人。
“快快快,区区出事了!”他焦急的指着前面的河水,说道,“你们快去看看!”
周浣脸色一沉,将目光看去不远处。
第五晨涧站在了最后方,依旧面无表情,越清辙站在他身旁,也十分沉静,两人似乎在看一场热闹的戏剧,何所惜余光一瞥,第一次有些讨厌越清辙这样子。
他叹着气,在原地开始踱步,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时间过得缓慢,四周的温度蹭蹭蹭往上升,离河水越近的温度越高,许多妖兽忍受不住着灼热的温度,开始慢慢往后退。
何所惜目光一亮,眼见着机会来了,不顾及那恐怖的温度,毅然决然的往上凑了过去。
河水映入眼帘,他神情一震,心下一酸,对着一起挤过来的周浣说道,“完了…。煮熟了…。”
水沸腾的咕噜作响,热气涌上天空,四周一片浓雾,将红霞也笼罩的不真实。
何所惜汗液直流,瘫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汗,目光直直的看向河水,期待着赵区区冒出个头,手里抓着倆条鱼,傻逼的对着他说道,嘿,吓着你了吧?!
他抹了抹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东西,呜咽一声,看着周浣,说道,“你看,你要不要下去找找?”
周浣一愣,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怎么不去呢?”
“我不太敢…”何所惜诚实的说道。
“那我,也不敢啊。”周浣叹了口气,看着那恐怖的河水,心说妖族也挺不容易,回个家还这么难…。当然,最可耻的是,为什么要让区区冒着险?!
他义愤填膺的想了许多,何所惜坐在地上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岸上的时间过的很快,正午已经过去,赵区区下水已经两个时辰了。
红河旁边的土地开始干裂,连带着植物也开始化作灰尘,漂浮离去,妖兽之间也不敢在在喧哗,最紧张的时刻快要到临。
众人屏息以待。
正在这时,河水之中,一座模糊的桥开始显现出来。
妖兽这边似乎像打了兴奋剂一般。
鬼吼鬼叫的,就是连一旁的兔子都开始红着眼睛,变成人形,娇媚的擦着泪水,大熊抱着一旁的临规,放肆的大吼,声音淹没在兽群之中,何所惜耳朵都要聋了,他看向四周欢腾的场面,继续哭着自己的。
麻痹,赵区区死哪儿去了?
“看见没?!”!
“那就是浮生之桥!!”
“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去!!!”
“啊啊啊啊!!
声音大的恐怖,何所惜擦着泪水,在放肆的庆祝声中破口大骂。
“卧槽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有了桥救忘了人,没人性的东西!!!!”
声音按照平时的分贝绝对是要讨打的,但是此刻,除了周浣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无人理会他的愤怒。
站在后方的第五晨涧目光一闪,看着那座浮生之桥,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越清辙察觉到他的变化,转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你这么支持她回那个地方?”
第五晨涧沉默许久,越清辙直直的看着他,似乎非要等一个答案。
可惜的是,这个男人不愿意说的,谁看也没有用。
那犹如雕塑一般完美的俊颜再无情绪,越清辙眸光一暗,转过头,继续观察着不远处的情行。
水上的桥还未凝成实体,看起来如同幻境一般。
妖兽门沸腾归沸腾,但还没有一个敢伸出脚往上走的。
他们还在等…等一个人来带领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去。
………
水中。
一片氤氲,在水深处,绽放一处美景。
美的令人窒息。
她眨眼,看着四周的水草,脚上踩的是颜色鲜红的鹅卵石。
第二百四十章 灵鱼()
红河水下,却是斑斓鲜艳。
卵石在水下凹凸不平,水流涌动间隙,偶有银色的碎屑一般的东西划过,细看之下,竟是一种奇特的鱼儿,细如沙砾,精致之极。
她踩着那斑斓的卵石,伸出手,抓过一把银沙,手心一阵漾动。
微微一笑,继而又摊开手,银沙缓缓往下沉去,落在水下,却如灰尘一般,再也看不清楚了,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从怀中掏出了天净石。
石头之上的妖瞳已经睁开来,满是兴奋,甫一出现,便如利箭一般飞射出去,直接往卵石底下的缝隙间跑去,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一朵莲花忽的在水中盛开来。
在红色的映衬下,玄幻而美丽。
莲生忽然就出现在了水中,他伸出手,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殿下,浮生之桥就在脚下,可愿莲生一同前去?”
赵区区恍惚一笑,回过头,水后方有宽大的水袖飘摆,衣服下里面,包裹着一具年轻的躯体,清美的容颜在水中沉静无比,额上那道红色印记与河水同出一色,端的魅惑。
那是她的身体。
“我是淹死了对不对?”
如今的她…。不过一缕魂念。
她异常清楚如今的情况,自下水下一个时辰后,她的魂念便被那高的可怕的水温给逼了出来,身体因此停留在水中央,如何在也移动不了一分。
也亏得她心大,看着那躯体半刻钟之后,便开始欣赏水下的美景了。
莲生一晒,轻声说道。“殿下不必忧虑,浮生之桥,又称幽冥之桥,非灵体不能唤醒,你是命定的接引人,这个情况实属正常,待过去桥那面。你便可以重回躯体。甚至…。念力还会更伤一层楼,殿下…我们去吧。”
他轻声说道,面容在水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更有一番味道。
赵区区不舍得看了自己一眼,终于随着他的引领,离开了原地。
漂亮的卵石下方,如真空一般。再无水流,她站在了空中。看着四周一片虚无,疑惑的看向背后。
可惜…。又被放鸽子了。
“莲生你个骗子!”
说好了一起来,怎么现在就剩她一人了?
赵区区叹了口气,望向空荡荡的四周。身体轻飘飘的游荡者,漫无目的往前飘去,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魂念遨游。感受真的很不一般啊。
听说人死后,躯体就会轻二十五克。世人都说,这二十五克的重量,便是灵魂的重量,想到了这件事,脑海中就闪过一个情景。
陌生而熟悉的情景。
………。
桃花林外十里处,有一个小山村。
向里走十步左右,便有一户人家,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静静站在榆树之下,嘴角扬起几分笑意,那面如冠玉的面容令人不由心神一窒。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一个落魄的古人可以将布衣穿的如此有气质。
原来,历史书上刻画的那些美男子事迹并不是全然夸大,世间确有伟丈夫,无论处在何种场景都可以令人心折。
她不由自主的迈着步子就向他走了过去。
“先生。”
她打了个招呼,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院子里依旧一片寂静,那男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喊声,目光看向远处,幽深而明邃。
她皱眉,心说这男人怎么如此高冷,不是说古代人都很知礼吗?
为何见着她却毫无反应?
一个大活人哎!
她胡思乱想着,院子里的门却开了,有位美貌妇人走了出来,一身灰白色的儒裙,莲步轻移,袅袅生姿,她目光一亮,感叹这荒芜边境竟有如此出色的人物。
“夫君,为何如此高兴?”女人走向榆树下的男人,眉目温和的问道。
“因为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他垂下头,目光不似之前的幽深,满是宠爱。
男人伸出了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嘴角笑意愈加幸福。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微微抬头,轻声说道,“没有你的孩子,你就不高兴咯?”
“哎…你”男人眼底多了几分无奈,看着怀中娇妻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灿烂一笑,“我是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竟已有五年了,五年之后,还能和你过上这么安稳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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