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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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王妃-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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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聂明烨正要端起药碗喝药,被匆匆冲进门来的顾慎之吓了一跳。顾慎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碗,就像那里面装着致人死命的药。

“唉,晚了!臣罪该万死啊!”顾慎之身后还背着药筐,他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药筐里的药草都掉落在地上。聂明烨忙走过去扶他,他却拉着聂明烨的手,颤着声音说,“皇上,臣无能,臣开的药害了您啊!”

他皱眉,“顾御医,怎么如此说?”

“上次妙手医仙来的时候,就跟臣一样起了疑,怀疑有人在给您服用的药里面下了别的东西,妨害了您的康复。臣当时一直没有查出是什么,就给你开了治头疼的药,并嘱咐陈大人一定要处处注意您的饮食和用药,可是没想到……”顾慎之抬起袖子擦眼泪,“臣给你开的药方,和那样东西中和之后,就变成了剧毒……您已经服用了这么多副,恐怕……”

聂明烨的手一抖,脱口问道,“朕会死?”

顾慎之浑浊的眼球几乎黏着在一起,他摇了摇头,哑声道,“不会马上死,臣会尽全力营救。但……”顾慎之抿了抿嘴停住了。

“但是什么?”聂明烨平静地追问。

“但犹受宫刑,不能人道,阳寿巨损,也许不足十年了。”顾慎之痛哭着趴在地上,整间屋子里面,只有他的哭声最清明响亮。聂明烨漠然起身,望着眼前凄哀的老者。其实自己早该死了奇+shu网收集整理,是这个老人家拼尽全力才把自己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十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他能把国家治理好,能让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只是,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了。

他一个人走到她曾经住的屋子里,打开了一个厚重的箱子,那是她留下的家书,都来不及带走。他想起在燕塘关的时候,她曾笑着要他回到这里来看她娘给她写的信,会发现有很多小秘密。他随手翻开几封信,都是她娘对她的叮咛,“阿宝,不要淘气,要听师傅的话。”“阿宝不让叫师傅,那该叫什么?”“阿宝是不是特别喜欢明烨哥哥?”“阿宝啊,门门功课第一是应该的,怎么能是为了讨他的欢欣?”“阿宝才这么小,就说出非明烨哥哥不嫁的话,不该不该。”

字里行间,他可以猜测出当年她对她娘说了哪些话,她在天赋异禀的背后,为了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萱儿……”他把信紧紧地攥在手里,嘴唇被咬出了血。刚才听到自己只能再活十年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不能人道,命不长久,他这样的身体,该怎么去爱她,怎么给她幸福的未来,不能了啊!全都办不到了啊!

再也不能抱着她,再也不能亲近她,再也不能完成她的愿望……她就像梦中的那些水泡一样,用十年给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醒的时候,他们的缘分,也就尽了。可是他好舍不得,舍不得那声“相公”,舍不得她的依恋,舍不得她心中的那个位置。

但舍不得,也只能生生地舍去。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明皇的声望如日中天,和国的事务也蒸蒸日上。聂明烨相继迎来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陈宁远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胖墩墩,很白很白的小娃娃。李湘兰的病情随着这个孩子的降世而有所缓和,神智清明的时候,甚至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聂明烨每天睁开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注从无冶送来的情报。无论是昊天还是西地,无冶县令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民间风传“做官当学无冶县”,学堂里的夫子会对孩子们津津乐道地说无冶县令毕守一的故事。她爱民如子,事必躬亲,她兴修水利,恢复农耕,她在无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就如幼年时,他在田头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所立下的宏愿一样。

顾慎之没有把他的情况告诉任何人,但细心的陈宁远还是发现了。聂明烨要他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陈忠和聂明磬,陈宁远含泪答应了。“皇上,究竟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啊!”他扯着聂明烨的衣摆,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聂明烨淡淡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阿远,只是时候未到。”

其实生命长短的意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有没有她的陪伴而已。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但苍王的一封邀请信,让他对于形势作出了理智的分析。若他还在国内,那最后的一击恐怕迟迟不会来,他研究过昊天律,也知道苍王想要为她逐步扫除障碍的用心,所以,他决定趁使团去天朝之际,除掉李富,并助苍王一臂之力。

只是他踟蹰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想来想去,只有继续装作失忆。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他就能晚一点面对要亲口说分离的事情。

可他的伪装,被那日带领他参观王宫的苍王一眼识破,那个人的眼睛有能穿透灵魂一样锐利。“陛下的记忆业已恢复是不是?”

“陛下……”

“您无须瞒孤。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

他只把李湘兰和孩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理由,但对于她来说,对没有回复记忆的你,永远有一种希冀。您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不妨开诚布公地说清楚,让她彻底死了心,重新开始。”苍王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满满的霸气和傲气,但是说到她的时候,会流露出绸缎般的柔软,“孤爱着她,并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爱着孤。孤的胸襟没有大到劝您不要放弃,因为对于现在的孤来说,她就意味着此生全部的幸福。”

此生全部的幸福,聂明烨走到位于锦园的府邸时,嘴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她何尝不是他此生全部的幸福,但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给她任何幸福了。他听到她在门里面哭泣,声声叫他相公,他的头抵在门上,随她一起心痛落泪。明明只是一道门的距离,却是相隔了一生,他忽然就丧失跟她说清楚的勇气,他不敢想象当自己被她从心中除掉后,余下的生命里面,还剩些什么。

但夏夏发现了他,他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她发现。她在寒风中追他,他的心被自己的话碾成尘埃。那句不爱,用了他一生的气力。

他亲眼看着姜卓对她的好,每一次他伤了她,都是姜卓适时地出现,抚慰她。她扔了他的香囊,把花瓣踩碎,他一路跟着她,看她在夜路上跌跌撞撞,他有苦不能言啊。因为他教导了她十年,他清楚若是告知了实情,她不会离开他……但他不能,他不能让她错过了那个能给她幸福的归宿。

直到西地传来断尘道和叛军被破,李湘兰再受玷污的消息,他知道是他归还锦绣霓裳的时候了。她的冷漠,退避,都让他最后的期望消散在风中,也许连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做不到了吧。

回到丽都,本来已经半好的李湘兰彻底疯了。虽然顾慎之救回她一条命,但是她已经脆弱得犹如秋天最后的一片落叶。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把犯事的李富抓了起来,关进了天牢里面。

天牢的锁,被他亲手浇上了水银,永不开启,那是他一辈子做过的最决绝狠毒的事情。李富扑到铁栅栏上哭喊,聂明烨冷冷地看着他,“李富,从你把苍龙玉放到萱儿身上的那天起,你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今天的结局。你以为对朕下毒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

李富大惊,“你……怎么知道?”

“是你让朕错失了所爱,是你让朕生不如死,朕本只打算削去你的公爵,可没有想到你居然狠毒到要置朕于死地。朕告诉你,就算朕死去,皇位也永远不可能落到你李家后嗣的身上!”

聂明烨一转身抽出了狱卒腰上的刀,狠狠地一刺,险些一剑刺穿了惊惧的李富,“如果可以,朕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夺走了朕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但朕要让你看着,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毁在朕的手里!”他丢了刀,拂袖而去,任由李富在死牢里鬼哭狼嚎般惨叫。

曾经权势通天的李家,一夕之间衰败,不仅家产尽数收入国库,而且家主李国公李富,因为勾结叛军和断尘道,被削去公爵,流放外地,永不得归还。这是明皇登基以来,最残酷的一次惩罚,几乎是把李家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不久之后,聂明烨招来陈忠,陈宁远,文尚礼和聂明磬,立下遗诏,他死去之后,由其弟聂明磬继承皇位。

“哥!念宣怎么办?!”聂明磬想要拒绝。

“他是朕的儿子,同时他身上也流着李家的血液,朕恨李家入骨,绝不可能让他继承皇位!”聂明烨拍案而去,“朕意已决,百年之后,由定王即位。”

聂明磬追了出去,“哥,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早立遗诏?”

那金黄色的龙袍和袍上虎虎生威的龙,丝毫没有把那单薄的背影衬托出天子的威仪。聂明烨抬手轻咳了两声,默默地按着胸口的那个地方,那个香囊,是他此刻全身唯一的温度,“我的命,早已经结束了。剩下的这幅躯壳,不知道能撑几时。”

丽都从来不下雪,可那一刻,聂明磬忽然觉得,漫天飞舞的那些不是花瓣落叶,而是鹅毛般的大雪,让人觉得寒意刺骨。

芙蓉血,蔷薇泪,总角言欢梦里过,错错错。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全部完结,下午第四卷撒……哎呀妈,我得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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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

天牢我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的时候是来监刑童梦蝶,这一次却是自己被廷尉押了进来。天牢里面依旧灰暗潮湿,有一种土石泥泞之味,我瘫坐在地上,满脑子还是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子以及泥鳅临了的时候,看廷尉的一眼。

廷尉的声线一向粗犷,在封闭阴暗的天牢里面,突兀地,就有了一种古怪回响,“毕守一!你若从实招来,本官会从轻处置。你坦言,你可认识那个流风回雪的醉月?”

我很自然地回答,“不认识。”

廷尉站了起来,大喝道,“你说谎!”话落,他凌厉的目光迅速梭巡了我一眼,然后探身,自我衣襟抽了条白色的绢纱掏了出来,一下子抖落,“这个,是什么?

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我怀中。我不动声色地看向那绢纱,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但我丝毫不知此为何物。廷尉细看了一眼图案,冷笑道,“怕你就是醉月的那个神秘的心上人吧?因为醉月与大殿下两情相悦,一怒之下杀了她,是不是!”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急声反驳。

廷尉的脸拧成了一个很狡诈的笑容。我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会忘记了曾在流风回雪见过廷尉和郎中令这件事情,怎么没告诉姜小鱼有人来找过我。但事前我并不知道那个就是醉月啊!

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些庆幸,他们也许想要陷害姜小鱼,但阴差阳错,让我顶了罪。如果是姜小鱼被关了起来,以我的能力肯定救不了他,但若是我被关了进来,那条聪明的鱼一定有办法救我。这样一想,心里便释然了些。

“没话说了?”廷尉冷笑了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本来惊慌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我自地上缓缓的站起,很冷静地问,“廷尉何以如此确定这件东西是醉月送我的?绢纱上可有何证明我与醉月关系的标志?”

廷尉不答我,反而屏退了左右,提了张长条椅在我面前坐了下来,“谁叫你要多管闲事?也好,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你既然想死,我便做做顺水人情成全了你。”他的脸被牢中的火把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有点像地狱里面勾魂的鬼差。

“你,究竟是谁?”

廷尉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就算你不承认杀人,我也有目击者证明醉月私下里找过你。毕守一,这一次,你别指望任何人能救得了你!”

“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

响烈烈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姜卓站在牢门口,负手看着廷尉,就像一个睿智的猎人在看落入圈套内的动物。廷尉一惊,往后跳了一步,“陛陛下……您您……怎么进来的?!”

他从容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不急不慢地说,“廷尉,任卿有天大的本事,这里都是天朝王都,是在孤的王土上,卿别忘记了,谁才是王!”他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他一人就带着能把整个空间照耀得通亮。廷尉双膝一软,险些就要跪到地上,但他强自鲠了一下脖子,断断续续地说,“毕……守一……杀人灭口……掩藏其……不不可告人的秘密,人证,物证……”

“退下去。”不待他说完,姜卓已几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下命令。

廷尉又是一愣,无丝毫还口之力。

“孤说滚出去,你没听见吗!”姜卓大喝了一声,早就吓得离魂的廷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我在心里偷偷地给姜卓鼓了下掌,面上还是装着很镇定。他蹲下身来看着我,严肃地说,“孤要训你,作为一个朝官,你很不合格!”

“我什么地方不合格了!”

他皱眉说,“不懂得保护自己,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之境地,这就是你飞翔的能力?”

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跟我说话。我鼻子一酸,委屈地噘起嘴,扭过头不看他。

“不服?”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强拉进了怀里,“你这种毫无防备的性格,不定哪天就被吃干抹净。今天有泥鳅在场尚算还好,若是泥鳅不在,或者我刚好不在呢?你预备怎么办?”

他紧箍着我的腰,我奋力地扭了扭,挣不开他,只能撇着嘴瞪他。

“我又不知道……”

“不准狡辩!你可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有多棘手?你这一个‘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乱子?今天不教训你,你以后就不长记性!”

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救星,我一直以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他出现,就会带来一片光明和温暖。他此刻强硬的态度,比把我关到天牢里面更教我难受,本来被人诬陷就受了委屈,被他一训,眼睛就渐渐地红了。

他本来还要说什么,看到我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我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傻瓜,我是担心你。你单纯得就像个孩子,片刻都不能离开你。”

他的味道是淡淡的檀香或杂着草香,不管朝中风行的熏香怎么变化,他的味道永远都一样,沉稳,安宁,舒心。

“那我呆在牢里面反省一下好了……姜卓,我好累了……”我扯着他的衣服,轻声地说,“我讨厌这种算计和阴谋,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很好,可是……”

头发上落下他轻柔的吻,他沉思了一会儿才说,“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你就回泰雅,好好休养,等到你想回来的那一天,我再去接你,这样如何?”

他瞬息之间就洞悉了我的心事?我抬起头看他,他脸上原没有什么表情,在接触到我目光的刹那,亮起了笑容,“你心中没有做好接受我的准备,锁着你,你也不会快乐,不如回泰雅,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思考。”

我低下头说,“如果我永远都思考不好呢?”

他全身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改变,“那是你的自由,如若永远都接受不了,便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不仅仅是爱着你的男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我对天朝所有的子民都负有责任。我爱你,所以我对你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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