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红惜彤拉着,估计童梦蝶会回头跟姜小鱼吵上一架,因为姜小鱼从表情和口气都透露着不屑。看到那两抹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我扯了扯姜小鱼的衣袖,有点担心地问,“姜小鱼,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论她们想干什么,有父王在,你怕什么?”姜小鱼把袖子拉了回去,皱眉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好像一年都没什么长进?现在这两个女人有多危险?随随便便就跟了来,有没有脑子?”
我不服气,“我当然有脑子,问题是她们品阶都比我高啊,我还想留着我的脑袋几年呢!”
姜小鱼的眉毛像用墨写的一字,他握了握拳头,忽然拔高声音吼了出来,“毕守一,你现在已经是正二阶的文部宗正了!后宫除了王后没有人的品阶能比你高了!”
咦?好像是哦。我摸了摸头上的官帽,“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我忘记了嘛,我还以为我还是少常侍。”
姜小鱼拔腿就走,丝毫不愿意搭理我。
“姜小鱼,不要生气啊!”我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又是拉又是拽,极尽谄媚之能事。姜小鱼拼命地挣脱我,满脸厌嫌。“姜小鱼,不要生气啦,以后他们再逼你娶老婆,我一定帮你说话还不行嘛……”我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是没辙了,就胡乱扯了一个理由。
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鲜丽的少年忽然低下头,脸上一片阴霾。他的思绪就像藏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有一种动魄的伤感,细微地游动在他的脸上,“你……现在……好吗?”
“啊?”我挠了挠头,他可能在问我生活过得好不好吧?“恩,很好。”我诚实地回答。
他抬起头,望着前方,像在喃喃自语,“我一直在想,如若一生都困守在这王宫里,像一只金丝雀一样,你会快乐吗?”
那个时候,我没有太听清楚他说的话,只是用当下的心情回答他,“会快乐啊,只要爱的人快乐,那么我就快乐。因为所爱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那日聂明烨在明光殿上,说与应人杰听的时候,我已感触极深,此刻借用来,竟有惺惺相惜之味。
“哦——”他忽然拉长了声音,脸上的惆怅一扫而光,又变成了狡猾高深的模样,“原来我父王是故乡啊——”
“你不要断章取义!”我面上大窘,心里却不排斥这个说法,反而有点喜滋滋的,那个像枕头一样的怀抱,其实抱着感觉也不错呢……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一个不留神,姜小鱼就已经走了老远了,只留下一个幻觉一样的背影。
我沿着来时的路打道回府,言默在半路上拦住了我,他的表情永远像石雕一样规整,“陛下急招大人前去逐日宫。”
“言总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跟着言默往逐日宫走,言默简单地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原来聂明烨离开西地的期间,那个名为断尘道的组织,忽然勾结了被湛虏荡平的流寇,还有原来十国不肯降服的逃兵,组成了强大的叛军,迅速地攻占了十数座城池。昊天朝中分成了两派,有的主张出兵协助的,有的主张不要干涉别国内乱的。
“明皇那里怎么说?”
“回大人,明皇还在静养,应该已经听说消息,但好似没有多大的反应。”
和国正值多事之秋。这个断尘道,我上次听湛虏说过,貌似是民间一个反派的组织,总部还在北边。既然是有组织的叛变,聂明烨不可能在离开和国之前毫无察觉啊?他给我上的第一节兵法课,就说过“不可不察”,不可能自己犯这样的错误……难道是,引蛇出洞?
“而且……”言默顿了一下,拉长了声音说,“这次不主张出兵的官员,以陆大人为首。”
“陆大人?你是说陆弘熠!”我有点不相信。
“是的,正是陆大人。为了这件事情,整个逐日宫都要闹翻天了,陛下要小的速来召唤大人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烟要写四卷,要写四卷……明天争取两更啊,今天歇一下,正在想怎么写…………好像蛮复杂的……)天凉了,大家要注意身体撒,晚上不要太晚睡。。群亲……
呃,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大家有的留言烟没回,但是烟尽量看到。因为按倒首页的时候,很多前面的留言被盖了过去,而且老说谢谢真的很奇怪,所以烟先谢过大家,也抱歉一下。。
醉花阴
还是正午,我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匆匆赶到了逐日宫,因为来的人很少,不过七八人,又正好在争吵,所以我跟言默暂时只是站在门口观看。这次的对垒阵营有些奇怪,泥鳅带头反对出兵,刑部和吏部两卿却强力主张出兵。我向四周看了看,姜卓和石头居然没有在。
“以明皇之资,必能平定叛乱,两位何须苦心帮迎?”泥鳅双手抱胸,稳定沉着地应对郎中令和廷尉的据理力争,他身上总有一种定力,那是能轻易扭转乾坤的自信。郎中令脸上不悦,“陆大人请把话说清楚,我等可不是在苦心帮迎。明皇此番在永昌,以修好为目的,天朝袖手旁观怕是不好吧?”廷尉接到,“正是,正是,明皇尚在天朝……”
我刚要进去说话,有熟悉的香味飘过来。心中一震,那人已经来到了宫门口。我听到整齐划一的军靴声,想来是禁军全都向他行了礼。“拜见明皇陛下。”言默先我做出反应,我深呼吸了口气,平静地跟着说,“外臣拜见明皇陛下。”同时,心中默念着他是明皇,我是毕守一,我们之间不存在聂明烨和戚璟萱的过去。
他的脸色不好,低头看我一眼,轻点了下头,就走进了宫中。他与殿内众人一一行礼,而后说,“断尘道一事,朕先已察觉,此行目的之一是为清理门户,还请诸位无须挂心。”
廷尉上前两步,急道,“明皇陛下,据闻西地十数座城池都已沦陷,您若已做好准备,怎么还能让那贼人如此猖狂!您不要客气,两国乃兄弟之邦,理当互助!”
郎中令没有那么急躁,但也慢慢地说,“两国休戚相关,断尘道亦在我国境内肆虐,我国出兵,帮贵国也是帮自己。”
聂明烨的笑容像水中的月影,他凝了两个人一眼,淡淡的眉毛有和煦的弧度,“大人的好意朕心领了。倘若国内一有兵事便相求于他国,朕这个皇帝未免太过失职。十数座城池,对于和国的版图来说,只是一隅,朕所痛惜的,不过是百姓。断尘道是乌合之众,天朝出兵,便小题大做了。”
廷尉和郎中令互看了一眼,没再吱声。
这时,陈宁远匆匆地跑来,我和言默连忙让开,他只不过在聂明烨的耳边低语那么几句,聂明烨脸上的笑容就像碎掉了一样。
“又……”他的手握了握,消瘦的手背上,有清晰的血管纹路。他几时变得这么瘦了?比上次我离开的时候更瘦了一些。他跟陈宁远从宫中走出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对着我说,“不知道毕大人有没有时间?”
“什么?”我本能地回答。
“我……有要事回国,临走之前想要交给你一个东西。”他跟我说话的语气跟旁人无异,但却隐隐含着股恳求。我不忍拒绝他,别过头去淡淡地说,“什么时候。”
他微愣,嘴角的笑容已经变得苦涩,“一会儿好吗?在花园。”
“陛下吩咐,外臣定当赴约。”说完,我恭敬地退了几步,转身就走。我答应过姜卓我不会再为别的人哭了,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未来过去可言,那不如,做一对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我应邀等在花园,卖力地对月季花练习脸部的表情。我不要刻意,我要很自然地面对他,证明自己打算重新开始的决心。“陛下,你好!”我板着脸说。风吹动月季花,花朵抖了抖,就像在嘲笑我。
“太生硬了?那换一下好了。”我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明皇陛下,你好。”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风,月季花也默默地绽放,看来老天爷都觉得没问题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维持着笑容转身,看到的却是陈宁远。他捧着一个锦盒,跪在我的面前,“小姐,我知道不应该再喊你小姐,但是请允许我这样喊你,这样我才不会觉得,那十年就像一场梦一样!”
心头苦涩,我忙去扶他,“宁远哥,你当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
陈宁远抿着嘴,泪水却顺着清秀的脸滚落下来,他把锦盒举起来递给我,像背诵一样说,“皇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已先行去向苍王陛下辞行。他要我代为感谢两次燕塘关的恩情。第一次,他没有认你,第二次,他错过了你。”
我接过锦盒,摸着上面熟悉的纹理,一下子明白了其中装的是什么。我的泪水只能在流在心里,也许心湖干涸的那一天,我会把那双深爱的眼睛一起剜去,但现在还不行。
“小姐,皇上不是不要你,他……唉!”陈宁远向我磕了三下头,起身奔离,应该是聂明烨要他发过什么誓,所以他也不能说吧。
不过说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不会再当面说别离,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再见,但这一次他来,好歹是成全了我们三个人。我不用背负他没有回复记忆的包袱,他能够正视自己的选择。我现在,只要坚定地,坚定地去走,为了那只“老鹰”就可以。
“其实你不老呢,你很帅,帅得迷死人了。”我拍了拍手中的锦盒,心情大好了起来。
“恩?是不是在说我?”他的声音突兀地传过来,我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不远的花枝旁,笑着看我。花枝遮住了他半边的身体,他的轮廓被花团衬托得明亮耀眼,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胜过了园中的姹紫嫣红。
“为什么我说的这么小声了,你还听得见!”我欣喜地向他奔了过去,口气还有些埋怨,“喂,你老实说,是不是派人跟踪我啊?为什么每次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啊?”蝴蝶谷,燕塘关,客栈,文试考场,我身上被他装了定位仪?
他大笑着把我抱进怀里,“小东西,你知道什么叫缘分吗?就是我不去找你,也会跟你相遇。”
“骗人!”我抱着锦盒砸他的胸膛,他这才看见,疑惑地问,“锦绣霓裳,不是送给……”
“对啊,就是送给我的!”我抱着锦盒,傻笑了两声,“锦绣锦绣……真好呢。当然,你如果要送给别人,我也可以还给你,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说着,我就装作要把锦盒还给他。谁知,他真的伸手接了过去,“对,要拿回来,要送给我最爱的那个人,不能随便给别人。”
“姜卓!你再说一遍!”我气结,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你想送给谁?红妃,童妃还是叶妃?我忘了我们无上苍王后宫里佳丽成群呢!去去去,你赶紧去送,爱送谁送谁!!”我扭头就走,无名怒火狂烧。
他从背后抱住我,亲了亲我的脸颊笑道,“生气了?”
“没生气!”我吼道。
“对,不是生气,是吃醋。土豆吃醋了。”他抱着我的手收紧,我整个人都陷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滚烫得惊人,热度都能透过衣裳传达给我。
我掐他的手臂,狠狠道,“不许叫我土豆,不要叫我土豆,我不是土豆!”
他笑了笑,亲昵地埋进我的颈窝,我还是不习惯他的吻,全身瘫软了下来。他把我转了过来,深深地吻上我的额头,他唇间的温热透过全身的血液游走到我的心湖,“锦绣意取爱和唯一,除了你,还有谁能夺走我心中的这个位置?毕守一,必定守护今生的唯一,除了你,还有谁能与锦绣相配?阿宝,你娘给你取了个好名字,甚得我心……”说着,他的吻就移了下来,直接虏获了我的唇。
他居然知道我为什么要叫毕守一,这个人!我攥着他的胸前的衣襟,第一次没有闪避他的吻。他似乎惊喜于我的回应,几乎用力地要把我嵌进胸膛里。爱我护我懂我,此心此人,世无其二。能碰到,也已经是生命里的奇遇。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我大窘。他无奈地放开我,有些遗憾地摸了摸我被他吻肿的嘴唇,“肚子饿了?”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好,那很帅的老鹰带小鹰去吃东西。”他笑着伸出手给我,日光下,那掌心的纹络异常清明,看上去,很厚实,很温暖。我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书里写的,执子之手,是不是就是这样?
“其实当金丝雀儿也挺好。”我望着他的身影喃喃地说。
“什么?”他低下头来看我,奇道,“你想当金丝雀?不嫌弃我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都是你自己在嫌弃自己好不好!”我争辩。
“哦。”他停了下来,装作非常认真地说,“如果你不想飞了,我就会用一个华丽的大笼子把你绑起来。所以,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
“什么,你要绑着我?你再说一遍!喂!”
他转身就走,颇有阴谋诡计得逞的狡诈。我大叫着,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太坏了,原来姜小鱼的奸诈是遗传的,搞不好泥鳅都是被这个人带坏的!
结伴影,秋花飘香,日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不过比较迟,等不到的可以明天早上来看。
相爱两不疑(一)
此后一个月,姜卓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我,我每日跟着叶文莫还有苏天搏上朝回家,听苏天搏和应人杰两口子说着小情话,忽然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
“唉,你知道吗?前阵子尚德王的忌日,逐日宫好像出了点事情。”走在前面的一个官员突然扯着他身旁的官员小声说。
那官员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那日突然戒备森严了起来,好像还有女人的哭声。”
“你不要吓我,女人的哭声?”官员打了个寒战。
我本来还想再听,一个人却站在我的面前,笑着看我。他长得很高,体格跟一般的武将无异,但是却从来不穿盔甲,没有人知道原因。
“湛将军?”在和平年代,武将是闲职,一般的动乱也用不到湛虏,所以湛虏除了每日上朝,就是在家里修身养性。听闻他酷爱读书,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难怪一股子书生气,连脸上也都没有武将的凶气。
湛虏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过得好不好?”我有点了解他为什么要被叫做石头了,因为他讲话表情永远都是讷讷的,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了个这么有代表性的名字。
“很好。听说将军府上有很多藏书,我有空可不可以去玩啊?”
“当然可以。”他的目光放在我腰上的剑上,眼中的笑意更浓,好像有一种欣慰。他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那把剑,“我的你的,是一对。是护身符,说明陛下很看重你。”
我有点哀怨地说,“他好久都没有召见我了。”
“最近事多。”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过了一阵子就会找你。要有耐心。是不是想他了?”
任何人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奇怪,可只有湛虏纯真的表情犹如孩子一样直白,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嘲笑我,而只是单纯地询问。我摇头,又点头,最后匆匆地拜了拜,扭头就跑。我迟早得败给这对文丞武相,果然我们之间有长长的代沟啊。
文部宗正的活儿其实很简单,我下了朝偶尔还会去文部省报道一下,看太常有没有什么忙要我帮。太常卿虽然脾性不定,但是在我眼里却是个好人,他跟下属讲话的时候通常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很透彻,总是能让人联想起刚正不阿的谏官。
这一天刮起了大风,我把从各州府上报的文试名单整理了一下,交给太常。天色已经不早了,热闹的王宫里,只剩下巡逻的禁军的脚步声。
“大人,您还不回家?”我还是问了一句,“变天了呢。”
太常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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