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不够重视,才造成了满朝皆男官的局面。就朕所知,贵朝的无冶县已开辟了男女可以共事的先河,不得不说,无冶的这位县令有大胸襟和大智慧,不知可否一见。”
听了他说的话,百官纷纷都朝我看了过来。我原本不想出头,但看到姜卓对我微微地点了下头,还是强自镇定地迈出了人群,走到大殿的正中央。虽然我还不能做到坦然,却绝对不会给自己的官位丢脸,“明皇陛下,外臣就是上一任无冶县令,谢谢您的夸奖。”
他稍稍一怔,黑色的瞳仁倒映着纷繁的色彩,情绪随着色彩的流转而快速地变化,但他的脸,依然是荷塘春色般地柔和优美,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原来就是宗正大人,朕久闻民间有传‘做官当学无冶县’,看来苍王陛下的朝堂是藏龙卧虎啊。”
“愧不敢当,外臣常听我王提起您,得知您是一位心怀苍生的好皇帝。心怀苍生不仅仅是顾念着他们的温饱,也是让他们享受到国家强盛的同时丰富自己的精神。据外臣浅薄的见解,女子不如男子只是祖先传下来根深蒂固的观点,女子之中不乏文治武功灼灼之辈,她们只是缺少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何况世事无绝对,就像再凶猛的野兽也有天敌,再深情的爱恋也会破碎,您说对吗?”我平静地望着他,紧紧地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他的笑容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的毛病,就像我真的只是个别国的外臣,我与他只是初相识一样。
你真的也是天生王者呢,这么快就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面具之下。在你眼里我或许就是个滑稽的小丑,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想要你脸上的一丝波澜。可你连这么微薄的情绪都不会施舍给我,我这么做只是让自己更加认清了事实的真相而已。
应人杰一直呆呆地看着他,显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我冲应人杰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文官列。
比试正式开始,因为不是正式的朝会,所以众人就围成了一圈,把应人杰还有参加比试的几个武将围在中间。应人杰似乎有些紧张,拿刀的手轻轻地颤了下。随着内侍一声令下,第一个武将出列。那个武将长得人高马大,嘴角挂着抹轻蔑的笑容,他上前几步,想要徒手相搏,应人杰轻巧地闪过了他劈来的掌,脚用力地一扫,“碰”的一声,武将四脚朝天地摔倒了地上。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我对应人杰的实力很清楚,知道她必胜无疑,但关键是她胜利了以后,能不能如愿出任武将。那边江小鱼正在跟泥鳅低声而又迅速地议论着什么,湛虏的目光一直放在应人杰的身上,笑容的后面多了一丝欣赏,或许连他都不相信,一个女子的身手可以好到这样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啊呜!错别字一溜!
但为君故(二)
三场比试下来,应人杰赢得很轻松。明光殿上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所有人都在用奇特的目光看着应人杰。她额头上有薄薄的汗,英气的五官让她同时拥有女人的细腻和男人的果敢,这样的她无疑是耀眼的。耀眼得苏天博都挪不开眼睛。
我偷笑了一下,拉着身旁的叶文莫,低声说,“文莫你看,我们家天博的魂被勾走了。”
叶文莫朝苏天博看了一眼,“唉,早就被勾走了,现在只不过是死心塌地了而已。不过守一,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应人杰的身手这么好!”
“你不知道的多了,谁叫你看不起女人。”我哼了一声。
姜卓走到应人杰的面前,应人杰连忙跪了下去,那几个还躺在地上的武将狼狈地爬了起来,目光中不敢再有丝毫的轻蔑之色。
“应人杰,你可想做官?”
应人杰迅速地抬起头想要回答,可眼光扫了苏天博一眼,咬着牙,迟疑不言。苏天博沉凝着脸色看着她,也不做任何的表态。
此时,聂明烨走上前,从陈宁远的手中接过了一套盔甲。那盔甲与平常的盔甲无异,只是光泽更为地亮烈,隐约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图纹。应人杰呆呆地望着那身盔甲,抖了抖嘴角,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的泪水。
“人杰,这是你随定王平五国的时候穿的盔甲,定王一直收着,这次要朕带来给你。朕总是喜欢你着红衣,戴红巾的那个形象,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朕就为你在千万人之中沉着冷静的将帅之风折服。人杰,你还想要这身盔甲吗?你还记得你跟朕说,敢爱敢恨,敢作敢为才是人杰的处事原则吗?”聂明烨俯身把盔甲放进了应人杰的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四众说道,“人杰虽出身西地,又曾为草寇,但确实出类拔萃,朕认为,一人之大长尚足以补其众之小短,只要能为国家做贡献,何分男女本外?”
文官列全都低头不语,武将列的几人还要说话,却见湛虏缓缓地走到聂明烨的身旁,他的笑,总是淡淡的犹如午后舒适的阳光。“陛下,外臣以北地之身尚能为我王所容并提拔至此,更何况是出身西地,曾跟着您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
此言一出,武将列立刻噤声,有人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武将根本没有空缺……”
“永昌提督空缺。”姜卓淡淡地说。
“陛下!”武将中有人“咚”地一声跪下来,“永昌提督保卫王都,是王师,不能……”
“徐将军。”姜卓转过身去,那个人立刻匍匐在地面上,不敢直视他。“孤要你明白,孤与明皇陛下是一样的心情。国家用人,并不在于男女本外之别,孤要的,是能对社稷做出贡献的人才。你们之中,不乏贫寒之境被孤提拔之人,也不乏士族大家立誓要为国尽忠的人,在孤的眼里,什么样的出身背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其位能否谋其政。”
“孤过往与尔等同样,抱有男尊女卑的观念。但经过种种,特别是昊天律废除之后,听到永昌满满的读书声,孤忽然就觉得自己做错了。有人曾跟孤说,国家教育人才,应该从幼时开始,一个好的母亲能够抵得上十个夫子。众爱卿自己可以想想此番话,再想想如今的无冶县。男女共事非但没有阻碍无冶的发展,反而在很多领域,女子发挥着比男子更为重要的作用。”
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从那个在街头说女子读书识字是为了祸国殃民的男人,到今天说用人不分男女本外的君王,他接受这些,不过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光。他的胸襟像大海一样,每一片浪花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是在仰望他,而是欣赏他,如同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一样。
姜小鱼点头接道,“父王所言,儿臣亦有想法。既然能让女子与男子接受同等的教育,那么相应的,应该给男女提供平等的参加文试的机会。竞者众优于竞者寡,竞者优胜于竞者劣。文试不单单要向平民开启,更要向女子开启,无冶的弘文会很好地说明了,女子之中的翘楚,不输给任何男子,更何况,还是在昊天律明令女子不能读书识字的情况下。”
话题已经从应人杰讲到了今次文试,陆弘熠始终在一旁不发一言。但他的嘴角有着抹浅笑,有成竹在胸的自信,还有种恍然大悟的味道。
没有人再出言发对应人杰为官,最高位的几个人已经意见一致,更何况还有别国的皇帝在场,如果再反对应人杰,不仅仅是反抗自己的君王,更有可能开罪和国的明皇,无人甘冒此大不韪。
姜卓复又问道,“人杰,你可愿意出任永昌提督一职?”应人杰低着头,没有开口回应。她缺少最关键的一个力量。
我走到苏天博的身边,拍了他一下,“天博,人杰为了你,一定会去改变,但相夫教子的应人杰,还是那个你倾心的女子吗?爱她,不是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要去守护她,成就她,那才是大爱,大爱无疆。”
苏天博愣了一下,眼光又放向应人杰。他脸上的阴霾逐渐地消散,目光恢复柔软。他缓缓地走出文官列,跪到姜卓的面前,“臣斗胆进言,应人杰在无冶期间,协同湛锋大人治理无冶,训练戍卫,表现异常杰出有目共睹。臣以官途担保,她定能不负陛下所托!”
听到他说话,应人杰一下子抬起头来,意外而又感动地望着他,而后才开口说,“臣应人杰叩受永昌提督一职,誓死尽忠,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文部太史记载,自应人杰出任永昌提督,昊天不命女官的制度次第废除,继而文试默认女子参加,虽不张榜昭言,但各府缄从。
姜卓和聂明烨一路向逐日宫走去,我和姜小鱼跟在他们的身后陪同。湛锋走在我们身边,他的心情似乎随着应人杰出任永昌提督而变得很好。走在我们身后的宫女内侍们一直在窃窃私语,我拉着姜小鱼的手臂,轻声说,“姜小鱼,你那妃子搞定了没啊?”
姜小鱼不悦地扫了我一眼,“你这么喜欢给人做媒,小心麻烦。”
我不以为然,“我能有什么麻烦?”
他轻笑了一下,“果然是没有觉悟。年仅十六岁的高官,才貌双全,圣眷正浓,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多久?叶妃向本殿明示暗示了好几次,说毕卿实在是永安驸马的不二人选。”
“喂喂喂,我警告你,这个事情是非常严肃的,事关你妹妹的幸福!”我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一时大窘,瞪了姜小鱼一眼,忙请罪,“小臣冲撞圣驾,请两位陛下恕罪。”
“还是冒冒失失的。”姜卓叹道。
“陛下不知,她从小就是这样……”聂明烨不自觉地脱口,连忙收住,但他下意识表现出的口气,让我的心抖动得犹如飘落的秋叶。何其熟悉而又遥远的口气,几乎让我潸然泪下,习惯有的时候是很可怕的东西,哪怕粉身碎骨,恩断义绝,都不能把十年的习惯去除。只是聂明烨,你应该再高明一些,好过现在对我的残忍。
“这次真的要谢谢陛下了,若不是您,此事还破费周折。”姜卓握着聂明烨的手,转移了话题。
聂明烨谦虚地颔首,“陛下无须如此,天朝鼎盛,四方敬服,若不是陛下的胸襟,人杰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官位。”
“说到底,最有说服力的,还是无冶县的政绩,若不是毕卿一番作为,也不能让满朝禁言。”
“毕大人是国之栋梁,将来必能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我身上的温度渐渐失却,我有今天,那十年的悉心教导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有将来搏击长空的梦想,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懂得胸怀苍生,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跟他匹配,如果没有……我不想再想,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要再呆在这里,不要再呆在这里!
就在这时,聂明烨开口说,“陛下,朕尚有事,先行退别。”
“明皇陛下尽管行事,孤就不留您共用午膳了。”
聂明烨匆匆离去,姜卓走到我的面前站定。姜小鱼恭敬地说,“父王,既然明皇陛下已经离去,儿臣尚有功课未完,也先行告退。”说完,他行了个礼,从容地退了下去。
依旧是沁湖边的凉亭,桌子上摆了些糕点和茶水,宫女内侍都退得远远的,只有湛锋守在亭外望风。
“不饿?”姜卓拉着我在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
我嘟着嘴不想说话,心里难受至极,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他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爱着的人是你,任何男人都掩藏不了爱意,无论是他,我,还是像风一样的夜朝夕。西地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三言两语不能讲清。我说过,如果最后你还选择他,哪怕有万般不舍,我都不会绑着你。”他的手抹了抹我眼角沾着的泪水,又无奈地说,“又不是小孩子了,真要我哄?我倒也没怎么哄过真儿,但她自小就粘我。”
“自恋!”我愤愤。
“这不是自恋,这是作为父亲的自信。”他拉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你太年轻了,我比你年长许多。其实有时,我羡慕明皇,因为他能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你,我能给你的,或许只是勉力补起来的现在了。有时看着你,我总是欢喜而又失落,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美好的你……”
我迅速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因为他眼中的哀伤刺痛了我的心,“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但是,你能许给我将来吗?”
但为君故(三)
“你……”他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拉住我的手,把我抓进了怀里,“刚才说什么?我要再听一遍。”
我挣扎了几下,见憾不动他,只能红了脸,用极快的口气说了一遍,“我说我要你的将来!”
话刚说完,他就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这个家伙,就会搞突袭,而且我每次都中计!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脖子上,然后用尽气力地咬我,我的喊叫声破碎在喉咙里,手下意识地圈紧了他的脖子,他的舌头濡湿了我的上下嘴唇,还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我口中轻颤的呻吟像是猫叫一样。
他一听,放开了我,竟是仰头大笑了起来。
“喂!”太可恶了!我推他,他抱着我笑得前俯后仰,“我怎么总觉得像大灰狼在吃小白兔呢?”
“你怎么知道大灰狼跟小白兔的故事?”我抓着他的衣领好奇地问。
“我还知道你说苏天博是小白兔,叶文莫是大灰狼。”他蹭了蹭我的额头,我刚要说话,他马上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肯定又要说我是一把年纪的老灰狼。”
“噗!”站在亭外的湛锋估计实在是憋不住,一口喷笑了出来。
姜卓板起了脸,“湛锋?!”
憋红着脸,极力忍住笑的湛锋强抿着嘴,含含糊糊地说,“陛下,臣什么都没有听见,您可以继续。”
“哈哈哈哈”看着姜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表情,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湛锋,你可以‘不小心’跟泥鳅还有石头说哦,我保证陛下不敢把你怎么样。”
“小坏蛋,都是你惹出来的!”他伸手捏我的脸,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当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么嫌弃我,还要我的将来做什么?”他不高兴了。
我笑着靠近他的怀里,扯了扯他的衣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忘记和接受一些事情。还有,你自己说的,你会跟着我飞。在这之前,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君臣哦!”
他轻笑了几声,摸着我头顶的发髻,“你见过哪些‘关系比较好的君臣’像我们这个样子的?恩?”
“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君臣!不管像不像都是!”我赌气。
他眼眸中的光芒暗了些,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说,“萱,你相信我吗?无论任何情况下,你都相信?”
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我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恩!”
“那好,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一定。”他把我放到地上,起身就往外走。我上前几步拉住他的手,他顺势停了下来,回过头笑问,“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我?”
“你不要老是打趣我好不好?头低下来一下。”我勾了勾手,他便听话地低下头来。我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拔腿就跑,“先盖个章哦!戚璟萱专有!”
回到府邸,看到苏天博和叶文莫正坐在院子里面品茶聊天,我连忙加入,顺带揶揄了苏天博几句,“天博,什么时候有喜啊,说不定我可以做个叔叔什么的。”
苏天博玉白的脸色红了些,“守一,休得胡说。”
“怎么胡说啦?我跟文莫都在打光棍,很显然你要先成亲的嘛。”虽然我这个“打光棍”说的极没有底气,某个人要是听到,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