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王!”我气呼呼地冲出大殿,连告退都省了。欺人太甚,还有那个夜朝夕,没事为什么把土豆块到处乱说!
第二天,我跟苏天博还有叶文莫同去上朝。我跟苏天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走到明光殿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姜小鱼,他正被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围在正中间,眉头轻轻地拧在一起。只听其中的一个老大人说,“殿下,微臣的孙女女红样貌都很出众,永昌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看是不是约个时间……”另外的一个老臣推开他,“老臣的孙女比他家的好,问问这王都谁不知道……”“你的孙女好什么,我的小女儿才最好!殿下……”那几个官员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看他们身上穿的官服,品阶都还不低。
我看到姜小鱼的眉毛越来越靠拢,眼中的蓝光越来越盛,看来他是快要发脾气了。果然,他按了按额头,甩袖走出了包围圈,看到我们三个在一旁偷笑,不悦地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还不快过来帮忙?
“哈!天博,殿下早就过了十六岁了吧?”我故意很大声地问苏天博,苏天博会意地笑了笑,回答说,“是的,再有几个月就十七岁了。”
“为什么陛下都不着急给殿下找个正妃呢?”我又问站在我右边的叶文莫,叶文莫很配合地摇头,“不知道啊。不过以大殿下的年纪是应该找个正妃了,陛下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有殿下你了。”听叶文莫的口气,似乎与姜小鱼私交不错。
姜小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忽然想起了烤糊的桂花鱼,心中狂肆大笑,面上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一本正经地说,“恩,文莫所言甚是,几位老大人此举真是功在社稷啊!”一旁的几个老臣听我这么说,本已打算作罢的,这下又鼓起了勇气,重新把姜小鱼围到中间,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我正打算趁乱溜进明光殿,却被姜小鱼很大声地叫住,“宗正大人,麻烦你留步一下。”字字句句都像刀片一样凌厉,看来鱼怒了。
“哎哟,微臣肚子疼。”我转过头痛苦地扭了扭脸。哼,谁叫你跟我撇清关系,我不帮你,我说什么也不帮你!“对了,众位大人,殿下好像比较喜欢美女哦。你们一定要多介绍一下貌美如花的女子给天朝最为英俊的大王子殿下,小臣先告辞了。”说完,我一溜烟窜进了殿中。
“毕守一!”姜小鱼在喧闹的人堆里面近乎咬牙切齿地喊,我摊了摊手,装作没听见。
时隔一年,再度站在明光殿上,我对这里由最初的敬畏,到现在的欣喜。上好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印照出殿内金碧辉煌的红漆盘龙柱,高高的鎏金横梁,还有重重叠叠的人影。我与五部卿还有御史台上大夫一一抱拳行礼,就走到了文部太常的身后站定。他们看我的目光很奇异,围绕我,苏天博和叶文莫三个人的议论从进殿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我对于他们夹枪带棒的恭维很不受用,索性学泥鳅闭目养神,也省得烦心。
今天比较特别的是,对面武将列的几个武将居然扯着嗓子争吵了起来。因为昊天的兵政分离,所以文武一般各自为政,自湛虏而下,分别是五个大将军,大将军之下是三十一个提督,以永昌提督最大,独立于其它三十府的提督存在。这些提督轮流进明光殿当值,平日无事就在各自的辖府操练兵事。
在朝堂上一直没有大动作的湛虏,终于转头看向争吵最凶的几个武将,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武将们迅速地安静了下来。有几个不服气的,还在暗中互使眼色较劲。我发现无论朝堂之上争吵得多厉害,文官之间的议论多热烈,永远都不关陆弘熠的事。就算是闹得最凶的内史,在看到陆弘熠的时候,目光都有一种打心眼里面的敬畏。陆弘熠对湛虏咧了咧嘴笑,然后对着文官列重重地咳了两声,整个明光殿立时鸦雀无声,只有啁啾的鸟鸣时不时地掠过门外。
不一会儿,姜小鱼尚算从容地迈步进来,后面跟了一群的老头,脸色都不好看。文官武将都向他俯身行礼,他有些气恼地瞪着我,眼睛里面的蓝光像极了某个人在耍阴谋诡计的时候。他走到泥鳅的身旁站定,虽然隔了好几个人,我还能感觉到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我严肃地板起脸,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可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终于摆了这条鱼一道。
此时,内侍高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百官集体下跪,三呼万岁后起立,然后随着那抹身影的移动而渐渐地转向北面。所有人垂眉敛首,饶是刚才叫嚷得最凶的几个武将也都停止较劲,乖顺得像只小绵羊。他仿佛踏着五彩祥云而来,袍服上向阳的布面有闪耀的光泽,金丝绣的龙栩栩如生,沾染了主人的霸气,似要从袍面上飞起。我离他这么近,离那高高在上的王座那么近,想到一年前自己离开时还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终于是靠近他了。
待姜卓坐定之后,站在我前面的太常卿马上出列,“启禀陛下,和国的明皇即将到达永昌城,是不是派遣文部宗正前去接迎?”
一听到明皇,本来安静的明光殿响起了小声的议论。站在我身边的一个官员小声地说,“唉?明皇,是不是就是那个聂风!啧啧,听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啊。我妹妹从懂事开始,就心心念念地要见他呢。”
另一个官员接到,“可不是,而且据说这个明皇温柔如水,平和似风,对所有的下臣宫人都很好呢。和国的大臣们拼了命地要把自己宗族中的女子塞进皇宫去呢。”
还有一个官员压低声音插了进来,“你们难道不知道一年前西地出了事吗?据说那个时候我们陛下也在西地呢。人们都传言,自那件事情以后明皇性情大变,已经不是原来的明皇了呢。”
最先的那个官员皱起眉,“真的吗?那我可要仔细观察观察。你们不知道,这个明皇可奇怪了,建国那么久了,一直悬置中宫,后宫里面据说仅有一名妃子!”
他们说话的声音在我的心中搅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只觉得胸闷难当,捂着胸口差点没有摔倒地上去。心底最深处那双盈满泪水的黑色瞳孔本来已经被我雪藏,可他们的话就像伸入事实背后的手,把真相一点一点地拖拽到我的眼前。我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我不敢再想那个人,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承接他给的任何伤害……
“太常卿,你另派人前去迎接和国的使团,文部宗正孤另有安排。”姜卓平稳的声音平息了纷纷的议论,文部太常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领命退了下来。
之后的议事,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耳朵里不断嗡嗡作响。娘从上次离开之后,就绝口不提聂明烨的病情,我几次想问,都晦涩于言语。其实他若想不起来,对大家何尝不好,李湘兰说不定都有他的孩子了……他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很乖巧……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场景。那是有一日午后,他在燕塘关的池塘边,抱着我说,“以后我们就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相公你不想要多几个孩子吗?”
“想,可是生孩子很辛苦。我娘生磬儿的时候,我爹在屋子外面急得团团转。我爱你,所以我只要你辛苦一次就好。”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柔,像怕惊扰了小动物一般平和。
言犹在耳,可没过多久,我就被他生生地赶了出来。聂明烨,这么久这么久,你有想起过我吗?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你的记忆全失,你可曾记得有一个人曾站在那衰败的池塘边日夜等待,只为了见你一面?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有一个内侍从明光殿外匆匆地跑进来。他高高的喊声一下子拉回了我的意识。
只听他说,“启禀陛下,和国的明皇在宫外等候进见!”
作者有话要说:聂明烨还是没出来哦,下一章,就是他了,大对决……但其实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十二点以前撒。我一定十二点以前!吼一声,天马流星拳!
人生若只如初见
姜卓只愣了一下,马上站了起来,“迎进来。”
我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迅速地聚集到我的身上,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恨不能从大殿上逃走,可是我不能,周围的人把我紧紧地包围住,我像被捆缚在蚕茧之中,动弹不得,呼吸艰难,只觉得像置身于火海中一样。
我默默地祈求老天,不要这么残忍,可老天爷没有听到我的祈祷,下一刻,有几个身影就步入了大殿。紧接着,大殿上响起了倒抽气的声音。他的眉目,表情,都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他只要往人群中一站,万物都会失掉颜色。
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梅香,我听到身旁的人用力地嗅,好奇地询问香味从哪里而来。我捂着嘴几乎要哭出声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竟踩到了身后的一个官员,他痛得大叫,“喂,你怎么回事!”
本来还被聂明烨吸引的众人都朝我看了过来,周遭的气温仿佛一下子升高,我低垂着头,颤着声音对身后的人说,“对不起。”也许是声音中的哭腔太浓重,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古怪地看着我,我越发地不知所措,浑身像脱力了一样。
“陛下,欢迎你远道而来。”姜卓忽然说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去,江小鱼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我身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我的视线。原先站在我左右的官员虽然奇怪江小鱼的举动,但没人敢说什么,都稍稍让开了一些。
然后,那个清泉一样的声音极轻柔地响了起来,“陛下,得见天朝,三生有幸。”一时之间,只觉有春风过殿,似乎所有人都畅快地舒了口气,就像站在绿野上享受自然的清新。可那声音,是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入我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们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我只想离开这刻骨熟悉的梅香,只想逃脱此刻犹如蒸笼一样的明光殿。过了一会儿,文部太常忽然大喊了一声,“宗正,你怎么回事?和国贵宾在此,你怎能如此怠慢?把我天朝的威严置于何地!”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向我齐聚,我知道再不能躲,只能一步步地从江小鱼的身后走出来,走向大殿的正中。那短短的几步路顷刻之间变得漫长,仿佛我艰难地走到他身边的十年。每一步,都有我的期待,每一步,都是我的回忆,每一步,都是我的痛苦,每一步,都是我难忍的辛酸。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淡淡的墨眉,犹如名家精心描就,俊挺的鼻梁,有精雕细琢都难以呈现的美感,薄薄的嘴唇,像花瓣一样诱人,还有那双眼睛,那双一直深藏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黑眸,此刻正看着我。
“小……”站在他身后的陈宁远差点叫了出来,但只是一瞬,他就咬牙低头,恢复了沉默。
他看着我,我望着他,似乎是寂静无人的狂野,只有两个人相对。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我设想了无数次的再见,在他的扭头而去的瞬间,破碎成难圆的镜面。他仍然不记得我,我于他,不过是一个曾经认识的陌生人。造化弄人,老天爷残忍地把所有的伤痛加压在我一人身上,惩罚他曾经对我倾尽生命的爱。
“外臣,毕守一,拜见,明皇,陛下。”我咬着牙跪了下去,像所有臣服在他脚下的人一样。
“这位是?”他淡淡地问着姜卓,姜卓似乎在看我,听到他的提问,忙说,“这位是我朝的文部宗正,上届文试的状元,毕守一。”
装作不认识吗?你明明知道我就是戚璟萱,你明明知道我就是那个日日在池塘边只求见你一面的女子,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你为什么还可以用这么无所谓的态度问我是谁!聂明烨!你把我的十年当笑话一样践踏吗……
“不如由孤陪陛下参观追云王宫如何?”姜卓提议。
“那就有劳陛下了,朕一直听说追云王宫冠绝当今,今天终于有幸得见。”他说着,就转身和姜卓一起走了出去,没有多看我一眼。
“王儿,你同来。毕卿似乎身体有所不适,苏卿和叶卿先送他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姜卓回过头来说,苏天博和叶文莫立刻退出了陪同的行列,走到了我的身边。
满是人的大殿只剩下我们三个,我的心就像被狠狠地摔倒了地面上的瓷器,刺耳地碎裂。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拉起我,扶着我走出明光殿。“守一,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会……”叶文莫要说什么,却被苏天博摇手阻止,殿外的阳光太刺眼,我只觉得一片刺目的白茫,便无力地昏了过去。
梦中,我一直在流泪,最后被喉头难耐的苦涩弄醒,坐起来咳嗽。原来已经回到家中。
“小姐,你怎么样了?”夏夏扑过来拍我的背,我却一把推开了她,沉声道,“出去。”
“小姐,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夏夏朝我跪了下来,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用力地一挥,喝道,“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夏夏愣了一下,一点点地松开我的手,忽又紧紧地抓住,“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你哭死,难过死,只要他没有记忆,就绝对不会心疼你一下!小姐,你不要为难自己啊!”
我狠狠地甩开她,她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明白!”
“大人!你疯了吗!”湛锋从门外冲了进来,抱起地上的夏夏,紧紧地护进怀里,“你为什么要拿夏夏出气?她从头到尾处处都护着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我大喝了一声,湛锋抱着夏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奔下床,“砰”地一声甩上门,然后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到地上。我心中的野兽只为他而生,为他而长,我不知道哪一天如果关不住它,它会不会冲出来将我一口吞下腹。那样多好,也许这一次我不会再见到死神老头,而是直接步入轮回的大门,生生世世地把他忘掉。我不会因为一声“萱儿”而泪流满面,不会因为他的漠视而痛不欲生,不会因为誓言而禁锢自己的心,不会因为约定而勇敢地一个人去走。
“我累了,我真的好累了,相公,我不要再为你哭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抱着膝盖放声大哭了起来,让我再放纵自己一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希望自己记得深爱着你,再也不希望你忆起十年的点点滴滴,无论是蝴蝶谷的约定还是燕塘关的誓言,就让他们随你的记忆幻灭吧。
“大……公子?”夏夏在门外吃惊地喊了一声,我跳起来迅速地拉开门,刚好看到他转身的背影。他急急地向外走,我哑着声喊,“明烨哥哥,你全都记起来了对不对?”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走得更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门口。我赤着脚追了上去,在凛冽的寒风中浑身冻得发抖,他走得太快,我根本就追不上,最后只能大声地冲那抹背影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说你要给我一辈子的!聂明烨,你给我站住,说清楚……说清楚!”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但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落寞地站在夜路的尽头,遮挡了远处微亮的一点光芒。他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身子有些颤抖,我哽咽着说,“为什么装作记不得我却还要来看我,你的心肠就不能再硬一点吗?你就不能再装得像一点吗!”
“萱儿……”他终于转过身来,夜的浓重在他的目光中散去,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脸上终于有了熟悉的那种感情。他抬起来手来,想要触碰我的脸,可却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我们之间明明靠的这么近,却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这才发现泪水已经流满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