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铭猛地一拍罗盘,仿佛打开了匣门,一道磅礴的亮气冲天而出,像一支利箭直插雨莱。阳箭所经之处迷雾全消,雨莱顿时看出端倪,朝暗处斜斜扔出一把飞刀。
可对方攻势依然未停,雾气中透出一股森寒,雨莱打了个哆嗦,骤觉置身冰窟,阴寒之气宛如毒刀,密密麻麻破空而来。雨莱暗道不妙,正待强自出手,一道耀眼的白光掠过你,继而又是一道紫色霞光,加上他的青虹之光,成鼎力之势,将卫铭罩在里面。
原是白旋凤与许诺都来了。
三道光芒如银河星辰交错,纵然云寒露冷,被这至至阳的晶芒一冲,阴气转瞬间烟消云散。
“啊!”夜空里的惨叫格外刺耳,卫铭一惊听出不是雨莱的声音,而是许诺受伤了。
白旋凤连忙用手掌击住许诺的后背,用真气帮许诺疗伤,朝卫铭道:“若宫主知道,有你好看的。”许诺一口吐出一块淤血,顿觉全身酸软,无力抬眼。
卫铭一愣道:“虽然诺公主受伤,我责任重大,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雨莱。”
雨莱哑然失笑,道:“那就看卫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便横抱起许诺,想离开。却不料卫铭拦住了他的去路,道:“在我手上,还想走?”
“怎么,不放行。”雨莱心中来气,不满道。
月华泠泠,洒在他们身上,洒在这孤高的雪域高原上,却照不到黑暗角落。
白旋凤拦住卫铭,道:“你们还想让诺受伤是不,要斗去远地方斗。别妨碍我们姐妹俩相聚。”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她的肩头脸畔,映出了她冷若冰霜的美丽。虽然他看得痴了,可还是执拗地不肯放过雨莱,道:“我只忠于宫主,要我放走宫主的大敌,休怪我不肯,只能兵戎相见。”
“你,你,气死我了。”白旋凤指着他的鼻子骂:“好,那你今后休想见到我。”
“白旋凤,我的狼族第一美人,难道你又想背叛公主,记得,你可是宫主赐给我的媳妇,上次,你因为风前落背叛我和宫主,这次,难道又是你的恻隐之心在作祟?”卫铭丝毫不顾及情面地说。
记忆的伤疤被揭开,白旋凤永远忘不了在冰室废风前落的那一幕,这是她整个年华最紧张的时刻,占据了生命里所有的重量。风前落那时候武功已流失,只有精元未散尽。她喜欢上宫主的男人已是大错,她几乎强迫他与她同归。他说有孩子要养,不能。
公主与樱芸离去的雪宫,只剩下他与她,她的美倍于天然,装饰极尽豪美,叮当佩响。他喜欢上了她,一起弹奏了无数曲谱。
风前落说要为晴然谱曲,轻轻在香檀木窗棂边念道:“痴了,你霎那芳华的容颜;爱了,你纯真满怀的善良;倾了,你清香四溢的温柔;喜了,你洁身自好的品质;赞了,你永恒常驻的智。你为谁守身如玉?你为谁托一片冰心?”
白旋凤也旋着舞步,边舞着长袖边吟唱:“踏雪桥上,扶栏远眺,羞煞了天上宫娥;姐妹情间,轻语言笑,迷煞了天下男儿。”
风前落目光熹微,道:“我无意于做国君,终是离开了青国,而不知何月,青国灭了雪国,成了六国中最强实力的国度。而我却不知她已坠下峰兀。我万分伤心也无奈故人离去,她生性喜做些散诗,我只好为她谱些凋零的诗谱,以作慰藉。”
与风前落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美很惬意,虽然都是风前落在怀念她的妹妹晴然,但在一起就好像在做梦一般温柔。晴然,只是妹妹,而她是他的情人。她这样想着,便道:“节哀,风师兄。我想晴姑娘在天之灵,知道你这么怀念她,会欣慰的。”
“只可惜我不能帮她什么。”
“你可以求公主啊!”
“芙幽忌妒之深,又怎可回头帮我。”
宫主回来,偶然碰见他俩在案上相拥的情景,问她是谁,她说第二梦,却不敢相信她是凤儿。宫主下最后通牒,要他出手伤他,才可放过为救圣女晴然的幼婴千泠背叛宫门的蝶梦,却不知樱芸因已亡于她手下。
白旋凤与前落交手,因风前落一时心软,白旋凤不幸下狠手用九转冰刀残了风前落双腿。
千里芙幽毕竟对风前落仁慈,便朝白旋凤道:第二梦,送他走。她便千里送君离开冬临,当得知樱芸亡于宫主手下,便立誓永留冰室。而她抚养过宫主的亲生儿子,免罚。
卫铭又提到这段不堪的令白旋凤黯然神伤的往事时,白旋凤心中激起了万千波痕。却不知风前落现在在何方。虽然她心中视男人为草芥,视女儿为冰雪。可是他觉得有风前落这个不错的优质朋友也是一件美事。
“好,那我不趟这浑水,你抓不抓雨莱与我何事,只是别伤诺公主。”白旋凤又恢复了她一贯的亦正亦邪的性格。说完,便起身抱着诺回了房。留下雨莱和卫铭在后院厮斗……
在幽暗的树影处,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在此偷听了许久的白胤。——他知道诺姨与叔叔遇到了危险,忙奔跑去驿站找婉婷,适时,婉婷睡得正香,他推着她的手臂,叫醒她道:“叔叔和阿姨都遇到了危险,坏人正要来抓我们,我们必须躲到山上去。”
婉婷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跟着白胤悄悄上山。白胤走出驿站时,搬了张桌子,把驿站门口的灯笼提下来,作照明用。手持灯笼,道路竟也不算艰难。但体质较弱的婉婷体力透支得很快,汗水冰凉地将衣服黏在了背上,和着山中秋虫的叫唤,她听到了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经过那条山溪时,她对白胤说:“胤哥哥,我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下再走吧。,”白胤道:“好吧,这儿应该安全了。”婉婷在溪水边的岩石上盘腿坐下,洗了把脸,道:“这儿可真美!”
月亮在天上很圆,倒影在粼粼溪水里就成了破碎的残片。在这月光之下,不知坐了多久,他们连灯笼的熄灭也没有察觉。
溪涧清澈,山色明媚。这片树林仿佛一块翠色流转的翡翠,镶在雪域高原上。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白胤叫婉婷别怕,待脚步声近了,只见是一个小姑娘,却是与白旋凤同来的女孩儿千里飞雪。她穿着玲珑雪白的衣衫,一脸寒意,如空谷幽兰,疾风劲草。
“你是谁?”白胤一个转身,想擒住那女孩。没想那女孩也颇有功夫底子,略微一闪,轻而易举躲过了他的攻击。她停立在小溪那边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千里飞雪是也。”
“千里飞雪,好奇怪的名字。”白胤小声嘀咕道。
“你们在这里干吗?”那叫千里飞雪的女孩儿叉腰道。
白胤心想,她是跟着那群坏人来的,心肠也好不到哪去,一旦他的行踪被她告密,他们也可能被人抓住,于是道:“不关你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干。”便拉着婉婷朝树林深处走去。
“等等,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玉佩。”千里飞雪跟上说。
“谁看见你的玉佩了。”婉婷嗔道,“胤哥哥,我们走。”
“你身上那亮闪闪的是什么?”飞雪看到了婉婷腰间挂着的玉坠,疾步伸手抢来。
白胤一个箭步,阻挡了飞雪,但飞雪受过特殊的武功心法培训,眼看功夫在白胤之上,她劈手给了白胤一掌,便来枪婉婷的玉坠。不到一秒钟时间,玉坠便到了飞雪手中。
“怎么我的纯白玉佩变成橙色的了。”飞雪拿着水晶钥匙形的玉佩不可思议地说。
婉婷快速走过来扶住白胤,问了声:“你没事吧,白胤哥哥?”
“我没事,只怪我技不如人,败在这个叼丫头手中。”白胤取笑道。
“你骂谁叼丫头呢?等下要你好看。”飞雪俏脸凝霜,不服气地说。
“噗。”忽的一声闷响,白胤只觉脑门一阵疼痛,居然被一枚松果仍中,而头顶上方也传来了“吱吱吱吱”的尖叫声。
白胤忍痛抬头看去,只见在这颗冰松树上,不知何时爬着一只雪猴,手中抓着几枚松果,尾巴倒悬在树上,“吱吱吱吱”尖声笑着,大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白胤呆了一下,这里坐落于洛雪山下,一年四季都是雪,只有这片山阴处深谷里有一片松柏野林,看来这猴子来至洛雪山上。
洛雪山挺拔险峻,虽没有北渊闪电之巅高过云天,但也直入云海,山上积雪覆盖,从山脚往上攀爬,几无路可行。山沟处有一片原始森林,无甚奇异之事,倒是猛兽毒虫多了些,但也从不出谷,所以这些年来,生活在安缇驿的老百姓也相安无事。
他正想着,忽见那猴子手一抬,他心中一跳,连忙移开,果然又是一枚松果砸了下来,若不及时躲闪,又要受罪。
那雪猴见他闪了开去,尖叫两声,面有怒容,倒似乎责怪白胤不该躲闪一样。
白胤朝那雪猴做了个鬼脸,不去理它,走了开去,心想这猴子居然以砸人为乐,倒也少见,真是无知畜生。
“胤哥哥,过来。”白胤朝婉婷湘所在的溪水那边过去,刚走两步,忽听耳后风声响起,躲闪不及,“噗”的一声,后脑勺又被坚硬松果砸中,这一下力道不轻,白胤只觉眼前一黑,忍不住叫了一声。
只见那猴子在松枝上拍手大笑,晃来晃去,大是欢喜。白胤心中大怒,冲过去猛摇树枝,偌大一颗松树被他摇动,但那猴子只用尾巴缠在树干上,左右摇晃,全然不惧,反而“吱吱吱”笑个不停。
白胤满头是汗,掠起轻功,朝那猴子抓去,眼看成功在即,忽听树上一声尖叫,,抬头看去,只见那只雪猴尾巴一荡,身子飞起,居然跳到了另一颗松树上,然后“啪”的一声又扔了一枚松果下来。
“那雪猴后背挂着的是什么?”婉婷眼尖,看到了雪猴身后一汪水晶玉石流转出莹白的光芒。“那是我的玉坠。”说罢,飞雪便如一朵白云一般,立刻起身朝雪猴火速驰来,五指成爪,朝那雪猴抓去,在山间速然飘动,似乎隐隐还有淡淡幽香传入鼻间。
不料那猴子极是机灵,眼角一瞄,立刻反应过来,缠在枝干上的尾巴立刻松开,整个身子掉了下去,飞雪朝它前后左右逃窜的方位都算好了追击,却没料到雪猴居然掉了下去,抓了个空。
千里飞雪好胜心起,在半空中喊了一声:“追!”左手一引,抽雪鞭破空而去,白胤也不甘示弱,一心想报那砸松果之仇,在地上迈开脚步,大步追去。
“胤哥哥,等我。”娇弱的婉婷也跟着跑了起来,其实此刻,她迈开一步都很艰难了,脚趾上已磨出了水泡,但为了不拖哥哥后腿,为了不走丢,还是跟着跑了起来。
若在空地之上,以抽雪鞭之快,不消片刻,飞雪已捉住了那只雪猴,但如今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却大是碍事。雪猴极是聪明,从不直线逃跑,在林间左荡右晃,弯来折去,向前奔逃。千里飞雪一边要注意猴子踪迹,一边还得提防迎面而来的树木,大是麻烦。至于武功底子略浅的白胤,只有在地上追着,干着急,帮不上忙。
于是,洛雪山下,那一片密莽林中,树影之间,但见灰影在前,白影紧追,绕来晃去,追逐奔跑。
腊月的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吝啬得向人间施舍着温暖。
风,如刀一般,掠过山头,扫尽茵茵绿草,苍苍翠叶。北风猎猎,黑云阵阵。卫铭与雨莱,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如今他与他也是肝胆相照的仇人。
十年恩怨,一决生死。
十年前,他与他亲如兄弟,在如画的冬临,一起读书习武,一起闯祸受罚。
有一次他们曾一夜坐在拱桥的石阶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皎洁的玉环如一碗香醇的杜康,他们坐在浓浓的月光里,都快要醉了,要是太阳永远都不升起来,他们可能永远坐在那儿,怡然自笑,喝酒畅聊……
十年,一瞬,又仿佛一生。时间,在他们心中抽打地伤痕累累。这十年,他们看过了太多太多,腥风血雨,同门相残。没想到,今天,轮到他们了。
他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他们看着远方,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座荒山,又回到了鸟语花香的冬临,那里有小桥流水,那里有清丽绝俗的诺公主,有冷若冰霜的凤儿,有他们粘粘的相思。
太阳渐渐西沉,将他们身后染得血红,就像他们那颗受伤的心一样,不停地滴血。一阵疾风掠过,卷起一地落叶,他与他猛然对视,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结,连飞舞的落叶都停止了飘动。
当年,他卫铭可以为他雨莱生死与共、以命换命,但在一件事情上,他绝不马虎,就是忠于自己的主人,就因为主人要雨莱的命,他便毫不顾兄弟情义,一路追来。
他们,必须死一个!不是他亡就是我死。可是这次,为了小诺和孩子们他都只能赢不能输!
忽的,雨莱长剑出鞘,势如白虹贯日,声若虎啸龙吟,中宫急刺,有一丈到一尺,由一尺到一寸,由一寸到半寸,宝剑直入卫铭心脏,分毫不差。
雨莱的宝剑还没□□,他看着卫铭,一道血线从他嘴角流下,卫铭猛地向后一挣,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和漫天的夕阳融为了一体。
驿站内,白旋凤运功帮许诺疗伤。许诺醒了,第一句话就问:“雨莱呢。”
白旋凤并不相瞒,“他们还在决斗。”
许诺一时心急,不顾身上的伤,忙求白旋凤:“凤姐姐,你快去看看吧,我真的很担心。”
白旋凤轻蔑一笑,“诺公主相求,我岂有不答应之理。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白旋凤又道:“诺公主小心养伤,我去去就回。”便越过门槛,朝后院走去。
不料正好看到卫铭受伤那一幕。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她对卫铭没有好感,但毕竟都是宫主的人,卫铭如果死去,宫主必会怪罪于她。于是她立刻帮他止住血,并给他服下了一粒随身携带的雪参丸。卫铭才得以保住性命,伤势才有所好转。
回到驿站。是夜,月色撩人。思绪烦乱,除去了大敌,雨莱依然无法入睡。
整个安缇驿淡然静谧,脱去华丽的外衣,避开白日的喧泄,笼罩在轻纱般地薄雾之中,竟显得如此安详平静,仿若人们梦中的太平盛世。
床塌上的女子依然沉睡,均匀地呼吸声让人心里有些许安稳。不管时光怎么流逝,刻在心上的人依然清楚,相恋相爱的记忆一如昨天发生般清晰。
“诺儿,我要走了,我们就要分离了,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过这样漂泊流离的日子。”雨莱深深地伤痛,带着离别的忧愁。
“真的要走了吗?”女子稍稍清醒,清丽的脸庞淡然从容,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世间的一切她都置身事外一般。然而这样的淡定让人心疼,好想带她远离红尘,隐居山林,闲云野鹤,笑傲江湖。只是她身上散发的光华让人望而却步,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不是现在的我拥有的起的,就算拥有了亦没有守护的能力!我……要奋斗,哪怕只是为了她!
“雨,让我为你轻歌一曲,算做最后的诀别,好吗?”声音再次轻柔地响起,将他迷路的思绪一把拽回到现实。
“好!小诺说怎样就怎样!”心如绞丝般被揪起,诀别吗?不是的。柔柔的嗓音,淡淡的轻愁,伴着琵琶扯动人心的弦音,唱尽了今夜的离愁,摧毁了他的意念,真想时间就此停止,定格成永恒!
“小诺,我不能再带你流离失所了,你必须留在冬临,留在你的亲人身边。”声音即出,便没有后悔的余地。〃小诺,对不起!爱你就要暂时离开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