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曦一边揉着被撞的额角,嘴里一边连声哎哟。
诗染将接住的月光杯拿到眼前一边仔细端详,一边继续道,“怎么?惊讶得失神落魄了吗?你竟连明日就是花魁大赛了也不知道?”
玉兰曦还不忘继续揉着发痛的额角,抬眼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她,“可是如姑娘今日与我说,后日才是大赛的日子啊!”
诗染朝她一挑眉,“你是说本阁主在胡说八道吗?”
玉兰曦斜睨一边,瘪嘴道,“不定你是在故意逗我玩的。”
诗染忽然将月光杯抛给她,转身边走边说,“好吧,我刚才的确是故意急你一下的。”
玉兰曦将月光杯随便塞进一个角落,然后走在诗染身后,“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无聊!”
玉兰曦竟敢说她无聊?诗染忽地转过身看着她,她没想到诗染会忽然停下不走了,便一下整个人撞进了诗染怀里,诗染立刻皱眉看着她,“你衣裙全湿了?”
玉兰曦后退一步,“还说呢,现在我的鞋里还都是水呢!”说着,她便抬脚给诗染看。
诗染只看了一眼,道,“你先去二楼沐浴,再换一套干爽的衣裙吧。”
玉兰曦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反正等会再回去也是要被淋湿的!”
诗染挑眉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走,“那你晚上可以不回去,在这边留宿。”
玉兰曦错愕,诗染这是在邀请她晚上同睡吗?可是,她怎么觉得这里面有无限阴谋啊!
“如姑娘还在等我回去排练呢,后日便要大赛了,所以我要抓紧时间练习,一刻不容怠慢!”玉兰曦想了好久终于想了这样一个借口来拒绝。
诗染又长哦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默默地继续向前走着。
玉兰曦为了打破这沉默的尴尬之境,便随口问道,“刚才,楼下淋雨的人是谁呢?”
诗染眼睛微垂,说道,“他是当今宰相的大公子蓝逆。”
玉兰曦哦着点了点头,她出乎意料的是诗染会如此干脆的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本是还想问蓝逆为何会在此淋雨的,但话到嘴边她实在问不出口只得咽回肚子。做人不要得寸进尺,这她还是知道的。
“那我现在便先回北阁了。”
玉兰曦的话已说出片刻了,诗染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没有答允也没有反对。玉兰曦不由揣摩诗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望着眼前异常高大却风韵十足的魅影,她竟然莫名有些觉得害怕和不知所措。
良久,诗染终于开口道,“好的。”
玉兰曦如获大赦,赶紧行了礼便走。
咚咚咚地直接下楼,见南宫雨还在,她又朝南宫雨行了行礼才打伞走了出去。
如她所想,那个男子还站在雨中没有走。
玉兰曦径直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深夜淋雨,就算是条硬汉也会损耗精气的,喏。”说着,她便将自己的伞塞到了蓝逆手中,然后自己用两只小手盖住头顶,便跑在了雨中。
蓝逆终于有了反应,转身去追玉兰曦身影,只见已隔着好远,杏黄色的身影不断向前急切地跑着。
就这样玉兰曦从未央阁一路淋雨回到了北阁,当玲珑看见她像个落汤鸡一样回来,问道,“兰曦,你怎么淋雨回来的?”她明明有看见玉兰曦打着伞去的。
玉兰曦也懒得解释,就说伞在路上坏了,所以淋雨回来了。
洗了个舒服地热水澡后,玉兰曦穿着亵衣躺在床上,她双手枕在脑下,呆呆地望着屋顶发怔,想着后天就是花魁大赛了,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她明明是魔宫郡主,和邪一阁八竿子打不着一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为邪一阁的花魁顶包呢?反正一想就觉得像个梦。
可是眼看后日便是花魁大赛了,而对于到底谁是害如紫怜的凶手,甚至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就玲珑而言,那晚碰过玉露汁的人只有三个人,首先是丑祈,再是去拿玉露汁的玲珑,还有就是饮下玉露汁的如紫怜。
玉兰曦翻了一个身,望着桌台上的烛火出神,眉头紧皱在一起,心想会不会就是丑祈呢?
一想起丑祈吧她又莫名联想起了公孙羡,随之烛火中浮现出公孙羡英俊的脸,温柔的浅笑,还有那忽然亲近的体温,那淡淡的茶香,那耳鬓相磨的暧昧气息,那风流倜傥的背影越走越远…玉兰曦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情难以平复,脸颊都有些儿发烫起来。
她像被梦魇掐住了脖子一样使劲蹬了蹬脚,翻转一个身,又忽然坐起拿着被子将全身和头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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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繁花
一大早起来,雨已经停了,玉兰曦便先与如紫怜去了大明山,然后回到北阁时顾不得吃早膳便就去了前庭。
明天就要是花魁大赛了,她觉得自己是顶包的,非常有必要把周遭环境熟悉于心。
来到前庭果然热闹,到处张罗的人似乎落满了每个角落,玉兰曦听人说擂台并非是设在里面的,而是在邪一阁的外面,她又提着裙子直接向外面走去。
果然,邪一阁的外面不知何时已搭筑了四座高阁,阁楼与邪一阁的外墙一样高,所以阁楼与邪一阁又搭了一座平行的桥梁,而每座阁楼下面则又有一个硕大的擂台,擂台被红色的毯子覆盖。
到处张灯结彩,似乎预示着明日一定会是个热闹至极的一天。
“兰曦!”
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回首看去,不由喜出望外,赶紧奔跑过去握住那人手,“轻柔姐姐!”
轻柔温和一笑,目光温柔如三月春水看着她,“想上去阁楼看看吗?”
玉兰曦抿了抿嘴,羞涩道,“可以吗?”
轻柔含笑点头,然后便牵着她进了邪一阁,其实要想上去外面的阁楼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高阁与邪一阁之间架着的那座桥梁。
玉兰曦站在高阁之上,整个西京尽收眼底。她长长哈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纯真无暇。
“轻柔姐姐,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玉兰曦不禁感慨道。
轻柔宠溺微笑,点头道,“嗯。”
玉兰曦便朝她会心一笑,待看够远景后她目光一垂望向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差点惊呼出声。
站在下面的严连城也正仰脸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酷,但眸子里却满是柔意。
严连城身旁的公孙羡也发现了站在高阁上的玉兰曦,他摇曳着手中檀扇,朝她温雅一笑。
玉兰曦看见公孙羡朝自己笑,怔了一下,然后朝他翻个白眼,轻哼一声别开脸去不看他。
轻柔见她好似在跟谁生气,便好奇地也向下面望去,下面人群虽然多,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能马上瞧出人群中的严连城和公孙羡,不俗的长相,不俗的气质,总是特别惹眼的。
不待轻柔问出玉兰曦是否认识那两个人时,玉兰曦说,“轻柔姐姐,我们下去吧,我还要回北阁呢!”
轻柔点了点头,便与她手挽手的走下去。
玉兰曦刚一脚踏进北阁,玲珑便冲了上来,脸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兰曦,快,快去试穿下你明日的盛装吧!”说着,她有肉的温手拉起玉兰曦的手就走。
来到屋里,看见如紫怜也在,而如紫怜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漆金托盘,托盘上放着何物不得而知,因为覆盖了一层红色绒布。
玲珑将玉兰曦拉到如紫怜面前,“姑娘,兰曦来了!”
如紫怜笑着点点头,起身将漆金托盘交到了玉兰曦手中。
玉兰曦看着手中之物,看看玲珑,又看着如紫怜,道,“如姑娘,请问这是…”
不等她话说完,玲珑就忍不住插嘴道,“这是姑娘按照你的尺寸亲手给你缝制的衣裙,明日你就穿着它在高阁之上,放!声!歌!唱!吧!”说话间,玲珑双手向前拥抱,目露闪闪星光,一脸崇拜。
玉兰曦颔首,小心翼翼地将红色绒布掀开,一套淡紫色连衣裙映入眼帘。
玲珑见她迟迟不动,一把夺过托盘,道,“快,快拿去换上试试吧!”
玉兰曦便拿着衣裙去到屏风后换上,等她换好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玲珑与如紫怜的眼睛一下大了好几倍,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玉兰曦虽不像诗染,南宫雨那般美得不可方物,但也绝对不失为倾城之色,而且气质也极佳,眉宇之间自有一派玉女之相。再在这紫衣衬托下,俨然生出一种仙美之资,更胜寒宫嫦娥。
这时,本是过来寻如紫怜的丑祈一脚踏进入屋,一眼看见一袭紫衣的玉兰曦,美轮美奂,竟一下停在了原地,忘记了挪动脚步。
玲珑与如紫怜回身看去,看着愣在原地的丑祈抿嘴偷笑不已。
玉兰曦受不了丑祈投来的惊讶目光,她垂眼目光落在地上,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尴尬之色。
良久,丑祈大笑着走到如紫怜面前,大手揽住她细腰,说,“道是丑陋毛虫蜕变为蝴蝶,皆是因为所附皮囊不同,我的如儿不仅貌若天仙,更是心灵手巧,让一只毛虫就这样变成了一只紫色蝴蝶了。”
玉兰曦听见这话差点没摔倒在地,他当她是傻瓜吗,这样暗指她是丑陋的毛虫她会听不出来吗?
丑祈当然没有当她是傻瓜,他这样说本来就是要故意要给她难堪,谁叫她上次给他难堪的?君子一报还一报。
玉兰曦恹恹地垂着头,默默走到屏风后面又换上之前穿的衣服。
丑祈看着如紫怜,问,“明日便是大赛了,有把握吗?”
如紫怜默默含笑,使劲点了点头,因为她相信玉兰曦。
丑祈长叹口气,无奈道,“好吧,只希望她真的如你坚信的那样,不会被前来挑战的歌姬比下去。”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虽说玉兰曦明日只需唱一首歌,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的顶包,而那些歌姬却都是唱歌中的老妖精了,玉兰曦这雏鸟真的可以毫无破绽的蒙混过关吗?
玉兰曦已经换好衣物,她从屏风处走出来,看着丑祈道,“万一被比下去了怎么办?”
丑祈无语,他垂首在如紫怜脸颊处吻了一口,便转身出屋。
玉兰曦看着他背影,啊着的嘴半天没能把他叫住。
如紫怜的脸颊则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玉兰曦瘪着嘴不高兴了,她刚才那句话是很正经的!万一,真的被比下去了那可怎么好?她不过是个顶包的,只是她很为如紫怜担心。她怕自己万一被比下去了,如紫怜在邪一阁还有立足之地吗?
她偷偷瞄一眼如紫怜,如紫怜脸上一直含笑,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嘛!难道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她不由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合什,默默祈祷天上的仙人们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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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一梦惊
试了衣服后玉兰曦想起自己还没去给诗染请安,她辞了如紫怜后便又赶紧向未央阁去。
因为昨夜的雨所以石子路依然有些潮湿,花草树木叶子上的雨珠也是娇娇欲滴样,而呼吸着这样的空气真是沁人心脾,雨水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清新极了。
未央阁还是往日那般戒备森严,巡逻站岗的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总是这样多。
玉兰曦活跃地在草地上一蹦一跳,这时,一阵浅浅可闻的琵琶声飘荡而来,玉兰曦停住了蹦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处,嘟囔一声,“是那夜的琵琶声…”只是不知道弹奏的人会是谁呢?
她咽下一口水,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一路循着琵琶声而去。
走啊走啊,穿过一条鹅卵石的小径终于看见前面一个亭台正坐着一个抱琵琶的女子,女子面向明湖,右肩的衣服自然地垂下,露出半个酥肩,在飞舞的柳枝间,在鳞波荡漾的明湖映衬中,光洁如明月,玉兰曦驻足原地不敢再靠近,就那样远远地望着那抹香艳的背影,连连吞咽口水。
玉兰曦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要被这幕美景和这琵琶乐声融化了,转轴拨弦三两声,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
她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都起来了,可正是这样的感受让她酥麻不已。
一直到曲完,琵琶慢慢息了声音玉兰曦才恍然如梦初醒,她回过神来,又驻足了一会,终于不免长叹口气往回走,不想刚转过身来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冷宫雨吓了一跳。
而凉亭那边的女子也听见了声音,突然问,“何事?”
听见那声音玉兰曦被吓得怦怦直跳的心一下安定了,不可思议的望向凉亭那边,那女子竟是诗染?
南宫雨半合着眼,冷声道,“你不是来向阁主请安的吗?既是如此,为何又要走呢?”
玉兰曦会告诉她,自己并未认出凉亭女子是诗染吗?当然不会!所以她点了点头,然后就向凉亭走去,而诗染始终面朝明湖,背对着她们。
来至凉亭内,玉兰曦双手紧紧相握,颔首垂眼道,“阁主,兰曦来向您请安的。”
诗染发出轻轻笑声,然后道,“嗯,好的,我知道了。”
玉兰曦这才缓缓抬起头望她,却也只能看见她一个后脑勺和背影。不过,玉兰曦却发现此刻的诗染竟然没有蒙面的,因为她看见轻纱放在石桌上的。这也难怪诗染为何一直背对着她了。
“明日就是大赛了,你可有想过万一有人唱歌比你更动听,你可要怎么办?”诗染一边说一边继续拨弄着琴弦,“你是要告诉天下人你不过是顶包的,还是要砸我邪一阁的牌子呢?”
玉兰曦此刻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诗染所问的也是她一直想的问题,惊的是她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她当然没有要砸邪一阁的意思,她也不能告诉天下人其实她是代如紫怜唱的。那她要怎么办呢?
诗染见她半天不回话,不由“嗯?”了一声。
玉兰曦眼珠子围着亭阁转了一圈,说,“若是有人赢了我就赢了我呗,我便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卑不亢!难不成还有人敢在邪一阁闹事吗?”
诗染忽然停住拨琴,发出两声嗤笑。
玉兰曦瘪嘴不语,其实她刚才是随便乱说的,因为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所以先乱说一通,然后再等诗染告诉她方法便是。
诗染笑完后,道,“嗯,好极了,那你就这样做吧。”
什么?!玉兰曦错愕地看着她背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这时,诗染的琵琶又再次弹了起来,她纤长如玉的手轻盈地拨弄着琴弦,乐符便像赋予了生命一样,朝四周悠扬而去。
玉兰曦一直杵在原地没有走,她只当做诗染刚才那番话是玩笑罢了,她还在等诗染给她的真正方法呢!万一被人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诗染自说了刚才那句话后也没有再开口,只一心一意的弹奏着琵琶。
又一曲完,诗染的头微微偏转,“怎么?你还站着不肯走是想听我弹琵琶还是不想回北阁?”
玉兰曦头一下摇的像拨浪鼓,“兰曦在等阁主给兰曦真正的解决方法呢!”
诗染不禁发出一阵笑声,道,“你尽力而为吧,如果真的被比下去了,那就照你说的那样去做吧,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因为你说的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
玉兰曦头大,诗染不是开玩笑的吧?她刚才随便说说而已的,竟然正是诗染想要告诉她的?这有点儿叫她难以接受啊!
但诗染已经这样说了,玉兰曦只得行礼告退了,她转身走出凉亭,身后又传来阵阵圆润脆耳的琵琶声。
玉兰曦一边低着头走,一边想,诗染虽长相柔美,实则内心不仅清冷还很霸道,一如她刚才告诉自己处理比败的方法,再如那晚自己用箫回应她的琵琶声,她立刻戛然而止,不再弹起。
不过,玉兰曦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身影,那美得叫人眼睛痛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悠悠地弹着琵琶。玉兰曦只觉得一块石头砸进了自己的心湖,激起层层浪花,久久不能平息。
日落月升,今晚注定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深夜了,不仅玉兰曦在啊啊啊地练声,南阁此时也是琴声不断,西阁也是通火辉煌,只是东阁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