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间,莹莹看出了那点碧火,颇似师父所说的“阴雷”,知道厉害!心念一动,玉手指处,双环之一,已电掣而出,迎着那点碧火一兜,已转出百十里天空之外——
再闻得“嘭”的一声轻震!那粒“阴雷”显然并没有效地发挥出它的威力,只在翠环青光兜罩之下炸了开来,其声势,尚不及新春小儿玩放的一枚竹炮竹那般惊人!
杨昌目睹及此,才知道对方法宝微妙无穷,自己白费了一场心机,只怕此刻再想逃得活命,又是万难了!
想到这里长叹一声,干脆在火星罩光里盘膝坐定!
那柄拂尘,已拨向后领,却把一双鸟爪般的瘦手,一上一下,掌心朝外地推撑着!
他心料大难即临,却又不甘心如此就死,痛心之下,才施出内练的丹潜,用以抗拒翠环所发出的吸力!
梁莹莹冷冷一笑,道:“好个妖道,我有心对你网开一面,想不到你这么阴损,这么看起来,不知道你平常做了多少恶事,今天遇上了我,说不得要你形神俱灭了!”
言罢玉手再指,那另一枚翠环已迅速飞回,二环一上一下,将杨昌罩在中央!所发碧光,有如交尾神龙,吸力平白加强了一倍!
如此一来,杨昌登时大为狼狈!一一
他身侧的护身魔火星罩,首先现出不支,被“两相环”上下吮吸得形同一枚橄榄,抖颤颤流光四射,看起来真似随时都将要破开的模样!
杨昌虽是倾全力支持着,却也现出力不从心的模样,那张瘦削的脸上,已不禁现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目光四盼,面现张惶,分明已陷入无比的内心恐惧之中!
杜铁池看到这里,不禁于心不忍!
只是梁莹莹稚心未退,一心要他眼前出丑。
她玉手频指,双环威力发挥亦猛——
眼看着杨昌护身的魔火星罩,由一枚橄榄形状渐渐拉长,最后几乎已变成一根针的形状,只待再一加力,那星罩即会立刻破开!
杨昌本人更似吓得魂飞魄散!
他面色如土地颤抖着道:“梁仙姑请你收回法宝,容我说话!”
莹莹哼一声,道:“还想让我上你的当么?我只问你,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杨昌颤抖着道:“贫道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只不过是途经这里……罢了!”
萤莹嗔道“鬼话,我才不信呢!再不说实话,你可是后悔莫及了。”
杨昌一心注意着身外星罩,这时在“两相环”碧光吸力之下,只听见吱吱一阵细响,似乎已现出了裂缝,果真这层护身星罩一破,再想全身而迟,其势万难!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杨昌顾及至此,前所矜持的那点自尊心,早已化为子虚乌有——
当时心胆俱寒地道:“仙……姑且慢出手……贫道就实在与你说吧……”
梁莹莹道:“说,你来雁荡山究竟是存着什么心?”
杨昌叹息一声,呐呐道:“贫道听传说,这雁荡山藏有前辈仙人‘七修真人’的开山洞府,内里有真人当年身边之物……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占为己有?”
杨昌道:“贫道老家‘乌木岭’,因异派人物太多杂处,不宜修练,所以很想能……另觅一处新的洞府……要是外传是真的,贫道就想……”
梁莹莹冷笑插口道:“你真是做梦!慢说这传说纯是虚构;即使是真的……那前辈仙人七修真人,是何等人物,仙灵有知,又岂会容你这样人,沾辱了他的昔日洞府?再说一一哼她哼了一声道:“况且有我师徒在此,岂会允许你这类人物得乘?你这个坏东西明明与家师并不相识,却要编些谎话来骗我!”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打量着他——
“你老实说,可是妖师‘剑髯公’命你来此,打探我师徒虚实来的。”
杨昌道:“剑髯公与贫道从无交往,他要我打听些什么。”
梁莹莹心里一动,忖道:“糟了,看来也许他真的不是剑髯公差来的人,我岂不是自泄底细令他起疑吗!”
这件事既已至此,说不得先把他擒下来再说。
她心里想着,冷笑一声道:“你这人鬼鬼祟祟,绝不是好人;我且把你擒下来,交给师父发落再说!”
杨昌听后心里又是一寒——
那是因为“碧溪仙子”吴嫔,早年有“辣手胭脂”之称,邪道中人一旦遇上此人,重者丧命,轻者也难逃废体之刑,是以黑道中人对其畏如蛇蝎!
也正因为如此,“碧溪仙子”吴嫔这个人,才会结交四海,最后逼使邪道中最为厉害的人物——剑髯公向她出手!
“金针上人”杨昌一听对方竟然要把自己交到吴嫔手里,哪能不吓得心胆俱寒?只是较诸眼前的情势,显然还要好上许多——心念一转,只图逃过眼前这步劫难,以后事再随机应变就是——
心里这么想着,当下忙自大声道:“梁仙姑且请先收回法宝,容贫道前往拜见令师听候发落就是!”
梁莹莹冷笑一声,抬手一指,两相环分别退后了数丈。
如此一来,自是威力大减,杨昌那团护身的魔火星罩,遂即又变成了橄榄形状。
杨昌的神情顿时大为轻松,然而他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不胜负荷模样。
梁莹莹胸有城府,知道对方奸猾成性,不易就范,她却另有打算!对方如真地伏首认输,倒也罢了,否则自己正好借机把他除了,却也理之所当!
当时冷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样,你且把你护身的那层鬼火星子收了再说!”
杨昌应了一声道:“这个使得!”
右手略抬,那幢护身的魔火星罩即收入袖内。
梁莹莹遂即把手一抬,空中“两相环”由大而小,落入掌内!
就在她两环方自收回的一刹那,耳听得杨昌大吼一声,拂尘倏地一挥,化为一道赤色火焰,包裹着他全身上下,箭矢也似的射空直起!
同时间,他忙里偷闲,左手五指弹处,再次地发出了一蓬飞针,有如倒卷的浪花,直向梁莹莹、杜铁池双双飞射了过来!
此举看来惊险,其实早已在莹莹预料之中!就在“金针上人”杨昌身子方自窜起的一刹间,梁莹莹清叱一声:“道人找死!”玉手一翻,掌上的一对翠环,闪出了一片绿光,已打了出去——出手发出了霹雳一声雷鸣,一双碧环陡然发出了万丈青光,向着杨昌身上吸卷过来。同时间,梁莹莹肩上霞披也已飞出,发出了一幢青色霞光罩子,将他俩全身罩定,敌住了杨昌发来的万根金针!
“金针上人”杨昌何以会不知道对方法宝厉害?他却也有他的打算!
看上去,他身子起向空中,其实却是一种“声东击西”的手法!
就在对方的“两相环”方自出手的一刹间,他起在空中的身子陡地一个倒转,疾如箭矢般地直向地面上射来,身子方一落下,一扬手收回飞针,就地一滚,正待施展地遁身法,潜身入土——
猛可里,梁莹莹一声娇叱,冷声喝道:“哪里走——”
话声出口,右手疾地向身侧丝囊上用力一拍,空中像是闪电般的,亮出了一丝红光!
杨昌半身已潜入士中,竟是逃走不及,被这丝红光当头一绕,活生生地拉了出来!
杜铁池自始至终静立一旁,早已被双方这等上天入地,出手霹雳的身法惊骇得目瞪口呆,而每一番惊险,都幸而未能使他受害!
这时他眼见那道人杨昌,原已半身入士,竟然被莹莹发出的飞索,活生生地由土中拖出,更是惊异绝伦,说时迟,那时快——
空中红光电闪之下,杨昌已吊在了半空里!
那道紧紧缠在他身上的红色光索,有如一条细长的红蛇,在他身上伸展吞吐不已,像是具有相当的弹性,那杨昌的身子时上时下,满空弹跳不已!
杨昌万万没有料到会有此一手,一时大为惊惶,他拼命地力挣着,试图挣开紧紧束在身上的那根红色光索,只是一任他施展出全身之力,却休相能挣脱分毫!
一时间,他大为惊惧情急——“梁仙姑——请你剑下留情……贫道知罪了!”
他边自讨饶,边自挣扎不已。
只是那道紧紧束在他身上的红色光索,却是越来越紧,像是深深地勒进到他的肉里!
梁莹莹冷笑道:“道人,你当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真是做梦!”
杨昌原以为束在身上的不过是一件寻常法器,却未曾料到大是不然,妙在他只要心念略动,身手微有反应,那光索必然加紧束绑,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刹时之间,他那张黄脸,竟然成为猪肝颜色!
梁莹莹笑吟吟地道:“牛鼻子,你可知罪了。”
杨昌挣了一下道:“女娃娃,我杨昌并非无名之辈,我叔祖公乃是云贵十万大山的铁衫老人,你如果胆敢不利于我,我叔公上门复仇,你师徒必将罹难满门横祸!”
梁莹莹听他报出“铁衫老人”四个字,一时甚为耳熟,仿佛曾经听师父说过,却也未曾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杨昌黔驴技穷,搬出了他叔公铁衫老人,满以为铁衫老人大名满寰宇,无人不知,对方聆听之下,一定大吃一惊,立刻将自己开释放回!哪里知道莹莹初生之犊不怕虎,根本未曾把铁衫老人看在眼里!
非但如此,莹莹反倒认为对方挟持他人之名,来恐吓自己,更为可恶;决定饶他不得。
当时聆听之下,大为气忿——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提出铁衫老人我就怕了?看我飞剑取你狗命!”
话声出口,腰间剑匣,倏地轻鸣一声,一道匹练般的青光,电掣而出,直向道人身上卷去。
“金针上人”杨昌目睹及此,吓得鬼叫了一声,在空中一个疾滚。
饶是如此,青光闪处,兀自把他一支膀臂平空削了下来,那条断臂未曾坠落地面,已被青光绞为粉碎,化为一滩烂肉血泥!。
杨昌惨叫一声!几乎痛昏了过去。
眼看着那道匹练青光,呼啸着再度折回,方待取杨昌性命时,蓦地,这道青光,像是平空遇到了阻力。
换言之,在杨昌高吊空中的躯体之外,像是有一无形的阻力,眼看着青光冲刺猛锐,竟未能攻进分毫。
这种情形,非但梁莹莹吃了一惊,就是杨昌本人,亦大感惊讶——
他原来自忖必死,正自聚结元神于脑海,意图着在身首分离的一刹那,突破命门逃归西天;却未曾料想到竟然会有此怪事发生!
梁莹莹一惊之下,再指剑光,那道青光由下而上,再向杨昌下身绞去,不意亦是一般模样,眼看着空中青光如灵蛇跳动,却休能攻进杨昌身侧分毫!
这种情形,自不能以偶然等闲视之。立刻警觉到有人作梗!
她环顾左右,大声道:“什么人多管闲事?还不现身来说话?”
话声出口,并无反应!
梁莹莹冷笑一声,手指当空,那道青光益形活跃,冲刺更烈——
奈何杨昌全身上下,就像是罩有一透明的罩子一般,一任它前后上下,各方冲刺,竟未能突破分毫!
梁莹莹既惊又怒。她生性要强,当着杜铁池,更觉面上无光,当下娇叱一声,再次施法向空中一指。
不意不催还好,这一运法催施,那口剑反倒不动了,就那么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干脆停在空中不动了。
梁莹莹粉面一红,怒声嗔道:“什么人,再不现出身来,我就烧了这座山,看你往哪里藏身。”
这一次果然有了反应!
那是一声既寒又涩的冷笑之声!——
“女娃子如此托大,好不知羞耻!”声音像是来自眼前那堵高山,又似出自对面山谷绝壑。
梁莹莹大吃一惊,秀眉一扬道:“你是谁?雁荡山岂是你随意可以来去的么?”
暗中人这一次不再冷笑,却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
“听了你的话,就想到了你那个自大的师父,你们可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雁荡山偌大的地方,你们占得,别人就来不得么?”
梁莹莹不由暗自一惊!——
听这人口气,仿佛他与自己师父也认得,语气里虽未现出明显敌意,却也并不和善!她并且可以断定出这个人法力高深,自己远非其敌,然而她却是心里充满了不服——乘对方说话之时,她乃运用智慧四面观察,却是看不出一丝端倪。
心里有气,她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听你口气,才叫托大,怎不现出身来与我当面见个高下,只管躲躲藏藏在暗处说话,又算得是什么英雄?”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当然是会出来的,只是何苦要别人受罪!”
这个“别人”,当然指的是高吊空中的杨昌!
“金针上人”杨昌在空中聆听至此,禁不住高声嚷道:
“前辈开恩!万请救贫道不死!”那人冷声道:“你这牛鼻子叫些什么!无怪这个女娃子讨厌你,连我也是看见你就一肚子气!”
杨昌大骇道:“前辈圣明!贫道并不曾做什么坏事,你老……开恩!快快放了我吧!”
那人一笑道:“这话可要看看该怎么说了,大坏事是没有,小坏事却是不断,杨昌——
你想想看,这些年你屠杀了多少无辜生灵?”
杨昌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那人冷冷地道:“就拿今天事来说吧!只为你贪心夺取晶蜜,竟把满巢数万只黑蜂悉数杀光,尤其不该将聚集东山雪鸡,为你吸毒,这个女娃娃斩你一条膀臂,丝毫也不冤枉,你说是么?”
“是……”杨昌不住口地答应着,并哀求道:
“前辈开恩,只求这次救得贫道活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人像是深立冰涧,声音是由涧底传上来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若非是看在铁衫老儿当年对我曾有恩情的份上,才不愿管你的闲事,只此一次,下次再犯,莫说这个女娃儿饶你不过,就是我老人家也非要你狗命不可!”
杨昌虽不知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听其口音,料定辈份甚高,是无可疑,言下之意,似乎与自己叔祖公“铁衫老人”甚有交情!
心中正想乘机用言语煽动他与对方那个姓梁的女孩师徒仇恨,却只觉得身上紧捆的绳索猛然为之一松,身躯已平空落下来。
再听得那人怒声叱道:“还不快走,当真想死不成?”
“金针上人”杨昌这才突地一惊,猝然将手中拂尘向外一展,化为一天飞星,直射当空而起!
梁莹莹见状自然不肯放松,娇叱一声道:“哪里走——”
娇躯一晃,方自腾身掠起,却见面前人影一闪,被人迎空阻住了去路!略一迟缓,杨昌已遁迹无踪!
那人冷笑道:“算了吧!女娃子!”右手向外一封,莹莹已不禁倒退丈许以外,扑通一声,摔倒尘埃!等到她翻身跃起时,那人己直立面前。
先时,杜铁池耳听得此人发话声音,以及那般托大的口气,是以料定了对方必是一个十分苍老的人物,哪里知道这时对面相见,才知大谬不然。
站在他面前的原来不过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甚至于看上去还要年轻一点!长长的身材,白削而清秀的一张脸,眉毛很浓,双眉之下的那双瞳子,却是炯炯有神,黑白分明,一头黑发挽着一个读书人的仕子发髻。总之,是一相当俊秀的人物!
这人衣着十分朴素,仅仅穿着一袭青色的布质长衫,双膝地方都洗得发了白,下着青布便履!再朴素平凡不过的一身衣着,只是穿在这人身上,却是那么的淡雅,别具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雍容凤范!
杜铁池不知怎么,虽是与对方初次见面,却感觉到一种未曾有过的亲切感觉,在他下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