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多年修为,实在不宜招惹,这么一来岂会对你善罢甘休?”
说罢满面愁容又自叹息一声,才细问经过情形。
兰儿乃一五一十说了个究竟。
石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呐呐地道:“这倒也罢了,只不知妖僧如何?杜铁池你那口仙剑请暂时借我一观。”
杜铁池应了一声,伸手微指,白光闪烁了一下,遂即化为一口三尺龙泉,缓缓落向石水眼前来。
石水惊讶地向着空中剑光看了一眼,探出双手将缓缓落下的剑身接在了手上,细看了一番,才慨然叹息了一声,双手轻送,这口剑遂即又化作白光一道,即为杜铁池收回。
“仙家降魔至宝果然非比寻常!”石水精鉴地道:“此剑阳刚极猛,菁华内蕴,显然由于杜道友你如今的功力,还未能复元,尚不足以将其威力发挥于极致,否则方才出剑,妖僧周达魂魄将不保矣!”
遂即又告诫道:“此剑杀力太甚,在道友你功力未能全复前,还是少用为妙,以免误伤他人,为自己造下了恶因,从而缔结了仇人,这些都足以妨碍你日后进修仙业,达成正果的速径,道友你要切记,切记!”
兰儿道:“哎呀,爹,你还说这些干什么?现在问题到底怎么解决?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些怪物一放出来,可怎么是好?”
石水一双眼睛似乎真正地注意到女儿,出乎意外地发觉到她竟然不再赤身,身上所着,竟然是杜铁池的一件外衣。最使他惊奇的尚不在此,而是兰儿说话口气里隐隐所透露出来的对杜铁池的关怀之意。
一念触此,石水老人脸上情不自禁显现出微微的笑意——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深深挂怀的一个隐忧,老实说在初见杜铁池的一刹,听知杜铁池他的出身门户之后,内心就激起了强烈的震荡——这是他的私心。
自然,以杜铁池的出身门派,以及人品质地任何一面来说,石水都感觉到女儿是高攀了,然而此时此地,他劫是别无选择,一个失身在汪洋大海里的遇难者,是不会放过任何活命机会的。
杜铁池的出现,不正在石水老人心田里点燃了希望之火吗?
多年来他一直为着自己劫满飞升之后女儿的未来着落而发愁,现在由于杜铁池的忽然来到,使得他大大燃烧起希望,他焉能轻易放过难得兰儿自然地对杜铁池生出了感情,看来杜铁池对兰儿也很有好感,这就使得石水更加欣慰不已,更要为之有力促成了。
“爹!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兰儿原指望父亲会拿出一套对付怪物的办法,却没有想到他尽自看着自己发呆,当下赌气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石水其实是胸有成竹的,虽然不无凶险,但是看在女儿以及未来女婿的份上,明知是刀山也得上了。他作了一个最后的决定。
“你就在我这里留下来吧!”
石水脸上显示着一种坚毅,冷冷笑了一下,才按下去道:“他们无论是谁,要想带走你,先得把我老头子对付了才行,要不然……哼哼,那就只有各凭本事了!”
兰儿听他这么说,先肉脸上绽出了笑容,立刻挽住杜铁池一只手道:“你可听见了?我爹答应帮你对付他们呢,你可以放心了。”
杜铁池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老人竟然如此义气,事出意外,一时倒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原有以一敌众的勇气,却没有制胜对方的把握,难得石水自承相助。这就使得自己信心大增,忧心大释,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笑容。
兰儿笑道:“这些东西虽是厉害,一看见我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石水一叹道:“不要听她胡说,这孩子……”
兰儿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不过是妖尸朱申,可是你老人家还不照样有法子制他?”
石水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朱申妖法高深,如非我受伏魔真人当年嘱托,暂时掌管太阴十三极,对他们构成威胁,他才不会把为父看在眼里,话虽如此,我虽然有真人留下的几件镇魔法器,可是朱申、周达等是有千年修为的怪物,也不见得就真的害怕了,一旦反目豁了出去。我也没有胜算的把握。”
话声微顿,石水情不自禁地轻轻一叹,看向杜铁池道:“这件事我自当尽力就是,万一敌挡不住,你也不能怪我,一切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他们如果找来这里,杜道友你切记不要莽撞出手,真要我这一关过不了,你再出手也不迟!”
杜铁池点头道:“前辈不必多虑,此事既是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跟他们打交道吧。”
石水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他们的阴险毒恶,但是却逃不过我这双眼睛,还是让我先来对付他们吧!”
杜铁池道了感激,复问道,“你老人家准备怎么来对付他们?”
石水摇摇头道:“这就要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了!”
他遂即安排杜铁池在一块蒲团上坐下,兰儿也在一边坐下来,石水遂道:“距离夜晚还有两三个时辰,且少事调息,养好精神,才好到时应付。”
杜铁池见他形容憔悴,显然由于先时的火刑,精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自己也当调息运功,遂即不再多说,当下三个人各自调息,分别运功入定。
一番入定之后,各人相继醒转过来。
杜铁池是最后一个醒转过来的人。当他睁开眸子时,石室内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甚至于石氏父女都不在室内。偌大的石室,只有他一个人,杜铁池下得床来,意外地发觉到室内石案上陈列着一只瓦器,一副碗筷,看到这些,他才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
瓦瓮里盛着煮熟的野山芋,嗅起来倒也喷香,杜铁池初习辟谷术,可以数日一餐,却不能完全不食,想不到石氏父女对自己如此心细,居然体贴入微,竟然连饮食也为自己准备妥善,当下也就着实不客气地把半瓮熟芋吃了个精光,等到推开瓦瓮,才发觉多日未餐,这一顿敢情是吃得太多了,嘴里涩涩的,最好找点水来喝就好了。
心念一动,正待起身找些水来喝,却听得身后“嗤”地一笑。
杜铁池忙自回头,却见兰儿一只手捧着一个白色瓷瓮罐,正由石室后侧方另一门口现身步入。
她仍然穿着杜铁池给她的那件外衣,只是已经过了一番整修,袖头膝下,过长的地方都经过一番修剪,这么一来穿在身上,可就十分衬贴好看了。
“石姑娘回来了。”
“你醒过来了。”
兰儿一面说,一面把手上捧着的白瓷罐儿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指着道:“喝吧,快来喝一点。”
杜铁池尴尬地笑笑,点点头,走过来,遂见兰儿揭开了那白瓷罐儿,里面竟然盛着满满一罐白色乳汁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放心地喝吧。”兰儿一面说,遂即把里面白色乳液般的东西注入一个碗里,笑眯眯地端过去道:“先喝一口尝尝好喝不。”
杜铁池接过来喝了一口,入口芳香,微微有一些儿甜,像是牛羊的乳液,却又有些不像。
兰儿一笑道:“这是后山上黄羊的奶,我和爹已喝了好多年了,再加上些这里的野椰子汁,才会甜甜的,爹说这东西好极了,对我们修道人更有许多好处,我们每天都喝上它几碗,你觉得怎么样?”
杜铁池赞不绝口,遂即又饮了满满一碗,问及石水。
兰儿才说道:“我爹早就醒了,说是趁着天黑以前,要在谷内各处走走察看一下,叫我不要惊了你,还说你所参习的坐功是玄门正宗的方法,比我所练习的要好多了,还要我向你请教呢!”
杜铁池笑道:“这个简单,只要姑娘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教你。”
兰儿道:“那好极了,我这里先谢谢你啦,我因为想到你可能会肚子饿,才在后面为你煮了些野芋头。”
一面说遂即揭开了瓷瓮看了一眼,笑道:“呀!都吃光了?”
杜铁池笑道:“对不起,实在是太饿了。”
兰儿道:“原来就是给你吃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容尽失,面有戚容地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气。
杜铁池奇怪地道:“你为什么要叹气呀?”
兰儿一笑道:“我是在想,要是你能永远住在这里陪我该有多好!”
杜铁池想不到竟然会有此一说,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兰儿翻起眼皮,打量着他:“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愿不愿意永远陪我住在这里?”
“这……”杜铁池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说的是傻话,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兰儿不解地道:“我和爹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久好久了。”
“这……”杜铁池呐呐地道:“每个人的遭遇情形都不一样”,兰儿一本正经地注意聆听,倒使得杜铁池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我是七修门的传人,将来这个门派还要由我来发扬光大,我的责任很重……我怎能永远往在这里不出去呢?”
兰儿失望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杜铁池安慰她道:“你不要想得太多,眼前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难道你没听你爹说过,他老人家不久劫难将满,也要飞升了,你们的苦日子也要熬出头了。”
兰儿摇摇头道:“那是我爹,他老人家走了以后,我一个人日子就更没有意思了。”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想一想她的遭遇,确实令人大生同情,不由慨然道:“你不要难受了,我答应你只要我能离开这里,一定想法子也把你带出去就是了。”
兰儿先是一怔,立刻欢喜地道:“真的,你别是说着好玩,哄我的吧?”
杜铁池见她天真可爱,也就越发地同情,当下点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把你救出去!”
兰儿欢喜得一跳而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把脸贴在了他胸上,小鸟依人般地呢喃着道:“你真好,我爹的眼睛真灵,我就知道他不会看错人的……哥哥……我太高兴了!”杜铁池听到她忽然对自己改了称呼,实在很诧异,倒是被她这么亲亲热热地拥抱着,有些面上讪讪。
这番情景与感受,以前也曾有过的,记得初识梁莹莹,谈武论剑之余,也曾有过儿女之私,春风一抱,软语尽温,那番感受情怀,此刻思来,却是别有感伤了。
他不禁心里默默念着,莹莹,莹莹……这些日子里要是你与我同在,该有多好,我也不会这么寂寞了。
心里想着,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擦着兰儿的头发,这一刹,倒似儿女情长了。
兰儿缓缓地抬起脸道:“哥哥——一我这样叫你好不好?”
杜铁池一惊之下,才把神驰的心收了回来。
兰儿嘟着小嘴道:“怎么,你不高兴?听我爹爹说,我原是有一个哥哥的,后来却走了……如果他还在的话,那该多好……我想他长的样子一定很像你?”
杜铁池奇道:“原来你还有个哥哥,他为什么走了?”
兰儿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爹没有告诉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娘还没有生我呢?”
杜铁池心里想着,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兰儿见他思忖不语,误以为他不乐意,微嗔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当人家哥哥吗?真是的,也不说话!”
杜铁池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平白无故,我多了一个好妹妹,岂能有不乐意的事?”
兰儿听他这么一说,才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她拍着手道:“那么我以后就叫你哥哥了?”
杜铁池笑道:“我就叫你的名字兰儿了。”
方说到这里,即听得隔墙有人轻咳了一声,现出了石水一袭淡淡人影。那影子殊为奇怪,初现时只是一缕轻烟,渐渐由淡而浓,最后却似聚凝成石水的人身。
兰儿一跳而前道:“爹回来了。”
杜铁池亦抱拳见礼。
石水看了二人一眼,面色沉重地坐上了蒲团。
杜铁池这才发觉到,他虽进出自如,可是那根若隐若现的带子,却始终紧紧束在他的足踝上,一想到他每日身受的大刑真是不寒而栗。
石水显然为着眼前即将面临的一切而发愁,进门之后,只是皱眉,闭目冥思,没有说话。
兰儿忍不住道:“爹,你都布置好了吗?”
石水黯然点了点头,冷冷一笑道:“这也是我平常过于疏忽,满以为当年伏魔真人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万无所失,哪里想到事情竟大非所料,要不是今日小心巡察,几乎坏了大事。”
杜铁池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甚是吃惊地道:“怎么了?”
石水叹了一声道:“杜道友你有所不知,当年伏魔真人为防止这批妖魔鬼怪逃出,除了这‘太阴十三极’之外,还煞费苦心,在这炼魂谷内,另外布置了一个‘四极阵’,以红黄蓝白四色旗帜为志,如果有意外事件发生,这阵势便会自由发动,而我今日才发现到,这阵势的布防,竟然暗中遭了破坏,四色旗也被互易,乱了阵脚,一旦遇了事,功力当必大为减弱,这件事我竟然一直未曾发觉,看来他们早已有脱逃之心,幸亏为我及时发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铁池道:“这么看来,这批妖魔鬼怪之中,确有很多厉害之辈了。”
石水黯然点头道:“正是如此,今夜就可以知道他们之中哪些是心存异图的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当年伏魔真人,确是心存慈善,才不忍对彼类加害,虽大凶极恶之辈,亦为他们留下一条最后生路,他们之中只要能熬过‘太阴十三极’炼魂洗魄之苦,终有苦尽甘来出头之一日。”
话声微微一顿,石水感伤地叹息道:“不瞒道友说,我就是一个例子……近年来越是明心见性就越能体会出真人的一片苦心……可是他们之中,却有很多抱持异心,并不这么认为……我既蒙真人临终托嘱,寄以重任,听责所在,说不得也只好再开杀戒了,……这是我内心引以至苦之事,却又无能避免,好不令人伤感……”
一面说,只见他频频摇头叹息,居然滴出了泪水,显然诚发于衷,绝非虚情假意的做作。
杜铁池心中着实力之感动不已,足见一个得道之士心存原道大异于寻常之处。
石水说到这里顿住,长叹一声道:
“时候差不多了,兰儿,走到后洞把真人留下的那个箱子给我拿来。”
兰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自去。
石水看向杜铁池道:“那妖尸朱申,已经炼成了‘分尸化影’之术,好不厉害,道友功力未全恢复之前,万万敌他不过,到时候务必要镇定心神,不为他所乘才好。”
杜铁池已经有了多次临敌经验,想来这个妖尸也不见得就比昔日所遭遇各魔厉害到哪里,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只是石水既这么嘱咐,为安其心,也就点头答应了。
是时兰儿已再次现身,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箱,想必其中所盛,即当年伏魔真人所遗传下来的诸般镇魔降煞的厉害法器了。
石水接过了这个箱子,放置座前。
却见他嘴里默念真言,遂即指尖在箱盖上划了一个“十”字,手掌落在箱面上轻轻一拍,箱盖倏地张开来。
想象中这些所谓的“降魔”利器,必当是各有奇光异彩,其实却并非如此。只见箱子里所盛装的,不过是几样看来十分古旧的东西:一口古锈斑驳的黑色短剑,一团乱草似的发网,另有一把竹弓,五枝长箭,另外还有一些散乱杂物,看来竟无一样起眼,也不知又能发挥多少降妖驱魔的作用。
是时,耳听得洞外狂风怒号声起。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