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撅撅嘴:“姐姐既然不许婉华去找孟雨,便替婉华做了这个主吧。”
皇后端庄地一笑:“又胡说了,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人面前,也不知道害臊。”
皇后并不看好孟雨。像孟雨这样的闲云野鹤,既无意于功名前程,又无意于金银财帛,就算他出身国戚,但若自己无意仕途,妹妹跟着他,却是不能富贵到终的。
况且,就算皇上现在不肯说孟雨的不是,皇后却看得出这位孟雨眼高于顶,高傲得紧,自己妹妹也是金枝玉叶,自然要找个温柔体贴,听妻子话的女婿才成。
看着沈婉华气嘟嘟的直咬牙,头上的金丝凤凰缠珠钗也气得叮当晃动,皇后微微一笑:“快回永安宫吧。在佛堂颂经这半日,本宫疲累得紧。”
此时,刘成已经将孟雨引到与自己宫中住处通连的存放宫中各色人等名册的地方。刘成先将可能接触到布防图放置地方的名册拿出,挨个给孟雨做了个介绍。孟雨却觉得,这样不成了刘成说什么是什么了吗。他听了几个便及时打断刘成:“刘公公,这些人等有没有出事那些日子,表现异常的?”
孟雨心里却暗自说:“如果表现异常,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他已经有了主意,是以只是敷衍一下刘成。刘成皱眉回忆着:“那几日老奴虽知皇上屡次召见近臣,甚至孟大人也从西玉州赶了回来,被皇上召见密议。但同时赶上了宫中对阁老之臣的赐宴,宴会准备加上赐宴当天的场面盛大。宣政殿前搭棚席,繁杂人等十分之多。”
孟雨道:“本来招待宫中阁老之臣,尤其赶上众多老臣告老还乡之时,皇上赐宴也是常情。只是这事不是定期而办,而是随遇随举。当初是谁提的折子?”
刘成皱眉道:“这个,属政事,老奴还真不知道。”孟雨笑道:“如此总管大人借支朱笔来。”
刘成急忙中派个小太监去办。不一时朱笔送来,孟雨将名册中一些人名勾出来:“烦请总管大人将这些勾出来的名字誊写一份,交与孟雨即可。”
他随即又道:“我去宣政殿那几处看看。”
孟雨躲开宫中闲杂人等,贴着几处宫殿的北部,依次察看。如果夜里来盗,那么虽然人少,但这几处宫殿之前都是灯火通明,不遇到人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当年金字玉心盟,是在成王和成王妃成亲之日,宫中闲杂人等甚多,所以尚可混得进来。而宴阁老之臣,是在前殿,宣政殿处于与后宫连接之处,万安宫和景华宫更是完全处于后宫,且是大白天,生人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金字玉心盟之事,朝中人知道得甚多。而换防之事,只有几大臣密议,所以除了皇上,几大臣,以及近身办事的幕僚与内侍,应该知道的人非常有限,所以必有内鬼。
孟雨这样想着,刘成已将名册送了来。
这老太监看着孟雨匆匆离去,不由又想起当年被孟定国捉弄的情景。当时孟定国比孟雨现在年纪还小,又淘气爱闹得很,把个肥胖动作迟缓的刘成捉弄得不轻。所以刘成现在见到孟雨还是愤愤。至于那位后来权倾朝野的孟定国孟大人,再进宫与皇上议事之时,倒似乎是把这位刘总管给忘记了。本来谁不曾年少轻狂,何况孟定国那样粗心的人,但刘成却终是不能忘记。
第十章 那一场惨烈战斗()
汪真真走出了客栈,正要从小二手中接过自己枣红马的缰绳,却看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树下。汪真真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一袭白衣的萧梦时仍然英姿潇洒,迎风玉立,眼中却似乎藏着深深的难抒之志。他看到汪真真朝她走过来,急忙迎上去冲汪真真拱手施礼:“小弟知道,若不是因为会刀需要给梦时面子,真真姐是不会答应见梦时的。”
汪真真将马顺手拴到店前的拴马桩上:“梦时,凭吊过去一向不是姐姐的习惯。其实姐姐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一直这么倔强呢?”
萧梦时黯然地说:“梦时不是圣人,不会被伤害了却没有反应,还那么逆来顺受着。”
汪真真叹了口气:“姐姐知道你一直想给张大哥要个公道。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可说呢。我家祖上一把刀传到今天,在西玉州一直配合国家战事,看到的也多了。当年名动天下的少将军应正云,到现在还含冤被屈,他的遗子应少言被皇上诏命不得离开西玉州境内,从未见过父亲一面,却一生已经被毁。你和应少言曾经同在萧大人帐下效力,他的遭遇你最清楚。再就说孟大人吧,为国事倾尽全部身心十几年,不照样被皇上毒杀吗?像孟大人这般,如今国事不是也得复出。人这一生,若什么时候都能不忘大义,方可保个心平气和。”
萧梦时苦笑一下:“梦时不管那么多。梦时只是愧对姐姐一家,或许这个公道这辈子都争不到,那我便永不为朝廷再做事。”
汪真真不由有些急:“如今也不是几年前了,你年纪长了这么多却还这么不懂事。远的不说,萧大人在西玉州驻防,多少事情要操心,却还被皇上猜忌。你这些年只管在京城和那些浮浪子弟混在一起,全不知帮助萧大人一点,你让姐姐如何还愿意见你呢!”
萧梦时那双平时明亮锐利的眼睛,暗淡下去,他无奈地说:“当年年纪小,却总是意气风发。被打击了,才知道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况且那不是一般的打击。姐姐的品性,小弟是真心佩服,所以总想给姐夫再讨公道,然而这些年,竟是半点进展都没有。至于父亲,他愿意为朝廷做事,愿意被冤屈被掣肘被猜忌,那是他的事,我真的帮不了他,也不愿意帮。”
汪真真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的心思姐姐也可以体会的。如此我便回河北去了,你在京城也别一味和那些人交往,愿意钻研刀法倒更好些,只是不要钻牛角尖。”
萧梦时笑笑:“还是姐姐了解我。”
他帮汪真真解下缰绳,将她扶上马:“我知道姐姐心里难过姐夫的事情,也不高兴小弟的作为,所以总不想见我。只是姐姐若遇到难处,一定再来找梦时。”
汪真真拉住缰绳:“患难之交,有事自当会麻烦老弟,再会吧。”说罢一提缰绳便沿着街道向城门方向走去。
而萧梦时默默伫立,久久没有离开。
京城外正是深春景象,柳丝如碧,微风和旭。一条大路通向远方,两边的大树枝繁叶茂,多少商旅游子沿着这条路,来而又往,往而又来。
汪真真信马走在大路上。阳光和暖,她不由觉得有些热,也有些口渴。
而前方路边,正好有个茶水铺子,她还没有来得及拨转马头过去,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汪姐姐可好?”汪真真扭头一看,不由啊了一声。却正是那天会刀之时不请自来,并且很快乐地搅了大家一局的孟雨。
汪真真微笑着回答:“孟公子好,是不是那神秘的刀口还没琢磨明白啊?”
孟雨也笑了:“孟雨请姐姐喝茶。”
那天会刀的高手中,孟雨除了萧梦时,唯一认识的就是汪真真。
汪真真家在西玉州管辖范围内,又是家传刀法,她家世代作为民间力量为对抗北燕也是为国朝立过汗马功劳。孟定国和萧正毅对汪真真的父亲汪一恺,一向非常尊重,尤其萧正毅,曾经在汪真真和萧梦时刚刚谈论过的那场战事中得到汪家相助,而且如果不是汪真真的未婚夫婿张大让,萧梦时的一条命便丢在战场上了。
孟定国督师西玉州时间不久,但二十年前老总管应博光管辖西玉州时,孟定国就见过汪一恺和汪真真。那时汪真真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如果从与北燕对抗的功绩来讲,汪家是多少代都在以民间身份自觉担起大任,同时也替朝廷效力。
汪真真跳下马,孟雨接过马缰绳,替她拴好。
孟雨道:“汪姐姐回去路途就不要太赶了。小弟其实很羡慕唐朝人出关的那种旅人心情。世道不平,所以我们才更需要给自己一些寄托。”
汪真真笑了:“孟兄弟说得对。但是欣赏景色之前,是不是先说说孟兄弟想知道的事情。”
孟雨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说话真爽快。”
汪真真道:“对那刀口迷惑了是吗?先说说那里边你能信任谁?”
孟雨有些羞涩地一笑:“姐姐难为孟雨了。”
汪真真点头:“对,对,我也有嫌疑的。”
孟雨忙道:“这个小弟真的不敢。只是,姐姐那天并没有说什么话,我只想知道姐姐对刀口怎么看。另一个,姐姐给我讲讲萧公子。”
汪真真道:“第一个简单,我和在座的人一个感觉。凶手一定在八人当中,但是刀口真的看不出来,只能说凶手太老奸巨滑了。”
孟雨点头:“恐怕这刀口,必得要结合动机才能看出来了。”
汪真真又接着说:“萧梦时我是很熟悉的。他从前是个雄心勃勃的青年,那时他虽然只有二十岁,在他父亲帐前效力,却已经战绩卓著,十分出色了。孟公子看他对刀的执迷就知道,他当时对于守土卫国的那份情怀,也是如此。直到几年前,有一次他带着小队人马在国朝和北燕的边境去勘察,却不想遭遇了北燕相当数量的骑兵,双方交战之后,萧梦时的人马打得很惨,人一个一个倒下去。当时我父亲得到消息,就让我和父亲的大徒弟,也是我的未婚夫婿,一起前去救援。因为北燕全是骑兵,而且武器精良,人数众多,我们仍然是寡不敌众。大师哥战死了,而我也受了重伤。”
说到此处,一直很镇定的汪真真说不下去了。当年那场血战,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从一个幸福的少女,倾刻间就成了一个未婚寡妇。
她镇定一下自己,才又接着说道:“后来,萧大人派了应少言来救援,才算把我们救出来。本来应少言因为他父亲应正云的原因,一直是不能明用的。所以之前一直只在萧大人帐下帮着训练士兵。那次是事出从急,而且萧大人也相信应少言的能力,才派他来救援。战后,萧大人向朝廷报了给大师哥和其他将士嘉奖抚恤。却不想朝廷回应我们是打了败仗,不加罪已是宽恩了。而且有人又在朝中谗言,说萧大人用罪臣之子,所以应少言也不能再在军中效力。而萧梦时虽然没有加罪,却和萧大人一起被申斥。梦时不服,要去据力力争。他尤其不能容忍对我大师哥没有个公道,后来虽然被萧大人制止住,从此他却心灰意冷了。”
汪真真看着孟雨:“其实那刀口,我真的不能排除他。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训练士兵都是以严和狠出名的。我可以说他是个有血性有感情的人,但萧梦时的心中确实有一股戾气,他训练出来的也都是虎狼之师。我也一直因为这个而为他担心,他后来不愿意再在军中效力,经常在京城留连,也做出很多荒唐的事情。但我总觉得他心有不甘,我也总怕他会有一天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孟雨道:“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萧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但他并非没有理智,也并非不懂选择。”
汪真真笑道:“是的,就像你只愿做个神探一样。而他却选择沉沦下去。其实他是属于战场的,他放不下。只是,”
汪真真看着孟雨:“我跟梦时有这么深的渊源,可我刚才为什么不担保他没有事,孟公子能明白吗?”
孟雨道:“姐姐怕萧公子终究会有什么事情,希望我可能的时候帮助他。孟雨绝对答应此事,姐姐放心。”
汪真真高兴地笑了:“就算我是个请求吧,这些年我是经常提心吊胆。所以我生气不肯见他,是希望他能安分下来。可是他连父亲的话都不听,我又能如何。”
汪真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看看尚晴好的天气,对孟雨道:“孟公子也是要回西玉州吗?”
孟雨答道:“我在京城关于案子的事情尚没有完结。可能再耽搁一段时间。之后我可能要去北燕,查查那个标记。”
汪真真哦了一声:“那今日若无事,我还有件事要与公子交待。”
孟雨忙说:“姐姐尽管讲来。”
第十一章 传剑()
汪真真便徐徐道来:“孟公子的表哥应少言,是当年少将军应正云的遗腹子。后来多得少将军旧部照顾,萧大人对他也不错。因为他一直没脱罪籍,所以跟外人不多交往,我爹照顾自己的庄子需要和朝廷周旋,不方便和他家过多交往,只是在应正云刚去世时曾暗自安排他们母子生活。但是在那次战事中我又和他并肩作战,看到他的剑法,倒让我觉得有件事需要交待。当年少将军曾经来过我家,我那时才七八岁,但练武已经三四年了。少将军很喜欢我,就教了我他的剑法中最精纯的招数。后来他每次再经过或者有事到我家来,都要重新考问教习。后来我自己刀法得了父亲真传之后,才体会那剑招的精妙。应少言从来不曾见过父亲,他的剑法是少将军旧部关正枫找了高手教习的,我知道他不会知道那些剑术,甚至他对父亲了解也非常少。”
说到这里,汪真真也停下来了。二十二年前那场战事爆发前,应正云匆匆与苏绮云成亲,便与以国相韦度为首的勤王军决战。之后到了京城,刺杀即将成为当朝太后的成王妃孟离珠后自杀身亡。几个月后应少言出生,所以,连应正云的妻子苏绮云对他的了解也是非常少的。
汪真真是从心底怜惜这位出生便多难的应少言,她接着道:“今天孟公子要是不着急,我便将剑法传给你,你回去教给他便是。
孟雨却想不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对于那位名满天下的少将军,自己舅舅的传奇经历,孟雨也是十分向往的。记得母亲应秀灵曾经说过,她和父亲成亲之时,应正云亲口说过,如果将来有了外甥,一定要跟自己学武功。还另外加了一句,如果跟孟定国这个臭小子学,那麻烦就大了。这个故事是舅舅跟自己的唯一联系了,只是学武本已不可能,想不到今天却能得到舅舅的真传。
汪真真把刀别好,抽出剑。孟雨也拿好剑,两个人就在茶水铺旁边开始演练。
孟雨的剑法本来就好,人也聪明,很快就学了**不离十。然而汪真真却不放过每一个瑕疵。两个人你来我往,直练到傍晚天色渐暗,汪真真执剑跳出圈外,道:“可以了。孟公子真是学武奇才。不过,你要悉心教你表哥,可不能走样呃!”
孟雨道:“姐姐嘱咐,孟雨哪能忘记。”他看天色已晚,便将汪真真一直送到有客栈可以歇脚的地方,才告别离开,独自回到京城。而孟雨则乘着夜色,策马向西玉州飞驰。
西玉州的街道住宅商铺和二十年前都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一个边关重镇,它很难像京城那样繁华喧闹,日新月异,而是在一年又一年轮回的静默中彰显着北方的雄浑和沧桑。
督师孟定国的临时府邸后院,虽然宽敞阔大,不同宅院间设计错落有致,却是整体朴素而简洁,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些珍贵的南方嶙峋山石都是不曾有的。也没有风格华丽的亭台楼阁。不过水池,普通的假山小桥亭子而已。但是却有偌大的一个花园,里面的花草正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此时孟家大小姐孟雪正带着小丫环可儿莳弄花草。
突然从花园外传来说笑声。却是表哥应少言和萧家大小姐,萧正毅的女儿,萧梦时的妹妹萧点秀,一起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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