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夜慕白双膝一曲,跪坐在了崖顶上,他低头喃喃的自语着,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哀伤和无助。
他曾多次都想抛开现有的一切,从此隐匿消失,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竟然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了,越往前走,他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无能无力的事。
风,冷冷的吹着,月,姣姣的照着,却吹不尽他心中的烦郁,照不开他心中的阴云。他呆呆的跪立在摩崖顶上,任泪顺流而下,打湿衣襟。
要是当年自己能果断抽身,不要沉迷于那温柔情义之中,或许现在的自己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吧。夜慕白的手深深的嵌进了泥土里,丝丝血迹斑驳而出,在冷月下露出刺目的红。
还记得三年前,自己从落星殿离开时意气风发,那时的自己虽然是背负着秘密而外出游历,可是,自己想的更多的却是把玩,他也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步。
作为落星殿的少主,他从小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很少能有机会与人接触,更遑论外出,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机会,他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父亲愿意接受此任务,那就是寻找一个人,一个体质命格都异于常人的人。父亲说这个人很好找,只要他碰上肯定就能知晓。
后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一开始虽然并没有立即觉察出宫灵雪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人,但是通过木幽茗中毒事件后,他立即就意识到了,可是,他却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也忽略了自己在这件事上可能的情感投入。
初出家门的他,很少能与人这么亲近过,年纪相仿,脾性相投,让他很快就和宫灵雪等人打成了一片,同时想到当时离开时,父亲也只是叮嘱自己注意寻找此人,有消息后传回落星殿,但是并没有过多的强调其他,因此,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逐渐的将此事抛诸到了脑后。
直到再次回到中心地界,来到星塔,他才如梦方醒,自己一直以来竟然忘却了父亲的叮嘱,期间他和夜紫煌派来的人员接洽过一次,当对方告诉他,夜紫煌已经开始怀疑宫灵雪并决定派楼空明过来抓捕回去时,他顿时慌乱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最后他信誓旦旦的向使者表示,一定会调查清楚宫灵雪的身份后亲自带宫灵雪回去,这才将此事拖延了下来,因此,那段时间,他总是心不在焉,神色恍惚,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他带宫灵雪回落星殿,他做不到,他知道一旦父亲要的人进了落星殿就几乎没有可能再出来,而如果他违背承诺,那么等待宫灵雪的可能是更大的灾难。
而恰在此时,宫灵雪却遭逢异变,竟然在决斗中意外身亡,随之连尸首也消失不见。初始,他跟所有人一样,觉得宫灵雪就这样离开了,但是回想到宫灵雪的体质命格均异于常人时,他心中又升起了隐隐的希望,他暗中查访过宫灵雪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但是凭着直觉,他知道宫灵雪一定还健在。
可是,十天后,他再次接到了夜紫煌传来的密令,速回落星殿。
不知事由的他只得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可是,这才是一切事件的真正开端,这时,他才知道以前是自己多么的一厢情愿。
回去后,他便被夜紫煌关进了密室,那里曾是落星殿的禁地,非殿主不得入内,小时候,他多次妄图偷偷的溜进去,却都被抓住赶了出来,可现在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进时却突然觉得恍然若失,什么东西在顷刻间失去,又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蠢蠢欲动。
他依旧还记得那时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隐去了平时的慈爱,竟然多了一份恭敬,一份卑微。他怔怔的看着夜紫煌,后者却突然长叹一声,“去吧。”直到门缓缓的关上,他置身在密室之内,那似有若无的叹息声透过厚实的墙壁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耳际,让他茫然四顾。
他在密室里一呆就是三年,在这三年中,他彻底的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在这三年里,他依照存储在密室内的功法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封印,而在封印冲破的刹那,一股陌生的感觉却油然而生,他不知所措的打量着自己,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外人,陌生的让他难受。
可是随着一句“身体还不错”的清朗声音在他头脑中咋然响起时,他才猛然明白,自己解开的不仅仅是一个功法封印,还有一个未知的灵魂,原来,他的身体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颓然的在密室里呆了三天,他终于知道了为何自己当年进入密室时父亲那似有若无的叹息,那恭敬而卑微的眼神。而那个灵魂自从说过一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宛如蒸发了一般。
此时,他的实力已然达到了九星五段,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匆匆的找到了夜紫煌,急于知道其中的实情,可是,夜紫煌的话却无情的打破了他原本微弱的希冀,丁点的希望。
夜紫煌看着夜慕白徐徐的道,我夜家本乃守护家族,落星殿便就是守护之地。而夜家世代的人员当中,每隔几世就会出现体质异变之人,这些人我们称之为神傀,因为他们的存在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被另一个灵魂依附而存在。
神傀,是说自己吗?原来自己的出生就不由自己。夜慕白只觉得心头苦涩不已,枉他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游傲于这片大陆,做个真正洒脱之人,可是,他没想到,连最亲近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那么未来,他又该何去何从。
那个灵魂是谁的?为何会在我身上出现?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小妹又是怎么牵扯在其中的?夜慕白呆呆的看着夜紫煌。
他不明白这所有的一切,他更无法接受在某一天时,自己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一切都是天意啊。良久,夜紫煌长叹一声,你和镜绫两人均是命格异常之人,所以才会被那人看中选为神傀。
小妹也是?夜慕白遏制不住内心的震惊。那人又是谁?
她更特殊。而至于那人,夜紫煌忽然停了下来,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你以后自会知道他是谁。
慕白,你如果想要见到你小妹,还她自由自身,那么宫灵雪你就必须要对付。
崖顶上的夜慕白脑中久久的回荡着夜紫煌这最后的话语,仿若一记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他的心间,让他只觉胸膛几欲涨裂碎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会变成这样?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都不要面对。
“啊……”他仰头大叫,凄厉的呼喊声乘着夜风远逝,飘散在了微凉的空气里。
皎月依旧高悬,冷冷的照着。
凉风不知疲倦,呼呼的吹着。
那一抹青色就在这一片清冷中颤栗、癫狂直至最后渐渐停歇了下去。
天地宁静。
翌日,东方亮白之际,一袭紫色在那微蒙的暗紫色中乘风直奔摩崖山顶而来。
见到在地上软瘫缩成一团的夜慕白,夜紫煌不由暗叹一声,他早已就料到夜慕白会心绪不定,情绪纠结,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切对夜慕白的打击。
如此两难之境,即使就是自己只怕也会难以抉择吧。
出手如风的在夜慕白的身上点了几处,发现他只是精疲力竭而睡了过去,这才心下稍安,上次为了解星塔之围,他不惜自残身受重伤,如果不是自己抢救及时只怕现在的他还卧病在床。
再次看了夜慕白一眼,夜紫煌将其抱在了怀里,再次乘风而去,消失在了崖顶之上。
☆、第一百章上古灵阵
“慕儿……”夜紫煌身形一动,接住了从半空中直坠而下的夜慕白,他担忧的看着怀里的夜慕白,只见后者呼吸微弱,殷红的血液正从胸口处汩汩的冒出,侵染了胸前的衣襟。
他从幻戒中飞速的掏出几粒药丸全部塞入了夜慕白的嘴里,然后手上一阵白光闪耀,掌心虚虚的搭在慕白胸前的伤口处,丝丝白光缓缓的渗入到了伤口里,那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只有未干的血迹在提醒着旁人这个地方曾经被一剑刺穿。
将伤势暂时稳定下来的夜慕白交给旁边的人,夜紫煌一甩衣摆,目光冷冷的看着十丈远处的宫灵雪。
“今**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想拦下我,那就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况且,我今日来,没有取回我要的东西,又岂会轻易离开。”见夜慕白伤势暂稳,宫灵雪收起眉间的担忧将目光投向了夜紫煌。
“哼,别以为带了援手过来就可以有恃无恐,有时候太自大往往并不是一件好事。”
“自大不自大,这不是你说了算。”宫灵雪沉声道。
由于异变地点在幽落森林的“恶魔之地”,因此尽管早在几天前就有很多人员进入了幽落森林,却一直都在“恶魔之地”的边缘之处徘徊,都希望能有其他的人第一个进入禁地。每个前来的人都存了这样一份心思,因此,在外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真正的走进去。
在烈少峰带领烈火佣兵工会的人一路疾奔而来时,守在禁地外围的人也正在热闹的谈论着。
“你来几天了?”一名个子不高,脸型狭长的年轻男子对着身边的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好奇的问道。
“五天了,你们呢?”中年汉子声音洪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年轻男子,“阁下看着不像是本地人。”
“足下果然见多识广,在下确实不是本地人,我是华丰城饶家门下之人,因幽落森林之事受家主派遣才赶了过来,今日才到。”狭长脸笑着道,“大哥如何称呼,小弟姓白,单名一个华字。”
“梁峰。”络腮男闻言豪爽的道,“白老弟要是不嫌弃,就称我一声老梁好了。”
“咳咳……”白华闻言一怔,随即讪笑一声,“原来是梁大哥啊,失敬,不知梁大哥此次是为自己而来还是受命而来。”白华拱着双手道,眼睛却不住的往四处瞟去,“梁大哥可知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梁某一介粗人,现今寄身在卡洛城蒋家,和白老弟一样,也是受家主之命而来。至于这里的人么,大多都是其他地方的势力,据某这几天的观察,此番的人不仅仅局限于我卡斯蒂的势力,就连其他三个帝国都有人员出现。”原本嗓音洪亮的梁峰突然放低了音量,将头伏在白华的耳边低声说道。
“哦,果真如此?”白华细眉一挑,惊诧的问道。
“当然。”梁峰声音陡然拔高瞪眼道,对白华不相信自己的话顿时深感不满。
“梁大哥不要生气,小弟这不是不明白么。”白华立即陪着笑脸迎了上去,可怜巴巴的看着梁峰道,“不知梁大哥可否给小弟说说这里的情况,以免到时小弟到时冲撞了其他人可就遭了,别人可以都没梁大哥这般的好脾气。”
“既是如此,那好吧。”听了白华的话,梁峰觉得心里受用多了,笑颜逐开。
“看见最右边的那队人了吗?那是仅比我们晚到半日的天风城林家之人,据说林家现在有着两位星圣坐镇,一时可是风头无两,不仅在天风城声名显赫,就是在整个卡斯蒂也都是能排的上号的。在他们旁边的是瓦港城田家之人,再过去一点是米斯城云家之人,这几家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看他们的气势,只怕也都是有备而来,就算是以如今我们蒋家的力量对上也是异常棘手……”梁峰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对着正在听的白华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
“梁大哥,那群穿黑衣的是什么人?”好不容易等梁峰歇了口气,白华急忙指着离他们约莫五丈远处的人群问道。
闻言,梁峰微抬拭汗的手半顿在了空中,脸上出现一抹凝重之色,“那是从欧帕斯达过来的势力,具体是那股暂时不是很清楚,仅比我们晚到了一日。”
“这些人很厉害?”瞧见梁峰的模样,白华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而且很傲气,没事不要去招惹他们。”梁峰眼神缩了缩认真的叮嘱道。
“小弟记住了。”白华笑应道,可是他眼咕噜一转又再次开口道:“这些人连来路都没报,为何让人如此惧怕?”
“那是因为……”梁峰咽了一口唾沫,瞥了一眼冷冷清清的站在与众人隔了几丈远的黑衣人声音艰涩的道,“白老弟你今天才来所以不知道,那群人三天前血洗了来自恩不利达的一股势力,手段之残忍简直让人不堪目视,而且,那些人也都是实力高强之人,如此冷狠的角色,谁敢没事去招惹。”
“原来如此,难道他们本来就有仇么?”白华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这我如何得知。”梁峰奇怪的看着白华,“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么?随便问问。”白华憨笑一声,“既然他们实力高强,那为何不直接闯进禁地去,而非要在这外围干等?”
“哎,这我哪知道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想知道自己去问不就好了。”梁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着旁边的队员走去。
见梁峰离开,白华也不以为意,他望着那群黑衣人陷入了沉思,眼中不时的闪过锐利的光芒,丝毫不似刚才呆愣的模样。
他目光在场中缓缓的巡视着,所有人的举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刚刚梁峰已经给他解说了这里的一些情形,所以,这里有哪些势力,实力如何,他都已经基本明了了。
他抬头看了眼禁地里,据说那东西就在里面,可是自己却因为某种原因并不能深入其中到达目的地,如果……
而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在禁地里冲天而起,霎时又立即隐去,一切归于了平静,可是守在外围的人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在呆呆的愣了片刻后,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大呼了一声,拔腿朝着禁地狂奔而去,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随而上,这个时候,他们完全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在亲眼见过异象后,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很快,场中便空旷了起来,只有稀稀落落的还站着一些人,却也都面色犹豫,举足不前,最后还是一狠心跟了上去,毕竟,那么多人都去了,有人打前哨,即使出事有变故,自己在后面也还来得及撤退。
而梁峰也早已带着自己的人第一波进入了禁地之中,现在,在空地上只剩下白华和那群黑衣人,白华将自己的视线从禁地处收了回来落在了黑衣人群身上,而那些黑衣人却静默而立,对身边发生的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脸上一片淡漠。
“你们难道不是冲着禁地里的东西来的?”白华迈着步子朝几丈外的黑衣人走去。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有搭理白华。
白华讪讪的摸了摸鼻尖,“阁下莫非是耳力不好?”
“我劝你不要来招惹我们。”为首黑衣人淡淡的看了白华一眼,“虽然你实力不错,可是年纪轻轻的别罔顾了性命。”
“呵呵,如果说我对你们有兴趣了?”白华突然狡黠一笑“不如我们合作怎样?”
黑衣男子眼神微动却再次归于沉寂。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月落星河’的人。”见黑衣男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白华接着道,“至于你们为何不进去,我想你们是在等人。你们想阻止某人得到里面的东西,而至于刚进去的那些人,你们深信他们得不到那东西,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阁下是谁?”黑衣男子眼神微缩,盯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白华。
“荒天之外,魔海孤岛。”白华轻吐出了八个字。
而这短短的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