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纪- 第206部分

　　　　已经转移到另外一处安全据点的史蒂夫正与同伴谈论同样的事情。

　　　　“二十个人同时死亡，而且死状——”亚当疑惑道，“应该是有贵族在攻击吧。”

　　　　“帮我们的人不仅仅是贵族。”肯特道，“艾达也是贵族，但是即便是她，也无法做到在看不到人的时候杀死对方，更不用说杀死二十个人，而这二十个人还不在同一层楼。”

　　　　“除非——”艾达沉吟了一会，“除非他拥有辨魂师的能力，那么他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即便是这样，同时杀死二十个人，也是难度非常高的一件事情。”

　　　　“还有楼下那三个人。”史蒂芬说，“三个人都是死于枪伤。这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做的。支援我们的可能不只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

　　　　“泰勒，你再说说那个把你救下来的人。”亚当转向泰勒，“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

　　　　泰勒显然已经不只一次说过当时的情形，耐心不免有些缺乏：“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从天台上掉下来，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然后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窗户口拉了进去。我当时几乎吓昏，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才看到那个人——站在房间中央，望着天花板。”

　　　　“我知道他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就问他是谁。可是他根本没有回答我，只是说‘异级怎么这么少’，我说有两个已经不算少了。他却说‘至少有三个。’我问他怎么知道有三个。他却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盯着天花板看个没完。我见再问不出来什么，又担心你们在上面的情况，就跟他说了再见上来了。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也带你们去他接住我的那个房间看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肯定不是住在那里的。”

　　　　“他盯着天花板不是没有目的的。”艾达道，“他是在观察楼上敌人的分布——这人是一个辨魂师。”

　　　　“泰勒，你再回想一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史蒂芬再度问。

　　　　“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是带着的，脸上还有口罩，所以看不清长什么样。身个不高，不胖不瘦。可以肯定是一个青年男性，虽然气质看上去很普通。”泰勒补充说，“不过如果我再见到他的话，肯定能把他认出来。”

　　　　“你这么肯定？”史蒂芬怀疑道。

　　　　“他是一个亚裔啊！欧盟的亚裔可不多啊。”泰勒有些自得，但他刚刚说完就被艾达一把抓住胳膊。

　　　　“你说他是一个亚裔？你刚刚怎么没说？”艾达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我没说吗？”泰勒有些晕头转向，“我应该说了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没有说？”

　　　　“你没说。”史蒂芬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显然也与艾达想到同一个人。

　　　　艾达点开自己的手机，调到其中一张照片，拿给泰勒看：“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亚裔青年，黑发黑眸，正靠坐在窗台上看书，窗外是葱葱郁郁的枝叶，枝叶缝隙中投来的淡金色阳光照亮他的小半张面孔。青年似乎发现了拍照的人，正从书上抬起视线，对上镜头。这张照片的角度有些歪，但整个画面看起来却意外的宁静柔和。

　　　　泰勒结结巴巴地说：“虽然我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整张脸，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简墨回到房间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他将东西又整理了一次，然后去睡觉。

　　　　躺在被窝里，简墨忍不住回想起今天那一瞬间的微妙感觉：辨魂师虽然能够看出原人中的天赋者等级，但是却不能看出纸人的等级。他从前只知道异级中有相关天赋的纸人能够探查其他异级使用异能的情况。但是，今天他突然就感觉到了：当异级使用异能的时他，星海中自由灵子细微波动。

　　　　所以今天他才能够发觉出那队调查局探员中至少有三个异级。

　　　　这种波动比魂晶中的波动要小上许多许多，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出。简墨隐隐觉得这与他前日拼命感悟星海中自由灵子的存在有关联。异能的波动某种程度能够影像自由灵子，从这个角度考虑，将来或许他还能够察觉哪些对象是被些被施加异能的，从而谨慎对待。

　　　　简墨想到这里，闭上眼睛。不管明天汉森兄妹能不能赶回来，他今天晚上都需要一个好睡眠。

　　　　简墨订的火车票是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为了防止意外事件耽误时间，他七点钟就已经坐在旅馆餐厅开始用餐。

　　　　然而有人比他更早抵达，在餐厅等着他了。

　　　　“布莱克，昨晚休息得好吗？”艾达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这个拥抱十分用力，像是在表达什么情绪。

　　　　肯特笑着给他一个同样的拥抱。

　　　　简墨一言未发，转向他们身边的另外两人，等待介绍。

　　　　“见到你太高兴了，差点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史蒂芬，这是泰勒。”艾达目光含着深意得眨了下眼睛，“或许你们之前有碰过面。”

　　　　史蒂芬注视着简墨，笑容真诚：“很高兴认识你，布莱克先生。”说着，他主动伸出手。

　　　　简墨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下史蒂芬，又扫了一眼旁边激动的泰勒，淡漠道：“我可不记得我曾经见过两位。”

　　　　他仿佛没有看见史蒂芬伸出的手，重新坐回餐桌：“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要继续吃我的早餐了。”

　　　　史蒂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他看了一眼肯特和艾达，自我解嘲地“嘿嘿”笑了笑，侧头对面露错愕之色的泰勒道：“兄弟，你帮我拿份早餐好吗？”

　　　　等三人走后，他从容自若地坐到了简墨的对面，盯着简墨的脸，“布莱克先生似乎对我有些意见？能知道为什么吗？”

　　　　简墨也坦白道：“我不介意和肯特与艾达做朋友，也不排斥与他们的朋友做朋友。但是我拒绝和明明对我有着极大的怀疑，却又假装友好的人做朋友。”

　　　　他抬手制止了史蒂芬企图发出的辩解：“不要说什么我对你不了解或者误解了什么之类的话。你的态度都在你脸上写着。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见。”

　　　　他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史蒂芬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简墨拿起一片面包：“如果你觉得我做了什么的话，那也只是因为我答应肯特帮他一个忙。其他人只是顺带。平心而论，我既不愿意与你们交恶，也不奢望与你们交好，因为不论哪一种对我来说都是麻烦。而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第269章　264　另一枚镇魂印（）　
肯特、艾达和泰勒此刻也拿了早餐回来。当他们见简墨一个人低头吃早餐；　史蒂芬表情平静地默默坐在对面看；　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肯特和艾达与史蒂芬接触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但对他的性格和做事风格已经非常了解了。今天史蒂芬明显是有备而来；　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只是无语对坐。他们还特地多花费了些时间在取餐上；　就是想给两人更多单独交流时间，现在看起来是适得其反了。

　　　　相对肯特与艾达的疑惑；　泰勒则是大大的吃惊：他非常清楚史蒂芬在对待敌我两类人群体的激进到有些极端的态度。如果他确定布莱克是敌人；　那么一定会不择手段全力压制，最好是消灭对方；但如果他认为布莱克是能够帮助到他们的；　也会使出倾起所有拉拢对方加入进来。只是无论是哪一种；　都不会是眼前这种情形。

　　　　史蒂芬望了一眼艾达和肯特，微微苦笑：“你们这位朋友，真是很难交流。”

　　　　主要是没法交流。简墨虽然明白表露了自己不愿意与史蒂芬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但作为西十二区的反贵族组织的骨干又怎么会被对方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接下来无论史蒂芬是辩解也好；　是暗示也罢，奉承或是威吓，对方都只当他是空气，而他在公共场合又不能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手段，因此只能偃旗息鼓。

　　　　艾达笑了笑，坐下来；　将一杯温热的豆浆放在简墨手边：“先吃完早饭再说吧。”

　　　　史蒂芬大概也放弃继续沟通，专心用餐，只偶尔针对早餐发表几句意见。

　　　　吃完饭；　艾达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你什么时候出发？”

　　　　简墨看一下手机：“十点出发。车站有些远，避免堵车。”

　　　　史蒂芬放下叉子，道：“今天部分路线交通管制，我想你可能需要更早一点出发。”

　　　　简墨看了一眼史蒂芬，然后对艾达说：“我上去收拾一下行李就下来。”

　　　　艾达点头道：“我和肯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里等你。”

　　　　十分钟后，简墨皱着眉头看着艾达坐在车后排里向他招手，驾驶座上坐着泰勒，副驾驶上坐着史蒂芬。

　　　　汉森兄妹这是有意把他拉向十二区的反贵族组织？且不说他自己周围都是危机四伏，日日如履薄冰，一个泛亚人去插手欧盟的最尖锐的政治矛盾，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希望他们不要后悔。简墨只略犹豫了一下，便上了车。他答应护送汉森兄妹，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被人钻了空子就划不来了。

　　　　路上的交通果然不顺。简墨望着窗外比平常多出几倍的警力，不由得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约克家族的人来十二区视察。里根家的人自然要隆重接待，谨慎保护。”史蒂芬冷笑道，盯着被交警和欧盟调查局探员层层保护的车队，眼中露出不善的光。

　　　　好在车窗都是关着的，不然单是他这表情，就够引起别人注意的。

　　　　又是约克家族。那个跑来泛亚杀他企图夺走镇魂印的人是约克家族的，今天这个被十二区众星捧月的又是约克家族的。简墨到欧盟这么久，对约克家族多少也听闻过。这个家族给他的印象是既神秘又强大，只不过想要知道的更具体一些，却又没有地方可以查到。

　　　　见他对约克家族感兴趣，史蒂芬抓紧机会介绍：“约克家族在造纸之术发明前只是随处可见的中产阶级家族。哪怕是造纸之术流传到欧盟的早期，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造纸师家族，但随着魂力波动的运用愈演愈烈，约克家的特殊就逐渐展露出来了。”

　　　　“约克家的血脉成员几乎都是天赋者，而天赋者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贵族。约克家每一代都会有二三个大贵族产生，并且基本上都有一位大贵族之上的存在。”史蒂芬的声音有有感叹之意，“即便像里根这样欧盟的顶级家族，也不能保证每一代都有大贵族出生。往往三代之出一个大贵族就能保证家族的兴旺不衰。所以，你现在知道约克家的血脉天赋是如何惊人了吧。”

　　　　简墨眨了下眼睛，不置可否。听上去确实有些骇人，毕竟贵族的能力不是靠血脉遗传。这么多超强的贵族聚集在一个家族中，如果不是拥有什么秘密，那只能说他们太受老天宠爱了。

　　　　“约克家如果仅仅只是天赋出众，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你或许看过关于戮血时代和混血时代的记录。”史蒂芬娓娓道来，“约克家族的人性格温和不恋战，在戮血时代表现很低调的，除非有人来犯，很少主动攻击他人。到了混血时代，保守的约克家族就成了贵族眼中好捏的软柿子。那么庞大的魂力波动，没有强悍的武力保障，等于是摆在盘子里的肥肉，谁不想咬上几口？”

　　　　“约克家族的成员尽管天赋出众，奈何不精于战斗，更有群狼环伺。尽管他们东躲西藏，辗转求生，终于等到了领骑时代到来。可那个时候，约克家血脉仅仅剩下一人。”

　　　　“但就是那一个人，花了三年时间走遍全欧盟，成为所有大贵族的领主。他就是现今约克家当家人拜伦。约克的父亲，艾尔夫莱德。约克。同时也是今天来西十二区参观的休斯。约克的祖父。”

　　　　“怀璧其罪。”简墨望着窗外豪华的车队缓缓驶过，仿佛自言自语，“有野心，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只能被竞争者碾压；有实力，没有相对应的野心，想置身局外独善其身，同样是不能。”

　　　　他不喜欢这样的时代，一点也不喜欢。他还是喜欢安静和平的时代，让有野心的人做有野心的事情让没有野心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一点一点建立纸人部落，努力给纸人和原人一个能够和平共处的地方，努力不让纸人受原人压榨，不让原人被纸人排挤，调停他们的矛盾，监督组织内部的腐化，让纸人部落的影响辐射更多人更多的地方，不让希望安宁度日的人们被战争吞噬……这劳心又劳力的事情都不是他喜欢的事。

　　　　他喜欢的事是有许多许多自由的时间来看看好看的书，写写有趣的文，如果还有空闲，到风景优美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就是理想的生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心随时随地担心身份暴露，全欧盟通缉，今天过了不知道明天再哪里。

　　　　缓慢行驶的车流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简墨有些担心自己不能按时抵达火车站了。

　　　　“杰夫。里根出来了。”史蒂芬指着窗外说。

　　　　简墨的视力还算不错，清楚地看到两百米开外的餐厅前广场上，一辆加长的黑色豪华轿车停泊着。门童正挡住车门上沿，恭候第一位下车的客人。

　　　　杰夫。里根，西十二区区长，同时兼任本区的调查局局长。

　　　　简墨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与约翰。里根的一些相似之处，不过后者的气魄和前者完全不再在一个层次。

　　　　杰夫。里根下车后没有走，反而自己充当起门童，手挡着车门上沿，请里面的人下车。

　　　　下车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精致英俊，气质高贵不凡，面对一个年长他至少三十岁的中年贵族的殷勤，完全做到了无动于衷和受之坦然八个字，仿佛中世纪的王子出行。

　　　　简墨微微坐直了身体，盯着少年：“这个男孩——”

　　　　“他就是我刚刚提到的休斯。约克。”史蒂芬见简墨看着少年表现出的异样，眼中略过一丝思索：“你认识他？”

　　　　原来他是约克家的人，而且还是重要的家族继承人。简墨望着这个自称是自己小说读者的少年，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厉害点的富二代，没想到他在欧盟的地位如此崇高。难怪能够轻松改变《传说》的比赛结果。

　　　　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是杀死威廉。约克的凶手，恐怕就不会再单纯用看作者的眼神来看待自己了吧？刚刚史蒂芬不是说过，约克家族的魂力波动都很厉害吗。让他来瞧瞧厉害到什么程度好了。上次见到少年的时候记忆没有恢复，自然没有机会查看。

　　　　辨魂之眼开启，星光密布的幽暗星海降临，瞬间与真实的世界重合在一起。

　　　　少年的身边，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简墨感觉心里猛地一跳：原人有魂力波动，纸人有魂晶，什么都没有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相信什么有极少数纸人魂晶不可见的说法，因为他曾经见过所谓的不可见魂晶，只是因为透明度太高，如同寒冰入水，即便是四级辨魂师也难以发觉而已。

　　　　真正看不到魂力波动或者魂晶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和他一样，拥有镇魂印的人。

　　　　这个少年的身上，也有镇魂印？

　　　　这个时候正迈步走上台阶的少年腿微微一滞，他顿了一下，回头向身后某个地方望过去。

　　　　“怎么了，约克少爷？”杰夫向少年看去的方向投去目光，那里有井然有序的警员和探员形成的一道道安全防线，还有被防线拦住的路人和车辆。休斯。约克到底在看什么？

　　　　少年微微笑了笑，收回了目光：“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