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练功坝坝头那一道仙障,打那之后,神来山又恢复了生机,每日鸡鸣之时,坝坝头就拉开了声势浩大的阵仗。
一帮弟子们兴致高涨得很,但也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往日那十分勤勉的白塔,一日颓废一日,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时常提不起来精神。
白虎王来造访的时候,看这娃怕不是得了病了,当即要带他回白虎山修养。
这白塔偏不干,说他数千年以来在神来宫里头呆习惯了,说死也不回去。
哼哼,元墨心知肚明,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岂能不知。
自打他给这黑妞开了小灶,时时拘在那落英殿的偏房里头,这白塔想见上这妞一面也相当难得。
元墨心里头也有小九九,一来是想让黑妞潜心修炼,二来就是断了白塔对那妞的一番心思。
便他却实在是不太了解那妞,几千年以来,那妞何时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方不大的房间里头地过。
所谓物极必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妞头疼就是背那个经书,更别说平时里她又十分喜欢热闹,让她跟凡界的大家闺秀一般,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岂不是活受罪不是?
这妞的性子向来十分随性,不可忍也忍不下去之时,就无需再忍。
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趁着大伙都歇下了,背了一个包裹,招呼也不打一个,偷摸溜出了神来宫,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这妞这一回出逃出足了功课,如此数百年,元墨四海八荒找她,皆没有找着。
也不是一丁点消息都没得,四海八荒大不大,广阔不广阔,当然是又大又广阔,要找个人当然不太容易。
但元墨是谁,只这些年在神来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那些年的名气不是白混了的。
放出了消息,说他的黑妞徒弟离家出走了,各位仙友看见到,听到的。劳烦吱一声,必定十分感谢。
于是就有一些消息传来,譬如某天,某位仙山的某位仙人就说好像在凡界某个酒楼里看到过一个黑妞在喝酒吃肉的。
又譬如,某位仙山的某位仙人飞鸽传书,说在某仙上的某河沟边边上,看到一个黑妞在那头摘花,或者在捞鱼。
但当元墨火急火燎地赶去的时候,哪里还有那妞的半个影子。
这些倒都还说得过去,元墨心里还能承受。
怕就怕是某些个不太好的消息,总令人心惊胆战一回。
譬如某位仙友传来了消息,说那妞在某仙上的惹了某位仙人,与仙人一众弟子打了架,还打得是不可开交的那一种。
打架元墨心里也能接受,毕竟那妞经常做那打架的营生,但他不能接爱的是,听说那妞不光让别个挂了彩,自己个也挂了彩,每回不打个头破血流的不分罢休。
光跟一众仙人打架也就得了,她居然还能跟山中飞禽走兽打架,看来是闲得无聊得很。
元墨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这妞光顾着打架,每每都要他这个师父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收拾完烂摊子之后,又很急,急的是这妞自己个挂了彩,她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只怕她这伤一时半会是好不起来。
不晓得再见到她的时候,这妞还是完整的一个妞不?
在这神来宫之中,不光元墨急。
元墨的得意门生白塔他也急得很,时不时地在元墨身边求元墨放他出山去寻这妞。
元墨当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虽说自己个找不到,但这白塔最好也别让他找着,一切苗头都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399章 四海八荒寻黑妞()
不光白塔急,白塔他爹白虎王也急,时不时地跑到这神来宫里头叨扰一回。
说他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让人操心得很。
再看一看他那瘦了好大一圈的儿子,更是忧心得不得了。
说情这个东西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如今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这句诗的真谛了。
又感叹他这么一个儿子,情路却不如当年他那么顺当,想当年白虎王与白塔他娘那是一见钟情,二见就互订了终身,这许多年以来,连脸都不曾红过。
元墨不晓得这白虎王的重点在哪里?
吩咐白塔给他爹上了茶。
“白虎王好生坐着喝口茶再回去,我还是出山去找一找这妞。”
白虎王却不轻易让他走,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黑妞的性子也忒随意了一些,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真为白塔以后担心哇,这要是她嫁到了咱白虎山,难道白塔得四海八荒追妻不成?”
呃,看来这白虎王不太满意这门亲事了,元墨将欲抬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所以嘛,我看白虎王不如为白塔另觅得一门亲事,也就免了这许多烦恼。”
白虎王大概动摇了,略一沉吟的工夫,他家儿子白塔不干了,一张白面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父王,今生我非黑妞不娶,否则我宁愿一辈子不娶。”
白虎王不晓得是不是抽了风,居然爽朗朗的一阵笑。
“嗯,这才是我白虎王的儿子,专情是一种美德,必定是要发扬光大来得好。”
元墨脑门冒了一层细汗,如果一根筋,或者一条道走到黑,再或者不见南墙不回头算得上一种美德的话。
那,他那些年风流无双,时常流连于花丛中,也算是一种美德,一种雨露均沾的美德。
再也不想听白虎王在这矫情。
“虎王坐着,这黑妞一日不回,我这当师父皆日日食不甘,夜不寐的,难受得紧,还是出去找她方是上上之策。”
虎王忙道。
“那是,黑妞与白塔有你这样的师父,真是三生有幸。有道是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我让灰狼跟你一起出去找,人多力量大,兴许很快就能找着那妞了呢。”
元墨想叫苍天,连连摆手。
“不劳虎王手下了,我这一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妞铁了心躲着咱们,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虎王终于不再坚持,茶也不喝了。
“我也回白虎山了,来的时候白塔他母后着急,我这回去给她报个信儿。”
人人都说这白虎王在外头威风凛凛,在内却是一个粑耳朵,看来还真的是名不虚传。
他要是与他家夫人红了脸,只怕白虎山上的瓦片还不够他跪的。
话说这妞也太机灵了一些,元墨腾了云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飞,心里头跟火在烧似的。
这百多年以来,日日皆不得安生。时不时午夜梦醒,是被吓醒的,梦见这妞被某山上妖精给砍了脑袋,或者这妞又抽了风跑到天宫里对去偷东西,又遭天帝给罚入了六道轮回。
如此一回想,许久未曾有这妞的消息了,以往不管好的不好的消息,但总归还晓得这妞还活起的。
如今久未曾得她的消息,莫不是?
细极思恐,腾腾地入了地府,奈何桥头,给孟婆婆了几坛子酒。
孟婆婆收下了,自打她在这有奈何桥头煮汤以来,就不曾见过生得黑得要命的妞来过。
元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腾腾了出了地府。
又去那妞常去的地儿转悠了一遍,未曾有她的消息,只得怅然地回了神来山。
脚下那团云蔫巴巴地腾到了神来宫上空的时候,暮色也然沉得个厉害。
远远的山门前,白塔那只虎一身白衣眼巴巴瞅着云头。
唉,真是一个痴心的少年儿郎。元墨就有点于心不忍,自己这棒打鸳鸯到底对还是不对?
记得这妞离山出走后不久,自己满世界找她,某一日,就在云端遇见了师父一回。
元墨以为师父晓得黑妞离家出走,会责备他一番的。不想师父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让她出去闯一闯也没什么,不吃点苦头她老实不了。”
关于这白虎王非得要他儿子娶黑妞一事,元墨不敢隐瞒,毕竟师父才作得了黑妞的主。
师父瞅着自己瞅了半晌,瞅得元墨头皮发麻。
“只要他们情投意合,为师不反对,不过,我看那白虎与黑妞今生怕是成不了夫妻。”
元墨诧异。
“为什么?”
师父就跟如来佛祖似的,打起了禅语。
“缘来缘去,缘起缘灭,总是有因才有果。种下此种因才得此种果。种下彼种因方得彼种果。”
师父的话,元墨虽说不能理解个八九十,但五六七却是能理解的。
师父大意是说这白虎与黑妞怕是缘分还未到位,大概前世他们之间种的那种是桃子的因,自然结不出梨子的果。
只是与那妞皆种了桃子因的少年郎不晓得在这大千世界的那个卡卡角角里头,为啥他迟迟不肯现身呢?
元墨就又忧心,要是那种了桃子因的少年郎出现了,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到底是不放手呢,还是不放手?
观那白塔眼巴巴的样子,元墨隐了个身,直接溜回了落英殿。
既然没有种桃子,何故要添一些孽缘,执着地抱着梨子啃个不停呢。
心里暗道:“白搭啊白搭,不是师父不怜惜你,实在是你与那妞今生无缘。怪只怪她种下了桃子,你偏偏执着地要去种梨。”
如此一想,心里头安顺了许多。
小白晓得自己出去寻那黑妞去了,也偷了懒,落英殿连一盏灯都不点。
庭院里头黑黢黢的,好在熟门熟路,打那回廊急急而过,这一日累得够呛,回了寝殿好生歇上一歇,明儿个一早起来,细细琢磨着看去哪里寻那妞来得好。
心里头暗暗道,黑妞,这一回,为师要是寻得你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必得要好生打你一顿屁股,看你以后还敢放肆不?
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妥当,这一顿屁股打下去,这妞怕是永远也不会回这神来宫了。
第400章 夜见黑妞为哪般()
正纠结万分,这妞他怕是管不了了。
却听得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似是天籁之音,入了五脏六腑,酥了骨头,麻了肉。
四肢百骸通体舒畅,百多年以来的阴霾云开雾散。
“师父。。。。。。”
不是那妞的声音是谁?这妞也晓得自己个错了,所以这声音也它娘的太低眉顺眼了一些。
在那一树海棠花后头的琉璃桌前,正是那妞蔫蔫地坐在那里,她不出声,这黑灯瞎火的,还不晓得那里坐了一个人。
元墨站在那一树火红的海棠跟前,暗黑中瞅了那妞半晌也不吭声。
那妞越发地局促不安,扭捏的双手无处安放,昏暗中犹看见她那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珠子闪着可怜巴巴的光。
“妞,百多年过去了,你不在外头逍遥自在,还舍得回来哇?”
元墨眼眸在她身上逡巡而过,倒没啥大碍,不过看身形是高了不少,但却清瘦许多。
内心暗道:这外头的日子虽说过得逍遥自在,总也不能时时顺心如意,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走之前如此圆润的一个妞,如今却是瘦得皮包骨头了。
鼻头一酸,明儿个定叫小白做几道妞爱吃的菜,好生补上一补,怕一时半会也补不回来,等明儿个一早上那洛带镇买些个烤鸭回来,这妞就好这一口。
这内心的大戏唱个不停,面上却波澜不惊,仍定定地瞅着这妞,这妞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又拿她那可怜的小眼神瞅了元墨。
“师父,其实妞当年才出走没得几天就后悔了,时常想念师父与师兄师姐们,只是怕师父责罚,不敢回来。”
哼哼,元墨不太相信这妞的话,她向来是狡猾得很。
“既然不敢回来,为何今儿个又回来了呢?”
妞双手越发地绞个不停。
“师父,妞实在是想念师父得很,憋不住想在这落英殿里,偷摸看师父一回。只看一眼又趁着夜黑风高再走也行。”
虽说元墨不太相信这妞是如此想念他,期许自己感天动地一回,但由她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管是真是假,但也实在是受用。
“咋地,这一百多年在外头没有呆够,还想走哇。”
这妞认错的态度非常之好。
“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任性。师父叫我做啥我就做啥,日日叫我背那经书也成。只要时常陪在师父身边即可。”
唉,几千年以来,这妞倨傲得跟头倔牛似的,从来没有服过软。
怕是这百年以来,在外头的日子过得相当不好,将那性子给磨平了。
心里头又是一酸,到底是师父的宝贝疙瘩。虽说任性了一些,却实在是于心不忍。
想训她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师父,你怎么罚我都行,罚我站在这院子里反省也行,黑妞绝无半点怨言。”
念在她有始以来认错认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份上,给她个台阶让她下了吧!量她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任性了。
手一挥。
“算了,这么多年在外头的日子怕也是不太好过,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生呆到起,别再往外头跑,叫为师与一帮师兄师姐们担心就好了。”
这妞带了哭腔。
“师父,您,您真好。”
嘿嘿,现在才晓得你师父的好,不过也不算晚。
“这大晚上的坐在这庭院里头,吃过饭没?”
这妞嘴巴一瘪,嗓子哑了。
“师父,妞好些日子不曾吃得一顿饱饭了。”妈的,要不是那一帮子阴魂不散的人成天在她屁股后头追着,她黑妞何故会数日以来饥一顿饱一餐的。
元墨越发觉得这妞可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实在是罪过。
瞅了黑妞一身分不出颜色的土布衣裳,心里又是一酸。
“回你的房间洗一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我叫小白做几样你爱吃的饭菜。”
这妞变脸比那变天还快,立马欢欣无比,跳起脚也不顾得浑身上下脏西西的,就扑到了元墨的身上来。
“谢谢师父,还是师父对我最好了。”
元墨是有洁癖的好吗?正寻思如何让这妞放过自己,她倒是闪得快当,转眼之间就闪出了庭院。
小白都睡下了,愣是被元墨给整起来去烧菜。
小白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过听说是给黑妞做饭吃,立马来了精神,虽说这妞平日里好吃得很,也不遭人待见,但这百多年未见,就觉得平日里对这妞苛责了一些,如今总算是有一个可以补偿的机会,当然得露一手了。
元墨回了落英殿洗漱完,躺上床又不太放心,又起身踱到了膳堂看一看。
膳堂里头,未见其人就闻其声,不止小白与黑妞的声音,听那紧张万分,欢欣又带点嗑巴的声音不是那白塔还是谁?
他消息倒是灵通,知道黑妞回来了。
“妞,小白师兄炒得这个回锅肉好吃得很,你多吃点。”
那妞没出声,嘴巴不得空。
“妞,不能光吃肉,吃点青菜。”
那妞还是没出声。
“妞,来,这个烧鸭烧得恰到好处,你吃点嘛。”
那妞倒是出了声,大概是吸溜那汤的声音。
“妞,吃这个清蒸鱼,鱼刺我都给你挑干净了。”
那妞出了声,含糊不清。
“谢,谢谢虎哥。”
元墨恼火得很,心里头暗道:她都多大的人了,挑鱼刺不会咩,干脆你替她吃了得了,省得她嚼得个费劲。
本来不想进去说一说这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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