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先生如果有事,那么您和洛先生就请便吧。”对方公司直接把我卖给海波了,看来海波这几年混得还不错。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只好答应了。这就是身为小职员的无奈。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们一起在西餐厅吃牛排,海波一边跟老朋友一样问我。看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事事都能做得滴水不漏,纹丝不乱。
“托福,生活美满,家庭幸福。”我把对付汪海波那套说辞搬出来送给他。“你怎么样?”
“我现在做广告业,一直单身。”
我有点想笑,你单身与否告诉我干吗?是想试探我还是招惹我?“那你得努力了。”我举起酒杯。
“是呀。”海波笑着喝了口酒。“咱们哥们分开后,你想过我没有?”
他不是真的想招我吧?以前海波基本还是比较厚道的一个人,没有什么玩弄同性恋的爱好吧。“怎么会没想过你呢?倒是你是个大忙人,早把我这个小老百姓忘脑后了吧?”我打这哈哈,说着海波式的话。
“我一直还真挺想你。”海波满感慨地说。
想我怎么不来找我?你要想还能找不着?现在明白过来,海波就是这样的人,话表面是很能温暖你的心,可惜里面没有丝毫诚意。“那真是我的荣幸。”我喝口酒吃牛排。
“当年……”,海波顿了一下。
我抬起头,还要讨论当年的事吗?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真的爱我吗?”他眼神很认真。
“对你拒绝过的人问这句话,你不觉得有点失礼?”我笑着问他。因为不怎么介意,才这样开他玩笑。
海波摇摇头,“因为是你,我才这么问的。”
“我神经比较粗大?”我实在忍不住笑出来。海波啊海波,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知道对什么样的人可以说什么样的话,怎么样可以得到最好的效果。
海波有点气恼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动,好象回到当年。我经常会故意找点小事气他,他并不真生气,就是这样的表情。
“好吧,回答你。”我把刀叉放到桌子上,“当年应该是真的爱你。”
海波低下头,“那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后来,你有没有哭过?”
“你已经问了。”我以前就喜欢这样挑他的刺。
果然海波立刻用刚才气恼的表情看着我。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气氛搞得那么伤感。一是没必要,二是我不喜欢。“好吧,再回答你一次,是哭过。”汪海波给我买烟的时候。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写爱是失落感。当那个人不在的时候,有一种不能排遣的失落感。没有人可以取代。”
“爱分很多种,亲人去世的时候,人也会有不可替代的失落感。”我吃了口牛排,我喜欢的黑胡椒牛排。
海波没说话。
我有种不妙的感觉,只好神经很粗大地问,“你不会想说你爱我吧?”我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要说不是呢?”海波笑着看我。
“那真遗憾。”我点点头。其实我想说那真是谢天谢地,我一点也没有心情把当年重演一遍。现在我活得满快乐。
“我要是说‘是’呢?”
我立刻抬起头,海波笑得很贼,如同他每次捉弄我。我们不是天生纠缠不清,就一定是天生犯冲。“那么很感激你的厚爱,我很抱歉我无法接受。”这台词很耳熟,……上次海波拒绝我时说过的话。原物奉还。
海波笑起来。他就是这样滴水不漏的人。话题是我挑起的,他什么也不用说,就把我摸了个透。那么还是由我来结束吧。我也笑起来,“几年没见,你越来越幽默了。”
海波喝酒。我也喝酒。我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反正就算他现在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我也再不会用年少的感情去爱他了。现在的我,只会觉得很麻烦。能化解掉最好。不过海波能有什么真感情?哈哈。
临走我们交换了名片,有业务他还是能帮上忙的吧。我把名片夹进钱夹。
17
回去我把这件事告诉阿杰。
“今天我碰到我初恋情人了。”
“啊?他说了什么?”阿杰吃惊地看着我。
“他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谁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怎么说的?”
“你很幽默。”
阿杰笑出来,“彦哥,你还真有意思。”
我得意地笑笑,要有我这份能耐,阿杰就能轻松解决卫方平了。“对了,你说爱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
“不是我说,是今天他说,爱是失落感。你说他说得对不对?”
阿杰靠在我身边,“他说的话我看到过。”
“你看过?”看来我找了个才子啊,随便说本书都看过。
“下面还有一句话,说叫恋爱的人认识什么是恋爱,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那这本书到底在讲什么?”我都被绕糊涂了。
“讲人给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实际上不过为了掩饰爱的事实罢了。”
“哦。”好抽象。
“情节是说,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相爱,于是男的给女的钱,女的跟他睡觉。他们用钱作交易,掩饰他们相爱的事实。”
“他们是心理变态?”我试探着问。
“不是。”阿杰无奈地笑,“他们都不敢确定对方,怕受到伤害。他们如果确定了,也许以后就是锅碗瓢盆的后半生,怎么会有每次都刻骨铭心的感受?明白了没有啊?”阿杰敲我的头。
“差不多。”我躺到阿杰腿上。“你以后准备一直跟着我?”阿杰考上本校研究生,还要在这里再读三年书。
“是。你不反对的话。”
“好啊。”我搂住阿杰的腰。
阿杰伏下身吻我。我觉得被爱也没那么难受。再说让我现在失去阿杰,我也有点受不了。要是能就这样过日子,其实也不坏。
事实是我今年真的很不顺。我外公病重,我被召回家。我打小没进过幼儿园,是我外公、外婆把我带大的。这几年,我外公就已经老年痴呆得很严重,人都认不太清了。
我请了个长假坐火车回去,直接就去了医院。外公正睡着,我妈说今天我外公情况还不错。我说那我今天在这儿,你回去歇歇。我妈拗不过我,就回去了。
我坐在病床前,叹了口气。什么都抵不过时间,时间最终要带走一切人。我不常回来,不是我无情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而是烦他们总是盯着我的终身大事。我虽然说话常常随心所欲,但是还是知道没事不要刺激老人家的。
外公过一会儿醒了过来。
“外公。”我试探着叫。
“你是谁?”
“我是小彦呀,小讨厌。”小讨厌是我小时侯外公给我起的外号。
“小彦是谁?起来,我要回家。”
我赶紧按住外公,“我妈是小灵,我是小灵的儿子,小彦,从小就跟你在一块。我喜欢喝果子露,还有螺丝糖,你买了就锁在柜子里,每天只能吃那么多,外公你不记得了?”
“哦,小彦,小彦在哪儿呢?”
我苦笑,“我就是小彦。”
“你不是。”外公严厉地看着我。
“我就是,我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我耐心地跟外公说话。其实,即使他这会儿知道我是他外孙,一会儿还是会问同样的话。
“你不是。”外公不知道怎么生气了,他以前脾气就暴躁,一急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虽然病着,他力气也不小,指甲还把我的脸划伤了一道。我哭笑不得,“好,我不是小彦。”
“把小彦给我叫来,我要跟小彦说话。”
“好,你躺着别动,我给你叫去。”
外公不肯善罢甘休,我只好打电话叫我妈,说我外公现在不认识我了,闹着要回家。医生过来说不能让病人情绪激动,于是给他打了一针镇定。
我妈也很快过来了。她疲倦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我看着我妈衰老的样子有点难过,就走到外面走廊里。我父母离异得早,我妈一直自己一个人,我却在外面不回来。不是我不想让她生活好一些,只是我不知道,让她觉得我不孝,还是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哪个打击更大。
下午我准备回家一趟,晚上过来替我妈的班。
18
我出了医院大门,一看对面那人,就差点气乐了。汪海波。这叫什么?人生何处不相逢?
“洛彦,你回来了?”他挺惊讶。
“我外公住院。”我侧侧身。
“哦,住哪儿?一会儿我过去看看老人家。”
恰到好处的虚伪。让人心里发甜但还不到腻的程度。其实,这家伙和海波很像。“不用了,谢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聚聚。”
我没心情和你上床。我在心里说。看在这是医院门口,我只说了句,“再说吧。”
“彦,我认识几个心脏和脑血管方面的专家,需要的话我联络一下?”
这个的确需要。我想起我妈疲倦的样子。“那多谢了。”我点点头。
“那我们先上去看看老人家?”汪海波走到我身边。
我看到他手里还拎着鲜花和果篮,“你也来看人?”
“朋友的爸。”他随手提起花篮给我看。
“那你先过去,我在外科115等你。”
“没关系,我改天再过来就行了。”汪海波笑着走在我前边。
“阿姨,你好,我是洛彦的朋友,我叫汪海波。”汪海波亲近而不亲昵地跟我妈打招呼。
我小声用鼻子哼了一声,就这样,我和汪海波成朋友了?
我妈高兴地看着我这个懂事的“朋友”,跟看她儿子似的。我杵在一边当空气。
汪海波干净利落地就联络好三院的大夫,还说服我妈给我外公转院。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我很感激汪海波。我都觉得汪海波要能代替我是我妈的儿子就好了,那样我妈的晚年生活一定能幸福很多。
晚上,我外公就在三院了。我看他睡着了,就偷溜到走廊里打开窗户抽烟。
“你不睡会儿?”汪海波突然在我背后说。
“这两天折腾乱了,睡不着。”我把烟掐了,“你来干吗?”
“陪你呀。”他嬉皮笑脸地说。
“汪海波,你够哥们儿,我谢谢你。”我冲他抱了抱拳。
“咱们谁跟谁,你还跟我来这套?”他不以为然地眨眨眼。
我觉得我够不认真了,每次都得发现还有个人比我还唬烂。我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觉得浑身骨头都疼,不瞌睡,不过头晕乎乎的。
“你去睡会儿,我看着老爷子?”
“汪海波,”我虽然脑子木,可是还有智商,“你图什么呢?”
“你防人之心太重了,洛彦。”
我摇摇头,“你图什么呢?你犯不着做这么多。”
“你全当我今天高兴买一送一。”汪海波还是愉快的表情,他什么时候都一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样子。
我真是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我跟他上床也不要钱。我们也就这么点关系。他至于专门跑来替我值晚班?不玩上床,那只能玩感情了是不是?我本来很想说,你太恶心了,滚蛋吧。可是觉得刚靠他的关系给我外公转了医院,过河拆桥似乎不太好。罢罢,我就陪他玩几天,反正我心里明白就得了。
“行,信你一回。估计你也不会把我卖了。”我开玩笑趴他肩上,“把我背进去,我没劲了。”
19
反正他自愿做苦工,我也就放心劳动他。几天没睡好,觉得不困,躺床上就没知觉了。我就在一边一空病床上睡了一阵。心里有事,睡得不是太安稳,半夜惊醒过来,汪海波靠在床边打瞌睡呢。他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这个人够有心了。不管美女、帅男,到这份上,就算知道他本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也该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了。没准他就一专门玩弄别人感情的变态,我打了个寒战。不过昏暗的灯光下,他看上去也挺累的。
“喂,海波,起来。”我晃晃他。
他睁开眼。
“你到床上睡会儿。咱俩换换。”
汪海波笑着点点头,爬到床上,还来搂我的腰。
“你干吗呢?”我小声说,赶紧从床上爬下来。
这个汪海波,其实就是海波的修炼完成版。要是没趟过海波那条河,估计我肯定得栽汪海波手里。不过我也算见多识广了,这点招数,我还不会轻易着他的道。他看起来人挺正常,难道真是个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变态?玩感情的人都不嫌累啊,各方面功夫都做到了,对方也不见得就领情,何苦呢。
我转过脸看着外公,他们那个年代不太讲感情什么的吧,都是两个人被媒婆凑一块,然后也就安安分分地过了一辈子。是那时候人太傻,还是现在的人走火入魔了?我打了个呵欠趴在床沿上。虽然知道人都得死,活着也不见得就好受,我也不会在身边,我还是希望我外公活着,能煽我巴掌也行。觉得太贪心,我叹口气不想了。
“你脸怎么了?”汪海波一说话,我才发觉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天蒙蒙亮了。我赶紧看看我外公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才放下心。
汪海波摸了一下,我才想起来是昨天我外公指甲挂的。“没事。”
“谁手这么狠?”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床上这位老爷子。”
“哟,老爷子身板不错。”
打我叫不错,我忍不住笑出来。“我外公练过功夫的,这算轻了。”
“那你练过没?”汪海波没完没了地问。
“小时侯跟我外公练过,现在都忘了。”
“怪不得你肌肉还不错。”果然还是得扯到这上头来。
“你去洗个脸不去,一会儿咱俩谁下去买个饭,你今天不上班?”我岔开话题。
“就是,还得上班。”他坐起来揉揉头发,洗脸去了。
其实我们也就萍水相逢,总共就见过三面,他就有办法让你觉得你跟他认识了三辈子。他比海波做得真。海波做事滴水不漏,但太刻意;汪海波整一浑然天成,骗死人不偿命。我干脆还是主动求他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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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好医院好大夫,我外公恢复得还不错。我在家住了一星期,准备赶快滚回去上班,免得被直接除名了。汪海波似乎也觉得一天出现一次不妥,改为两天出现一次。
准备走的时候,我妈让我考虑看看回这边工作。我随口答应说考虑看看,然后就觉得头痛,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
我知会了一下汪海波,他说要请我吃饭,我也就逮住机会大吃一顿,不吃白不吃。
我们进了一家馆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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