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浩然答应一声,闪身进入地牢。
昏暗的油灯缺乏灯芯而忽明忽暗,差不多都要熄灭了般。
呻吟之声不停的从一个个密封铁门上唯一的一个送饭的小洞内传来,李浩然逐一地从那个小洞窥进内里,密室天顶的小窗户透下来的月光,让他能稍微看清里面囚禁的人。
可每一个人被囚禁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人。
轻者断了手足又或是全身腐烂,重者已经如同一堆烂泥,可偏偏又死去不得。
每察看一个密室,确定了躺在那儿的人不是蓝梓晏,李浩然吊到嗓门的心才稍微平复一点,可下一间的人绝对会更惨,令他不禁越来越害怕。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密室都察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他才感觉到自己呼吸好困难,大概是刚才憋气憋的。刚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了,蓝梓晏并不是关押在这里的话,他会在哪里呢?
“喵……喵……”
类似叫春的母猫的声音从地牢上面传来。
李浩然一听是信号,马上转身离开。
站在门前守候多时的蓝彩凤连忙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还未待他摇头,十多个人影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唐勇!
那唐勇满脸狡笑:“当然找不到。你以为他是普通的囚徒么?哼,蓝彩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唐门!!”
“哼。”蓝彩凤见事情败露,也不再掩饰,“你们竟敢私囚掌门,犯上作乱!劝你还是早日回头是岸,求得掌门宽宏饶你们不死。”
“到底是谁犯上作乱?!蓝梓晏违逆老夫人,还去寻那什么蓝家圣药企图反叛,现已伏法。你们蓝派早就被驱逐出唐门,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作垂死挣扎了!!”
一直在旁听他们对话默不作声的李浩然突然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呵,做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乞丐啄弦!”唐勇脸色一沉,“快快俯首就擒,尚可留你们一个全尸!!”
“大言不惭!”蓝彩凤双手一抖,牛耗细针如同暴风骤雨袭向唐勇。
只见那唐勇身形一闪,躲过细针,冷哼一句:“雕虫小技。”
他是躲过了,可站在他身后的唐门弟子可不好过,被扎中得像只刺猬一般,倒在地上哀号不已。
两人如同月下夜魅,身影闪动之出暗器如骤雨飞蝗,躲不过的弟子都被他们的暗器所伤,却也不敢上前帮忙。
“唐勇,你在吵什么?”
轻柔的女声突然插入二人的战团,随即一条白链从檀木大殿激射而出,破了他们的战斗。
“老夫人!”唐勇连忙跳出圈外,众弟子朝大殿跪倒。
“哟,是晏儿的朋友来了啊!”声音纤弱柔美,听上去该是位妙龄少女,“你是来见晏儿的吧?可是他现在睡着了耶……”
李浩然身形一动,却被人从后面拉住,回首一看,竟然是玉龙山的木氏父子二人。
木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女子似乎对有人来探访很是高兴:“不如我把他唤醒,让你跟他见见面好吗?”
话音刚落,只闻殿内传出男子闷哼之声。
“晏儿,你真不听话,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哪!快点醒了啦……”
哪里还顾得上里面是否有刀山火海在等待他,李浩然脚尖一点,灵巧如燕地越过众人头顶,抢入大殿。
大殿之内,被各色各样的布幔阻隔,显得阴森可怖。
李浩然静心听那呼吸之音,顺着那方向寻去。
越过重重帐幔,终于在最里面的地方找到了蓝梓晏。
他曾经猜想过他所受到的折磨,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此时此刻入目的情景。
“篮子……”
赤身裸体的蓝梓晏被一个精钢打造的铁箍锁住脖子,上面拴着一条碗口粗的大铁链,身上各处胡乱的插着无数已经全部变黑了的试毒银针,左手在玉龙雪山手上的部位显然没有得到治疗,浓水血汁模糊一片惨不忍睹,强健的身体被折磨的骨瘦如柴,皮肤之下不时有蛊虫攒移的鼓动。可以说,除了脸部完好无缺,他简直是体无完肤。
李浩然缓缓走过去,搂起蓝梓晏的身体,好难才感觉得到那微微的体温。
“篮子诶,你稍微回答一下我好吗?……”
“晏儿好像睡得很沉呢……我怎么都唤不醒他……”老夫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你!!”眼中幽紫骤现,只见他一手扯下一条布幔,运力与上,本来柔软的布条瞬间变成开山劈石的钢鞭。布鞭虎虎生风,所及之处千丝万缕的布幔尽数被撕裂。
“啊——你干什么?!不要啊——不要撕碎帐幔啊——”
凄厉的尖叫让人胆战心惊,空气中一声翁响,无数暗器破空而来。李浩然手中布鞭一反,长条般的布幔瞬间展开变成盾牌,将暗器卷在其中。
“你是坏人!要把我的晏儿带坏吗?!我不答应!!”
躲于暗处的老夫人边尖叫着,边向两人发射剧毒的暗器,李浩然手中的布条哪里经得住利器戳刺,很快就变成一块破布,只怕再过片刻已不能抵挡她凌厉无比的攻击。
“打破……屋……顶……”
嘶哑得破碎不堪的声音从李浩然怀中传来。
“篮子,你醒了!?”见怀中人眼虽未开,但蠕动的双唇确实说了话,李浩然瞬间精神大振。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上布幔荡去再度袭来的暗器后将内力运在掌上,硬是将那团布变成坚石,往屋顶一送。
“嘣!!”的一声巨响,屋顶自内被破一个大洞,无瑕月色透洞而下,照得昏暗的大殿一片空明。
“啊——不要!不要看我的脸——啊……”顺着凄厉的尖叫,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蜷缩在角落,拼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可纤细的手指怎么也遮不住那张外露的脸,那张早已被毒物毁得丑陋不堪的脸。
如同来自地狱的夜叉鬼,李浩然那嗜血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伸手一捏那拴住蓝梓晏的铁链,粗得砍不开的铁链瞬间如同废铜烂铁般被错断,铁箍也被掰成两段。危险的眼眸逐渐移向蜷缩在一角的女子,杀意毫不掩饰,恐怕下一刻那娇躯就要与那玉龙山上的尸体同一下场。
“然……住手……”
嘶哑的根本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从蓝梓晏干裂的嘴唇里发出。
即便如此,却能制止李浩然的疯狂。
“别……杀……”
“为什么?!”凶光一现,“她如此害你!我饶不了她!!”
蓝梓晏几番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即使遭遇大劫,那双眸子亦不曾蒙尘。
“走……带我……走……”
12
抱著半清醒的蓝梓晏,李浩然大踏步走出檀木大殿。
外面虎视眈眈的唐勇等人马上剑拔弩张,狠狠的瞪着二人。
“李兄弟,请带宗主先走!”木云垂手站立,浑身透出凌厉的杀气。一旁的木峰也握紧了手中钩刀,准备拼死保护蓝梓晏。
倒是那本来与唐勇对峙的蓝彩凤一见李浩然,愕然之下脸色居然缓和了许多,随即轻松了不少。
李浩然一反平日嬉笑表情,锋芒毕露的煞气令他像换了个人般,诡异的幽紫魔息弥漫在他身上,见多识广的唐勇怎会看不出此等决非正派武功,而且见他把蓝梓晏安然从老夫人手中救出,又怎到他不心寒。
“你是否想要阻我?”
李浩然淡淡的问为首的唐勇,虽然是问话,但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寻问他们是否想到阎王殿报到一般。
唐勇一骇,失声道:“你、你习的是紫冥魔功?!”此武功听闻是西域三魔头其中之一的得意武功,闻说此功不用则平,一旦使出若不销杀百数人命决不罢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黄毛小子居然习得魔功,但以他现在的武功却难与这乞丐抗衡。
“哼哼,”嘴角泛过讽刺的微笑,李浩然对他的惊恐似乎习以为常,“这只是你们随便给这武功起的名字罢了。不过,若你想亲身体验,我绝对乐于成全。只是……”危险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唐门弟子,“需要你的弟子陪葬而已。”
“……”因为先前追截蓝梓晏出走已令唐族子弟损伤无数,现在剩下的全是些未到火候的稚儿,若是硬拚相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唐勇思量再三,只好一拱手,说道:“来日方长,他日再行领教。”
一扬手,众弟子如获大赦般四散分开。
“我们去哪?”出了唐门大宅,木峰有点茫然地问道。
木云稍一踌躇,道:“益州是唐门势力范围,虽然今晚暂时逼退他们,但难保他日不会受到袭击。我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上。”
收敛了身上煞气,李浩然低下头,看到蓝梓晏苍白无色的脸,还有包裹着他的外套上面微微渗出的血渍,摇头说道:“不行。”
蓝彩凤也附和道:“掌门太虚弱了,经不住颠簸的,我们还是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替他疗伤吧!”
“你说的倒轻巧!”一旁的木峰似乎对她反驳爹爹而不高兴,“要是唐门找来一大帮人来袭击我们,那可就死定了!”
“哼。难道你怕死?”蓝彩凤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惹得木峰暴跳如雷,可碍于蓝梓晏跟爹爹在场不敢有所动作。
“唉,虽然不想找那个人,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李浩然无奈的笑了笑,对众人说道:“我有位兄弟在这里附近住,相信那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去找他帮忙吧。”
蓝彩凤跟木云皆无异议,木峰见爹爹不反对,也只好沉默一旁。
“不过啊,到了的时候不要被吓到了哦!我那兄弟……唉……”
李浩然带了众人进入益州城内,敲开了一家纸扎铺的门。
只见一个青衫后生出来开门,月夜暗淡,但此人双目却炯炯有神,威严之意似能震慑邪魔。
“三哥……”
“是你啊。”后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扫后面众人,“又惹麻烦了?”
“不是啦……有点事,所以……”李浩然似乎对这位兄长十分畏慑,收起了平日嘻哈本性,居然毕恭毕敬起来。
“进来吧。”也不招呼众人,一个闪身,青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掉了。
木氏父子面面相觑,李浩然抱歉地一笑:“三哥虽然看上去很神秘,但其实心肠很好的。跟我进来吧!”
轻车熟路,他带了众人入了纸扎铺的后院,小小的门面后面居然是个大院子。
安顿好后,木云为蓝梓晏小心处理了表面的伤口,再度把脉诊断,神色颇为凝重。
李浩然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木云叹了口气:“宗主有血毒护体本就不怕那些毒物蛊虫,虽然老夫人用毒狠辣,但也只是一时半刻的效果。宗主身上的蛊虫早被毒死,其他的毒药也已慢慢消失……只是……”
“只是什么?!”
“唉,老夫人似乎用了一些牛毫针刺入宗主身体,而且为数不少……再加上金针入身已久,皮肉已经生合,恐难找到针口。”
“可否清除?”
木云点头:“可以的,需要以内力催逼血脉,再用嘴巴吸允方能奏效。但稍一不慎,吸针之人就会被金针刺喉而死。”
李浩然毫不犹豫地说到:“让我来。”
一旁的木峰可不干了:“你还有脸来啊!如果不是你,宗主哪会受此重创?!”
见那李浩然脸色黯然,木云横了木峰一眼:“难道让你来吗?”
木峰还要再做反驳,却感耳朵被突然揪住。
做此动作的蓝彩凤那里管他是否疼痛,边骂边往门外拉扯:“木头小子,没本事别在这里瞎嚷嚷!否则老娘毒哑你!”
“喂!你这女子怎么这般无礼啊……”
吵嚷的声音逐渐远去,木云包容一笑,将一个布包交与他手,对李浩然恭敬一鞠:“宗主就拜托了。”然后,关门离去。
房内只剩下半清醒和十分清醒的二人。
“不用你。”
蓝梓晏淡然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即便轻而无力,却震得李浩然浑身一动。
“你……还在生气吗?……”
怯生生的,李浩然坐到床边,窥望那苍白脸上的表情。
虽然人皮面具早已掀去,但在蓝梓晏的脸上依旧如同覆盖了面具般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吸针?”
“没必要。我能自己逼出毒针。”蓝梓晏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李浩然脸上的受伤神情,亦不想再让本来已经平复了的心再度感到痛楚。
“骗人!!你现在明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温暖的手覆盖在脸上,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曾经幻想过,他会来找自己,而如今实现了的幻想却又总觉得是虚无……
“你走吧。”
“不要!!”
压在身上的身体耍赖的蠕动着,带动了深刺在体内的毒针令蓝梓晏禁不住呻吟出声。
“啊!压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嘛……好了啦,篮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嘛……”
耍赖的身体离开了,可赖皮的语气却在耳边萦绕不去。
“不要生气了啦……”听不到他的回答,李浩然的声音甚为沮丧,“篮子诶,你真的生气了……你是气我把你的药拿走了对不对?那好,我赔你!最多赔你一条命!!”随即听到“锵”的一响,正是宝剑离鞘之声。
怕李浩然说到做到真的要伤害自己以求得到原谅,蓝梓晏慌忙睁开双眼要制止他。
怎料眼目及处居然是那张十分欠揍的嬉皮笑脸,摆明了写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剑是出鞘了却被丢在一旁,蓝梓晏百般无奈,对这个人根本就气不起来……
“我帮你吸针吧!”
李浩然伸手要掀覆盖在蓝梓晏身上的棉被。
“不。”
“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
看他眩然欲泣的表情,蓝梓晏知道不说清楚他一定挂着这副表情到处宣扬他的小气,只好说道:“很危险。”
“哦哦!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比京剧变脸还厉害的换上一张阳光十足的笑脸,李浩然摆了摆指头,甚是嚣张:“放心吧,我会拿捏得很好的!”
蓝梓晏犹豫片刻,但还是固执地摇头。
李浩然又变上一张阴险的脸:“哼哼!别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违抗我吗?!太天真了!!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吧!呀哈哈……”发出类似花花公子意欲欺侮民女时的尖锐笑声,李浩然脱了鞋袜跨步上床,三两下手脚扒掉了他的上衣,“快说,哪里有针!”
“……”犹豫再三,若是不说他定会在自己身上乱捏一通,蓝梓晏只得说道:“我身上有血毒,需夜呼解毒。”
“啊?夜呼?该不是那些类似人参的东西吧?”
“那不是参。”
“我当然知道啦!”好歹也是个受过教训的人哪!他怎么会再次上当啊?!“血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
“我何时说过?”
努力的从脑袋的记忆里挖来挖去,最后终于放弃的他难得一脸沮丧:“对哦,你是没说过无药可解……可那也太普通了吧?解这么厉害的毒药不是应该用很多很多而且很难很难找齐的贵重药物,再炼制很久很久才能成功的吗?”
“谁人定此规条?”
“呃……确实没这规定……”这不是明显的坑人吗?!这么厉害的毒药谁会猜得到用普通的草药就能解毒啊……
李浩然苦恼的歪着脑袋:“现在要到哪里去找夜呼啊?”
“刚才木云已经给你了。”
“咦!?”终于想起刚才木云交给他的东西,李浩然打开一看,居然就是夜呼根茎。
“含于舌底,可解血毒。”
“哦。”乖乖的听话咬了一口压在舌下。
蓝梓晏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桥弓。”
“哦。”李浩然伸手在桥弓|穴位置附近轻压掌力,将扎在|穴道内的针逼出,在针从皮肤之下突起之时用嘴凑到那处。感觉到那温热如同柔棉般的触觉,让蓝梓晏浑身不禁一颤,潮湿的呼吸令他本已拧紧的神经更加紧绷。柔软的嘴巴突然用力猛地一吸!一支牛毫金针登时破肤而出。早有准备的李浩然牙齿一紧,将金针牢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