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乾坤手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天之漄叹息着轻抚他的头,仰望着天空,世人向往的天界啊,才是真正无情的世界,若真的做到无欲无求,那才是对生命的无终止的摧残吧。
第三章
费力的飞上窗台,借着窗户黑色的漆金花纹作掩护,偷偷地往里瞧。
今天魔君寝宫里的侍卫特别多,听说是为了迎接即将回来的摄政王及王妃,也就是上任魔君和魔后。不过,据说枫璃下令寝宫里的侍卫不准摄政王妃踏进寝宫半步,不知道这位魔宫第一美人究竟是哪里惹到枫璃,让枫璃连自己的母亲也不见。
偌大的黑金色窗户上巴着一只短腿短胳膊的黑色甲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引人注目。那甲虫显然也持着相同的观点,因此特别大胆,扇动着翅膀企图飞进寝宫,再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的原形的好用程度了,果然做什么都很方便。
因为每天早晨枫璃都会在窗前站一会,看一看满园的桃花,可今天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所以他才会忍不住跑来瞧瞧。
甲虫努力的爬,穿过能遮敝他身形的黑色窗棂,跳到黄杨木书案上,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听见一个内侍的大叫声。
「啊!王上的寝宫居然有虫子!不是天天都用香熏过的吗?为什么还会有虫子!」
显然这内侍很讨厌小虫子。但它不是一只普通的虫子啊……紧接着驱虫用的熏香炉就移到自己面前。
袅袅上升的烟雾带着腻人的香气,熏得人头昏眼花,它很快就被熏得晕头转向,肚皮朝上了。然后被块破抹布顺手一挥,身子就飞出窗外,落到窗台之下的地面上。
甲虫一时间头昏脑胀,摸不清方向,在地上翻了数个跟头,圆滚滚的身体打着转儿,幸好有壳保护,不然准摔得肚破肠流。
终于,身子撞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而停止了翻腾,不由舒了一口气。
侧过头去一看,一条混身沾满泥士的蚯蚓正笨拙地竖着身子,努力地想往墙上爬,而自己撞上的正是它的尾巴。
蚯蚓被它一撞,也扭过头来看它。
甲虫僵住,一动不动,毕竟对它来说,蚯蚓也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那蚯蚓倒是不慌不忙,只看了它一眼,就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墙上爬,不过,蚯蚓毕竟不是爬墙的高手,爬两下就掉下来,然后再爬,再掉下来……,但那蚯蚓始终锲而不舍,孜孜不倦……
甲虫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蚯蚓不是钻土的吗?几曾何时变成爬墙的了?
「喂,你是想进魔君的寝宫吗?」
「叭嗒」一声,蚯蚓吓得从墙上再次摔下。
「你会说话?」蚯蚓大叫,两边身子蜷起来,看得甲虫更头痛了,因为不知道哪边是它的头。
「嗯。」
「那么你也是妖啊。」蚯蚓干脆放弃爬墙,上下打量甲虫,感兴趣地道:「还没修练出人形吗?」
甲虫不回答,只是问,「你爬这墙干什么?」
「进去看我家的小璃儿。」蚯蚓摇头晃脑,「好久没有看到了。」
「那你不会钻土进去吗?」甲虫奇怪,「你是蚯蚓啊,蚯蚓都是钻土的吧。」
「什么蚯蚓,是土龙啦 。」蚯蚓生气了,「我是土龙,听清楚了没有?」
「土龙不就是蚯蚓吗?」甲虫无力地道。
「土龙念起来好听啊。」蚯蚓不服地道,「再说,龙听起来比较威风。」
甲虫认为这只蚯蚓脑筋有问题,决定不跟他辩这个问题,问道:「你干嘛在这里爬墙啊。」
「我家的小璃儿太狠了,把地下都封死了,没有土,我钻不进去,不爬墙怎么办?」蚯蚓愤愤地道。
「你家的小璃儿?」甲虫不解。
「就是我儿子。」蚯蚓一边回答,一边抽泣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他居然躲着不见我,呜呜呜呜……」
原来是这条蚯蚓的儿子,那不就是条小蚯蚓吗?那条小蚯蚓住在枫璃的寝宫里?
这时,窗户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青衣内侍躲躲闪闪、轻手轻手地摸了过来,压低着嗓音,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轻轻的叫道:「王妃,王妃,你在哪里呀,王爷过来了……赶快出来啊……」
蚯蚓惊呼一声,幸好说的是非人类语言,不然会吓死人,他慌慌张张朝甲虫甩了一句,「别说看见过我。」就奋力往土里钻。
甲虫跳到一边,弄不明白这只蚯蚓发什么疯。
青衣内侍继续轻叫,语气焦急起来,「王妃,快出来啊,王爷说过不许你到这里来的……你不要害奴才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怒吼声就传了过来,整个寝宫都因为这吼声而颤动。
「秋颜恕,你给我出来!我才一转身,你就给我跑到这里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不许你来看那臭小子!你非得我把你锁起来才甘心是不是……」
甲虫愕然看向那只急得团团转,不辨头脚乱钻的蚯蚓,突然想起他曾经问过的问题。
「之漄叔,你想为我改命,但有人成功过吗?」
「有,有一个。」
「谁?」
「秋颜恕,我最得意的门生,魔君枫璃的母亲,一条天真、不知世事的蚯蚓。」
甲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一个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强烈霸气的俊美男人闯进他的视线,才让他惊醒过来。
那男人满脸怒容,英挺的相貌却昭显着威严和尊贵,王者的气势肆意张狂,除了上任魔君、现在的摄政王修泽,谁还有这样的形露于外的霸气?
青衣内侍看见修泽,脸色立刻惨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王妃呢?」修泽揪往内侍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本王不是说过,严禁王妃进入王上的寝宫,你们这些王妃身边的人把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内侍困难的呼吸,哽咽地道:「王爷,王妃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奴才……奴才只是刚转个身,王妃立刻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不过,奴才询问过您派来的侍卫,王妃看来还没有见到王上……」
修泽怒吼,「王妃他要见王上,难道就凭几个侍卫就拦得住吗!」
内侍吓得全身发抖,一声不吭缩着肩膀。
「王妃不见了,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到处去找?」
「是,奴才这就去。」
那内侍连忙奔逃而去,与其说是去找那不知跑到何处去的王妃,还不如说是逃命去了。
修泽遣走了内侍,却并不离开,站在原地,冷冷地道:「你还不给我出来,难道还要我揪你出来不成。」
甲虫低头一看,却见那条蚯蚓已经钻进土里一半,只剩半截身子在外面了。
修泽冷哼一声,伸出手指捏住蚯蚓的尾巴,就把它从土里拉出来了。
那条蚯蚓立刻惊吓地挣扎,身子乱扭。
「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见他,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原形露出来也不怕了。」修泽气道:「还不给变回来?总有一天,我让这魔宫里连一粒土都没有,看你往哪里钻!」
「泽,你捏住的不是我的脚,是我的脑袋啦。」蚯蚓不挣扎了,发出人声,语气里全是报怨,「人家怎么变回来啊?我脑袋都快被你捏扁了。」
修泽吓了一跳,急忙松手,那蚯蚓就幻化成一个人形,甲虫还没看清,一件宽大的披风就裹住了地上的人影。
修泽一把搂住缩在披风下不着寸缕的娇小人儿,脸上的表情是又生气又无奈,又嫉妒又恼怒,「你就这么想见他……」
他怀中的人抬起头来,呵,好一张妖媚无双的脸。
甲虫目瞪口呆,修泽怀中的人有一副永远长不大的小巧身材,纤细的体态有着少年的稚嫩和少女的柔韧,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嵌着一双灵活圆亮的凤眼,漆黑的眼珠闪烁着天真的光芒,但那红润媚惑的唇瓣微微的噘起,一娇一嗔之间,眼波流转,竟是极尽色欲,无限的风情和邪美带着清纯的气息,反而更是勾人心肺。这样的容颜,连上天都会嫉妒,难怪之涯叔会给他取名叫「颜恕」。
秋颜恕不依地道:「泽,他是你跟我的孩子耶,你为什么老是不准人家见他啊……你是个坏父亲,都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璃儿也不想见你吧,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侍卫守在门口了,就是怕你突然出现……」修泽无奈地道。
秋颜恕立刻拉起披风的一角拭泪,「呜呜呜……小璃儿太恨心了……你们父子俩都一样可恶,一个不让我见儿子,一个老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兽……」
「只要你不是每次见璃儿都露出一脸色迷迷的样子,我相信璃儿是很高兴见你的……」修泽捧起秋颜恕脸,神情柔和了下来,深情地道:「而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
甲虫在一旁看得感动万分,羡慕得不得了。
这时,窗前突然涌出一大堆侍卫,枫璃则远远的出现在侍卫身后,慢慢地露出温柔的笑容来,「父亲大人,爹,好久不见了……」
修泽转过身,微微地半躬身子,以示尊敬。虽然他是上任魔君,也是枫璃的父亲,但在魔界,魔君的权利至高无上,即使是上任魔君在退位后也只能以摄政的名义参与朝政,却绝对不能左右现任魔君的决定。因为王者只能有一个,能做最后决定的也只能有一个。
「王上……臣此次回魔都,是听说……」
他那边话还没完,秋颜恕已经在一旁陶醉地叫道:「哦,我的小离儿,你真是太美了,太可爱了……爹想死你了……让爹亲亲……」一边叫喊,一边伸出两只光裸的胳膊,不顾自己包在修泽披风下的身子不着片缕,就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赤祼的拥抱。
那张芙蓉似的脸上全是迷醉和感叹,如果他不是枫璃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一张美得惊人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怎么看都像未成年的小孩,任谁都以为这样叫出来的人根本就是一个色欲熏心的变态老头。
修泽紧紧的抱着秋颜恕,不让他扑向枫璃,更怕只属于自己的肌肤被别人看到,脸上的黑线已经深得让在场的人心惊,只有那神经大条的人还猛在那不依的扭来扭去。
枫璃的笑容僵硬起来,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面对爹的热情,就算身前有几十个侍卫阻挡,他也没有自信能抵抗得住。
「臣和臣的王妃先行告辞,明日再来向王上请教事宜……」修泽咬牙切齿地看向枫璃,知道今天被颜这么一闹是什么正事也干不成了。
「父亲……」枫璃上前两步。
「请王上留步……」修泽瞪向枫璃,恼怒于颜的眼里只有他,虽然是以人臣的口吻说出,那话里却有着极重的威胁,「臣认为王上的寝宫该重新翻修一下了,臣最近从人界运回一些上好的大理石,打算替王上铺设在花园里,毕竟金碧辉煌的宫殿才适合您高贵的身份。」
枫璃目瞪口呆,父亲为了不让爹土遁来看他,竟然连花园也要封死。
「我不走,泽,我还没有亲到我的小璃儿,我要亲我的小璃儿……」秋颜恕赖在地上不肯走,单纯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修泽到底说了些什么。
枫璃再叹了一口气,每次只要爹一回来,就必定上演这种让整个魔宫都好笑的戏码,难怪听说今天摄政王夫妇回来魔都,到他寝宫当值的侍卫个个兴高采烈,争先恐后了。
「颜,你亲我就好了。」和往常一样,父亲卑鄙的扭过爹的头,亲了下去。一面用杀人目光瞪他,一面想要不动声色地趁爹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悄悄的离开。
果然,爹立刻忘了他的存在,沉醉在父亲的吻中。
枫璃看似舒了一口气的伸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但他却没发现,自己看着父亲带爹离去,脸上的神色有着难掩的遗憾和深切的羡慕。他也不知道,面对父亲和爹,他唇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夺目,那向来就温柔的眼睛也不再仅仅只有温柔,还有别人无法查觉的温暖。
而躲在窗外桃花花瓣下的那只甲虫,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它的心中也充满了柔情,为了那一瞬间真实无伪的温柔,就算是付出一切也都值得。
它漆黑的眼睛里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紧盯着枫璃的目光充满了热切的斗志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摆脱了烦人的玉笙,静静地漫步在桃花林中,注意到原来鲜艳的花朵一夜之间凋零无数,微湿的地面全是片片残红,尚在微风中轻颤的花瓣也失去了往日的颜色,显得惨淡无光。枫璃轻轻的皱眉,花园里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难道连桃花也不能活了吗?
花丛中传来轻微的声响,夹杂着男人低重的喘息声和被捂住嘴巴叫喊不得的压抑的低哼,以及衣衫磨擦地面的挣扎声。
生长在魔界的枫璃马上就意会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在魔都,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经常会发生,弱肉强食是魔界生存的定律,没有能力的弱者被人欺辱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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