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都在西海岸,我在这边读书。。。。。。〃
Andrew刚起了个头,席阳又忙不跌地接过话头,解说起来:〃Andrew一个人在这边读书,他在NYU念室内设计,要读5年,毕业就是硕士呢。。。。。。厉害吧?〃
我点头:〃厉害。〃
然後加上一句:〃这麽厉害的Andrew怎麽会被你骗到手?〃
〃哥,你不要偏心,我也很厉害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是室内设计界的後起之秀,要人才有人才,要人品有人品,要学识有学识。。。。。。上哪里去找我这样的青年才俊?〃
席阳居然一口气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要是眼前有头牛的话,只怕真的会被他吹跑,把我和Andrew听得大笑起来。
伸手拍拍席阳肩头:〃我这个弟弟真不错,要脸皮厚有厚脸皮,确实不好找。〃
然後不理会席阳的抗议,对Andrew道:〃还真是巧了,我也是NYU毕业的,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原来我们是校友。〃
〃真的吗?大哥你也是从建筑学院毕业的?〃Andrew一下来了劲,大慨席阳有向他提起我搞过室内装饰的事,他先入为主起了误解。
〃不是,是商学院。毕业好多年了,当年读得挺辛苦的。〃三年读完四年的功课,还要全职上班,不辛苦才怪。
〃这些事我怎麽不知道?〃我听见席阳在旁边小声嘟哝了一句,然後不待我回答,他立即对我道,〃哥,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呢。想想看,Andrew同时拿了三家公司的聘书,却选择到我们公司来实习,这个是缘;他那天到我们部门讨论图纸,本来我应该在现场,结果那天刚好有事,提前回了办公室,这个更是缘!还有啊。。。。。。〃
我看著喋喋不休的席阳,颇有感触。他还是象以前一样,废话很多又没啥心机,不过,比起以前,还是成熟了不少。比如说,我敢打睹,他对莫天好奇得要死,却强忍著没有当Andrew的面问出来;又比如,对於我毕业於NYU的事,他明明耿耿於怀,却能够自己岔开话题。。。。。。与两年前相比,懂事了很多。
而这位Andrew呢?对他的感觉不好讲。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比起席阳来,他城府不知深了多少倍。单只一个谈话技巧,就让我起疑──不喜欢的话题不著痕迹地掉头而去,一个大四学生,社交能力怎会如此之强?这个天,越聊疑团越大。
等席阳讲完,我对两人淡淡一笑,道:〃我有一点事需要离开几分锺,二楼有个画廊,要不要过去看看,也好过让你们在这里干等?〃
〃画廊?这里有画廊吗?〃Andrew吃了一惊,立即问我。
我点点头:〃不只有,里面还有不少外面见不到的真迹。〃
搞室内设计的,大都会画两笔,果然,我一提画廊,Andrew和席阳立时来了兴趣,茶也不喝了,催著我动身去看画。
画廊占地不大,由四个房间和外面的走廊组成。挂在墙上的画虽不能说幅幅精品,却也足以让爱画之人目瞪口呆。我父亲过世以後,我继承了他的所有财产,包括他自己的画作和藏品,而我自己也喜欢画,朋友们大都投我所好,时不时送上几幅,加之莫天也有不少收藏,一来二去,有一天发现这个几被遗忘的私人画廊已然初具规模。
把二人留在画廊之後,我快步进了书房,打了个电话给莫天的侍卫队长,两分锺後,一份关於Andrew的报告放在了面前──对於每一个进入宅子的客人,警卫人员都要事先调查其背景,Andrew也不例外。
Andrew Lin,原名林雨松,22岁,现为NYU建筑学院四年级学生,专攻室内设计。。。。。。
11岁随父母移民,其父母一直在西海岸经营一家中餐馆。。。。。。
自17岁起,改名Andrew,时常出入以富豪为主的私人俱乐部,虽非在册MB,却与七名男子发生过金钱往来关系,金主非富即贵。。。。。。
快速读起手中薄薄的三页纸,眉头越拧越深,到後来再也按捺不住,拿过桌上电话接通了七哥的得力助手:〃阿民,帮我调查一个人,我要他从十六岁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手上这份资料也算得详细,只是,我们的著重点不同──这一份,目的是评估他会不会对莫天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而我要的那份,是为了评估他带给席阳的伤害系数。
挂断电话,起身回到画廊。画廊里,两个人仍旧专注地看著画,很显然,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不尽相同。
Andrew正在看著一幅未完成的底稿,看我走近,他很惊奇地对我说:〃这幅真的是莫奈的真迹?〃
〃应该是吧。从画风上看,是他晚年的作品,只是没有完成,可惜了。〃这幅画是几年前小霍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天知道他是打哪儿巧取豪夺来的。
〃应该找专家鉴定一下。不是价值的问题,当然它肯定很值钱。。。。。。我是说,我不记得莫奈有画过这类题材,如果它是真迹的话,对研究莫奈很有帮助。〃
我笑了笑:〃在我看来,就算是莫奈的大作,也不过是幅画而已,为它劳民伤财大动干戈,不值。既然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这幅画,就当它从来没有存在过,岂不更好?〃
Andrew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我几秒锺,大慨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不礼貌,勉强露出个笑容,不再说话。
〃你学过画?〃我没话找话,问他。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学过。我父亲也画画,没啥名气就是了。〃
然後他看向席阳那边,转起了方向盘:〃席阳好象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席阳确实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正在对著一幅人物肖像发呆。
Andrew走到他身边,〃咦〃了一声:〃这不是莫大哥吗?。。。。。。他看起来要比现在年轻。〃
然後走近几步仔细瞅了瞅右下角的日期,〃难怪,原来是十多年前画的。〃
那幅画的作者是我,是我十四岁时的〃杰作〃,也是我的封笔之作,打那以後越来越忙,哪有时间学画?
虽然落款只有个K,以席阳对我的笔法和风格的熟悉,想来已经猜到了作者,这就是他发呆的原因。
那时刚到莫家,晚饭过後,我和莫天总是呆在书房,他有干不完的工作,而我嘛,什麽都干除了工作。某日闲来无事,便动了用他作模特的念头。好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静坐在桌前看文件,倒也不麻烦。
那幅画耗时数月,自画成的那天起,一直是莫天的宝贝。三年前收拾这个画廊的时候,他坚持要把它挂在很显眼的位置上,声称那是世界上价值最高的一幅画。曾有人开玩笑问他价值几何,答曰:无价!
我陪著二人看完画,然後到园子里转了一转,其间一直伪装老成的席阳终於忍不住,趁著Andrew去洗手间的时候对我说:〃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在这麽个黄金地段会有这麽大个宅子,我保准以为那人疯了!〃
然後顿了顿,犹疑了一下,又说:〃哥,原来。。。。。。原来你那麽早就认识莫大哥了。。。。。。〃
我笑了笑,不置一辞──和莫天的关系,如果说前些年我还不能坦然面对的话,那麽这几年,我已经完全想通了,男宠也好伴侣也罢,我都认了,反正就他了。只不过,一直以来也没想过要向席阳提起,这次如果不是莫天开口,我绝对不会带他们回来。
这之後大家回到小客厅,席阳兴高采烈地讲述起他的法国故事。席阳从小少根筋,竟然附带著提起北非之行,听了他的故事,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在心里划个大问号──他难道会单身跑到北非去旅游?
而Andrew的表现却是一如继往的无可挑剔,看著他得体自如的应对,我脑子里禁不住想起那个报告。
中餐馆业主收入小康,NYU学费虽然高昂,却也供养得起,何况他还有奖学金──很显然,他卖身不是为了钱。
我对他用身体赚钱一事并不关心,身体是他的,他想如何处置是他的私事。但是,那麽样一个人,怎麽看得上席阳?他到底想从席阳那里得到什麽?
亦或,这只不过是个〃浪子回头〃的老故事?
看著眉飞舌舞的席阳,我希望这一次是我多虑了。
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愉快,如果没有这个阴影的话。不知不觉间,已是晚餐时间。
想不到,晚餐时出了点意外──七哥突然现身,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来〃蹭晚饭〃的。
五 桑果
七哥会来蹭晚饭?这几天他忙得要死,有没有时间好好吃顿晚饭都成问题──多半是莫天怕席阳不自在,专门把他叫过来活跃气氛。
还真别说,有七哥在,这顿饭吃得就是不一样──在七哥的插科打诨之下,气氛轻松笑声不断,人人都极是开心,就连热恋中的席阳,都有点被这只外表眩目、早就成了精的老狐狸给迷住了。
席间,莫天和七哥配合默契,一个劲地把话题往我儿时的那些破事儿上带。
〃你哥养蚕干什麽?〃莫天听得大惑不解。
〃席阳!〃我大喝一声,一说起那些小虫子我就烦,有哪个男孩子会又哭又闹死活要养那种又白又肉的恶心东西?他现在倒会往我头上推,〃明明是你想讨好隔壁那个小虹,要死要活非养不可,跟我有什麽关系?〃
〃是我起的头,不过都是你摘的桑叶啊!〃席阳一脸无辜。
我哭笑不得:〃蚕子要吃桑叶才能活,你不喂它们桑叶,岂不是让它们活活饿死?〃
看席阳又要开口,七哥赶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停,能不能先交待一下背景,第一,你们养蚕干什麽?是用来换钱吗?第二,怎麽又多出个小红小绿来?〃
Andrew看了我和席阳一眼,竭力忍住笑,插嘴道:〃我想我猜得出原因。〃
看莫天和七哥齐齐看向他,Andrew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我小时候也有不少同学养过蚕,不是为了换钱,就是图个好玩。不过我没养,因为我家住市中心找不到桑叶。喜欢养蚕的,大都是些小女孩,估计席阳他们家有个叫小虹的邻居,席阳为了讨好小姑娘也闹著养,养了又不照看,结果就成了大哥的责任。〃
众人如梦初醒,席阳却有些不服气,嘴里嘀嘀咕咕:〃也不是完全不照看,我有时候也有摘桑叶嘛,而且。。。。。。我不还摘过桑果带回去。。。。。。〃
我点点头:〃那倒是,和人抢桑果,引来了别人的哥哥,一看情形不对赶忙逃回家,让我出去顶著。。。。。。结果害得别人家长追上门来,我们两个差点被妈暴打一顿。〃
〃他哥11岁呢,我不逃不被他们打死才怪。〃席阳这次理由充分,中气很足。
莫天又来了兴趣,身体靠进餐椅椅背,双臂抱到胸前,问席阳:〃他哥和你哥,谁打赢了?〃
我和席阳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席阳道:〃其实谁都没打赢,他们半斤八两,两个都打破了头。只是那家的妈妈太护短,找到家里来讨公道。〃
〃你哥那时多大?〃这次是七哥提问。
席阳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刚满10岁吧?〃
我点点头:〃差不多吧。就是因为那一架,我才报名学的跆拳道。〃
〃怪不得。。。。。。我记得你和那几个阿拉伯小混混过招时,那记起腿,应该就是标准的跆拳道踢腿。〃
莫天提起的那次打架,发生在法国南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话题自此转到了拳术上面。当席阳听到七哥教过我功夫的时候,眼睛都圆了,脱口道:〃难怪你後来那麽能打!〃
一句话把莫天和英吉逗得哈哈大笑,席阳和Andrew给笑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他们不知道,我那两手功夫如果也算〃能打〃的话,那桌子上这两人基本上可算作〃终结者〃级别了!
一来学得太晚,二来恐怕也跟我的悟性有点关系,就算有七哥这麽高明的师傅,我的搏击术也一直属二流水平。早些年很不甘心,不过现在想通了,我也就凡人一个,当不了全才很正常。
不过,这两人如此这般的笑法,还是笑得我心里不痛快,用手遮了额头,气恨恨地想:笑吧笑吧,反正笑不死人。
。。。。。。
一顿饭从意外开始,却在笑声中结束,饭後七哥自告奋勇送席阳他们回家。出门前,七哥悄声问我:〃你要阿民查的人,就是这个Andrew?〃
我点点头,问:〃你感觉怎样?〃
七哥摇摇头:〃不好说。感觉他城府太深,绝对不适合你弟弟。。。。。。你当心点。〃
看著车子消失在庭院的拐角处,正要转身,突听得身後响起一阵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来人走到近旁,问我:〃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话声未落,右手已经落进一只有力的手掌中。
十指相扣,回眸一笑。
庭院里,花正好月正圆,正好还他一个〃浪漫二人世界〃。
〃看到那个报告了?〃他又问。
点点头。
〃怎麽想?〃
摇摇头。
〃不准备把Andrew的底细透露给席阳?〃
我这才叹口气:〃那是席阳的事情,由他自己决定吧。〃
〃决定由他来做,但你应该提供情报啊。〃莫天扣紧手指,把我的手拉到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啦,没有详实的情报,哪来正确的决定?〃
我把手从他唇边拉了下来:〃谁傻啦。。。。。。看看席阳,他现在那麽迷Andrew,他要听得进去才怪。〃
莫天笑了起来:〃这麽担心?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好哥哥。〃
再次叹口气:〃莫天,我就这麽一个弟弟。。。。。。由他去吧,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大不了替他收拾残局就是了。〃
〃残局嘛,还是应该由他自己收拾,他不能胸无城府地过一辈子。〃
我笑了起来:〃这个啊,说说倒是容易。。。。。。我还想问你为什麽要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呢?〃
──还不是因为现在这种非常时期,生怕我出去会见陌生人出了意外,虽然明知道我有能力自保,还是放不下。这要放到几年前,保管直接下令不准我去,现在好歹要顾忌一下我的感受,所以搞了个折衷方案。
说别人大家都一套一套的,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还不都一样!
莫天下意识地扣紧左手手指,又用右手抚了抚额头,很聪明地转了话题:〃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园子虽然不小,但从十七岁起我就长住这里,可以说熟到不能再熟,能有什麽有趣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也没多话,任由他拉著快步向园子深处走去。
园子深处有处荷塘,塘不宽,却长,满塘荷叶沿岸垂柳,另有小巧玲珑的木桥点缀其间,略略有些江南水乡的风情。
直到莫天指给我看,我才发现原来在依依垂柳间,有一株桑树夹杂其中。
莫天用手指著桑树的枝桠间,问我:〃看见没有?〃
天上月明星稀,若水般的月华流泻而下,盈满了整个庭园。不远处的几盏路灯在淡淡月光中散发著温暖的红色光芒,而沿著小径铺了一路的脚边小灯,也如同陪衬的星星一般,正在夜色下月光里布下点点淡黄|色光晕。。。。。。枝杈间的那些个小小果实,在月光与各种灯光的交相辉映之下,看得虽不是十分真切,却也不难分辨。
我发了一阵子愣,从桑树上收回目光,向莫天感叹:〃原来又到了桑树结果的季节,我都忘了。〃
〃这是我前些天散步时无意发现的,要不要摘些回去让厨房作成沙拉或者作pie?〃
〃桑果作派,你确定会好吃?〃桑果派,闻所未闻。
莫天却点点头:〃我少年时吃过,还不错。猜猜是谁做的。〃
〃。。。。。。?〃
〃萧四!〃
我笑了起来:〃他那个脑子一天到晚都琢磨了些甚麽呀。。。。。。不过,如果是他的发明,我信得过。〃
然後松开他的手,开始爬树。桑树不高又分枝多开枝低,很好爬──也就是抬手抓住一根粗枝,纵身而上,不过分把锺,已经从树上跳下来,两只手掌里全是小小的暗紫色果子。
莫天看著我的双手发笑:〃这麽贪心,又没人跟你抢。〃
我也笑了起来:〃我忘了。。。。。。再不会有人为了桑果跟我打架了,还真有点怀念。〃边说边把果子往莫天手里边塞。
莫天看著我强塞进他手上的果子,突然说:〃谁说没有?你要再敢往我手上塞,我保管揍你。〃